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子晟点头:“你先送太医回去。”说着,回头看看青梅,见她呼吸匀称,睡得 正熟,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慢慢地踱了出来。 秀荷一直在外屋跪着等,因知道青梅已经无碍,神情平静了许多。见子晟出来, 便磕头道:“奴婢有罪。” 子晟自坐下,看了她一眼,说:“起来说话吧。” 秀荷跪得太久,腿也木了,一个趔趄,一下没有起来,用手撑着才慢慢站起来, 膝盖都挺不直了。子晟心里轻松下来,脾气就很好,看看不忍,指着旁边一个小杌 子说:“坐那里说吧。” 秀荷谢过,坐在下首,用手轻轻揉着膝盖。子晟沉默了一会,先不提莲子羹的 事,看着她缓缓问道:“我记得你进府也有十几年了吧?” “是。”秀荷说:“奴婢是王爷回帝都那边进的府,已经十二年了。” 子晟点头:“你伺候过我,又伺候虞妃,一向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我都 知道,虞妃也很看重你。” 秀荷答说:“这都是王爷和王妃的恩典。” “好。”子晟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神情一凝,十分郑重地说:“底下我要问你 的话,非同小可。你要如实回答,明白么?” “奴婢明白。” “那碗莲子羹,是谁拿给你的?”子晟一字一顿地问。 “是嵇王妃,叫她跟前的青儿送来的。” 子晟瞿然而起,向前疾走两步,又倏地站住,盯问一句:“你可知道自己说的 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知道。”秀荷顺着杌子又跪到地上,磕头道:“奴婢说的全是实话,绝 无一个字的假话。” 子晟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良久,微微一颔首,说:“好。你记住,你在这里说 的话,关系重大,一个字也不能走漏出去,知道么?” “是。”秀荷很沉着地回答:“奴婢明白。” “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秀荷一走,子晟一人独处,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踱步。绕了两圈,停下来喊一声 :“来人!” 进来一名内侍站定,子晟吩咐他:“叫季海来。” 季海已经得信,知道樨香园出了大事,早就在外等候。一听传召,片刻就到。 子晟说:“你派人,把秋符园围了。” 季海听着这低沉的、透着巨大压力的语气,就觉得呼吸一窒。秋符正是嵇妃住 的园子,季海知道她难逃此劫了,心里不由微微一寒。抬头看去,子晟的脸隐在暗 影里,也看不出他是什么神情。 “没有我的话,一个人也不许进秋符,里面的人也一个不许出来。”子晟补充 说,声音仿佛结了霜一般:“不许递东西,也不许传话。你听明白了么?” 季海小心翼翼地回答:“明白。”一句也不敢多问。 “还有,”子晟又说,“嵇妃那里有个叫青儿的丫鬟,你给我叫来。” “是。”季海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一时青儿传到。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看起来很老实,一见气氛不对,登时 苍白了脸,战战兢兢地行了礼,跪在一边。 子晟便问她:“这碗莲子羹,是嵇妃要你送过来吗?” 青儿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说:“是。” “你知道这莲子羹里加了什么药么?” “知道,是紫茸。” “还有什么?” “这,”青儿摇头:“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送羹来的时候,嵇妃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王妃只叫奴婢告诉虞王妃,羹里添了紫茸,最宜安胎,别的就没有了。” “这话你传了么?” “奴婢来的时候,虞王妃和王爷在屋里说话,奴婢就跟秀荷说了。” 子晟忽然微微冷笑:“嵇妃怎么忽然想起送羹?” “王妃的心思,奴婢就不知道了。”青儿想了想,又说:“不过,奴婢好像听 惠珍跟王妃说,紫茸王妃一时也用不上,搁着也是白搁着,不如送了虞王妃做个人 情,说不定,说不定王爷也会高兴……” 正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一阵喧哗。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夹在侍从们仓皇的劝阻 中,正是嵇妃的声音。 子晟勃然变色,“腾”地站起身来。但立刻又冷静下来,自己走过去猛地打开 了门。 嵇妃乍见子晟,不由呆了一呆。这么一挫顿,原本支撑着的那股横劲忽然就烟 消云散,只剩下满心说不出的委屈。怆然跪倒,两行眼泪滚了下来:“王爷,我又 哪里错了?” 子晟冷笑一声:“该问你哪里对过!我对你已经一忍而再忍。早就告诉过你, 安分守己,你就是富贵尊荣的王妃。否则,优容总也有个限度。这话,你忘记了么?” “我没忘,我也不敢忘。可是我不明白!”嵇妃倔强地扬起脸来:“我犯了什 么错?若是为了上次虞妃的事情……” “不是上次的事情。我只问你今晚的事情。” “今晚?” 子晟扫了她一眼,一指桌上羹碗:“这,是不是你送到这里来的?” “不错。” “里面下了药。” “是紫茸,那是安胎药。” 子晟冷哼一声:“不止紫茸。” “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