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4)
“坐汽车有什么好看的?”玉儿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踮起脚来看。她看
到成顺正在敲锣打鼓,便捅捅小翠说:“看,那不是成顺吗?”
小翠一看成顺,由衷地赞叹着:“他敲得真好!”
玉儿故意逗她:“是吗?我怎么听不出来?”
小翠侧头看她,抿嘴一笑说:“你呀,你心里有谁,我知道!”玉儿笑着,捶
打小翠。
车队来到长辛店,几十亩席棚外面,奉军的两个团加司令部列队迎候着他们。
福聚德的伙计们看见这阵势,都有些傻了。下了车,福聚德的师傅和伙计们都来到
操作间里听王军需官训话,卢孟实站在一旁相陪。
王军需官对他们说:“弟兄们、老少爷儿们,今天你们要为张大帅和奉军做宴
席,事关重大。大帅脾气不好,吃得不好你们就得遭殃,我也好不了,所以拜托各
位,要小心加小心。大帅有时候喜欢到灶上溜达溜达,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大帅要
是赏你们酒,甭管四两也好,半斤也好,要一仰脖,痛快地给喝完了,哪怕喝完了
躺下,也不能驳大帅的面子,记住了吗?”
成顺一听这话,腿就先软了,直往下瘫,被福顺拉住:“你怎么了?”成顺苦
着脸小声说:“我不会喝酒,掌柜的也不让练,这下好了! ”
福顺低声骂他:“还敬不到你呢,瞎想什么! ”
他们抬起头,只听王军需官又说:“大帅敬你们酒可以,你们不可以主动敬大
帅酒,都登鼻子上脸大帅可吃不消。不过大家也别害怕,见了大帅要是老哆嗦也不
行,那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刺客,他身边的马弁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说打
鼻子不打眼,说打左眼打不了右眼……”
福顺听着,也跟着成顺一起哆嗦起来。
王军需官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他一挥手说:“好啦,就这些,大伙儿
好好干,干得好大帅有赏。卢掌柜,你看……”
卢孟实谦逊地说:“我来说两句。”然后,卢孟实走到大家伙面前,大声鼓气,
“伙计们,师傅们,大家别害怕,平日里怎么做,今天还怎么做。灶上听刘师傅的,
炉上听罗师傅的,宴会厅都听常头儿的……”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礼宾号声,
接着礼炮齐鸣。空场上,军人们一起敬礼。王军需官说:“大帅来了。”说完,慌
忙跑出去。
张大帅骑着一匹黑马,披着黑色的斗篷,穿着民国元帅服,在一色白马手枪连
的护卫下威严地走进空地。军人们呐喊:“大帅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张大帅满意地检阅着自己的部队,在军前带住马,手枪连也横列两厢,紧紧地
护卫着他,秋风吹着旗子忽啦啦直响。
张大帅开始讲话:“好呀,你们这些牛犊子!打进北京离不了你们,今天咱们
可劲儿造,不过不是关东的猪肉炖粉条子,那是啥玩意儿,上不了台面。今天要请
你们坐席吃八碗儿,北京最有名的伺候过皇上的福聚德的烤鸭子,让大伙儿尝尝。”
大帅神气地昂着头说,“这烤鸭子,还不是烤好了从北京往这儿运的,要是那样做,
黄花菜都凉了! 这烤鸭子是现烤现吃,保证让你们吃得满嘴流油。今天无论长官还
是大头兵,有一个算一个,吃饱了喝躺下算。
战地救护队随时待命出发,死不了,甭怕!咱们为了民国,为了打跑曹老三,
恢复宪法,咱们有功于国家,吃他娘的一顿八盘八碗烤鸭子不为过!”军队一片欢
呼雀跃,把野地里的兔子都吓得乱蹿。
大帅骑着马来到宴会大棚门口,冲着军队喊:“大家跟我入席!开宴!”张大
帅说完,翻身下马,在护卫下走进席棚。部队也依次进入相应的位置。
席棚内,碗筷早已摆好。士兵们围着圆桌肃立,等张大帅一挥手先落座,这才
在一声号令下轰的一声全坐下,全场鸦雀无声。
张大帅威严地看着自己的士兵,脸上现出不可一世的神态,使人感到有一种无
形的威慑力。他巡视四周,然后说:“福聚德掌柜的呢?”
“在。”卢孟实大声回答,快步走上前去,“大帅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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