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辰乱 绝处逢春 在政治革命的年代里,人如蝼蚁,生生死死似水流年,天下何处可安下一张平 静的桌子呢?春沙暴虐,夏日炎炎,秋风败叶,寒风大雪飘落在这个世界…… ——《节哀》 一九七六年的春节,国霞和任一民上省城参加刘丫的婚礼。她嫁给了一位厅局 级领导干部,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让国霞和任一民都为她深感惋惜。 一顿饭后,就匆匆忙忙告辞,依任一民的意见,想去拜访一下常叔叔,人行至 此,从情感上也说不过去的。没有想到的是,门庭落锁,原来全家上北京游玩去了。 两人高兴而去,扫兴而归。把带去的礼物只好带回家,国霞把盒子放下,就对 任一民说: “咱们也乘假期,外出走走,好吗?” “我们上哪里去呢?” “大海,我想去看大海,看海上的日出,那景色一定很美,怎么样?” “好!看海上日出,霞光喷薄欲出,一片红金色,肯定漂亮。” 两人说好就行动,直奔烟台,住进了烟台山的宾馆。 凌晨,他们起床,站在阳台上,远望大海,还是黑黑一片,只有山脚下,依稀 散落着昏黄的几处灯光,街道寂静,全沉浸于夜幕中……。 星光稀疏,有一些风,让人颇感凉意,两人相拥,远望着,望着,只见跳跃的 海平面,忽然透出一丝光亮,慢腾腾地越来越大,一线金黄色渐渐演变成浅薄的红 色,变成橘红色,深红色,一轮太阳露出头来,渐次变大,越来越大……。 太阳终于腾空而起,透过一片白色的云彩,喷薄欲出…… 美啊!真的好美啊!一片霞光四散开来,晃亮了半边天,此时,东方显示出鱼 肚白,大海的波澜壮阔,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拍打着堤岸……。 阳光喷洒的金黄色光线映在他俩身上,和煦的风吹拂着他们的脸,洋溢在幸福 中……。 国霞看着这一切,兴奋地跳起来,紧紧地抱着一民,幸福地说: “一民,看到霞光了吧?这就是我追求的化身,记住哟,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不 测发生,你看到海上的霞光,就是看到了我,记住没有?” 任一民抱着国霞,一劲儿地点头,说: “不要这样说,好不好?你说的每句话,我会全记住,放心吧。” 国霞依偎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幸福。 那一幕,让任一民记忆深刻,一直到好多年后,他俩和儿女们还在实现她的愿 望。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说。 烟台之行结束后,两人又去了一趟北京,找到李雨荷,让给任一民的身体做全 面检查。老朋友相见,分外亲热,自不必多说。 肠胃检查发现不仅有炎症,还有一小块溃疡,保守治疗就行,要格外注意饮食, 慢慢恢复,烫的、辣的食品不要吃,或尽量少吃,还要吃一些胃药,进行控制。 另一项肌电检查,问题更为严重,发现视神经有断裂点,意味着以后的眼睛可 能变盲,可是如何治疗呢?却给不出意见。因为这是刚从国外引进的机器,全国仅 此一台。李雨荷说: “国霞,让你的一民以后多注意吧,千万不要大意啊!” 国霞和任一民谢过,拿着这些检查报告,国霞回去后,就给任一民制定了严格 的饮食方案,以后的时间内,什么不可以吃?什么可以吃?吃多少?还严禁他在外 面吃饭,必须回家。 正是因为任一民的身体原因,1976年的春节,她们没有回M 城,也是他俩第一 次在自己的家中过的春节。当国霞给爸爸打电话,说不回去过春节时,听到爸爸正 在嚎啕大哭,转而是啜泣声,一问,才知道: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去世了。全家陷入 了从未有过的悲痛之中。 果然,第二天,新闻里传出了周总理逝世的消息。全国一片悲怆之中,可是在 官场,却发生了一场强烈地震,郑书记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去了“五七干校”,随 后,国霞也要被下放到一个县里的公社,去做妇女干部,不日即要上任,让人措手 不及。 更厉害的是房屋,要被有关部门收回,另行安排。幸亏任一民在附属中学有一 间休息室,否则马上就无家可归了。 国霞没有上县里的什么公社去报到,拿着转出的介绍信和档案袋后,在家中的 桌子上,给任一民留条说明,就回M 城,看孩子去了。 她嘱咐任一民最好也离开此地,上北京去看病,因为李雨荷来电告诉他,对一 民的胃病有了一种新的药物,但需要观察使用,必须让人来入院。 政局的一点变化,给家庭就带来灭顶之灾,任一民的心早已麻木,瞬时间的变 化,就把他辛苦建起来的家毁灭了,他真的不明白,这一切都为了什么?中央* 还 要折腾到何时,才能摆手?蔚为大观的中国,什么地方可以放下一张平静的桌子? 天空阴云惨淡,北风怒号,一场漫天大雪就要降临这座城市…… 任一民向学校提出请假,要去北京治病。 李明光校长同意了,因为他知道任一民的要求是迫不得已的,他要有一点办法, 也不会离开三尺讲台。但还是希望他能快去快回,最好把药品带回来,边上课边吃 药。 任一民又一次到京城,找到在医院正为病人治病的医生李雨荷,此时,他才知 道,他是做为志愿者来为药品在国内做临床试验的。好处是药品免费,坏处是不知 最后结果会如何,一月左右要做一次胃镜检查。 说起胃镜检查,任一民就皱起眉头,那种难以忍受的滋味,真是提心吊胆。他 忍受了一次后,拿了一个月的药就想回去。李雨荷又告诉他一个消息: 听说他曾上高中的学校的老校长在1970年就被解放了,恢复了名誉和职务,并 调至区教研中心当校长了。区教研中心就是各区县培训老师,进行再教育的地方。 让任一民不妨去找他一次,问询当年他被整治和党藉的事,该怎么办? 任一民听了李雨荷的话后,对她说: “找他,真的能管用吗?我现在的情况也算可以,党藉的事,以后再说啦!” “国霞和我说了你的情况,没有党藉,你只能教一辈子书,为他人做嫁衣,要 是恢复了党藉,你就是响当当的共产党员,首先就会提拔你。” “提拔不提拔,无关紧要,雨荷,国霞确实比我在乎这些,我去找老校长一次 就是了,起码可以了解下情况,谢谢你,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们会牢记这份友 情的。” “国霞回M 城,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她只是吩咐我,上你这里,早日把病治好。” “一民,你去吧,晚上,我们好好聊聊。” “好,晚上见!” 初春的京城,微风拂面,迎春花儿开放在路边,扑面而来的是阵阵清香。 任一民搭乘公共汽车去了,想不到的是,所坐的公共汽车却在天安门广场前, 因人群阻截,不得不停下来,任一民只好下了车,看到广场上,那里聚集着成千上 万的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举行* ,悼念周总理。 数不清的小白花挂在广场边上的树丛上,人们手持小旗,胸戴白花,高呼着口 号,还有人手持喇叭筒式扩音器,喊话,念诗赋……。 因时间紧,任一民没有敢停留,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莽撞的青年学生,他的心里 有千言万语,但他不想说,也不能说,他的教训是深刻的,他不想重演。 他冲出人群,走到另一条路上,搭乘上车,直奔区教研中心而去。 在任一民遇到老校长后,让老校长大为吃惊,以为见了“鬼”一样。原来,这 里的人全传播着一个说法: “任一民被打死了,扔于荒野,尸骨无存了。” 为此,老校长还曾伤心了好多天,想起他来,就有一股无名的心痛,人死不能 复生,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从心里默默悼念他认为是最好的学生。 老校长的一番说词,引得任一民哈哈大笑,他没讲自己经历的一些事,站在老 校长面前,表明人是活着的,腿脚也没什么毛病,谣言止于智者嘛。 但任一民问的事情,老校长却一无所知,对于他的党藉,他表示自己也是无能 为力了。听于此,任一民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人啊,人,其实并不全是如三国演义中表现的“义薄云天”,自己真他妈的是 个糊涂虫!他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偏要说他是好干部?不说,自己是否会有后来 的事情发生?乃至家破人亡的呢? 他不知道。老校长也是一直在刀锋上挣扎啊! 第三天,他回到学校,照常上课。 但没有几天,公安局的侦缉队就上了门,原来凡在清明节期间,曾到过北京的 人要全面进行审查。任一民进京看病也在审查之列,真是祸从天降! 任一民拿出了看病的证据,也不行。当时发布的全国通知令是,只要在清明节 前后一个月内,就必须关押审查。 那么,谁又能证明他确确实实有病呢?仅凭一点药是行不通的,万一是天安门 骚乱的事件参加者,岂能放过去?当前是中央* 小组下令全国追捕,凡参加者,格 关勿论,严加惩处。宁可错捕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而在这个城市里,经调查,确确实实没有几个人进京,任一民却是上京城的时 间最近、最符合抓捕要求的,可谓说,极有可能是条“大鱼”。 任一民被带入一个工厂的地下室,审讯他的正是那曾经的“朋友”。学校里有 位王老师得意洋洋地叉手站在一边。他默默无声地站在屋子中间,还有几个同行者 或站或坐,注视着他这条“大鱼”。 审讯开始: 问:“你叫什么?” 答:无声。 问:“你是什么地方人?” 答:无声。(他只是默默无声地看着曾与他喝酒称兄道弟的人,轻蔑一笑。) 问:“我们知晓你是一个学校、学生与家长都称赞的老师,今天抓你,是公职 所在,看在我们原来相识的份上,你需要帮助吗?” 答:“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不需要你什么帮助。” 问:“你上北京是事实。”(有些恼羞成怒) 答:“对”。 问:“你上天安门广场了吗?” 答:“路过”。 问:“你为什么路过?为什么进天安门广场?你做了些什么?……”。 答:“我上区教研中心办事,乘坐的公共汽车在天安门广场被阻截,只好下来, 步行到南面转车,走近路,穿过了天安门广场。” 问:“不对。你们是反革命串联,特意上那里闹事的。说,你是与谁联系的? 你的同伙是谁?……。” 任一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穿过夜空,震荡在这座城市……。 他们知道问不出什么,气呼呼地甩手而去。门被锁上,屋内只剩下任一民孤零 零一个人。 此时此刻任一民睡意全无,坐在冰凉的地上,思虑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的前前后 后,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想来想去,后来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进来的竟然是那“朋友”的妻子,也是他的朋友。给他拿来了早餐,看任一民 没有什么事,也就放心地说,是那个王老师上公安局报的案。并问他是否把现在发 生的事,告诉叔叔一声。 任一民谢绝了她的好意。他不想再给他老人家增加麻烦。自己的事,自己顶着。 她答应下来。 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回家后对她丈夫说,马上把任一民放出来,不放,就离婚。 她搬回娘家住。 她父亲可是十二级干部的老革命,离休在家。在当地也有些威望。他与世无争, 安然渡日的。 她和任一民认识,是有一次她奉老爸之命,前往省会,拜访常叔叔,恰巧遇到 当时任一民从大学回来,看望常叔叔家人。 在那里,她知道了任一民是在这城市里的师范大学上学,学校离她爸爸家不远, 同是京城人来到此地的,说的就比较多,甚至有“鸡犬之声相闻,却不曾相识”之 感,当时就感到任一民的人相当不错,能独闯天下,肯定可以成大器,想起自己的 妹妹还独守闺房,就想把妹妹介绍给他,双方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但任一民当时没有答应,借口说他自己还是学生,当以学业为重,交朋友,谈 恋爱,在大学也是不允许的,等等理由推脱了。 后来,在街面上又遇到任一民,生拉硬扯让他到自己爸爸家一趟,正赶上她在 公安局工作的爱人找来几个人帮助盖厨房,任一民二话没说,就上前帮忙。 厨房盖好后,他们男人们在一起喝酒,吃饭,热闹了半天,结果想和爸爸、妹 妹一起聊聊任一民的事也没谈成。 此后,任一民上四中教书,听说妻儿老小全来了,只好做罢。但印象中,她还 是认为任一民人是挺好的。 第二天,任一民的学生和同事得知任一民老师突被抓捕,群情激愤,在一些人 的组织下,竟然罢课,走上大街* 起来,正好遇到那个王老师,众人上前围拢着他, 你一拳,他一脚地把王老师打得很惨,直到倒卧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结果,王老师的“英雄”没当成,奖金也没拿到。 在教育局门外,聚集了好多的老师、学生、家长,高举大旗、标语,喊口号… … 一致要求教育局向公安局去要人,教育局领导不得不答应,表示一定要保任一 民出来,给公安局通了电话。 …… 然而,那时郑书记上了“五七干校”,国霞局长也被下放,形势对任一民来说, 是相当不利的。 又有谁敢放他?教育局领导也只不过是应承* 的人群而已,他可是中央* 小组 所列的“丙辰清明事件”的要犯,是条“大鱼”啊! 只好把原计划要批判任一民,表扬王老师的大会取消。并且通知公安局,最好 对任一民改地方拘禁。 在深夜中,任一民被关进另一个小院,除了看守与他没有别人,一日两饭,勉 勉强强半饱,他被软禁了起来。 屋内没有床,只在地上有张席子,任一民在学校休息用的被褥送来了,就睡在 上面。与外面完全断绝消息。 任一民知道,这是软禁。于是他就要来一些纸和笔,说写检查,其实他开始写 自己的回忆。 那部回忆性的文章,以他亲身经历为主线,写了有几十万字,可惜后来被看守 抢走,下落不明了。 大概有两个月左右,又被提过一次审,当他被带进办公室,刚进门,几个人就 举起竹条鞭子,向他劈头盖脸打来,他没做任何反抗,任其所为,衣服被抽打烂了, 后背,大腿后面,一道道伤痕,痛得钻心,他咬紧牙关,没吭一声。 后来才知道,是那“朋友”的几个好友(公安人员),在他离婚后,对任一民 的报复。 任一民左臂上的伤口后来发炎,肿胀得很厉害,曾多次要药也不给,后来他只 好用牙咬破,然后拼力用手挤压,脓血出来一大碗……。 以后,每当看到左臂上那道大伤疤,他就想起那时的日子。 七月六日,朱德总司令逝世。 九月九日,毛泽东主席逝世。 全国一片悲痛欲绝。 而任一民却还在那个小院被软禁着,没有获取自由。 十月十八日,* 中央发出《关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事件 的通知》。粉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胜利,标志着历时十余年的“* ”内乱从 此结束。 11月7 日,是前苏联十月革命的纪念日,也是粉碎“四人帮”篡党夺权的半个 月后,任一民从那偏僻的小院中被释放了出来。 学校的几个老师代表学校与局领导向他表示慰问,几寸长的头发终得以梳理, 当见他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出来时,他(她)们都忍不住地哭了……。 当他踏进校门的时节,有很多人欢迎着他,如“英雄”般地凯旋归来,掌声一 阵接着一阵。 他有些莫明其妙。说自己不是什么英雄,也没做什么事,只是在非常时期,路 过了一下天安门广场,就被抓捕了几个月,还被打得遍体鳞伤……。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傍晚,在任一民整洁头发,洗过澡后,学校召开了教职工大会。 教育局领导在会上宣布他是无罪的,还给了他一个红包,那里面是他被关押期 间的几个月工资;当然也说了对那个王老师的处理决定:开除。 还让他接手高三年级的数学课和班主任,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休息好。 这次,任一民真的休息起来,明里不慌不忙地休闲,而暗暗地在备课,整理教 案。 一周后,他再也呆不下去了,重新开始了教学生活。 一九七七年高考,因当时,社会上对工农兵学员非议颇多,对任一民也在其背 后指东说西的,他听到,也无可奈何!让他又陷入苦闷之中。 一天,他突发奇想,如果他能考上“北大”,还有人再说三道四?北大数力系 是他多少年的梦想啊! 任一民背着学校,踏着大雪和他的学生一起参加了高考。 学校知道后,对他大发脾气,说就是考上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说他简 直是“胡闹”。 高考后,任一民自我感觉不错,但通知书却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学生一个清华, 一个北大;通知书早就拿到手了。 任一民很奇怪,就上了招生办。 那里的人笑嘻嘻地说: “你没收到?我们全发完了啊!” 任一民知道半路又出了差,没办法啊! 正巧,他看见了局长过来,就上前打了个招乎,不料想,局长却不理他的事, 反而对他夸奖起来,说他的那两个学生考得不错,要对他鼓励与嘉奖。 说实在话,当时任一民的头都大了。 后来一个老教师告诉他说: “你要是进了老师这一行,出来是很难的。” 后来,又告诉他说: “不如考研究生,这是向高处走,向上进修学习,估计还有希望。” 看来,他要想离开此地,改变自己所处环境,也只有走这一条路啦! 于是,他咬牙切齿地决定:咱就试一次考研究生好了。 学校知任一民要报考研究生,还真同意啦!其原因自不必多说。他一边带着新 班的课,一边准备功课。 考研是要到省城考的,于是任一民到了常叔叔家,家人见他都非常高兴,尤其 是婶婶还说起他的婚姻大事,要做主为他介绍对象。 他不得不婉言谢绝。 可婶婶说他肯定是有相好的人?还说出章小丽的名字,吓了任一民一大跳。 他只好说,那是他们学校的一名外语老师,与她不太熟悉。 婶婶却说任一民说的是“谎话”,还很生气的样子。 这本来就是实话呀!外语与数学两课不相干,任一民只是曾以班主任的身份与 她说过班上的情况,没有过任何别的往来啊! 何况还有国霞的事情,只是叔叔、婶婶没见到而已。 他多次想对她坦白国霞的事,可想起国霞只留一个字条,就离家出走,心中的 气就不打一处来。再说,她总该到M 城后,不来电话,也要来封信啊? 可人一走,却渺无踪影,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他一直苦恼着。 婶婶见他坚决,也就没再说什么。也许要长线钓鱼吧! 考试后,任一民返校,继续教书,等待复试。 复试是要上北京去的,而且要先体检。 然而正在此时,来了两个人到学校对他进行研究生的政审调查。因为他的一篇 论文引起了数学界的重视,他对于数论研究提出了一些新观点。 在附属中学的办公室里,随着外调人员的问询,任一民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 如实地讲了他的家,他的小学,中学及高中的生活,后来又是如何上山,下煤矿, 学新闻,上大学……。 当时有李明水校长和其他校领导在,听得一直掉泪,那两个外调的人也很感动 地说: “你放心好了,你的问题一定会解决的。” 这是他含泪敞开心里所有的委屈,他是如何入党,* 时他为了什么流离失所, 如何和国霞重逢,又失散…… 事后,李明水把学弟紧紧搂抱,这时的李校长才真正了解任一民是怎样的一个 人,他表面的光华在深深地掩藏着内心的痛苦。他是一个多坚强的人啊!难怪乎自 己的老父亲对他是那么欣赏,莫非他老人家早有感应?他不敢想。 然而,事实就摆在面前,从那天起,任一民的身影让李明水校长觉得高大起来, 他必须要格外关心他,爱护他,再也不能让他受到伤害了。 任一民却忐忑不安地过了几天,每天校领导都对他如关心“孤儿”一样地对他 关怀备至,问寒问暖。压在身上的石头放了下来,是何等地轻松啊! 一星期后,任一民在北京读高中的学校就来了信,让他速回学校,解决有关他 的“* ”问题。 他立即请事假辞行,李明水校长开车把他送上火车,临行时,一再嘱咐,要快 些回来,因为还有两班学生在等待着他。 他笑着回答说: “看事情的发展吧!” 他走了,十多年来,第一次气宇轩昂地走了,奔向了他寻找幸福的地方。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