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空心人(19)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三天了。若是现在开始营救的话,不但成功的可能性微 乎其微,说不定自己还要去坐牢。明知道井下有人被困,却迟了三天才开始行动,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罪过。杨结实和周金水估算了一番,哪怕以最快的速度掘 进,想要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也得一个星期。即使用钻井机从地表垂直往下钻 孔,至少也得五天。因为这一带是山区,地质坚硬,大部分都是石头,掘进速度 很慢。他们已经被困了三天,坚持不了多久了,连最低时限的五天也坚持不到。 不吃不喝,再加上缺氧,生还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虽然他们此刻还活着,不过 比死人多口气儿而已,只能算是活死人了。这真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当兵打仗的 粮子,是死了没埋的;下窑挖矿的煤黑子,是埋了没死的。营救是没有意义的, 只能徒然地劳民伤财,最多找到两具尸体罢了。而尸体埋在哪里不是埋呢?两个 人又忙活了一阵子,把巷道口处理得连一点破绽都没有,然后咬咬牙,硬着心肠 离开了。 从井下上来以后,杨结实又到各处看了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 运行着。煤一筐一筐地从井下运上来,又一车一车地卖出去,花花绿绿的钞票一 沓子一沓子地进账,像流水一样。看来,这人要是走了运,不想发财都不行。而 这样的好运道一生能够遭遇几回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赚钱才是硬道理,别的一切都统统地去他妈的蛋吧。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无毒不丈夫,不狠下心来不行。他这样想。 在矿上溜达了一圈子以后,杨结实就回家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窑上待着 他老是感到心焦魔乱的,尽管煤窑的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可他还是觉得不踏实。 回到家以后,孩子已经睡了,春平却在那里抹眼泪,眼睛都哭肿了。自从闹出了 “绑架”事件以后,两个人一直不咸不淡地过着,既没吵也没闹。现在,春平却 无缘无故地把眼睛都哭肿了,他一看见就来了气: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大把的钞 票让她花着,她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呢?于是没好气地问道:又号什么丧呢?还嫌 我的心里不够乱不是?春平流着泪说:我姑生了癌,快要死了。杨结实一听,傻 了似的呆住了。 春平的姑就是杨结实的前妻刘梅。说起来呢,刘梅也不算是春平的亲姑,只 是她的叔伯姑而已。刘梅她怎么会突然生了癌呢?杨结实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春平哭着说:都是我害了她。她是生了闷气才会得病的,我坏了良心,将来也不 会有好报应,你走着瞧吧。说着话,哭得更伤心了。杨结实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一 根烟来点上,一边想,春平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一时意乱情迷,娶了年轻 貌美的春平,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