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脑残癌患者(7) 第二天是周日,中午我才睡醒,刚把手机电池装好开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 午安。" 神清气爽又简洁的两个字,都能被他说得很干净,似水洗的阳光。 " 嗯。" " 傅小姐,上次允诺我的礼物什么时候送?" 昨晚肯定是梦游! 这人搂着个女人在我面前接吻,大半夜又站我家门口说想我,转脸就生疏地 喊我" 傅小姐" ,不是我梦游,就是他脑子抽筋。 " 牧先生想要什么礼物?" 早知道那天不和他客套,他还真追着我要礼物。 "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 力所能及。" " 唔,那把你给我吧。" 牧神之似乎在微笑,语言却不轻佻。 我的心跳漏掉一拍,脸也红了,即使隔着电话他看不见,我还是不安地摸了 摸面颊,用手背降温。 " 不好意思,物品已售出。" 牧神之又笑了,淡淡的嗓音很好听," 唔,怎么办呢?别的我都不要。" 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一下冷一下热,逗我玩很有意思啊! " 好了,不逗你了。静安路一六九号,' 吾爱' 甜品屋的甜甜圈,给我买两 个,送到我公司来。" " 呃?" 礼物就这么简单?" 两个甜甜圈?耍我?" " 好吧,我承认,我是想你了,想见你。" 蛊惑的嗓音,像一束光线直射到 心里,不耀眼,可即使不耀眼,也足以让人有一瞬间的痴迷。这种光线很致命, 冷的时候让人死无全尸,热的时候又能让人像膨胀的氢气球,飘飘然地飞向天幕。 这一秒很美好,可下雪了怎么办?没人知道,牧神之给的天空什么时候放晴, 什么时候下雪。我心脏不好,受不了,所以我会去,和他的最后一面,送完就老 死不相往来。 这是一年最炎热的季节,午后地面的暑气像热浪一样翻滚,路边法国梧桐又 宽又绿的叶子也丝毫阻挡不了阳光的穿透。我捧着小小的礼物盒站在路边,耳边 初夏的蝉鸣起伏,心情就忽然烦躁起来。 抬眼的瞬间,我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走在对面街道的石子路上,风吹过,他 的衣角随风飘了起来,和他身边那个女人的衣角重叠。 有那么一个人,即使隐于千万人之中,无论时间如何变迁,你还是能一眼就 分辨出他的身影。 因为你的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秦念。 手指不自觉地去揉太阳穴,头痛得更加厉害。面前车流穿梭不息,真似一条 河,河的对岸很近,我能看到他,却总是隔着的。我明明知道危险,还是傻乎乎 地冲过去,或许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耳畔的蝉鸣声似乎更响亮急促,我才隐约觉得有些异样。可是已经晚了,回 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捧着精致的盒子,无措地站在马路中央,连绿灯变成了红 灯都没看到。 盒子里的甜甜圈还是热的,带着香气的温度烘着手心,很温暖,可这样炎热 的夏季,是不需要这样温暖的。眼泪掉下来的时候,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 声。我就觉得阳光打在对面的白色围栏上,异常刺眼,眯起眼,汗水已经湿透了 我的T 恤。 深深的痛楚从心脏中央蔓延开来。手里粉色的盒子抛向空中,在蓝色的天幕 里变成一个小点。甜甜圈在光线里一闪就掉了下来,我伸手去抓,天空却忽然暗 了,什么也看不到、抓不到。 清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院了,挂着盐水。幸亏那辆车及时转弯我才捡回一 条命,但是骨折了,还有擦伤。 病房里都是人,同学们紧张地问这问那,苏娜娜最热心,她几乎天天陪着我, 性命攸关的时刻,连邵秉函和萧寒意都来了,唯独没有我的家人,也没有牧神之。 家里人我从不指望,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随便扔在哪儿,任由自生自灭的草 籽。生或者死,都不会有人在乎。 连烧饼都来医院看我,牧神之怎么会不知道我出车祸了? 他吻过我,说想我,那么温柔。是他让我去买礼物,我出事了,整整一个月, 病房里的人来了又去,他却一次也没来,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我真是很难过,难 过这样的自己,总是被人耍着玩。难过人和人的关系,表面可以有一千种暧昧和 美好的样子,可实质暴露出来的,总是让人心寒的东西,那么脆弱和虚假。或许 这世上,的确是没有人会真心相待了。 住院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牧神之来要礼物,如果我没有答应 他,那个下午我应该在家里睡大觉,也不会看见秦念。我真是傻,不过是一个背 影,明明知道是死路,还要冲过去。这世上,相信还有什么值得相信和执著的人, 都是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