第三章 啪嚓! 一道如拇指般的火光瞬间亮起,好像黑夜突然破了一个小洞。 沿着灌木丛转弯走出来的罗家扬突然停住脚步,吃惊的望着位在转角处的另 一张椅子,脑袋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那张椅子上竟然还坐了个人。 之前那对热情如火的男女离开后,他还以为这边已经空出来了。 但他以为的好像永远都跟事实不符。 难堪的事实,像预先安排好的悲剧,一再的在他眼前发生。 事实是田蜜蜜并不爱他,事实是这里的确还坐了个男人,事实是这个男人十 之八九听到了他跟田蜜蜜的对话,还有那个难堪的吻,以及她的呕吐声…… 那男人一手拿着打火机,点燃叼在嘴里的一根烟。 小小的火光短暂照亮了那男子的脸,惊鸿一瞥中,罗家扬注意到他有张英俊 得不可思议的脸,雕像般的五官。 他用力吸了一口,火光熄灭了,叼在嘴上的香烟头被吸得红通通,在黑暗里 闪闪烁烁,像一只萤火虫。 一阵白色的烟雾随后在晦涩的夜色里飘散开来,飘进罗家扬的鼻子,他感到 一阵难堪,无力得几乎没有办法从那男人面前走过去。 男人低头又吸了几口,突然站了起来,扭扭脖子,伸展四肢,展示模特儿般 修长的骨架。 罗家扬望着他,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来到他面前,递出一包香烟。 「来一根吗?」男人问他。 罗家扬愣了一下,旋即伸手推拒,「谢谢,我不抽烟。」他不安而刻意的压 低音量,怕被田蜜蜜听到。 「好男人!」收回香烟,塞进口袋中,男人很配合的放低声音,但他彷佛为 了证明自己的坏,又吸了一口烟。 罗家扬看着颀长挺拔的男人,一身质料不怎么样的衬衫和西装,硬是被他穿 得像名牌。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很低、很沉,像大提琴的低音, 一点也不像被焦油和尼古丁荼毒过。 但是罗家扬既没心思去欣赏好听的声音,也不想跟对方来个自我介绍,他像 只负了伤的动物,只想逃回自己的房间,把被人抛弃的难堪与伤心全都挡在门外。 他露出防卫的表情,继续小声而勉强的问那男人:「有事吗?」 「没事。」詹启圣耸耸肩,「只是以为你会需要抽一根烟。」 罗家扬的脸色忽然一阵红一阵白,确定对方的确听到了一切。 「老兄,别那么沮丧,没被女人抛弃个十次八次,还能叫男人吗?」詹启圣 一脸无所谓的说。 但天下也没几个男人能把女人吻到吐出来!这已经不只是抛弃那么简单了, 罗家扬觉得也许就是因为他不像个男人,田蜜蜜才会被他吻到吐出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女人满街都是。」詹启圣摊开双手,将女人说得 比路上的猫狗还不如。「要不要去喝一杯?」 「谢谢,我也不喝酒。」罗家扬摇摇头,喃喃地说。 「真是好样的!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你应该去当我妈的儿子。」詹启圣搔搔 短而时髦的黑发,叹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罗家扬被男子跳跃式的言语弄胡涂了。 詹启圣低笑一声,「我妈她啊,老是叫我少抽一根烟、少喝一杯酒。」 「不烟不酒又怎样?」罗家扬自嘲地说:「我看起来比你惨上一百倍。」 詹启圣认真的打量他。这斯文男人的脸色一片苍白,简直比医院的墙壁还要 白。「你没那么糟!顶多比我糟九十九倍而已。」 「真是谢谢你喔!」罗家扬哭笑不得。 「但是我说,老兄,」詹启圣疑惑地挑起眉毛,「不抽烟,不喝酒,你都做 些什么?」 「我喜欢种树。」 「种树?」詹启圣聚拢眉头。 「嗯。」罗家扬点点头,「我是绿色地球保护协会的义工。」 「那是干嘛的?」詹启圣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种组织。 「你知道行道树吧?」罗家扬问。 「像是安全岛上的那些?」 罗家扬点点头。 「那些都是你们种的?」 「一部分。我们主要在做社区改造,目标是在台北城种出一千条绿色隧道。」 「乖乖!台湾人一年要吃掉好几条高速公路,你们却要在台北种出一千条绿 色隧道?!」詹启圣用充满敬意的眼光看着他,「想不到我抽烟喝酒的时候,你 们都在种树。」 罗家扬被他过度认真的口气逗笑了,也想不到自己还能笑得出来。 但他的笑容在想起灌木丛另一端的田蜜蜜后,忽然就收敛起来了。他想起自 己真的应该走了,不希望田蜜蜜发现他还在离她不到二十公尺的方圆之内,也不 希望她听到他还在这里扯些有的没有的,虽然他们两个都尽量压低了声音。 「抱歉,我得走了。」罗家扬仓卒的低语。 詹启圣抬了抬下巴,摆出一个很男人的再见方式。 走了两步,罗家扬又突然转过头来,一双被银色镜框框住的大眼睛对准詹启 圣潇洒不羁的脸,仿佛在确定他的可靠度,怪的是詹启圣那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 竟也取信了他,他把他归类到善的那一方。 「麻烦你,」罗家扬把音量压得更小,「替我照顾她。」 「咳……」有十年烟龄的詹启圣被烟呛着。 「替我照顾她!」国父纪念馆墙角的情侣多,蚊子多,小偷更多,但罗家扬 没办法留下来照顾她了,他既不愿让她再吐一场,也没勇气教自己再伤心一次。 「喂……老兄。」詹启圣清了清喉咙,干干地叫了一声。 罗家扬却像个候选人一样,对他唯一的「选民」弯腰鞠躬,然后直起身子, 也不管「选民」是否同意他的论点,二话不说就走开了。 詹启圣站在原地,望着罗家扬离去的背影。该死!过了一会儿,他低咒一声, 急急忙忙将快要烧到手指的香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了两下。 有没有搞错?!他只知道怎样「欺负」女人,根本不懂得「照顾」她们!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莉莉那个麻烦精,他没道理又去自找麻烦。 管他的!反正他又没承诺那男人什么,大可以回家去睡他的大头觉。但是搞 什么,双腿突然变得比大象腿还笨重,抬不起来。 真是莫名其妙!回来找香烟,结果却得收拾人家的烂摊子!他一边诅咒自己, 一边站在那里又抽了两根烟。 阿圣,少抽一根哪!拿出第三根烟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老妈的话。他把 那根烟又塞回去,整包烟放进口袋。 真是吃饱了撑着!不情不愿的迈开脚步,绕过灌木丛转角,他看到一个女人 垂着头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像是石头椅的一部分,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而发丝是她身上唯一还会动的东西,随着夜风飘来飘去,弄得她像是个披头散发 的疯婆子。 忽然,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好像心脏病快要发作。 那「疯婆子」没有抬头,他连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看到,但光是看到她 的头发,他就明白自己整个晚上像种马般骚动不安的欲望是从哪里来了。 一阵脚步声朝她走来,接着一双黑色球鞋走进她低垂的眼里,然后一只大手 在她眼睛底下晃了晃,她什么也没想,像只欢迎主人回家的宠物,跳起来扑进他 的怀里。 「对不起……」她抱着他,低声的说,「不要离开我!」她就知道,罗家扬 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四年的感情,他不可能说抛弃就抛弃…… 「亲爱的,」他的眼神闪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说:「我不正在这么做吗?」 不是罗家扬!她的心一凛。罗家扬不会说这种话,罗家扬的声音没这么低, 罗家扬也不会穿球鞋配西装裤……她怎么会这么胡涂呢! 猛一抬头,她张大嘴,「是你!」不用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毫无困难就把他 的声音和长相连在一起,是那个不要脸的男人,那只引她「发痒」的臭虫! 原来刚刚在灌木丛里脱女人衣服的大胆狂徒,就是之前在车阵里乱吻女人的 那只臭虫!但是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脱衣服」和「乱吻一通」都很像是他会做 的事。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她愤怒的质问。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他邪恶的提醒她,「投怀送抱的人好像不是我喔!」 她呆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是她跳过去,好让他的大腿紧紧抵着她的!那臭虫身上好像分泌了一种隐形 的胶水,把她贴得死紧,黏得火热,连一根针都别想插进来。 「走开啦!」她红着脸,急忙用力推开他,跑到离他三步远的距离后,朝他 挥挥手,像赶苍蝇或是流浪狗一样的想赶走他。 但他不是苍蝇,也不是狗,当然更不是臭虫,他比那些动物「大只」多了, 而且没那么容易赶走!他可是直觉一流的詹启圣,直觉引导他顺利找回香烟,也 引导他找到了一只「小蜜蜂」! 大约两个半小时前,他曾经见过这只「小蜜蜂」哪! 当时天色虽然黑了,路灯与马路两边商家的招牌却全都亮了,陷在车阵里的 他忽然看见坐在一辆计程车里化妆的她,她化妆的动作跟其他女人不太一样,没 什么女人味,有点像小女孩在偷用母亲的化妆品,但那模样不知为何却吸引了他, 他一路设法维持和她保持最近的距离,看见她拿起口红涂抹嘴唇的瞬间,沉寂在 他体内三个月的男性欲望猛然苏醒了,如种马般的骚动控制他的身体,驱使他亲 吻了身边的莉莉…… 就是那个吻,让「小蜜蜂」注意到他!而她愈是注意他,他就吻得愈带劲。 他蹂躏着莉莉的嘴唇,幻想自己蹂躏着她刚抹上口红的嘴,以及……更多更多。 没想到后来载她的计程车司机神经发作似的猛往前冲,詹启圣连忙闪过几辆 车子,一路惊险的追上去,但是迟了,那辆计程车在最后一秒惊险的闯过红绿灯, 他想不顾一切跟着闯过去,但是一辆横向的大卡车丝毫不肯让步的朝他压过来, 在连人带车被压成肉饼前,他被迫紧急煞车。 横向的车子在他眼前流来流去。 九十秒后,红灯再度转绿,他正想加足马力拼命往前追上那辆计程车,但是 该死的,他的车子突然熄火了,电瓶没电了,像一匹在战场上失去马力的蠢马, 选在最后关头背弃了主人。 他心灰意冷,将那辆没用的车子丢在路旁,自暴自弃的跟着莉莉一起穿越马 路。 他一点方向也没有,漫无目的走进国父纪念馆,脸上挂着随便莉莉要把他怎 样都行的绝望表情。 幸好到头来,他终究没让莉莉得逞。 应该感谢莉莉及时大吵大闹,不但把眼泪和鼻涕往他衣服上擦,还蹭掉了他 口袋里的香烟,不然他哪有机会回头来找到那只追丢了的「小蜜蜂」呢! 虽然「小蜜蜂」飞过来抱了他之后,又一副摆明了不认帐的态度不太好,但 他不想跟她太计较,她刚刚才跟那个斯文的男人分手了嘛!再没心没肺的人遇到 这种事,心情也好不起来。 分得好!这个念头是卑鄙了点,虽然他还满喜欢那个喜欢种树的斯文眼镜男, 但就算斯文男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卑鄙小人,他还是要仰天长啸,一定是天意, 这只「小蜜蜂」注定要属于他! 隔着几步距离,他好整以暇的打量她,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兴味。 胸部够挺,臀部够俏,裙子虽然不够短也不够紧,却是毫无疑问的曲线玲珑。 好刁蛮、好任性,好一个楚腰纤细掌中轻! 他可得好好计画一下,应该怎么样照顾她。 「你想做什么?」田蜜蜜用一副随时准备大叫警察来了的表情望着他。 「没做什么。」他立刻举起双手,做出保证不会轻举妄动的半投降姿势,「 只是想『照顾』你而已。」 没人能把照顾说得这么具有侮辱性!田蜜蜜觉得被侮辱到了。 「谁要你照顾?!」她当他是条疯狗在乱叫。 「是你的家扬叫我这么做的!」他故意暧昧的说,「亲爱的蜜蜜小姐。」 「骗人!」家扬才不会认识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家扬 的名字,还知道她叫蜜蜜呢? 「国父纪念馆虽然大,不过隔音效果不太好。」他一脸恶毒的暗示她。 「你偷听我们说话?」她红着脸,大声质问他。 「是又怎样?!」他毫不在意的承认,脸上不但没有一丝偷听者应有的反省 与羞愧,反而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放心,你说的话都很得体啦!」他假声假气的安慰她,接着摊开双手,「 听到你对家扬说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我感动得都快哭了呢!」但他却在笑, 眼睛嘴上都是笑,「你还真是有够虚伪的!那可怜的眼镜男被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骗得真惨!」 「我才没骗人!」田蜜蜜红着脸又强调一次,「我真的喜欢家扬!」只是不 爱他,也许她需要的不是个白马王子,而是个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但她不需要跟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解释这么多,他更没有资格指责她。 「你爱说喜欢谁就喜欢谁!」她强调她的,他不信他的,「反正只是说说而 已,虚伪或是说谎又不用花钱。」 「你……你……」她气得牙齿打颤。 「很帅!」他挑了挑眉,替她接下去。 她情愿自己瞎了眼,也不愿意见到这个事实,更不愿意开口承认它。「你… …你……」但她忽然忘记自己要骂他什么了。 「很高!」 去死!没见过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 「你……」 「我还很『行』喔!」他一副很乐意向她证明这一点的样子。 「詹启圣!」她大叫一声,「你说够了没有?!」 他困惑的看着她,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喔!」奇怪,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詹启圣,是尖端科技公司的新进员工,」她庆幸自己终于扳回 一城,「菜鸟业务员!」她恶毒的补充一句,装模作样得像个未卜先知的巫婆, 两颗大眼睛闪着耀眼的胜利光芒,傲然宣称,「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做了哪些 『好事』!」 就算她真有那么一丝虚伪好了,就算她刚刚的确是对罗家扬说了点谎话好了, 但也轮不到这个做了那么多不要脸的「好事」的臭虫来教训她! 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她,何况是那么严重的罪名!虚伪的 女人!他凭什么这样侮辱她?! 「这样啊!」詹启圣很快反应过来,看来在他偷听之前,她应该先偷听过他 和莉莉的对话了。 他推敲她应该也想起了「他是谁」才对。 「我想你之前应该还看过我吧!」他摸摸下巴,一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 引以为傲的模样,「就像那首民歌……」他觉得用说的不够,甚至还唱了起来, 「看看我,你不会忘记我……」(作词:邱晨) 他没忘记她,他想自己一定也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从来就是那种 令女人印象深刻的男人,但她装得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也装得一副他唱歌唱得 很难听的样子。 这女人果然很会装,果然够虚伪!但是她对了他的味。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詹启圣看看手表,露出一抹邪恶又玩味的笑容, 故意提醒她,「大概两个小时前,我们两个才在车阵里用目光『销魂』了好一阵 子哪!」 销魂!她被他露骨的言词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真巧!想不到你也在这里!来很久了喔!」他说得好像他们「销魂」过后 应该熟得不得了,她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 「久得足以听到你做的『下流事』!」她奄奄一息的反驳他。 「下流事?」他吊儿郎当的说,「那你跟你的家扬干嘛不走开,去找个『上 流』一点的地方坐?」 「我们先来的耶!」死也不能承认她跟罗家扬根本被吓得目瞪口呆,两腿发 软,动弹不得,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走开去找个上流的地方。 「说得也是。」他咧嘴一笑,一副她怎么说怎么对的样子。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有占上风的感觉。 「抱歉,如果早知道你先来占好位子准备聆听的话,我会做得更卖力一点, 半途而废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扬了扬眉,他故意无耻又无赖的逗弄她,「我跟 莉莉刚刚没『做完』,让你失望了。」 田蜜蜜简直羞愧得快要脑中风,立刻认清她最大的敌人不是他,而是他和他 的无耻! 「你闭嘴啦!不要脸的东西!」她又急又气又羞又窘,用尽全力甩他一巴掌。 打人的和被打的全都呆住了。 她没想过自己会动手打人,他这辈子则没想过会被女人打。 她看看他脸上的五指印,又看看自己红肿的掌心,接着缓缓后退几步,然后 像放了火的孩子,立刻转身就跑。 该死!詹启圣望着她的背影,抚着自己热辣辣的脸庞。这女人一副不知道天 有多高、地有多厚,男人有多行的样子! 他对天发誓,他不但要「照顾一下」,绝对还要好好「疼她一下」,不,不 只是一下,而是好几下,否则他詹启圣的名字从此就倒过来写! 几个箭步他就追上她,利用身高的优势挡住她。 「你想怎样?」她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壮起胆子仰头看他,「还要我再给你 几巴掌才够吗?」拍拍手,一副随时准备要甩他巴掌的样子。 「你还能『给』几次,我就能『要』几次!」他眼神古怪的看着她,故意曲 解她话里的含意。 而他的「反应」也成功的再度惹她脸红。 从小到大都没遇过这样的男人,她打他巴掌耶!这辈子她第一次打人耶!他 不痛,她的手掌都红了。 死皮赖脸的臭虫! 「懒得理你!」她在他面前脸红的次数可能比这辈子加起来还要多,「让开 啦!」她讪讪地说,「我要回家了。」 「回家?」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印着五爪印的脸孔依然俊俏得惊人, 「你以为你走得了?」 「怎么?」她忽然有点害怕,他看起来一副不是很好惹的样子,但她仍鼓起 勇气说:「你想打断我的腿?」 「好主意!」他微微一笑,好像在玩味她的话,「不过『打』那个字用得太 血腥了,改成『抱』怎么样?」火热的眼神像老鹰盯住猎物一样盯着她,「我比 较喜欢『抱大腿』!尤其是女人的!」 「回去抱你妈妈吧!」 突然,他像是被人揍了一拳,肩膀缩了下,受了重伤似的。 机会来了!此时不跑,更何等待!可是……她没逃开,反而凑上去看他的脸。 「喂,你肚子痛喔?」她奇怪地问。 「不是,」他摇摇头,「没有,」他到底在说什么啊?!他勉强振作精神, 「我是说……不是肚子痛,是肚子饿。」 刚刚他就算挨了巴掌,脸色也没难看成这样,明明笑着,却像个闹肚子的小 男生,神情异常脆弱,甚至有点惹人心疼。 她忽然不气他了,对自己的妇人之仁却有几分懊恼。 「肚子饿了不会去吃饭啊?」她退后一步,故意没好气的说。 他脸上的脆弱一闪而逝,她揉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那男人高 大挺拔,跟脆弱两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要不要一起去?」他忽然问。 「啊?」她呆了一下,「去哪里?」 「吃饭。」他说得干脆,好像他们本来就约好了。 「跟你?」她一脸鄙夷。 「就是跟我。」 「抱歉,」她皱皱鼻子,「等世界末日来临那天再说吧!」谁要跟这种臭虫 同桌吃饭?! 「搞不好今天就是世界末日,谁晓得下一秒世界会发生什么事!」他无赖的 说。 「抱歉,我肚子不饿。」扬起头,她骄傲的说,偏偏肚子不配合,立刻叽哩 咕噜大唱空城计,害她一脸尴尬的捂着肚子。 他扬了扬眉,什么也没说。 她心虚的低下头,就怕他又直截了当的骂她虚伪。 虚伪……原来她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呢! 她明明饿了,却说不饿,而且也不是非得等到世界末日才肯和那只臭虫同桌 吃饭!她果然虚伪,而且还不只一点,至少她自己就找出了两点。 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再说她虚伪,也许他看出她已经自动自发露出可耻的表 情了。 不过她才刚气跑了罗家扬,立刻跟别的男人去吃香喝辣,会不会太水性杨花 了? 唉!她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管别人的死活,简单的只为自己而活? 「你不用感到罪恶!谁都会肚子饿,谁都要吃饭的。」他不但没指责她,反 而突然发挥同理心,「不管是抛弃人的还是被抛下的那一个,搞不好家扬现在也 在某处大快朵颐呢!」 现在再说不饿的话,她就应该自己去警察局自首了,如果虚伪也能算一种具 体的罪责的话。 「走吧!我知道有种食物很适合你。」他迈着大步往前走去。 她踌躇了一秒,发现那个长腿的臭虫竟然连等她一下都没有!她又还没答应 他,凭什么他以为她理所当然会跟他走? 这个自以为是的臭虫! 但她急忙拔腿跟上他。 他听见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回眸一笑。 她的心怦然狂跳,脑海浮现「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话。 但那个「媚」应该改成那个「魅」。 她不得不承认,那只臭虫还真是……回眸一笑百「魅」生!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