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况且他可是处心积虑七年,才娶到唐诺薇这颗复仇棋子。 婚礼过后,卓尔凡打定主意任由她独守空闺,寂寞至死。 偏偏管家刘妈三天两头打电话到事务所,说唐诺薇整天不吃不喝,就这样反反复覆 轰炸了他三个月,终于,他告诉自己,应该回去看看,又说服自己,那绝对不是担心她, 因为她如果病了、死了,他就没戏唱了,那个掌上明珠是用来折磨唐仰啸的工具。 他绝对会好好的折磨她、玩弄她,把那颗明珠折磨到黯淡无光,然后……然后…… 然后他还没有想到然后,总之,先想办法叫她吃饭活下去才行。 万万没想到,回家后迎接他的,竟是那样一幕画面。 向来排斥高跟鞋的唐诺薇,踩着三寸半高跟鞋,头顶着他的建筑专业字典,穿着旗 袍,在房间里练习平衡感。 练习个鬼,她摆明了是在练习勾引他! 那种拙劣的伎俩骗得了谁?! 他没上当,却被她迷惑了,向来引以为傲的毅力与自制力,在她的软玉温香里全破 了功。他没让她变成深闺怨妇,反而再三让她叫成了个荡妇。 真没想到她会那个样子,她是个很骄傲的女孩,却一次次接受了他给她的屈辱,甚 至还说:“就算你给我的是羞辱,我在羞辱里依然感到快乐。” 她真是头壳坏掉了,他在屈辱她,她还觉得快乐! 他只想屈辱她,她还抱住他,叫他不要走! 他屈辱她,她却要他留下来,睡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该死!他只想羞辱她,哪里都行,浴室、地板、餐桌、阳台,随便哪里都行。 他警告自己,他只想上她,但不想跟她上床,更不想当她是老婆抱着一觉睡到天亮。 他绝不承认那没脑袋的蠢女人是他的老婆! 杀父仇人的女儿,就等于是他的仇人。 仇人、仇人,仇人! 可是他把她变成他的女人了。 女人!女人!女人! 他有过很多女人,但没一个笨得像她这样彻底,居然受得了他这种凶残的丈夫! 该死!他烦躁的抓起酒杯,喝着阿火主动推到他面前的酒。 “哈啰!伟大的国际级建筑师卓尔凡先生,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卓尔凡睁大眼睛,一只涂满鲜红色指甲油的玉手搭上他的肩膀,那玉手的工人有一 张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的脸庞,他百无聊赖的应了一声,“是你啊,桑妮!”酒杯里面 浮出一张巴掌大的清纯小脸,他甩甩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了,不然心里、眼里怎么 都是唐诺薇? “好久不见。”桑妮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喝什么?”他目不斜视的问。 “和你一样。” “阿火,给她一杯双份威士忌。”卓尔凡接着又说:“喝醉了,我可不负责。” “你结婚了,当然没办法对我负责。”桑妮的身子斜斜的挂在他身上。 “就算我没结婚,也不可能对你负责。” “你真坏!”桑妮伸出指甲轻刮他的嘴唇。 “有人还说我很野。” 他握住桑妮的手,用力一拉,吻住她的嘴,但只逗留了两秒,就受不了她身上的风 骚味而推开她。 以前他最喜欢这种女人,成熟、风骚、能玩又敢玩,跟唐诺薇那种千金大小姐完全 不一样,唐诺薇除了琴棋书画和满脑子理想主义外,什么取悦男人的本事也没有。 可是那天晚上他跟她做了三次,他从来不曾跟同一个女人来过那么多次,如果他留 在那里,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话,搞不好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 但她是处女,初夜让他这样惊天动地的搞,那还得了?! 如果他留在那里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话,搞不好会弄出人命! 出人命又怎样? 搞不好唐老头痛失爱女,伤心欲绝,也跟着一命呜呼,这样一切就圆满了,他的复 仇计画就可以提前落幕,这样最好不是吗? 重重放下酒杯,他好像作出某种重大决定,“桑妮。” 她摆出一副迫不及待欢迎他带她出场的模样。 “抱歉,你的手压到我的大腿了。”他面无表情的说。 “你……”桑妮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手从他的大腿上移开,开始咒骂。 结了帐,他把桑妮的咒骂声全抛在脑后,独自开车离开。 回到家门口,他照例没有下车,盯着一扇窗子看,那原本是他一个人的卧房,如今 则是唐诺薇住在里面。 天气这么冷,还下着雨,落地窗依然没关,窗帘开了一半,屋里摇曳着烛光。 该死!她又在干嘛? 点着蜡烛,穿着旗袍,踩着高跟鞋,练习平衡感?那件旗袍七天前被他撕裂了,那 她现在穿什么呢?或是一丝不挂? 老天,他在想什么?他下定决心回来折磨她,而不是像个没用的笨蛋一样坐在车子 里面渴望她。 但他失去了折磨她的勇气! 叹口气,他踩下油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辗过夜色,再次离开家,离开那个床 上有她的房间。 这是卓尔凡七天来七度过家门却不入,而他勒令自己,明天开始,一定要戒掉这种 站岗似的愚蠢行为。 唐诺薇隐身在窗帘后面。 她看不到他,却感觉得到他的视线,穿透遥远而漆黑的车窗玻璃,穿透夜色,穿过 雨幕,穿过阳台,穿过厚厚的窗帘,刺痛她的心。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她呆呆的伫立着。 他明明回来了,却不肯进来,好像屋里有什么毒蛇猛兽会吃了他。 原来她就是那蛇、那兽,盘据他的屋子,占据他的床铺,让他有家归不得,也不想 归。 终于明白,她却情愿自己一辈子不要明白。 叩叩叩…… 房门被推开,刘妈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少奶奶,喝杯热牛奶,可以帮助你入睡。” “谢谢你,刘妈。”她回头,放掉窗帘,过来捧住热牛奶取暖。 “天气这么冷,又下着雨,晚上睡觉别开窗。”刘妈走过去把落地窗关上,又回到 唐诺薇面前,看她缩在一张椅子里面发抖,“少奶奶,为了少爷,你千万要好好照顾自 己啊!” 刘妈取来毛巾替唐诺薇擦擦脸,又在她单薄的棉睡衣上披上一件长睡袍,然后打开 暖气。 “我很好……咳……”为了掩饰咳嗽声,唐诺薇连忙低头啜一口热牛奶。 “你看看你……”刘妈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好烫!少奶奶,你发烧了!我 打电话叫医生来看看……” “刘妈,我没事。”唐诺薇放下牛奶,拉住刘妈的手。 刘妈立刻反手握住她,“胡说,你的手烫得像煤炭一样。” 缩回手藏在背后,唐诺薇害怕的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这样烧下去会出人命的。”刘妈生气的说,“如果少奶奶不肯让 我找医生来的话,我就打电话给少爷啰!” “不……不要……”唐诺薇急了起来,“不要打电话给他……”他已经说得很清楚 了,他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恨才追她、娶她的。 身体在发热,她却觉得心冷,他已经把话说绝,她却还眷恋有他味道的床铺、枕头、 衣柜里他的衣服,浴室里他的牙刷,还有他的吻、他有力的……噢!她缓缓把头埋进膝 盖里,拒绝去想他给她的羞辱与快乐。 唐诺薇呵!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怜又可耻呢?!怎么会…… “少奶奶……”刘妈连喊了几声。 她拾起头,空洞的眼神对准刘妈。 刘妈摇头叹息,“你现在应该乖乖上床躺着,我去打电话给医生和少爷……” “别打扰少爷,我愿意打针吃药,什么都行,”唐诺薇没说她现在毒药也吃,只是 乖乖的躺回床上,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露出苍白的脸,忧伤的说:“别去打扰少爷, 刘妈,他已经够讨厌我了。”她不想再加深他对她的反感。 “少奶奶,你一定是病得傻了,”刘妈走到床畔,慈爱的拍拍她,“少爷听到你不 吃不喝,就急得冲回来,他一点也不讨厌你。” “不……”唐诺薇摇摇头,“刘妈,他讨厌我,他恨我……”眼泪很没骨气的滑落, 这些天她老是在哭,哭哭啼啼的脸,自己看了都烦,难怪卓尔凡觉得她倒胃口。“刘妈, 我听你的话,天天穿着尔凡最喜欢的旗袍和高跟鞋在这里等着他、盼着他,可是尔凡他 不要我……” “少爷要你啊!那天你跟少爷不是已经……已经那个……”刘妈搓搓手,因为害羞 而脸红脖子粗,想起少爷将少奶奶压在墙上那一幕,简直像在演电影。“我真没想过有 人可以那样做喔!” 刘妈还以为自己替唐诺薇出主意出对了。 她曾经告诉唐诺薇,尔凡少爷以前交的女朋友都是穿旗袍、踩高跟鞋的艳丽女子, 结果唐诺薇一听,立刻拉她上街去买了那些,又在店员的怂恿下,抱回一堆香氛蜡烛, 然后天天关在房间里面苦练平衡感。 结果,皇天总算不负苦心人! “我从来没看过少爷对女人这么疯狂过。”刘妈一张老脸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 还有几分莫名的激动,她从卓尔凡学成归国之后,就在卓家工作,这么多年来,她是卓 尔凡在台湾最亲近的管家,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唐诺薇缓缓摇头。他是要了她,只是要她的身体,不要她的心。 他的确为她疯狂,疯狂的恨她,而不是爱她。她转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没想过他会 那样做,在墙上、在浴缸,在餐桌,但他死也不肯跟她上床……他不想上床,只想上她, 他说…… 我原本只想折磨你,没想到自己会想上你,就像上任何酒家女。 建筑师都是娼妓,如果以这一点来看,你应该比我更适合干建筑师…… 他不爱她,他恨她,他撕裂了她的衣服,还说:当我想要你的时候,你就得穿上那 件妓女衣服,乖乖的爬到我的身上。 不只是衣服,她的人和自尊也全都被撕成一片片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 回家吗? 父母要是知道实情,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如果爸爸知道她竟然过着这种生活,肯 定不会放过尔凡……她不能回家! 留下来吗? 她还有什么脸留下来? “少奶奶,相信我,我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了,还没看他这么在乎过哪个女人!”刘 妈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刘妈,他说他恨我,他说我父亲杀了他爸爸。”唐诺薇无助的说:“刘妈, 你听过十年前霞飞大楼的那场意外吗?” “我听少爷提过,他怀疑你父亲唐仰啸杀了他父亲卓洛伊。” “刘妈,那是一场意外,我爸没杀人,可是尔凡不肯相信!” “少爷会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当时他才十几岁,父亲坠楼,母亲跟着去世, 好好的一个幸福家庭就此支离破碎,一个人流落异乡,让孤独寂寞压得喘不过气,所以 少爷才会变成这样,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他无情无义,巴不得所有的人都当他是个 浪荡子。”刘妈叹了一口气,“其实少爷比谁都懂得感情,否则怎么会设计出那么多动 人的建筑物呢?” 唐诺薇突然一愣。 他说过:建筑就像人;建筑就像他的吻;建筑是活的,会呼吸、会心跳:建筑是有 躯体,有灵魂的…… 能用那种血肉观点去看待建筑物的人,怎么会不懂爱呢? “少爷一直以为他在恨,其实他比谁都相信爱,也更需要爱。少奶奶,你就是能给 他那些东西的人。”刘妈说。 “即使他恨我父亲,也恨我?” “不,即使他‘以为’他恨你。” “以为?”唐诺薇表情茫然。 “是的!少爷一直以为他恨你,其实他爱你,否则绝对不可能娶你为妻,也不可能 听到你不吃饭就心急如焚,更不可能天天半夜三更开车回来看你。” 刘妈望着窗外,卓尔凡的人车早已消失无踪,但他回来过的痕迹,家里面上上下下 全都一清二楚。 “刘妈!”唐诺薇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如果是这样,我愿意一直等下去。” 刘妈像个老顽童似的眨了眨眼,“除了等,或许我们应该想想,可以主动替少爷做 些什么。” “喔!”唐诺薇抱紧刘妈,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说得对,好,刘妈,替我 找医生来吧!我要打针,我要吃药,我不要当个病恹恹的爱哭鬼,我要努力成为尔凡的 贤内助……” “好好好……”刘妈擦擦眼角,“我就知道少爷不会看错人!” ------ 凤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