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詹启圣昏头昏脑的醒来,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云端,飘飘忽忽,没有一点真实 感,用力摇摇头,再把脑袋静置三秒不动,终于发现自己不是踩在云端,而是躺 在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床铺上。他眼前有一堆星星在转,转来转去,才发现那些 星星不是眼冒金星,而是来自她闪闪发亮的大眼睛。 该死!他被揍得头昏眼花,她还捂着嘴在偷笑。 「你这女人有没有同情心啊?!」 「噢!」田蜜蜜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扑到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脸无辜, 睫毛扇啊扇,小小的肩膀起伏抖动着,「我百分之一百的同情你。」 可是她明明抖着肩膀在笑。 「笑吧、笑吧!」他活该受屈辱。一个一拳就被撂倒的男人,还大言不惭的 以她的保护者自居,真是丢脸丢到家。 「可怜的阿圣!」她继续露出柔情似水的笑容,「你饿不饿?渴不渴?」她 瞄了瞄床头上的那个小闹钟,下午五点二十八分。「你已经昏倒六个小时了,六 个小时没吃没喝,你那『强壮』的身体一定会受不了的。」 「你家有巴拉松吗?」他翻了一下白眼,「给我一瓶那个好了。」 「巴拉松?」 「那是一种农药!」他只想一了百了。 「抱歉,我家没有那种东西耶!」 「不然拿蟑螂药或老鼠药来好了。」 「那种东西要等到月底,里长才会来发耶!」 「那就不用了!」他拉起棉被盖住头,根本没脸见人。 「阿圣!」 「干嘛?」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 「阿圣!」 「你该死的又想搞什么鬼?」 詹启圣掀开被子,直挺挺地坐起来。 她弯腰凑上去,瞧着他的脸,笑咪咪的说:「你心情不好喔!」 「你少来这套!」他没好气的说,「我情愿你揍我,也不愿意看到你笑得这 么恶心。」 「原来你还没被揍够,我去叫我爸来,说起揍人,他比我行多了。」她笑得 更开心,也更恶心了。 「我终于知道你的暴力倾向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一脸愤恨的说。 「你少侮辱我爸,」田蜜蜜叉腰,「从小到大,我只看过他在拳击场上打人, 从来没看过他对『死老百姓』动手。」 「拳击场?」 「我爸以前是拳击手。」她点点头,左右摇晃一下,有模有样的对着空气挥 了两拳。 詹启圣皱皱眉头。田卡罗……这名字他好像有点印象,好像是某一年世界拳 击大赛羽量级的冠军选手,早期的台湾之光……他摸摸下巴,难怪能一拳就把他 撂倒。 「我爸以前很有名,跟我妈结婚之后,就渐渐不打了,我爸现在可是个爱家、 爱老婆的保全公司经理。」田蜜蜜说。 「我却叫他老不修!」 他还真是想死喔,不但闹了个大笑话,还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弄了半天,他不但没有向「老丈人」致意,反而左一句老不修、右一句死老 头,就像个口无遮拦的野孩子,不该说的全说了。 「你爸呢?」他一副活该被打死的样子。 「收拾行囊回南部老家去了。」 「该死!」詹启圣立刻跳下床,脱掉上衣,打着赤膊,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东翻西找。 「你在找什么?」她问。 「你家没有荆棘藤条之类的东西吗?」 「你要干嘛?」 「绑在身上好去跟老丈人负荆请罪!」他瞪她一眼,当她是个不懂人情世故 的无知妇女,而他是个大男人主义的死沙猪。「你还不赶快去换衣服,出门穿着 睡衣成何体统?」 「谁……」她红着脸,说话结巴,「谁是你的老丈人啊?老爸扬言,我要是 敢不嫁给罗家扬,继续跟你这个流氓在一起,他不但要打断我的狗腿,还要登报 脱离父女关系。」 「你要是敢不嫁给我这个流氓,我就……」他威胁她。 「怎样?」 「就立刻上街去再找一个。」 「去就去!」她大叫,「你去找一个,我就去找两个……」 「我找四个!」 「那我……我不理你了啦!」她故意低头擦擦眼,往房门口走去。 他像风一样追上她,揽住她的腰,「对不起!原谅我的恼羞成怒,以及口不 择言。」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闷闷的说:「如果你不嫁给我的话,我就只能 去做和尚了。」 「你做和尚?」田蜜蜜睨他一眼,「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如果你不嫁给我,我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太阳升起来,到时候,你也不用费 心替我找墓地,就把我的骨灰洒在泥土里,当成种高丽菜的肥料,这样也算是遗 爱人间了。」 「詹启圣,你是在求婚,还是在威胁我?」 「应该是说,我是在威胁你嫁给我。」 「我生平最痛恨威胁利诱的无耻混蛋!」她用力踩向他的脚。 「哇……」他松开她,抱着脚,在房里跳上跳下,「你想谋杀亲夫啊!」 「我是在效法周处除三害。」 「周处除三害除的是猛虎、蛟龙,还有他自己,你除的又是什么鬼?」他边 喳喳呼呼边跳到床边坐下,一边揉着大脚丫。 「说得好,我除的就是你这个色鬼!」她朝他走近两步,「色鬼!」再走两 步,「色鬼!」她停在他面前,低头瞪着她,「色鬼、色鬼、色鬼,三个色鬼, 这样符合除三害的定义了吧?!」 「你真舍得除掉我?」他仰头看着她,「除掉我,这世界上还有哪个色鬼能 够满足你?」 「你也不行!」 「我该把这句话当成暗示,还是抗议?」他伸手一扯,她跌进他的怀里,「 你两个礼拜没做,受不了了吧?」 「你混蛋!」 她扬起手,他等着,她却迟迟没有打下去。 「我们还是别分手了啦,我也受不了了。」詹启圣说。 他拉下她的手,反剪在身后,将她浑圆的胸脯压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她身 上纯白色的薄纱睡衣磨蹭着他,她轻轻喘了一口气,两朵蓓蕾无可藏匿的挺立起 来,大掌从领口伸进去玩弄着她。 「噢……」挡不住的欲潮冲击着她的身体,她逸出呻吟,整个身子蒙上一层 潮红,透过薄薄的睡衣,映入他的双眼,让他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 从他悠悠转醒之后,她就穿着那袭薄纱睡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而且该死的, 除此之外,他早就发现她下面也什么都没穿,女性的神秘无言的召唤他,像个女 妖引诱他去触碰她。 「蜜蜜……」他轻轻的呼唤她,望着她的眼睛,「我要你!」 「我知道。」 他们做过无数次,这是第一次她没等他去顶开她的膝盖,这是第一次她主动 敞开,他在她体内疯狂的冲撞,一次一次将她带上高潮。 「蜜蜜,我们结婚吧!」 他最后一次射在她的体内,趴在她身上喘息。 「为什么?」她的嗓音在高潮余韵里,显得颤抖。 「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要我吗?」她拥着这个男人,他还塞在她的体内,塞得她紧紧的, 满满的、痛痛的。「为了这个而娶我,你不会觉得太不值得吗?」 「你在说什么?」 他从她身上翻下来,捏住她的下巴。奇怪,她的脸为何如此苍白?刚刚她潮 红得像全身都涂满了胭脂,现在她的脸却惨白得像一管日光灯。 「我听见你跟黑总裁的谈话了。」 「我今天哪有跟黑总裁讲什么话?」他一脸莫名其妙,「他忙着娶老婆,我 忙着跟你吵架……喔,对了,」他想起自己扛着田蜜蜜离开的时候,对黑泽男说 过一句话:我们来比赛喔,看看谁先「做人成功」。「你讲的是做人的那件事吗?」 摇摇头,她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背对着他,静静的说:「你跟黑总裁说,我 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跟他的确不是爱情关系,而是赤裸裸的肉体关系,只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 不管是吃饭、看电视、看书、看电影,反正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最后一定会回归 到床上,像两个疯狂交欢的白痴,就算竟夜缠绵不睡,第二天还是能够神采奕奕 地去上班。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两个礼拜以前。」 「就是你莫名其妙放我鸽子那天?」 「我没放你鸽子,我去停车场,看到你跟黑总裁坐在树下聊天,一走近,就 听见你对黑总裁说了那句话。」 「除了我跟你不是那种关系之外,你还偷听到了什么?」 「我不是偷听!」她辩解,「只是不小心听到的。」 「喔!」他瞪着她披散在枕头上的发丝,对着她的后脑勺问:「你还听到了 什么?」 「听到……」她全身僵硬,「黑总裁说大美人酒家有个翘屁股的娜娜很想念 你。」 「然后呢?」他撩起一撮滑顺的青丝,在手上卷来卷去,好像那是个有趣的 玩具。 「没有然后了!」她想了想,「然后我就回家了。」 「回家来找你的卡罗老爹诉苦?」 她翻转回来,没注意胸前的被子滑落了,浑圆的乳房因为愤怒而摇晃着,也 没发现他微微恍神,「我才没跟老爸诉苦,他一直以为我还跟家扬在一起,我才 没脸告诉他我跟一个混蛋男人……」她气得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睡过了!」他替她接下去。 她的脸涨红。 他咧开嘴,「而且不只一次。」 「没错!」她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我们两个就是只会做这种事的白痴!而 且你跟谁都能这么做,就算你不打算娶我,我也会张开双腿让你这么做……」 「就像你刚刚张开那样?」 他没挑眉,但是太阳穴跳了一跳,田蜜蜜看得出来,那是他生气的徵兆,但 是他没对她吼,而是平静的开口。 「你觉得我只是因为想做才来的吗?」 「难道不是?」 不然他干嘛每次都把她搞得水深火热,心乱如麻,每次都弄得她像个荡妇一 样拼命叫他圣圣圣,有时候她望着他沉睡的脸,想起自己叫他的声音和方式,都 会不禁脸色通红,甚至偶尔她连在梦里都会喊出这个字。 「也是。」他想了一下,诚实的说:「我每天都想要你,最近办公室新进一 名女职员,那女的喷了和你同样味道的香水,我闻到那个味道,就想冲到卫理科 技的秘书课,把你狠狠的压在椅子上,占有你。」 「你不用那么麻烦跑到卫理来,只要把那女的拉到你的办公室,把她压在你 的大椅子上占有她就行了,这种事你应该常常做吧!」 「也是。」他又认了,旋即又加上一句,「三年前我的确是这种人。」 她的心抖了一下,觉得他似乎意在言外。 「但我三年没做这种事了!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没要过别的女人,连妓女都 没要过。」 「骗人!」她的声音尖得像把刀,「我亲耳听见你站在卫理科技大楼门口拿 着手机跟女人调笑。」她终于把梗在心里三年的疙瘩说出来了。 他想起那道黑影,原来不是他眼花,而是她真的躲在他后面。该死!当时他 为什么不早点回头呢? 「你是不是看到我拿着手机又亲又吻,还说对方是天使之类的?」他问。 没想到他竟然连想个谎话来搪塞她都懒,天使!他只会骂她虚伪,却叫别的 女人天使?! 「你跟那个天使做过『几百次』?」她咬牙切齿的加重「几百次」三个字。 「一次也没有!那个天使就是我告诉过你的干洗店老板娘,记得你的手机号 码的那一个,她已经七十几岁了,我怎么忍心拆散她一把老骨头?!」詹启圣解 释。 「那……」她忽然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连忙又把另一笔旧帐翻出来,「你 不要脸,后来还跑去跟总机小姐要电话号码!」 「我没跟她要电话号码,只是想打听你的消息,是她自己把号码输入我的手 机,而且你检查过我手机里的电话簿,你想再检查一次吗?我连于珊的手机号码 都删掉了,你现在是我手机里唯一的女人。」他冷静的说。 「我说不过你啦,反正……」她像个无计可施的笨蛋,「到处都有女人倒追 你,路上随便转一圈,就有一把女人对你抛媚眼……你走开!我才不相信你这个 骗子。」 「我告诉过你,我讨厌说谎,所以我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诚实的,在你面前的 我,一直都是诚实的。」 「诚实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我对你天天身体力行,那确实是肉体关系,但是谁说肉体关系就不是 爱呢!」 「只有动物才会那样!」 「人不是动物吗?」 「人是有羞耻心的动物!」 「『有羞耻心的动物』不能爱跟自己睡觉的女人吗?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 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从肉体关系开始的?!我们也是这样开始的,不是吗?三年 前那一夜,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就跟我上床了。那既是肉欲,也是爱情,我们谁也 否认不了!」 「噢!」她忽然掩面痛哭,「可是你为什么要对黑总裁那样说?」 他抱住她,身体贴着她的,「我是在告诉他,我跟你不只是玩玩而已……你 是我手机里的唯一,也是我心里的唯一。」 「我爱你!」她像寻找温暖的小动物,紧紧攀住他的肩膀。 「亲爱的,你把我的台词抢走了。」他皱了皱眉。 「对不起。」但是她毫无悔意,又去捕捉他的嘴。 「亲爱的,你把我的动作也抢走了。」他咕咕哝哝,同时回吻她。 詹启圣在她把他当女人压倒之前,先压住了她,在她张开腿之前,先顶开了 她,在她拱起身子以前,先抢进她的身体,然后他忘了是她先叫,还是他先叫。 满室的「我爱你」,流淌在黑暗的夜色里,疯狂的响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们两个都向公司请了假。 在往南部出发去向准岳父请罪之前,詹启圣决定先带她去见他的父母亲。 「不要啦!」她害羞的说,「你不早说,人家没去洗头,也没有好好打扮… …」 「没关系啦!」他把她推进车子里,「你已经够漂亮了。」 他坐在驾驶座开车,她紧张得一路掌心冒汗。 「阿圣,你爸会不会很凶啊?」 「一点也不!我爸是个公务员,也是个很内向的男人,下了班就回家,我妈 做饭,他洗碗,还有帮忙倒垃圾,」詹启圣想了一下,「小时候,他还会趴在地 上当马让我骑。」 「你跟你爸差得还真多!」 他瞪她一眼。 她眼珠一溜,「没有啦,我是说你爸一定很帅,才会生出你这么抢手的儿子。」 「你又想扯什么了,是吧?」 「没有啦!」 昨天他说爱她说了一整夜,早上起来,嗓子都哑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扯 别的女人,就算他上酒家,左右各抱一个女人,她也不会跟他闹了,做业务的男 人嘛,逢场作戏在所难免,但是她相信他不会做出超过那条界线的事。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很漂亮、很能干,很像你。」 「哪里、哪里……」她难得显得谦逊。 「我说的像指的是个性。」 田蜜蜜的笑容一僵。 他吹一声口哨,开心的说:「我妈她啊,是个刁蛮的千金大小姐,她指使我 老爸的手段,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凶巴巴的打断他的话。 「没什么、没什么!」他装出害怕的表情,眼神却忽然变得迷蒙,「我记得 我妈每次都说:『老詹,去帮我买酱油。』我爸出门买回来了,老妈又说:『怎 么买这么小罐的?要给蚂蚁吃啊?』我爸就回答:『小罐一点比较好,你这么瘦, 我怕大的你拿不动。』」 田蜜蜜的眼睛大睁,「你爸一点也不内向,跟你一样,都是调情圣手!」 「调情圣手!说得好!」詹启圣觉得头上好像戴了顶皇冠,贼贼的笑着。 「好了啦!」田蜜蜜用手肘拐了他一下,「认真开车。」她看看窗外的风景, 「阿圣,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出了市区之后,他一路往山上开。 「这条路我开了上千次,错不了的。」他一脸笃定。 「等一下。」田蜜蜜说,「停一下好吗?」 「你干嘛?」 她拉着他下车,走向山道旁一个竹搭的棚子,那里有个小贩在卖高山青菜, 还有当季水果,最诱人的当属那一颗颗又红又大的水蜜桃。 「阿圣,我们买一盒水蜜桃好不好?」 「我已经有一个『田蜜蜜』的桃子了,不用再买了啦!」 「又不是买给你吃的!」田蜜蜜白了他一眼,气他在小贩面前胡言乱语,「 我第一次去见你爸妈耶,两手空空,怎么好意思?!」 「我爸妈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啦!」 「这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是一个晚辈的心意。」 「我爸妈吃不动啦!」 「为什么?」她一脸狐疑,「牙齿不好吗?」 詹启圣耸耸肩,看到水蜜桃旁边有几个桶子,桶子里摆放着各色的高山花朵, 「买束花好了,我妈喜欢花。」 「真的?!」田蜜蜜走到桶子旁边,开开心心的挑选花朵。 「蜜蜜。」 她闻声回眸。 「只要小雏菊就好。」 「小雏菊?」田蜜蜜微微一愣,看到他僵硬的表情,忽然问明白了些什么, 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连忙转身,在被他看到眼泪之前,急忙擦掉,然后蹲在那 里,用心挑了一束小雏菊。 那小小的离别花,通常是用来送给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詹启圣将花束的钱交给小贩,田蜜蜜抱着花,他牵着她,上了车,一路开上 山顶。 那果然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一大片高丽菜田,一望无际的往蓝天白云处蔓延。 下了车,詹启圣拥着她,往田中央走去。 「郝伯伯……」他朝田里一个弯腰收割高丽菜的背影喊道。 那背影转过来,沧桑的脸上浮现笑意,还有数不清的皱纹,「是阿圣啊!今 天不用上班吗?」 「我特别请假来的。」 「来看你爸爸妈妈?」 「嗯。」詹启圣点点头。 「你看到啦!」郝伯伯直起腰,眯着眼,望着一颗颗圆滚滚的高丽菜,「他 们活得可好得咧!」 「谢谢您。」 「哪里!我很高兴你爸爸妈妈愿意留在山上,跟我这个老朋友作伴,不然我 一个人哪,晚上只能靠数星星才睡得着。」郝伯伯笑说。 「郝天器还是不肯回来吗?」 「那小子,除非我死了,他才会回来奔丧吧!」郝伯伯摇摇头,「年头变了, 年轻人都往都市去发展,谁要留在这里种菜啊!」 「您一个人照顾这么大一片农地太辛苦了,应该请个人来帮帮忙。」 「郝天器打电话回来说,他已经透过网路帮我找帮手了,」郝伯伯叹了口气, 「谁知道那个叫『网路』的人可不可靠?!」 「郝伯伯,『网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新型态的传播媒体……」 「除了高丽菜,我什么都不懂啦!」郝伯伯固执的摇摇头,忽然注意到站在 詹启圣后面那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子,「那个小姐是?」 「喔!忘了跟您介绍。」詹启圣把田蜜蜜拉到前面,「我今天就是带她来看 看爸爸妈妈的。」 「好漂亮的小姐!」郝伯伯笑着称赞田蜜蜜。 她羞得满脸通红,头垂得低低的。 郝伯伯把视线转向詹启圣,「好小子,你要结婚啦?」 詹启圣难得害臊的抓抓头,「到时候郝伯伯一定要来当我的证婚人喔!」 「当然、当然!我会把你爸爸妈妈一起带去。」郝伯伯扬起手上的两颗高丽 菜。 「谢谢。」 「抱歉,我还有活要干,先忙去了。」郝伯伯说。 「郝伯伯,要不要帮忙?」 「暂时还不用,等我真的忙不过来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你。」郝伯伯扬扬手, 「好好照顾你的小妻子,高跟鞋别陷到土里去了。」 一阵风吹来,带来蔬菜的甜,以及泥土的芬芳。 田蜜蜜将那束小雏菊放在一颗大石头上。 詹启圣拥着她,站在高处,俯瞰丰收的一方土地。 「郝伯伯是我爸蚂生前的好友,他们的遗愿就是把他们的骨灰洒在郝伯伯的 土地上,也许会对种高丽菜有点帮助。」 「他们的确帮了大忙!」田蜜蜜哽咽的说,看着一颗颗如足球般的圆滚滚高 丽菜,她眼里也溢出了圆滚滚的泪珠。「什么时候发生的?」 「三年前。」 三年前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她也是在那年遇到他。 「遇到我之前,还是之后?」 「遇到你之前的四个月左右吧!是高速公路的连环车祸,不过爸爸妈妈没有 受很大的苦,挣扎一天一夜,就走了。」詹启圣顿了一下,「我请假办完他们的 后事,回到公司,发现已经有人来顶替我的工作,所以我就想办法跳槽到尖端科 技,在尖端浑浑噩噩过了三个月后,我在路上遇到了你,你是那一年发生在我身 上唯一一件美好的事,可是我太失败了,后来连你也弄丢了……」 「抱……抱歉。」她转身,紧紧的拥住他,「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你知道我爸爸妈妈住在这里,也住在我心里。」詹启圣低 下头,「现在你也在里面了,在我心里。」 他执起她的手,轻轻触碰他的胸口,而她又哭了。 这人根本是把她带到这里,打算弄哭她的。 「老实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妈很凶,而我爸很可怜,所以老爸不敢做的事 情,比如:抽烟、喝酒、玩女人,我都加倍替他做了,而老妈愈是劝我少抽一根、 少喝一杯,我就抽得愈凶、喝得愈多,我用那种方式想替老爸出一口气,可是到 头来,才发现老爸根本不需要我替他出气,他爱我妈,所以心甘情愿被她指使, 为她做牛做马。」 田蜜蜜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要抽烟、喝酒、玩女人的人生,俗话说得好,龙生龙, 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而我爸生的儿子,也就是敝人在下我,注定跟老 子一个样,会穿着拖鞋去买酱油,然后回家抱老婆,给小孩当马骑……」詹启圣 的声音和心跳同时停了几拍,「如果你愿意替我生一个的话。」 「我应该把这些话录起来的。」 「为什么?」 「如果老爸听到这些话,就不会想要打断你的狗腿了。」 「你爸真的这样说?」他露出「天要亡我」的表情。 「不过,如果他知道我已经『那个』的话……」她红着脸,急着帮他出主意, 一副胳臂全往他那里弯的样子,「应该就不会坚持要我嫁给罗家扬了。」 「你指的『那个』是?」他一脸狐疑。 「笨蛋,当然是怀孕啊!」 「你怀孕了喔?」 「笨蛋,那只是一种说辞啦!」 「你再叫我笨蛋,我们就当场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笨蛋!」 「你再叫……」詹启圣紧紧的抱住她。 「笨蛋!」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替我生小孩啊?」 「笨蛋!」她白他一眼,「我是很想看你趴在地上被小孩当马骑啦!」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