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青梅学琴,小禩有时候在旁边听着。过了些日子,青梅正练琴,小禩便说: “这曲子我也会了。” “说嘴。”青梅故意嗔他。 小禩果然上当,立刻不服气地说:“不信,我来弹给娘听。” 于是呛呛啷啷地弹了一遍。孩子毕竟手小,又不曾真正练过,转折断漏甚多, 但全曲音韵,竟是丝毫不差。青梅又惊又喜,便叫他弹给琴师听。这次弹得更完满, 琴师欢喜地不知怎么才好,捧着他的手,连连赞叹:“禩公子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青梅又告诉给子晟。子晟自然也十分高兴,便命那琴师也教小禩弹琴,结果, 到后来成了教小禩为主,青梅反倒成了作陪的。 还有一个作陪的,是邯翊。邯翊这时还没完全将养好,依旧住在樨香园。他对 青梅依然爱理不理地,但青梅知道他天性如此,其实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而他与 小禩,倒是相处得很好。一来这时邯翊住樨香园,与小禩常常在一处,二来因为文 乌被接回自家去住,邯翊没了玩伴,只能和小禩一起玩。说来奇怪,正像俗话说的 “一物降一物”,谁的管也不服的邯翊,惟独拿小禩没有办法。因为小禩受过教训, 所以不管邯翊如何惹他,如何言语刻薄,小禩以不变应万变,只挂起脸来不理他。 可是这招还真灵,到最后,还是邯翊追着小禩和好的时候多了。 小禩学琴,邯翊有时在旁边看着,既不耐烦,又眼馋,常常做点怪相出来。小 禩当然不理,青梅揣度他的心思,知道他其实也想学。于是便命人也给他取了张琴, 果然邯翊欣然拿去。 可惜邯翊天分不差,耐性却差得多了。一曲弹了两三次弹不好,便自己跟自己 赌气,有天恼起来,竟把琴摔了个粉碎! 摔了之后,却又心疼,但是又不肯开口说。青梅其实知道他的心思,不由暗暗 好笑。但为了搓顿他一下,便不肯立刻说穿,存心要他难熬一番。 晚间子晟过来,青梅便笑着说给他听。子晟听了,留意的地方却与青梅不同, 想了一会,说:“两个孩子用的琴,都太大,是不好学。” 于是过了三天,子晟特为命人做了两张新琴,尺寸小了许多,正合适孩子的手 弹。 学了一阵,子晟有天忽然动念,要小禩改学箫试试。果然小禩学箫也极好,从 此两个孩子便一个学琴,一个学箫。 转眼入夏,子晟命人,在后园湖边搭起一座水榭,题名“流云”,专用来听琴 品茗。子晟一旦有闲,花样也是极多,这座流云榭里连摆的什么花、焚的什么香, 都不厌其烦地一一指定。更不许有酒,说是怕酒气污了琴音。但这条规矩不久就坏 了,因为被兰王知道,讥笑了一句:“如此刻意,才是下乘”,偏要带酒来喝。子 晟无奈,只好一笑置之。于是之后索性自己也常常喝着酒听琴。 这天子晟起兴,叫两个孩子过来,要他们演习新学的曲子。 两个孩子便凭栏而坐,一琴一箫,曲子当然简单,但相得益彰,曼妙动人。那 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一湖荷叶如碧,间中红白荷花,摇曳生姿。两个孩子皆是 淡青的袍服,神情专注。有那么一会,青梅觉得眼前的,像是一幅画般。看得出神, 甚至忘记了琴音。 冷不丁地,听见子晟在说:“这两个孩子,真像是亲兄弟一样。” “是。”青梅点头附和,也觉得他们两个,的确很有几分相像。 子晟又说:“其实也不奇怪。翊儿是阖垣的孩子,小禩又像极了先储,先储与 阖垣本是堂兄弟,所以他们两个相像也平常得很了。” “是。”青梅又答应一声。心里却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子晟像是在 存心撇清什么事情似的。转脸见他专注地望着两个孩子,神情若有所思。 于是青梅忍不住在心里猜,他看的是哪个?总觉得他看小禩的时候更多。这孩 子身上渐渐有种奇特的气度,难以形容。青梅觉得他就好像是他身后那些荷花一样, 飘逸出尘,叫人不敢妄亵。小小的孩子,居然就有这样的气度,真是不可思议。就 好像邯翊那股傲气,仿佛与生俱来。 忽然想起子晟说的,生个小禩这样的儿子的话,心里不由一动。 不久就有喜讯,果然又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