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天堂隔壁(49) 去医院包扎。他跟没事儿似的,自始至终傻乎乎地笑。 这傻笑让我想起酒吧里的罐头,心底无比温暖。 柯兰第二天要出团去喀纳斯湖,我照顾扎巴,干脆一起住在青年旅社。 其实倒不如说扎巴在照顾我。他只是肩膀有伤,行动自如。我却吊着一只胳 膊,洗脸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都需要扎巴帮忙。洗脸时,他把毛巾浸满水,帮 我一遍遍地擦脸,再清洗干净毛巾,挂在通风处。刷牙时,帮我挤好牙膏,倒好 水杯,最后再把沾满牙膏泡沫的脏水杯洗干净。 我们会聊天,聊累了就看书,看累了就听音乐,听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聊, 饿了就让旁边小餐馆送东西,边喝酒边吃,吃完继续聊。过了些天,两人的伤基 本没有大碍,我白天去扎巴店里帮忙,傍晚等柯兰过来,一起收摊儿吃东西。吃 完东西提着啤酒坐在二道桥市场边上,瞅着一大堆人跳新疆民族舞。 一到傍晚,就有本地维族老大爷围成一圈儿坐在地上,吹着喇叭,弹拨冬不 拉之类的维族乐器,击打各种型号的手鼓。本地姑娘小伙,还有一些放得开的游 客,都喜欢上去跳。 扎巴看得高兴,拉起柯兰也上去跳。他俩双臂举过头顶,腰身随着节奏扭来 扭去,脚尖不停点地,极富维族特色。夕阳落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对意味深长的 剪影。 望着幸福的扎巴与柯兰,感动不已。 所谓幸福,或许大抵如此。 回到旅社,那份感动仍然波涛汹涌。 想了想,跑到前台,给家里睫毛拨了个电话。好久没人接,只好作罢。 又给酒吧拨电话。奶茶接听,说一切都好,叫我别挂念。找皮子,不在酒吧, 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放下电话,呆呆在院子里坐了好久。 忽然发现如果有一个人在心里牵挂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呵? 兀自悲哀了一会儿。 ▽ 一天扎巴突然打算下乡收购货品。 我申请加入,他欣然同意。租了辆破旧不堪的小货车,把旅途必备品扔上车, 告别柯兰,一大早出发。计划环绕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边缘,沿着与塔里木河平 行的方向一路前进。 他受我影响,开车一定要听音乐。我放上涅磐的。扎巴问是什么乐队?回答 叫涅磐,主唱已经自杀。他说难怪,这样的音乐听了不自杀才怪,更别说写这种 音乐的人了。他问怎么自杀的?我回答吞枪管,扣板机,一声巨吼,脑袋炸开, 无比悲壮。扎巴听完笑了,说有更悲壮的,如果死了就天葬,躺在古格遗址大石 头上,让秃鹰把自己吃得干干净净。我问为什么要在古格?他回答那儿是他的精 神家园,家就在附近,平时遇到生活难题,只要面对那片残垣断壁坐一会儿,立 即迎刃而解,神奇的很。我换上郑钧的《回到拉萨》,两人兴奋地大唱好久。 驶过高耸的天格尔峰。傍晚到达库尔勒。 扎巴带我去当地一个土货交易市场。千奇百怪什么玩意儿都有。他认真小心 鉴别。在一块残缺不全的木头跟前犹豫好久,据说是从楼兰古城那边搞过来的, 要价很高。扎巴盯了好久,感叹楼兰的东西被搞到外面乱卖,让人难过,说这辈 子最大梦想就是发现一个类似楼兰或者古格那样的古迹。我们采购了一些牙齿兽 皮兽角。晚上宿在客栈大通铺,住客呼噜山响,如同睡在猪圈。 天蒙蒙亮,扎巴就拉起我,上车走人。 小货车驶出库尔勒,驶离国道,驶上坎呵不平的乡镇小路。没多久穿越孔雀 河。他说孔雀河连接博斯腾湖与罗布泊,我说可以划船去罗布泊?两人哈哈大笑。 聊起罗布泊,自然聊到彭加木和余纯顺。提到余纯顺,扎巴一脸崇敬,说余纯顺 改变了他对汉人的看法:以前一直认为汉人不能吃苦,只知道盘踞在城市里,对 沙漠里的人冷嘲热讽,余纯顺让他看到了英雄的影子。他说一个愿望就是到余纯 顺墓上去瞧瞧,看看英雄的灵魂呆在哪儿。 中午时分,穿越塔里木河到达沙漠公路。 坐在路边,掏出面包矿泉水牛肉罐头大吃大喝。沙漠公路一望无际消失在地 平线。扎巴说一直开下去,就是西藏:灵魂比肉体更适合呆的地方。吃完东西躺 在路边休息。扎巴一会儿打起了呼噜,我认真听《德州巴黎》专辑音乐。这样的 环境氛围,听这个再适合不过。真佩服一把吉他营造出来的博大精深,强大感染 力甚至超越了交响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