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 作者:零比零 - 无论如何苦心经营,它只不过是一场快乐并痛着的游戏。 一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接纳我,但这毕竟是在她婚后,我俩第一 次单独在一起,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这个机会,是我告别无数个孤独的夜晚而获 得的,短暂而易逝。我紧紧地搂住她,待她凝起眉紧闭双眼不再挣扎时,我开始小 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衫,把头埋入她的胸前 其实在这以前的一段日子我一直暗暗地恨着她。她在结婚的前一天还微笑着接 过去我送给她的求爱信。她那种微笑已向我保持了七年。正是她的微笑,使我战胜 了许多困难,同时也正是她的微笑使我现在很茫然,好友杨铭曾反复对我说,男人 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自己,失去自己就不会顶天立地,就会失去做男人的意义。 杨铭多次劝我要在她的面前保持平和的心态,他说她肉体的付出已给我带来了 我一生享之不尽的利益,更何况她肉体的付出并不一定是真正的灵魂的付出,为此 我无论是“欲擒故纵”也好克制忍耐也罢,都不应去惊扰她的幸福。他还在我面前 肆无忌弹的说她的身体就是我的禁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禁区”内有逾规 行径,否则,至少我俩都会遭到痛苦的打击。 为了她的幸福我的嫉妒,我甚至不想给她家挂电话,我怕接电话的是她的丈夫, 我担心他会在得意洋洋之中从我的声音中听出我对她至今也没有丝毫改变的心愿, 而后便对她进行不死不活的虐待,这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她幸福。她当然也希 望我幸福!我为她筹划和已经准备的各种方式的爱,若不能和她对我的关怀交融在 一起,我的幸福安在?正是她剥夺了我的幸福。她度蜜月时,我几乎病了一个月。 自从她第一次坦白地告诉我她和她现在的丈夫恋爱时,我便一次又一次找她问 她他比我哪好,她只是摇摇头,有时也苦苦的微笑,说我还小,事实上我也只比她 小两岁,可我不在乎,她也更不应在乎,豪言壮语的冲动,海誓山盟的情感我都会 一一给她。她说她什么都肯给我,就是不肯——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不 要,就是要她,我问她可否知道什么是幸福,然后问她是否知道我对她海枯石烂的 真情,问她许许多多现在荡在我耳畔,就会荡起我内心的苦楚的问题,她索性不再 言语,任凭我去摇晃着她的肩膀,直到她忍无可忍愤然离我而去。她的背影成了她 离我而去,留给我的唯一景色。 当我大学毕业后知道她已和她的丈夫领了结婚证时,我就无时无刻地希望她那 位法律意义上的丈夫骤然死去,意外离世也好,当了须吃枪子的杀人犯也罢,我都 会把他当作烈士看待,或者至少他因为什么而坐了牢也可以,总之让她对他死了心, 但最好是能给我留下一个完整的她。他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体形,他绰绰有余的 臃肿,吞噬了男人所应具有的潇洒,不知丘比特是否会因自己射出的这一箭而懊悔 不已,杨铭说他若主持天堂上的审判工作定会将丘比特绳之以法,以渎职罪牢狱其 几年,我没有因为杨铭的讥讽、嘲笑,至少在想法上附和上去。 定下婚期,她打电话告诉我时,我什么也没说,我怕我会哭出声来,流过两腮 的眼泪不断地镇静着我颤抖的嘴唇。我感觉到电话的另一端已遥不可及,太阳苍白, 月亮暗淡,星星清冷。整个世界都是混钝的。 她的婚礼我没有去,对我来说那隆重非凡的场面要比冷清无比的刑场更让我不 寒而栗,那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婚礼。我只知道我失去了她——我一个人躲在单 身宿舍里,咀嚼着苦涩,吞咽着泪水,对如烟往事的回忆所引发的痛苦,成为我唯 一果腹之餐。 当我神情恍惚地去单位上班时,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如同拂着柳枝的秋风, 在我的周身上下摇曳着。我知道对于自己的这种轻松是精神上痛苦向肉体进一步转 化的先兆。没人能最终逃得脱用意识为自己所编织的痛苦之网。网紧网松,肉体将 给予说明。精神是残酷的,它让肉体痛苦着自己的痛苦,远比让其快乐着自己的快 乐多得多!我晕倒办公桌旁后,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住进了医院。 身体的酸痛使自己减少了大脑中那种干涸感,一些绷了许久的神经开始松松弱 弱分担起正常的职责。单位同龄的同事在休息时间来看我,我便把病床下的水果全 部指给他们,他们便有说有笑地陪我吃,我不懂为什么他们那般的快活。 医院里的悲叹与欢笑是同时存在的。一遍又一遍注意着那些为驱除病人痛苦而 忙碌的医护人员,连续几日我终于明白,人与人幸福快乐的区别无非是要求的区别。 想让我叫那个可恶的男人一声姐夫是不可能的,他占有了我此生最想得到的人, 他不具备占有她的资格,据说他初中毕业,混到当兵年龄,仅当了几年“贵族兵” ——他文化的匮乏在他的眼神里流得一清二楚,任何向这种人做出任何亲近的反应 都是在出卖自己。虽如杨铭所言,应该在无奈中忘记自己的初恋情人。可我下一百 次忘记她的决心都是徒劳。慰藉心灵首先要完成渴求,她的荣华,她的富贵对我没 有丝毫意义,我需要是她的感情,可她的感情需要修正。她的肉体会随时随地诱惑 着我,我知道我这么想是卑鄙的,但也没有现在绕到她身上的富贵光环卑鄙。可以 想见无奈中占有她,自己理所当然的渲泄会带来满足快乐,她可能会因此而痛苦, 可别人的痛苦又有多少能转化成自己的痛苦,又有多少自己的痛苦能阻止住去做出 使别人日后痛苦的选择,更何况我对她的进攻就是对她丈夫的最好回报。 头脑中的日臻完善需要“珍藏”的想法令自己得到了一丝安慰,身体渐渐好转, 医生也宣布将解除对我的“禁令”。同一病房的几位还需要住些日子的病人都□慕 地看着我。当我即将办理出院手续时,可能是心绪转的弯度太大,一天夜里我整夜 没能合眼,想的几乎都是我和她如何关系情人化,待天色渐渐白亮起来,我才趁着 那尚未拉开的窗帘的遮掩,闭上眼想凝固一下昨晚所想的一些决定。没想到自己竟 熟睡起来,直到有人将我弄醒,我才感到自己的这短暂的一觉既使闻起来也会很香。 但令自己惊诧不已的是自己闻起来很香的竟是坐在床边穿着白大褂的她身上散 发出来的香水味。 “我回来了,陈星。”她微微一笑,握起我伸向她的手,她的手很暖。 “真的是你回来了!”我用力将她的一只手抓紧,眼里却有些湿润。 她点点头,说道:“我早晨上班给你单位打电话,才知道你早就跑到我们医院 来等姐姐给你买的礼物,”她转身指指床头抽屉的两大塑料袋东西,接着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有你爱看的书,还有南方最为流行的阳光T恤,还有你最 爱吃的薯条,你姐夫还不知道你住院,知道了他也会来看你。” 我听到这后向她摇摇头,喃喃道:“不要他来,他来我会病情加重的!”这样 说着我的眼泪便开始流出来,她忙为我擦拭眼泪。男人流泪的话语从不夸张。 或许她也感觉到我会更加激动,为我擦去泪水后便起身想离去。我急忙伸手将 她的手拽住,差点把她拉个趔趄。 “你不要走!”我不知道我用力拉她,是否和昨晚自拟的情人计划有所关联, 我的心砰砰在跳,紧张而略有些欣慰,涉足过爱河的人意见是一至的,恋爱时心跳 的感觉真好。我此时追寻到的正是热恋时的感觉。感觉有时是自欺欺人的。 她的脸上泛起红晕,婉如窗外的朝霞。她立在我的床前,把身体靠在床边,目 不转睛的看着我,用她的目光安慰着我,用她的安慰向我说明她现在的满足和对我 俩将来的无奈。 “陈星,姐姐不走,可是我得去见见主任,中午我再来,姐姐给你做些吃的。” 我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我把脸贴到她的身上。我希望通过肌肤能够把 内心的渴望,无声无息地传递给她,唤醒她对我有所感应。我的激动有些恣意妄为。 有哭声的病人快好了,似乎有人说这么一句,她站在床边任我双手抱住她不放。 她应该千方百计地给予我安慰,这绝不是我胡乱地替她做什么决定,也不是我 对她的无理要求。她安慰我是出于她善良的本性,也是出于她对我的爱的拒绝。 “你的这个弟弟不太爱吱声,一点也不象是在法院工作的。”同病房的一位病 人以为我依在她的身边睡着了,便开始同她搭话,让病房内的亲近籍以升温。“你 来后他才肯说几句话,我们有时真怕——”稍为停顿,耳边又补充了一句,“梦中 他总喊梁大夫的名字。” “我弟弟挺老实的!”她这样说着伸手去整理我床头的枕头和被,然后轻轻让 我重新躺好,见我睁开了眼睛,她说道:“你先休息一下,中午我给你送吃的来” 她的目光开始有意识逃避我,令我有些失落。 “梁大夫走了,”在同病房的人招呼声中,她转身向病房外走去。我目送她, 或许是她穿上白大褂的缘故,她的脚步不再象以前那样如跳动的音符一样欢快轻盈, 或许是结了婚为人妻的原因,我胡思乱想着,把自己的激动、失落与无奈丢入到意 识深潭,任时间嘀嘀嗒嗒地敲击熔化,我轻轻地咀嚼了几下方才她带来的温馨睡着 了。 等我被再次推醒,我见她正有些疲惫地站在我的床前,她用来推我的那只手已 迅速地抽了回去,她的目光也急忙投向了我的床头,床头柜子上面放着两个精致的 饭盒。 同病房的病人已午睡,护理的人也纷纷到外面去了。静悄悄的病房闪烁着她静 悄悄的目光。 “我来的有点晚了,你饿了吧?”她似有些歉疚地垂下头开始去开饭盒。我也 坐了起来,把双腿放到床边望着她用力去开饭盒。显然饭盒装得满满的,一缕阔别 已久的菜香重新唤醒了我的食欲。 见我依旧望着她不动,她把打开的饭盒朝我推了推说,“你自己吃吧,我还得 先到我们科,下班我来取饭盒。”说完她转身要走。 我马上不再理会饭盒里的饭菜,轻声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她怔了一下,停下 来,回转身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你——身上——香水味——我是说挺好闻的” 她听我说到了身上的香水味,立即把视线从我的目光中移开我已经感受到了她 的别样芬芳。我以前从未从她的身上感觉到这样的香水味,虽然淡得怡人。 见她执意要走,不想见到我狼吞虎咽般吃她送来的饭菜,我起身送她,到了门 口,她又回转身,却没想到我已把自己的唇贴到她的脸颊上,她如针刺一般急忙向 后躲去,同时用两手猛地推我一下,待我们彼此都立稳后,她板着脸瞪了我一眼, 然后慌张环视下周围,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若再不尊重我,我就再不来看你!” “可”没等我吱唔完,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中午你姐夫也在家,饭盒里的 蒜苔是他炒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她此时搬出那个男人,藉以加固着我俩的感情 屏障,可这是徒劳的。“我不吃他炒的菜!”我说的很坚决。“我晚上下班时来取 饭盒!”说完她转身匆匆地离去,走出了我模糊的视线。 我回到病床旁,脑子里空荡荡地,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吃她送来的饭, 饭盒里的蒜苔在我动筷之前便用勺子全拔到一个废弃的药盒中,那些可伶的蒜苔还 带去了许多饭粒。这时对床的一个病人醒来,问道:“梁大夫给你送饭来啦?”我 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在用□慕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因为我在这家医院里有 熟悉的大夫在□慕我。 “你不爱吃蒜苔?”他问道,对我的挑挑拣拣表示不可思议。 他没有经历过现代感情的奔波,是无法弄清楚我的所作所为。既使是我的同龄 人有谁在为我幼稚的执著喝彩的同时能执著自己的执著呢。见他仍在盯着我吃饭, 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饭盒,他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多吃点吧,多吃些饭身体会恢 复得快些,身体不好,想干什么都无能为力。”这些天他老人家一直在我面前把自 己的话弄得很经典。 身体不好,想干什么都无能为力。我在心中重复着他的这句话,不仅皱了下眉 头,难道他方才看我吻了梁萧? 看到我强吻了她又能怎样?在她晚上下班来取走饭盒,并说明天还为我带饭以 后我这样想着。若不是护士来劝过我,一定把那些拔出的蒜苔留在桌面上让她看一 看,看看我的选择。 第二天,她来送饭时居然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这次她送来的菜有小鸡□蘑菇和 其他几样菜,她打开饭盒让我说哪个菜是她做的,我看看她指指鸡肉□蘑菇,她知 道我比较爱吃这个菜,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和旁边正在忙着为病人注射药液的护士 说了几句话便走了。中午下班前她来取饭盒时发现除了鸡肉□蘑菇外别的菜纹丝没 动,皱了下眉问道:“这几样菜不好吃吗?” “不是不好吃,是不想吃!”我丢了一眼剩在饭盒中的几样菜。 她显然是被我的冲动给气乐了,边收拾起桌上的饭盒边说道:“你发什么神经, 实话对你说吧,你吃的最香的鸡肉□蘑菇才不是我做的,其余几样才是我做的,你 说你是留着下顿吃,还是让我带回去自己吃。” 听她这么说,我霍地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后立即向洗手间奔去,来到洗手池 前,我把两根手指探入嘴里上下搅动,很快从胃里反出来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 我弯着腰折腾了一会儿,洗漱完后转身想回病房时,才发现她已站在洗手间的 门旁,正用严峻的目光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手中的饭盒在颤抖着,她绝对不是在 为我的用心良苦而兴奋不已。 “你未免太过分、太任性了。”她愤然说道。 “可我——”没等我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离去了。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走廊里,茫然地踱着步,喉咙里仍旧很痒。 下午,我的主治医把我叫到医生办公室,告诉我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她 说我的气色已经十分的好,这是至关重要的。当我向她道了谢要离开医生办公室时, 她笑着问道:“你和梁萧是亲姐弟俩吗?” “不是。”我疑惑地望着她。不知她是否告诉我梁萧已不再生我的气,我此时 的希望是无所不在的,可是失望却如同希望的影子一样,跟得很紧。 她点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走到门口时,主治医又自言自语道:“你俩长 得真挺象。” 住院期间,除了梁萧、杨铭和我的同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来看望我,不 象别人入、出院那样的兴师动众。我要办出院手续时,来了一位年轻而又漂亮的护 士小姐,她进病房后便朝着正坐在床边发呆的我走过来,我犹犹豫豫地站起身。 她问了问我的名字和其他一些入住院的手续情况,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银铃 一般的清脆悦耳。病房中所有的目光全都聚过来,让我觉得很骄傲又很不安。他们 可能都在想,这位白衣天使定又给我带来新的福音。 “是梁大夫让我来的,她说你对这里不熟,让我来帮你办理出院手续,我叫李 晓君” 我略有些木讷地点下头,含混不清地说了声谢谢。 我随着她走出病房后,她放慢脚步,我赶上她问:“梁大夫怎么知道我今天出 院?” “是我告诉她的。”李晓君似乎对我的这句问话早有所准备,略有些羞涩的笑 了笑,“我这几天一直给梁大夫当侦察员了” 我也笑笑,很无奈地又问道:“她怎么没来。” “她这两天去医大一院学习”,李晓君说着看了我一眼,发觉了我的失望,说 道:“她可能今晚上要设宴庆祝你的康复,你去吗?”我没有过多地去想她为什么 要问我这些,只是注意到她在非常认真地看着我,似乎是她本人在征询着我的意见。 “不一定,要为我庆祝康复的好朋友还有几个。”我努力地挺挺胸,故作满不 在乎地说,这模棱两可的话咀嚼起来更加令自己满足。我随着李晓君很快地办完了 出院手续。我又向她道了谢,把手中的几袋水果分给了她两袋便向住院处外走去。 她也没再过远地送我。我一人来到街上,才发现街旁的柳树的叶子已被初夏的 温热调理得绿的更加坚定。 这地方我似乎不应该来,我回头望了一眼解除了我肉体上的痛苦的医院,这里 驱除了我肉体上的痛苦,却浓缩了我内心的忧伤。我暗自思忖着,意识中有些苦有 些涩。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的我更感到孤苦伶仃,过往车辆都毫无理由地孤立着我, 我真的希望梁萧能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即使能让我远远地望她一眼也会给我莫大 的安慰和满足。我不相信她今晚会为我单独举行个宴会,尽管我不期望这个宴会的 规模如何的大,在物质上我没有在感情上那么大的奢望。我觉得医生开向我体内的 任何药也没有梁萧给我的一眸一笑那样奏效。 我一直在单身宿舍里苦苦思索着,最后除了一句“夕阳已西下”的叹息,什么 答案也没在脑中形成。有人在用力地敲宿舍的门,我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谁,知道 是杨铭来了,他是接到我电话才来这里的,我便起身为他开门。他来能够帮助我扫 除寂寞。 杨铭把手中的水果向地板上一丢,上下打量我两眼,笑道:“一个人,从梦中 往往是跌到现实中来,不是跌得头破血流就是跌得千忧万愁,怎么样,现在感觉好 些没有?” 我示意他坐到我的床上,我极不自然地从一个水果袋里拎出一串香蕉,为他掰 了两个,他接过去,去了香蕉皮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似在为我演示着如何吞噬烦恼。 他的无所顾忌简直令我□慕得有些忌妒。别人的潇洒总是强于自己的。 “你朋友呢?”我问,想转移他的关注对象。 他摇摇头,边吞咽着嘴中的东西边说:“应该叫老婆。” 他的喜之于形让我我领会了他的意思,我不无钦佩的赞叹道:“速度真快。” “兵贵神速嘛,这年头谁还相信和执行青梅竹马,莫闲着白了少年头!”。他 说了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得我皱起了眉头。他肯定还会扯出因环境恶化现已 缺梅少竹,为此既难寻青梅又难见竹马。他见我有些不高兴,便站起身,挥下手, 说道:“走,今天我请客,出去找个地方潇洒潇洒。” “现在恐怕不行。”我说完朝床上一躺我的心事似乎钉在了床上。我不知道将 我的抑郁的心情挂在何地不再理它比较合适。 “今天晚上梁萧她们要请我,你也同我去吧。”我望着房棚,没有去拉他伸过 来的手。梁萧的一举一动仍旧是我生活中的主题! “为我省钱,但也不碍出去散散步,怎么,和我出去勾不出一点兴趣,走,我 会和你讲许多实用的东西,但要记住不是每个钩都能钓得上鱼来。”说完他神秘地 朝我笑笑。 我觉得他越来越变得油滑,我有些后悔,今天不该打电话约他来。 黄昏,马路上满载着许许多多归家的人。我俩向前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他才 开始说话,“你在想女人,星法官?” 见我没有搭话,他又问:“在想女人吗?”他歪过头看着我。 “是的,我在想,你是如何把你所谓的老婆骗到手的——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半垂着头,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迈着缓慢的步伐,马路上的汽车喇 叭声开始多起来。 他嗤地一笑了一下,说道:“答案你已说过,告诉你,关键就在骗,总有这样 一群动物,你越是骗,她们越是认为你正在奉献着你的最爱,相反,你越是以真诚 的心面对,她们越是对你不感兴趣,至少认为你踏实得缺乏幽默,贫穷得缺乏骨气, 其实幽默与骨气不过是三言两语。” 听他这么说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俩又回到了模拟成熟的大学时代。 不负责任,漫无边际的胡言乱语,是最值得此时品味与回忆。 “你不信吗,联系一下你自己,你就会觉得我的话是此中有真意的。” 我点下头,但还是反驳了他一句:“可我不能不说我有三室一厅,有轿车,甚 至有自己的公司!”我这样的痴情难返,何等轻松的话题也难能在我这里轻松起来。 对于我的这种“立体环绕”,杨铭不无讥讽的说道:“你指的是你现在的所谓 的姐夫梁萧的丈夫吧,他拥有的东西是他自己创造来的吗,归根结底他还不是拿了 别人东西而骗走了你的梁萧” “住嘴!”我用手指指他。杨铭说话的婉转向来不十分均衡。 “别发火,我只是为你说句公道话。”他似乎有些不吐不快,稍停顿一下,接 着发表自己的即兴见解, “告诉你吧,男人和女人只有上床时,彼此赤裸裸才是真实的,那时的海誓山 盟,那时的呻吟有时都是虚伪的——” 杨铭骄傲地挺起胸,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以前我也有些喜欢他故意摆出 的这种样子,尽管我知道他的本质和这些没有因果和必然的联系,他的不可一世样 子,不真实,不做作,稍有点可人。 “不管怎么说,你要牢记一点,现在的梁萧你不能去动,否则”他开始一本正 经起来。 我刚集中注意力听他的下文,这时我身上别的传呼响起来,是梁萧在传我,我 便再没心思听下去,我俩来到一个电话亭回电话。 “你现在在哪?” “在火车站。”我向周围扫视了一眼,杨铭也似乎在屏住呼吸听着。 “在火车站,难道你要回家?”梁萧略有些急促的问。 “我出来散散心,走到这里来的” “到火车站散心,你自己?”没待我回答,话筒里又传来她的声音,“晚上咱 们到一家酒店就餐,我建议的。”她补充了一句。 “可我和同学在一起。”我故作推辞。 “约你同学也去,告诉我你的方位,十分钟后我们去接你们,你在现在的地方 不要走动。” 尽管我摇了几下头,但还是向她详细描述了一下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我放好电 话,扭头见杨铭正在朝我笑。“考验你的机会到了,希望你能拿出些风度,如有小 姐坐陪,你要微笑不出声,不过一秒种,摇头幅度不要大,至多不能超两下。”没 待我阻拦住他,他已挥手截住一辆出租车跨了上去。带着他伸缩自如的调侃本领走 了。 我放下电话后过了约七八分钟,一辆奥迪车缓慢地停到了我的身旁,梁萧的爱 人杜绪从他的经理坐车上下来,是他亲自开的车。他的鼻子上卡着一幅墨镜,他朝 我笑著,并伸过手来,他的热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勉强和他握下手,想笑也没 能笑出来,我还没将手抽回来,忽觉得一阵恶心,我忙把目光从悬挂在杜绪墨镜下 面的疙瘩上移开去,转身朝车的另一方向跑出几步,弯下身待自己吐出来。这时杜 绪也来到我的身后,伸出手在我的后背上拍,我就又向前跨一步。让他离开自己的 后背,不再让自己的苦楚加剧。酸水从喉部滑入嘴角,最后再没有什么东西吐出来, 但嘴角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折腾得湿湿的。待自己稍稍地平静下来,我才回过头 去寻找梁潇。 “她在车上呢,”杜绪把靠前的右侧车门为我打开。他的殷勤让我无法承受。 他的彬彬有礼是对他自身知识匮乏的欲盖弥彰。他的斯文是一种炫耀。 情不自愿坐进车里,才发现后排座坐着梁萧和另外一位漂亮的小姐。我不免吃 了一惊——难道杨铭知道梁萧她们会带一位小姐来参加晚宴?我朝梁萧点下头,又 向那位小姐看了一眼,她的确很靓丽。 梁萧透过墨色的车窗向外望望,没有见到随我同行的杨铭也没再多问。指了下 我,转过身向她旁边的小姐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弟弟,陈星。” “真是好名字,和梁姐的名字一样好听,看来你们真的不能是兄妹,只能是姐 弟。” 这位小姐的借题发挥似乎触动了杜绪的得意神经,他周身不协调的兴奋一时汇 聚到脸上,内心的快意与脸上的笑容不能同步让车内的气氛顿失主题。 没待她再赞叹下去,梁萧指指她向我说道,“她叫康小宇,在你姐夫公司工作, 今天她没什么事,我们便约她一起出来玩。” “见到你很高兴。”康小宇说着向我伸出她纤细白净的手。我急忙欠身和她握 下手,朝她微微一笑,很短。 车驶到本市一家颇有名的洒店停下,这家洒店无论是装潢还是服务均是一流的, 我曾经同别人一起来过这里。 杜绪上午已在这里订好了一个包间,我们被服务员小姐领到包间后,杜绪示意 可以“走菜”了,梁萧和杜绪坐好后,梁萧让我坐到离康小宇较近的座位。我点下 头,康小宇没待服务员小姐走过来,便又伸手为我拉出椅子,请我坐下,在相互谦 让中我又仔细地看了她几眼,想找出她的一点缺憾来,可能是慌张的缘故我没能找 出。我只好面对着梁萧坐下。 菜很快便上齐,我便在梁萧的目光下一心一意地吃着饭菜,我没去喝杯中的酒 她们也没勉强我。她们或许还因为方才我上车前的那一幕而为我担心,酒桌上的气 氛一直很沉闷。这虽不是我希望的,但却适合我的心境。 “咱们唱歌、跳舞。”杜绪提议。 康小宇象接到命令似的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告诉服务员放卡拉OK。这时梁 萧催促我道:“你请康小姐跳舞。” 请康小宇跳舞?看得出康小宇来此只是一种职务行为,我更觉得现在梁萧虽近 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我连连朝康小宇摆着手,示意自己既不会跳又没有兴趣。我感觉此时自己的心 跳得厉害。 “你唱歌吧。”杜绪边建议边起身要和梁萧跳舞,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 紧盯着梁萧,她看了我一眼,大概也看出了我的想法,便让他和康小宇跳舞,并对 我说:“陈星,你给大家唱首歌,你在大学唱歌获得过很多奖,但从来没正经八本 地听你的歌。”我在大学里唱歌获奖的事是我写给她的信中提到的。康小宇已站起 身,见我还在犹豫便用力地鼓起掌。 我便起身点了一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杜绪和康小宇已翩翩起舞,在前奏曲中我看了会儿康小宇优美的舞姿,又回头 看了一眼正在注视着我们的梁萧便开始随着伴奏带唱起来:往事如风,痴心只是难 懂,借酒相送,送不走身影朦朦,烛光投影,映不出你颜容,仍只见你独自照片中, 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从分手的那一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凋 谢人已憔悴,千盟万誓已随花事湮灭 或许我唱得比较投入,第一段刚唱完,房间里的人包括那位要离去的服务员小 姐也开始热烈地鼓起掌来,我知道这不是她们在有意奉诚我,杜绪和康小宇也停下 舞步回到了各自餐桌旁,我忽然发觉电视画面有些模糊,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 潮湿,我不敢再面对着她们,只好继续随着乐曲往下唱:夜风已冷,回想前尘如梦, 心似冰冻,怎堪相识不相逢,难舍心痛,难舍情已如风,难舍你在我心中的放纵尽 管我边唱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让餐桌旁的掌声达到了热烈的程度,待我放 下麦克回到餐桌旁,三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对我的歌进行赞叹,我只是摇摇头,只轻 轻地一下,没再言语什么。 听了我的歌声之后,康小宇再也不相信我不会跳舞之说,起身非要我同她跳舞, 无奈我只好站起身,随她跳起来,尽管我频频踩她的脚,但她似乎想让我出洋相, 有几次她被绊倒在我的怀中,可她执意跳到一曲终了,我只好格外小心地和她跳着, 很机械,惹得杜绪笑声不断,我的脸则有些热辣辣,因为我感觉到了康小宇的前胸 的丰满,要比记忆中大学期间我感觉梁萧的要丰满得多。 待我说累了不久,杜绪付帐买单,我们四人便一起离开了酒店。我们的车在夜 色中穿行着,几个被扯出的话题都是非常短命,没有心情的语言既使在最为美好的 月光下也无法晶莹起来,在送康小宇回家路过了梁萧家时,杜绪把车停了下来,转 身对我说:“你和你姐先回去,我去送康小姐,你还没来过我们的家吧,你先去看 看,今晚就住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他脸上松紧不均的肌肉有些疲倦,我不愿 过多去看,便和康小宇互道了一句再见,和梁萧一起下了车。 “你的歌果然唱的很好听,”梁萧见我跟在她的后面不作声,便停下来,说了 句方才在车上已重复了多遍的话。送康小宇的车已经远去了。 “康小宇的家离这很远吧?”我问道。 “我不太清楚,她舞跳得真好,人长得也不错,她是个大专毕业生,你姐夫有 意做你们的红娘,你喜欢她吗?” “我”我没想到梁萧会问出这个问题,便站住不再往前走,她向前走了几步, 发觉我停了下来,便又转身来到我面前,疑惑不解地望着我,我也注视着她。 “可我更喜欢你!”我说着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她,并开始在她的脸颊上吻起 来。 她被我猝不急防地抱住,挣脱几下也没挣脱得开,便急促地说:“别在街上胡 闹——” 她这样说了一句后,便一动不动地立在我的面前。见她并未对我发怒,我便又 吻了她才放开手。 我们彼此不再作声,肩并肩地向楼上走去。朦胧的月色将我们裹得紧紧的。 她们的房间很宽敞,装饰得很素雅,这种装饰大概是充分地体现了她的意见。 “你会操作微机吗?”她指指放有微机的那个房间,说道:“你先玩会儿游戏, 我去把热水器调好,你洗个澡便休息。” 我上前拉住她,轻声的说了句“答应我”便开始抚摸起她的双肩。“住手!” 她断然喝道并向后闪去。她的拒绝没能让我的冲动在体内冷却下来,我猛地将 她抱起,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放到沙发上,然后紧紧地用身体将她拥在沙发里。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不断地向外推着我,试图将我从她的身上推开,我 却不再在乎她的反抗,双手在她的胸前摸索着,重新回到别了很久,熟悉而又令自 己心醉神迷的地方。 一阵狂吻过后,我便帮她整理身上的衣服,我此时再也不敢多看她的脸一眼, 待我们从沙发上起来时,我感觉到周身别样的轻松。 “以后你不许再胡来,否则就别再来!”她的声音很有力,但却很低。 我努力地点下头,她未再理我。我意识到我现在该走了。她见我向门口走去, 问道:“这么晚,你想干什么去?” “回我住的地方。”我转过身,没有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任何失望的色彩,惆帐 又重新占据了我心头。 我迅速地穿好鞋,接过她为我准备的一盒药,什么也没再说,便向外走去。 二 连续几天我都在琢磨,为什么那天晚上梁萧允许我对她那般放肆。是她被我的 歌声,我的真诚所打动,还是在可伶我?或是故意让我产生一种负罪感,致使我再 不敢主动去找她,也给她减少麻烦?我罗列、排除了许许多多的这样疑问,可仍旧 有新的疑问不断向我袭来,弄得自己整天魂不守舍,在法庭开庭记录时不是丢记便 是错记, 不知夏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感觉天气在逼着身上的衣服日渐减换,烈日常 常毫无理由地在自己枯燥的皮肤上横冲直撞。我已有二个多月没见到梁萧,也未用 电话联系过,这期间我的身体勉勉强强地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她给我的那盒药被我 原封不动地放到了我用于装信的盒子里。那只盒子里的信全都是她以前写给我的。 对于我来说难捱的并非仅仅是季节的轮番考验,春天的温柔,夏季的热烈,诱 惑着我,这诱惑压抑着我。许许多多要对别人讲起的也堆堆的沉积在意识里日复一 日地成了如发霉麻团一样的感觉,理不出个头绪,且挥之不去。问候杨铭成了我生 活的调剂品,近来杨铭身体的不舒适牵去了我下班后的注意力,“你应该去医院。” “去了,还见到了梁姐。” “她现在好吗?”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不让我的言行再成为杨铭分析力的 落脚点。他曾不止一次劝过我在梁萧结婚后就不要对她有非分之想,尽管我和杨铭 已很少以此为话题。 “你常去她家拜访拜访是不能算作非分之想,我就知道你这个笨蛋会拒绝去她 家,如果你想为你的事业做长远打算,你必须去!”说完他故作一声呻吟放了电话。 我左思右想很长时间,最终决定还是去梁萧家。走访出一段心跳也是一次收获。 我知道经杨铭的点拨,我已无法控制去见梁萧的欲望,再想出一大堆不去的理 由,最后也会以一个去字来做行动的,星期五下班以后,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 离开空荡荡的办公室,前往梁萧家。 尽管我是第二次来她家,但还是十分准确地找到了。我按了很长一段时间门铃, 门才开,她并没表示如何的惊讶,对于我的突然造访她平静得让我更加难以弄清来 到这里的目的,她转身将我让到屋里。我把准备好的用于回答她的话统统丢在了门 外。 我进来后把门带好。她边往客厅里走边把她的长发拢了拢,一抹淡淡的香水味, 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无形的长廊,我随着她来到客厅。她为我倒了一杯凉开水放到 茶几上,示意立在屋中央不知所措的我坐到沙发上。 她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象在生气,我觉得有些紧张,我很想离开我坐着的 沙发,总感到我的身体压到了她的心爱之物。我用肌肤感觉着座位上面是否有东西, 并把一只手轻轻地探到身体与座位间,暗暗地摸索着她难以高兴的理由。这一切都 是我的紧张在做怪。 她想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得知我尚未吃饭,便马上又站了起来,似乎准备到 厨房去。 她是下班后才换了连衣裙,胸部富有节奏的颤动吸去了我的注意力。 “我不饿,我只是好长时间没来看你,”我把事先编好的理由说出一条,又试 探地补充了一句:“他下班这么晚吗?” “出差了,本来约定今晚回来,但方才在北京机场打来电话说航班已取消了。” 说完她朝厨房走去,我急忙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似担心她此时从这座豪华的 屋子里不翼而飞。这多余的担心使我进得屋后便无法解除。 “我想和你一起做饭。”我略有些激动地说。 “放心吧我会让你同我一起吃饭的。”她面无表情地说着把我推出厨房。 我又回到沙发上,并未去打电视,我静静地听着从厨房里传出的炒菜的声音, 象在欣赏着一首美妙绝伦的乐曲,忽然我在已拉上的窗帘下面看到了垂下的电话线, 我便起身去给杨铭挂电话,当他知道我已在梁萧家说道:“好样的,这才不愧为大 丈夫,顶天立地。” “北京来的航班有取消的吗?”我问仍旧对我赞不绝口的杨铭,“我哪知道。” “你帮查查,然后传我。”说完我急忙挂了电话,回头朝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没多久杨铭打来传呼告诉我北京今天来本市的航班没有取消的,现已全部抵港。 我看到这则消息后马上紧张起来。这时梁萧走进了客厅她没注意到我的表情, 我把脸侧向墙壁的一块茶色装饰的镜子。 我随着她在厨房吃完饭以后,又回到了客厅里,当我俩又分别坐到沙发上,我 觉得现在该决定我是否走的时候了。 “今天由北京来本市的航班均已抵港,没有取消的。”我没任何理由对她说这 些,但我还是对她说出了这句,我的这句坦言令自己很难堪。她听后,忙放下手中 的电视摇控器,转身问我如何知道的。我忙向她解释我已向机场打了电话,打听飞 机的起起落落令我惬意。 她将信将疑地站起身向电话机旁走去,她给杜绪公司的副总经理打了电话,大 概是那位经理验证了我的话,她慢慢地放下电话,轻锁着眉头回到了沙发上,默不 作声地把电视打开。我俩谁都没有看电视的想法,只是此时电视的声与像在房间里 存在是必要的。 忽然她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忙掩饰着问我为什么要往机场打电话,她的语气已 为我打开告辞的房门。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专注地望着她,她厌倦似的将遥控器丢到一旁。我的难堪 化作了一股冲动,我站起来,向她走过去,我知道她会拒绝我。 我跪到她坐着的沙发前,两手放到沙发两侧的扶手上,我什么也没说,只想通 过自己的目光回答她所要问出的一切。 她一定是在想好了拒绝方式后才向后抽了抽身子,义正严辞说:“你不许再无 礼,我没过多地去理会她对我的抗拒,只感觉自己此时像一位编好程序的机器人一 样,一切都在按自然的程序在运转,我既没有说服她的,又没有能够说服自己的可 能。 我倏地躬起身,上前将她抱起,向那间放有微机的房间走去。 “你快住手!”她气愤地喘吸着,声音也已变了调,开始用手在我的身上抓着, 打著。 我俩倒在了床上,我极力地向床的里侧推她,吻她,控制着她猛烈摇动的头部。 我解开她的衣裙,她用两手不断地合拢着她的裙子,但又不断地被疯了一般的 我解开,直到最后我把衣裙完全地从她的身上褪去丢到地板上。当我开始用一只手 揉搓起她的乳房时,她渐渐地停止了挣脱。 我抚摸着她的双手,她的双手也不再去推我身体的任何部分。 “你在害我。”她一字一板地说道。 “我爱你。”我说着坐在床上再次把她抱到怀里,我的手向她的腿部抚去,她 猛地扬起头,想挣脱出去,但终于被我牢牢地抱住,我开始用嘴吻她胸部、腹部, 并去脱自己的衣服。 见我脱身上的衣服,她再次向外挣脱,反复说道:“我已经有了” “你骗我!”我听她这么说,猛地把她放到床上,迅速地拽去她身上最后一件 衣服我第一次完全地占有了她,在她长久的哭泣声中 当我带着满足的喘息站到地面上时,看到赤裸的她仍在抽搐,一丝愧疚袭在我 绷紧的脸颊上,方才触到她时的快意,早已消失殆尽,我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了一层 被,便拎起衣服躲进洗手间。我在洗手间里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蹑手蹑脚走出来, 这时她已不在那个装有微机的房间,我走到她的卧室门前,推了推门,才知道门已 被她在里面反锁,我趴在门上屏住呼吸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在卧室门前 来回踱了约有半个小时才举起手,敲卧室门,记不清敲了多少下,只觉得自己的手 已被敲得很疼,卧室门才被打开,她红肿着眼睛立在我的面前,她虽未作声,但却 令我惊愕得不知所措,我如一个犯错待罚的孩子呆立着,悬在空中的手渐渐地垂了 下去。 直到梁萧表示宽恕我,我才在清晨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离开了她的家,我不敢 直接到单位,我怕同事们从我的疲惫中猜出什么,于是我回到我的宿舍,宿舍里很 静;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心里不断地想着她是否已真的宽恕了我,我不敢奢望 她接纳我我现在只乞求她能真正地宽恕我,理解我对她的所做所为,理解我此时这 点疲惫的充实我想她会宽恕和理解我的,从以前我俩交往中的一切一切就能找出足 够的理由: 我是十年前认识她的,那时我还在初中,一天放学,我被班主任给叫到她的办 公室,我知道她叫我一定是想问出上课时是谁对前面的女同学搞的作剧,其实这恶 作剧是我同桌干的,我当时制止他没制止得了,当我说不知道时,班主任也没再问 第二句,因为她最相信我的诚实,但诚实往往需要一个人付出一定代价,我不出班 主任的办公室也猜得出同桌会在校门外某个必经的地方等着一向诚实的我,或者说 是他迫不及待的铁拳在等着我,果不其然,我刚到校门口便看见同桌在马路对面的 一棵大树下向我招手,我急忙向他跑去,向他说出我的立场十分坚定。这时一辆自 行车向我冲来。任何立场都在我的意识中消失了。我只感觉到腿部的有股难忍的剧 痛,便瘫倒在地。撞在我身上的自行车也同时倒下。咧着嘴坐在地上的我见小腿因 为疼痛已不能动弹,想站也站不起来,于是求救似的看了一眼那位骑自行车的人便 哭了起来,骑自行车的是位女学生。她就是现在的梁萧,当时她在高中一年级读书。 同桌上前拉了两下我,见我不肯起来,便喊了声去叫老师,撒腿跑掉了。从自 行车上跳下来的女学生看样子并未受伤,她很快来到我面前试图将我搀起来。 “你没事吧!”她惊慌失措的声音里虽透着柔和,但仍没阻止住我的哭声。 “很痛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感觉出她的异常紧张,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尽管看得很模糊,但她清秀的脸庞,明亮而又美丽的双眼一下子激起了男孩的坚强, 我停止哭泣声,但头却扭向了校园里,等待我的班主任和同桌。 她蹲下身试图动下我受伤的腿,但我表示出的疼痛阻止了她。 “我们上医院。”她在征询我的意见,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我的班主任来,我 知道我的同桌一定是从校园的侧门逃之夭夭了。 这时她已把车子扶起,立好后又来到我身旁,将我慢慢地抱起放到车的后座上, 她让我用一只手扶着那只受伤的腿,我顺从地坐到她的车后架上。 我俩一起来到县医院急诊部,也没挂号便被她一口气将我抱到医生办公室。医 生看看我,又瞧瞧愣着的她,问明了事情原因便开始为我检查,检查的结果倒是让 她先哭了起来——我的小腿已经骨折,需要住院治疗。见她背对着我和医生哭,我 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哭着回答医生我的姓名和年龄。 医生又问起她,她听到医生叫她的名字便不情愿地转过身来,她仍抹着眼泪。 “梁萧。”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怕医生记了去。她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从她 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埋怨。我按照医生的命令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 医生念着我俩的名字,又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俩是亲属吗?” 梁萧赶在我的前面摇摇头。 医生点点头,把办公室的几本杂志向旁边推了推,又自言自语地轻轻地念了我 俩的名字。 “你如何通知他的家属呢?”医生转过头对梁萧说。 “我要回家。”我抢了一句,忍着痛。 “这个问题过些天咱俩再商量。”医生转身对我莞尔一笑。 “他真的要住院!”梁萧看看我,又将信将疑地望着医生,看得出她不希望我 伤成这样。 “你去想办法通知他的家属,让他家来人,带着钱。”医生立起身又朝我走过 来,显然要准备对我进行下一步治疗。 梁萧愕然地望着我和医生,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他家,没法马上联系。” “我家有电话,可爸爸从来不让我用家里的电话,号码我没怎么记住。” 医生听了我的答话笑了,说道:“你马上仔细想想。” 我终于想出了电话号码,把它告诉梁萧后,医生叫她去值班室挂电话,她转身 出去后,好久没有回来。当我被护土用轮椅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我见到我的爸 爸和妈妈焦急地朝我奔了过来,我象以往做错事情一样,在他们的面前低下了头, 等待爸爸的发落。 “我儿子没什么事吧?”爸爸扯住了医生,把一包烟塞向了他。 “没什么事,手术很成功,你快去办住院手续吧。”医生催促道。 爸爸问起是谁把他的儿子撞成这样时,医生也发觉那个叫梁萧的女孩已不见了 踪影,他望了望我,无可奈何地朝我的父亲摇了摇头。 梁萧的溜走是任何人都未想到的。爸爸的怒气让走廊里多了许多疑问和探出的 脑袋。 医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苦笑着解释:“我们方才都忙于治疗你儿子,况且我 们也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的权力,不过,那个女学生自报了名字,不知是真的是假的, 你儿子也听到的。”医生说着指了指我。 她穿的衣服上有补丁,我补充出医生没有注意到的一点。 “这顶个屁用,”爸爸声色俱厉地说道:“等我找到她时,我让她脸上也带上 补丁!” 把我在住院处安顿好后,爸爸一会儿责怪我过马路不小心,一会儿又破口大骂 那个叫梁萧的女孩,直到我说困了他才到附近那个有熟人的派出所报了案。第二天 清早,来打早针的护士刚和我见面,爸爸便领着个身着警服的大个子走进病房,没 多长时间,昨晚为我做手术的医生也睡眼惺忪地被请来。爸爸递向他一支烟,医生 看了看那个身材魁梧的警察,把爸爸递烟的手推了回来。 “我们去找一下那位肇事逃跑者,听说她是个女学生,我们到附近的学校找一 找,” 警察对医生说着,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让人有种大敌当前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为梁萧担忧,我不安地望着他们,一言不发地等着护士来为 我注射吊针。 警察开始问我梁萧的特征,我支吾几句,也没给出他一个满意的人物轮廓。他 只好摇摇头,转身向外走去,爸爸说了一句笨蛋,也随他走了出去。 临近中午,来看望我的班主任和校长走后,妈妈回家为我准备午饭,这时病房 才静了下来,我的情绪也稍稍地有所放松,我从病床上的书包里摸出语文课本想利 用这个时间背背课文,腿部的疼痛隐隐约约的,似在不断地提示我要对其倍加小心。 当我背了几段文字迷迷糊糊想要睡去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人来到病床前。我放 下书,循着自己的感觉望去时,不免吃了一惊,来到我病床前的正是梁萧。 我惊诧地打量着她,她并未象我昨晚她走后我想象的那样换上一身衣服进行伪 装一番,仍旧穿着那身带补丁的衣服。午日的天光更使她显得文静美丽。她手里拎 着一个装有苹果的食品袋,因为只有两个苹果,所以袋子显得格外的大,她把苹果 小心翼翼地放到床边,不十分自然地望着我。此时我觉得我身上什么痛楚都已经消 失。 “午休,我才来,我昨晚急着去我姑家给我小表弟上课,”说着她低下头。 我示意她坐到别的空床上,问道:“他们上午没有找到你吧?” 听我问这么一句,她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想坐下去的身子又立起来,眼睛向门 外扫了一下。 “你真的叫梁萧?他们有的说你报的是假名。”我不以为然地问她。 她点点头,我昨天就从她的双眸里看出她并不是在说谎,今天更能清晰地看得 出她是诚实的,只是感觉得到,她正在被内心的痛苦煎熬。我装出满不在乎的男孩 模样,在病床上大幅度地调整了一下身体,忍着痛。 “我在一中高一(2 )班。”当我问及她的学校时,她不加思索地回答道,我 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你在重点校,”我向她投去□慕的眼光,不知为什么,我开始觉得她身上的 补丁不再那么寒酸,而是让人感觉到有些骄傲。只有这种补丁才最容易敲开重点学 校的大门。 “你昨晚不辞而别,我以为你不再会来。” “我昨晚急着去为表弟补课,”她很认真地说,“你还要住很久的院吗?” 没待我答,这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我知道是爸爸他们回来了,我对爸爸的 脚步声是熟悉而又敏感的。我紧张起来,忙丢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走,叮嘱她谁 叫也不要停下。她领会了我的意思,急忙转身垂着头向外走去。 “谢谢——你的苹果!”我压低声音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她刚出去不久,爸爸和那位警察从病房外走了进来,看得出他们都很疲倦。 “方才出去的那个女孩是谁,”爸爸见我仍在恋恋不舍地望着走廊,问道。 “" 她——是我同学,”我边答他边望着满是严肃的警察,他盯着我的同时下 意识地向外移去。 “不对,她的身上有补丁,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说完他转身向外冲去。 “小犊子,连你也糊弄我,看我回来收拾你!”爸爸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也 随着警察向外奔去。 尽管他们动作很快,但未找到他们已找了一上午的人,爸爸回来后给了我一个 耳光,做了我当日的午餐。 他们又费了两天的时间才把梁萧在学校里找到,这两天内她一直没有来医院看 望过我,我一直希望她能来,却又想她最好还是不要来,否则会在爸爸的严密监视 下发现她,这或许是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所不该有的心理矛盾,在我的不配合下,他 们花费了近一周的时间,最终还是找到了她,并且通过她找到了她的父亲。据说她 的父亲是个曾受过工伤全年在家养病的酒鬼,更为蛮不讲理,从他手中飞出的瓶子 险些将我的爸爸砸到医院里。 在病房里气得暴跳如雷的爸爸要求警察立即去拘留那酒鬼。警察摇摇头说这类 事只能由法院来处理,已超出他的职权范围,表示爱莫能助,最后揣着爸爸并非真 心给他的那盒烟走了。 “我要到法院去告梁家赔偿,连这几天请人吃饭钱,统统让她家赔过来。”爸 爸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用手不断地拍打着病床前的桌子,我的心也随着桌子在不 住地颤。这些天他一直没能去忙他自己的生意。 下午当气温达到一天最高值时,爸爸用手抹着额头的汗抱着一个西瓜进来。他 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我很少见到的笑容。对我来说他的脸上产量不多的笑容正在减产, 令我不得不觉得珍贵,见到他的笑容,已被我列为我每年的几大常备心愿之一。我 赶紧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西瓜, “一会儿,你填个诉状,法院说必须你本人做原告,那个小姑娘做被告,我和 那个酒鬼做什么代理人——起诉费还得由我预交。”我接过西瓜的手激动得尚未拿 稳,他又递过来这句话。 看着他手里展开的起诉状用纸,我刚咬上西瓜的嘴又停了下来,“爸,你非要 去打官司?” “怎么不打,你以为你受的罪,家里掏出医疗费是应该的吗?我还要他家赔偿 我误工工资呢。咱家又不是银行。”说着他把起诉状用纸放到桌子上,他的目光里 透出的慈爱与气愤,威严和命令,使我一时没了主意。 忐忐忑忑地吃了一块西瓜,我开始按着爸爸编好的话填写起诉状,写完后当他 要拿起它时我故意把一滴墨水洒到起诉状上面,他赶紧去抽它,但那滴墨水却在上 面画出一条墨迹。 “废物!”他看了看起诉状,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我并未多言语,只是在心 里祈祷法院最好不管这事,不去打扰梁萧。我真的不想和她对立,或者说宁可让她 负我。 到法院起诉她是不是在向她说我不够坚强,她会理解我吗?她是否现在正在因 爸爸去学校,去找过她的老师、家长而怨恨我呢?我的不安增加了我腿部的疼痛。 更令我失望的是,据爸爸说案子当天下午便在法院立上了。我听后再也无法高 兴起来,连续几天都呆呆地躺在床上,待医生告诉我可以下床拄着那租来的双拐进 行简单的活动时,我的心情也没能改变过来,沉默不语的躺在床上成了我唯一配合 医生进行治疗的方法。 连续几天的燥热,终于在一天夜里下了一场令人欣喜的大雨,早晨护士把窗户 推开以后,一股清新、湿润、凉爽、芳香的空气飘了进来,象在专程来看望我一样, 让我心情稍稍为之一振,正当我挣扎着想起来时,被方才出去的护士关上的门打开 了。 梁萧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用力地揉揉它们,输送给它们一股来自我内心 的兴奋。 “今天是星期天,我来看看你,你感觉好些了吗?”这次她手里什么也没拿。 她上次为我拿的苹果我还没舍得吃。从它们那里发出的果香越来越浓。 “医生告诉我可以下地走走了。”我说着便坐起来,试图从床上下来,她见状 忙过来扶,我急忙推辞。 她便从床的另一头把轮椅向我推过来,我在她的帮助下坐到轮椅上,没等我去 驱动轮椅,她便轻轻地将轮椅推动起来,我很不坦然地坐在上面。 从未感受过配合得如此和谐的阳光与空气,来到外面,当我充分地沐浴在阳光 下时,心中所有的烦闷马上被融化,继而升华出胸。 妈妈拎着饭盒走进医院的大门,她很快看到了我们,并向我们走来,我并没有 让梁萧去躲,妈妈见我能出来转终于露出了憔悴的笑容,但认出梁萧后,她的脸不 可思议地马上板了起来。 梁萧两手扶在轮椅上,略带羞涩的低下头。 “妈,你不要误会她,她是来为我补习功课的。”我替梁萧辩解,也替自己。 “补功课!我们陈星现在需要的是补身体,你想赖帐啊,没门!”妈妈朝着梁 萧冷冷说。 “欠你们的,我迟早会还的!”梁萧抬起头,“可欠陈星的我想不仅仅是钱。” “那也用不着你补!”妈妈一时感到语塞,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向病房走去。 “不,我要她补!”我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或许妈妈看出我见到梁萧后确实心情不错,并且梁萧也确实在认认真真地为我 补课,以我在班级的成绩我是个升重点高中,上大学无望的中等偏下学生,梁萧来 也无碍治疗,对我也没什么坏处,妈妈便不再反对,爸爸由于生意忙,更是极少来 看我。 法院办案人也来过医院,见我还需要治疗一段,便没过多地问,我说我不想再 打官司了,他们瞅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便走了,当时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被妈妈挽扶着参加完期末考试的,考试时班主任表扬了我,并号召全班同 学向我学习拚搏精神,当时几个学习好一贯瞧不起别人的同学瞥了我一眼,他们差 点没笑出声来,我没过多地去理会他们,只是满怀信心地参加完了期末升级考试。 暑期放假开始不久,我便出了院回家进行休养,大约又过了一周,法院给我送 来传票,传我到法院正式开庭。这时我已能进行正常的活动,开庭的那天爸爸他们 需要到车站去接一批抢手货,便叫我一人先去法院,并叮嘱我千万不要急于表态。 我独自一人向位于这座小城中心的法院办公楼走去,对于我,那座楼是陌生而 又神秘,庄严而又极富吸引力的。 我拎着爸爸塞到我手中所有的住院票据,来到了法院门口,梁萧孑然一人立在 门卫室旁,他正望着我小心翼翼地从三轮车上下来。她的身上仍旧穿着那套带着补 丁的衣服。我想上前和她打下招呼,但她已转过身去,向门卫室的警察出示了传票, 走进法院办公楼。我抬头望了一眼挂在法院门廊上的国徽,掏出传票向门卫室走去。 我俩一前一后来到传票上指定的房间,被指定到两把椅子上坐下,办案人看了 看不无紧张的两个小当事人,皱下眉头问我们的代理人现在何处。 我转头瞅了一眼梁萧,她也正抬头看着我,谁也没作声。 “原告先答!” “他们去车站接货,过一会儿来。” “被告?” “我爸咋晚又喝多了,现在还没醒” “母亲呢?” “她,五年前便去世了,”说完她埋下头。 法官和书记员相互望了一眼,法官摇了下头让我们到走廊里的椅子上坐着,等 我的父母来再接着开庭。 “法官,这场官司我不打了,”我立起身,大声说道,屋里的三个人都惊诧地 把目光转向我。 “你想撤诉?” “对,我不打了。”我从手中拎着的兜里拿出住院票据,并把它举起来,说道 “这些就是你们让我举出来的证据,我现在当着面把它们毁掉,”说完,我把所有 的票据撕成碎片,并丢到了身旁的纸篓里。 “好,本庭现在准许原告撤诉”,法官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如我所愿依法进行 了宣布:“现原、被告双方请回,明天来本院领取裁定书。” 我和梁萧分别在笔录上签了字后,一齐向外走去。街上,对我回去如何向爸爸 交差引发的担心一直在我俩之间徘徊。 到了中午,我和梁萧才决定各回各的家,彼此道了声再见,便朝自家的方向走 去,走了几步我忽然意识到忘记了什么,忙停下身,扭头想叫住她,她这时也扭过 头来看我,我便朝法院的方向指了指,她会意地朝我点下头。 到了家门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已闯了大祸。我知道自己在法院的英雄壮举需要 付出一定皮肉上的代价了,果然不出所料,我刚走进屋,爸爸便冲了过来,没容我 做任何辩解便重重地给了我一个嘴巴,我被打了一个趔趄,耳朵嗡嗡作响,他破口 大骂着转身去摸一根他常想用来教训别人的木棒。要不是闻声跑出来阻拦爸爸的妈 妈边骂我边让我跑,我是不准备对这场迟早都要来的惩罚进行躲避的。 我捂着脸,开始彷徨到炎热的大街上,被打的地方和被太阳暴晒的油光光的马 路一样让人感觉到火辣辣的,我只好躲到商店里,漫无目地的混夹在人群中,一个 柜台一个柜台地消磨时光。把脸上的肿痛不断丢落到人们的脚下。 当夜幕开始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从地面上升起的热浪时,我才无可奈何朝我们的 班主任家走去。这是我用一下午的时间在意识中构筑起的避风港。 当我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向我的班主任老师讲清楚以后,她微笑着说:“你期末 的成绩在全班排到第九名,是梁萧一直在给你补课才使你进步得这么快?” 毫不夸张地说梁萧对我说什么我都能清楚的记住。班主任毫无隐讳地说“你照 这样下去,不仅考一中没问题,就是升大学也有希望,不知梁萧在班级学习怎么样?” 班主任对我的关心是因为我学习上的进步而升的温。 梁萧曾经对我半开玩笑地说过,她在她的班级里口袋第一穷,考试第一名。班 主任又详细地问了问梁萧的情况,叫我在她家等着,她带着我期末成绩单去劝说我 的父母。 我木然地坐在客厅里,静静地听着挂钟滴滴嗒嗒地响。手中拿着班主任为我找 出的几本杂志也不知从哪一页看起。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她才从外面进来,后面跟 着妈妈。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无可奈何地看了妈妈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我的班 主任老师,不知她是否说服了我的爸爸,我在迷迷茫茫的潜意识中已经理解了他, 他对我近于严厉是对我天性的矫枉过正。 我在班主任的劝说下,和妈妈回到了家,爸爸已经睡去,我知道他真的如班主 任老师说的已经原谅了我,否则他的巴掌会一直等着我回来。 第二天清晨,还没等我醒来,妈妈就来到我的房间里叫我,“我和你爸去车站 接货,你去法院时带着这套连衣裙给梁萧,并邀她晚上到家里来吃晚饭,说完妈妈 把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放到我的床前,然后她转身出去了。 我激动地抱住那个包装盒,所有的梦里梦外的不安都飘到九霄云外了,我兴奋 地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身子在地中央转了几个圈,才放下手中的包装盒,穿好衣服, 开始收拾房间。 我和梁萧如时来到法院。从法官处领完裁定书,便一同来到街上,我把自己手 中的那份裁定书搓了几下便丢入路旁的卫生箱里,她不解地望着我,注意到了我手 中的包装盒。 “把你的那份裁定书给我,”我把手中的包装盒递向她,“这是妈妈用来感谢 你为我补课并取得好成绩的。”我方才和她见面时就已把我的成绩告诉了她,她也 很为我感到高兴。 她迟疑地站在我面前,并未接包装盒,也未把她手中的裁定书递给我。 “我已经欠阿姨她们很多,这份法律文书就是最有纪念性的礼物,我要好好保 存它。”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份裁定书叠好揣到那带有补丁的衣服口袋中。 “我想你也该有一套换季衣服,否则,太热是容易让人生病的”。我又把手中 的包装盒向她的怀里轻轻地推了推,她这才把它接了过去。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她便经常到我家为我补课,我也一改以往学习上的松散, 加倍的努力终于考上了她所在的那座省重点高中。 我在高一时她只给我补了半年的课,因为下半年她要集中精力进行复习迎接高 考,我俩也只限于白天在校园里偶尔地见次面,不幸的是临近春节她的那个一直想 把女儿从学校拉回家里的父亲也病逝了。我们全家都去为她爸爸送了葬。高中毕业 时,她报考了几家医学院校,后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外省的一家医科大学,接 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她便来到了我家,那时我也正放暑假在家。暑假开始后我俩 便几乎天天见面,她为我补习一些功课,在一齐聊天去电影院和公园,来放松她备 考时积蓄的紧张。爸爸、妈妈得知她被录取的消息,也早早的收了摊,分头买菜买 酒准备庆祝一番。 “我想去爸爸、妈妈那儿一趟。”梁萧忧伤地对我的爸爸、妈妈说。 出乎我的意料,爸爸不但同意让我随同前往,还递给了我几十元钱。我不解地 望着被夏日的阳光晒得黝黑的爸爸,手里举着钱。 “快去快回吧,别在路上太贪玩,多听你萧萧姐的。”爸爸朝我们挥挥手便推 着那辆早已在我心中没了一点位置的自行车走了。 我把手中的钱塞给梁萧,如释重负地说:“是否为梁叔他们买酒你来决定。” “买!”她毫不犹豫地说道:“也给妈妈,她离开我太早了。”她噙着泪。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拉着她的手,我俩许久没有说一句话,她的眼睛已 哭得有些红肿。我俩没有坐车,只是徒步地向市里走去,路两旁枝繁叶茂的树木把 太阳的余晖调剂得静悄悄的,我在心里反复地塞选着几个话题,这些话题只是让我 把她的手拉得更紧,却一个也没铺到路上。 三 上了大学以后,每逢假期,梁萧便到我的家里,帮助忙忙碌碌的爸爸妈妈做些 家务,我也尽量地谢绝班级里的同学拜访,整日地和她呆在一起,这时她已很少给 我讲功课,讲的较多的则是她在大学里的见闻,她的同寝将有一本新生的诗集将要 出版并计划送她一本册,她班的班长,已有人主动接近并表露好感,当我得知她班 的班长是位男同学时,我再也无法放心得下她的披肩长发。她也经常地留在我家住 下来,给我家的另外两位成员讲这些见闻。妈妈似懂非懂地,却听得很认真,爸爸 边听着边典货,不时发出一句模糊的赞同。 转眼两年过去了,我也结束了紧张而又漫长的高中生活,经过高考的一番洗礼, 我虽没被她的学校所在的那家重点综合大学所录取,但还是如愿以偿的考取了本省 的一所综合大学攻读法学学士学位。 是梁萧陪我去我的班主任那里取回录取通知书的,我俩往回走时她对我说我俩 的学校虽不在一省,但距离也不远。我激动地朝她点点头,边走边向她靠拢去,她 小心翼翼地持着我的录取通行书。 “我希望我能永久保有这个通知书,这里有你的汗水。”我被宣布高中毕业后, 我就不再称呼她姐姐。以前我也很少用这种称呼,并不是我尊重她,而是尊重之花 长在了一种渴求的基础上。她似乎也应该注意到这点,尽管她表面上对此无任何反 应,但我猜测她已经注意到,否则不会总是面对我的双眸羞涩的去笑。 她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说道:“只有桂花香,没有汗汁味”, 她又笑着将举起要去仔细鉴定一番。我则随着她放慢了脚步,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 的肩膀,在我的胳臂接触到她的身体时,我霎时间觉得心中期待的那种轻松是不存 在的。尽管一轮轮愉悦如同水波一样通过手臂不间断地传递给我。一粒种子所蕴育 的春花秋实要远远重于它本身,我头脑中飞来飞去着各种比喻,生动,形象,而又 扑塑迷离。她似乎并没注意到我的这一动作,仍旧认真地把我的录取通知书高高地 举到阳光下,“小弟, 你的和姐姐的一样漂亮。”她说着在我面前晃动了几下通 知书。 我并没有去注意她下的这个结论,急于去更正她的对我的称谓。“以后不允许 你叫我小弟。” 她看了我一眼,侧了侧身把我停放在她腰部的手轻轻地推开。我把我那只手急 忙插入自己的口袋里,缓缓地释放方才积蓄起来的幸福的感觉。 “因为我已经长大。”我知道自己是在为方才的举动而进行辩解。 “可我也在长大呀。”她微笑着对我说,似在面对着一位仍旧不懂事的孩子。 她现在若还有这种想法,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悲哀,这或许就是秋季里早晨的那 段秋凉,我早为自己鼓足勇气进行了合乎逻辑的比拟。这种勇气是无奈的。 我顿时觉得心跳加快,浑身不自然地在轻轻颤抖。她则凝眉望着我,象在期待 我发自内心的表达,又象在准备对我的一些敢于冒出来的想法进行否决。 “可我喜欢你,爱你”后面两个字虽被拉得很长,但低得连自己也没听清。 她听我这样说,停了下来。断定我的认真后,用力甩了一下她的长发,转身愤 然离去。 望着向前疾走的她,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长沿着她走的方向迈起自己的 腿,我的腿要比方才胳臂上那甜蜜的重量重上几千倍,我甚至感觉到眼前有些迷茫, 连她的背影也看不清。我已没有力气在此时此刻缩短我们的距离。当我赶到我父母 那里时,早已赶到的她正要离去,妈妈极力挽留着她,爸爸的脸上堆满了平日里少 见的笑容,他正在收拾摊床准备回家,自然是要为我庆贺一番。 梁萧编出的理由也没说服我的父母,况且妈妈的那股子被兴奋装饰起来的真诚 点缀着的慈祥是极富说服力的,不容梁萧愿意与否,最终还是我们四人一起回到了 我家。 “你去小星屋里给他讲一些上大学的规矩吧。”妈妈在厨房里反复催促梁萧。 梁萧始终没进我的屋,并且在中午的庆祝午宴上板着脸,没有特别地对我微笑 和祝贺一次,我顿时觉得过去她对我的微笑是那么的珍贵。 吃罢午饭,她便匆匆地走了,说要去她高中同学家,我没去送她。送她也送不 走我心中对她的期盼。 “你考上大学就神起来,怎么这样对待梁萧。”爸爸送她出门后回来对我说。 虽然他在责备我,却不象以往那么严厉,语气要和缓得多,“我看你和她的关 系应该挑明” 爸爸的想法我是知道的,只是此时我更不愿同他讨论这个。我无可奈何地望了 爸爸一眼,无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爸爸从来也没关注过我的伤心,他 是无法知道我此时的心情要此他那焦急更为焦急,他是不会守全明白我的内心所想, 他和到我的房间,他的耐心锐减,大声地对我说:“你们俩总是呆在一起,挑明什 么还用我教你啊!”他瞅着我,见我仍旧不作声,又接着说道:“咋的,你对她不 满意!” 我没对父亲的问话做任何回答,我的回答很少能够引起他的共鸣。我把脸转向 靠墙的一侧,望着挂在墙上的梁萧的一张照片。照片是她在上大学以后寄我的并经 过放大过的照片。此时照片上的她甜蜜得让我嫉妒,隐约人些怨恨“就你那猴样, 还瞧不起人家,梁萧赶不上明星,但也真挺漂亮的,性格又” “你让我静静好不好!”我打断了父亲的话, 并把头又向墙角深处转了转。 爸爸很快明白了事情真相,变得愤慨起来,“他妈的,她梁萧也太没良心了, 咱家每年搭在她身上的钱还没个一千两千的,要不是你当初横竖拦着,我再找她爸 爸两次,她早被从学校里拉了出来,还有她的今天,一上大学就洋了,不行,我得 去找她!”说完他用力地推开房门。他蓄积的恼怒弄得门框碰碰作响。尽管这种响 声以前常常发生,但这一次不是对我而是对梁萧,令我更为紧张。 我急忙从床上立起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说道:“爸,你回来,这和良心, 钱都没任何关系。”这是我一直包装起来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生动提出, 梁萧在声场我更不会有说出的勇气。 “这些年咱们家一直哄着她,图个啥,不就想让她将来做你的媳妇!”说着他 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爸你回来!”我大声喊道,妈妈惊诧的目光也没拦住他。“你要去的话,我 就去死!”我的这句话扯住了他的脚步,他转身皱起眉头观察着我的决心。 爸爸没有去,谁也没去找梁萧。爸爸的怒火更加令我难过,他对着我的忧伤而 不断的叹息,全家似乎面临着一场灾难,灾难令我们都拥有起各自的失落。他们在 我面前不间断的叹息在我被大学录取所带来的兴奋的催化下,更令自己惆怅而憔悴 万分。第二天我病倒在床上,高烧不止,中午我不得不在爸爸妈妈的护送下来到县 医院。 一位年过半百带着花镜的大夫仔细地诊视了一番最后断定病是由于过分的激动 得来的。 “是这样的,他刚考上大学,昨天去领取通知书后” “范进中举。”老大夫急于下的结论马上让父亲的语气变了,“我儿子可不是 范进!” 无论这次大夫如何下的诊断,我被他们定为需要住院观察,我是生来第二次住 院,也是因为梁萧而住的第二次院。 住院后第三天上午,梁萧来到了病房。我刚洗过脸,正等着妈妈为我送饭。这 次装着我早餐的饭盒是由梁萧拎进来的,她轻盈地来到我的床头,打量着我的沉默。 “姐姐既便是搞医的,你也不应跑到医院等啊。”她边整理床头柜上的东西, 边微笑着对我说。 我依旧没有作声,只是尽量没让她的一举一动离开我的视线。 她放好饭盒后,来到我的床边,又开始注视着我,似在等着我对她的问候。我 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那双美丽的早已深深的印迹在我的心上的眼睛。另外两张床 上的病人都在不解地看着我。这两天当妈妈送饭走后,一直是他们在安慰,祝贺, 赞扬,□慕我。一丝苦楚涌上心头,我无奈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贪婪地望梁萧的 脸庞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被什么抚动,当我睁开眼时,我简直不敢 相信,是梁萧的长发垂在我的脸上,她清秀的面庞在朝阳的辉映下显得幸福而又镇 静,那双美丽而明亮的双眸在不停在向我诉说着什么下午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一中 的校园。 “我应该向这里举行个告别仪式,我上大学离开这里时没来得及向母校告别, 今天补上吧。”她摇动着我的手,我的情绪也渐渐的和她同了步,说道:“今天的 告别仪式一定要在每个我们到过的角落。” 我俩信步来到了教学楼后的白桦林里,静静的,只有白桦树在痴情地挽留夕阳。 梁萧忽然放开了我的手,躲到了一棵白桦树后,我愣了一下,马上追了过去, 她开始笑着向林子中间的凉亭跑去,我俩在回荡的笑声中一前一后跑到亭子上,她 背靠在亭柱上,垂下自己的视线,胸部一起一伏地调整着呼吸。 我喘吸着,因头晕而在眼前的金星并未阻止住我,走上前去,牵起她的一缕秀 发,并把发稍放在自己的掌心,她更加娇羞地低下头,同时用脚尖在地面上轻轻地 划动,我又前进了一步,用双手向上抚了抚她的头发,慢慢地俯身向她吻去。 当我轻轻地吻过她以后,她抬起头,动人的双眸,妩媚的表情早已令我心中对 她的怨恨,猜忌荡然无存了。 “我这些年受你家的关照──其实我很想有机会报答你们”我伸手去捂住她的 嘴,当我放下手时,她接着说道:“没想到碰到了你这样难缠的弟弟,你现在还小, 将来会感觉到姐姐误你前程” “可没有你,我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我一直盼着毕业,在你考上大学,我便开 始拚命地学习,现在如愿以偿了,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我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没再言语,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晚上我俩共同地回到了家中,解除了父母的担忧。 大学的校门,踏进去就让你有一种异样的轻松,梁萧很早就曾对我说过,我入 学后也有这样的体会,尽管这种轻松的理由数不尽数,但读过大学的人有谁不感喟 这种轻松恰恰是由那些千差万别的不轻松组成的。新的希翼是大学新生在欢声笑语 中飞入象牙塔的翅膀。这翅膀经历风霜雨雪的考验是必然的,关键是否能够以一种 轻松的态度加以对待面临的各种考验。当一个人以饱满的热情专注到一项事业或某 一追求上是无所谓失败的,承认自己不轻松而已。慎重选择,学会放弃,自然而然 就会明白成功负重,失败轻松,所面临的是明天要翱翔的天空。入学的第一天办完 各种手续后,我便同爸爸来到学校为家长准备的住宿地方。 “你什么时候去梁萧那,她的学校离这也不远。”爸爸边说边躺到被指定的床 上,他累极了。一路上反反复复的给我的叮咛仍旧在我的耳边而挥之不去。 我摸摸口袋里全家为梁萧准备的钱。虽没有那种重任在肩的感觉,可能够告别 思念的相会是千金难买的。不拥有思念的人会一事无成的,不管你以什么为思念对 象。 我决定报到后的第一星期天就去梁萧的学校看她。 爸爸点下头,又看了看另外一位正在熟睡的学生家长,压低了声音说:“你要 盯紧点,梁萧那孩子能干长得又漂亮,学习又好将来你要娶不到她,爸爸都要为你 长场大病。”说完他小声地笑了笑,爸爸是不是在为我不愿不敢长久保持的朝思暮 想而推波助澜我无法加以肯定,他的心情我却是理解的。 星期六下午,我便踏上南下的列车。列车的悠悠前行令溢在心中的幸福沽沽荡 出,不断地涌向周身上下。四个小时后,我来到了梁萧的学校,一路上我见到的都 是些欢快的人。 正当我准备跨进这陌生而又亲近的医学院大门,用轻松的目光鉴别一下校园里 的景色与自己一路上想象的有何差异时,忽然我见到梁萧和另外一位戴着眼镜的男 学生正并肩走来,他们的说笑袭击了我,令我手足无措地立在校园门口,目不转晴 地看着她俩有说有笑地走到我面前,终于她发现了我,她先是吃了一惊,马上停住 脚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道:“你自己闯来的?” 我朝她点点头,又望了一眼停了下来的那位大个子“眼镜”,他也凑了上来。 “我介绍一下,我朋友,陈星。”梁萧拉起我的手,又指指那位已有些不自然 的“眼镜说道:”郝正章,我同学。“她的轻松,自然令我的不安在身上散了去, 我挺挺胸,象别的在女友面前的男孩一样往身上涂了几分潇洒。 我作另一手握了握郝正章向我伸过来的手,转头向梁萧说我是来为她送我的通 讯信箱的。 郝正章判断我是刚入学的新生。当他在我肯定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时,他满意地 总数下头。看得出他不该睁大的眼睛出人意料的睁大,可能是导致他近视的原因之 一,我的笑意在胸中涌动了一下,但没能流露出来。我对陌生的尊重要胜于对于一 位与我女友在一起的男士的排斥。 梁萧却朝他点下头,并向他说出了们的校系。 郝正章略有些局促不安地履行程序式地赞扬了我的校系。,他的表现差得令我 更加高兴也更加沉着。 “今晚你还请不请?”梁萧问他。 “只要你俩不介意,现在就去履行我的诺言。”郝正章向上用力推了推眼镜说。 他的穿着十分入时,从头到脚看得出是精心修饰过的。 梁萧望着带有几分犹豫的我,指指她的同学对我说:“上学期期末考试我帮助 过他,他才得了三等奖学金,今天发奖学金,他还算很主动。”说完她示意我和她 俩一起走。 初来此地是拦不住她们此时的兴致的,她们早已做下的计划应付诸实施,尽管 有些疲惫悄无声息地的爬上了我的眉梢,我不十分情愿地随着她们向校门外走去。 吃罢晚饭,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校园里的灯光开始羞涩地亮起来,一对对恋 人或携手或相拥为彼此亲昵的言行提供着无垠的乐园,成了校园此时的主要风景。 和郝正章在校门口分手后,我便随着梁萧到校园内的丛林旁的甬路上漫步,她 渐渐地依在了我的怀里, 转眼二年过去了,在这两年里,我和梁萧大部分时间是进行纸上谈情的,通过 文字敏感地体验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享受着潜在彼此心中的爱与被爱的激情,她为 我写的信大都是“局部地区阴”或“睛转多云”,但却是不间断的,一直保持到我 念完大学二年级,也就是她跨入毕业班前的那个暑期。 她从学校回到县城时,我已在家等她十几天了,并非是我俩的假期不同步,而 是她正告诉我在学校当家教,我的理解与支持是必然的因为我俩家所有的亲属都承 认了我俩的关系,邻居也公认我俩是一对没有领证的小夫妻,她每次回到县城都住 到我家。 吃罢晚饭,妈妈让我陪去浴池。“我有点累,在家洗洗吧。”梁萧仍有些倦容, 尽管她下车后已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好吧,小星热点水,我和你爸去浴池,顺便去你王叔家坐坐。”妈妈说完便 随着爸爸走了。 室内没有开日光灯,只是客厅里的一盏台灯在亮着,光线有些暗淡,梁萧若有 所思地坐在客厅里,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我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便去厨房里热水, 她直身收拾饭桌。 “你先休息吧,”她边在我旁边刷碗边低声地对我说。 我从她的身后将她滑向面前的披肩发轻轻地拢到她的背上,握到手里。 她并没有象我想象的那样转头向我微笑并迎接我给她的一吻,只是仍在默默地 刷着碗。我将双手抚到她的胸前,她却对丝毫没有反应,我很快便没了兴致,双手 垂了下来。 我等待了一会儿,热水壶里的水已经开了,便拎起它去卫生间里去兑水,出来 时见已坐到客厅里看电视,便上前向她打了一个千,拉了个长声,“夫人,有请!” “你做什么梦,谁是你的夫人!”她向正在笑着的我扫了一眼,起身跨步走入 卫生间里去然后便把门锁上,任凭我敲。无奈我只好坐到了电视机前,望着银屏上 的画面换平闪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我故作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便 又心不在焉地去看电视。她来到我和电视机中间,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慢慢 地将头抬起,她美丽的双眸正象清晨荷叶边缘的露珠一样折射着光芒。她刚洗过的 长发被她盘了起来,我俩相互注视着。我把双手放在她盖两侧,然后开始向上移动, 身体也随之渐渐地上移,直到我完全立起来,我才将双手从她的双肩上举起替她将 盘着的头发放开,我沿着她垂下的头发将双手抚在她的腰部,从她齐眉的发梢吻起, 沿着她的眉心,鼻尖一直向下吻去,一处比一处用力,直到我重新坐到沙发上,这 时她的双腿已完全靠到我的腿上,她的身体向后不由自主地倾着,我透过她的裙子 体会起彼此的快感,我将她的裙面吻湿后,她轻轻地转动了下身,坐到了我的一只 腿上,“我想返校”,她忽然打断了我的热烈,我惊讶地望着她,她的神情正渐渐 变得严肃起来。 “可我要”我一只手抱住她的肩,一只手则去解她的衣服。 “现在不行啊,这几天”她推开我。拒绝我的理由隐了去。 我朝她摇头,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快返校!” “我得去干家教。”“就为那几个钱,你忍心离开我,那么你在家教我好了, 教我一些必要的医学知识。”我略有些失望。 “该给你的,我以后会给你的,”她整理着裙子说“你毕业后分配去向想没想 过?” 见到她一本正经地问我,我稍加思索后答道:“你分到哪去,我一定跟去起码 你结婚时我得做新郎。” 她听后用手指轻戳了下我的道:“你别这样总异想天开,我毕业想留在省城, 象咱俩这样的毕业生留在省城相当不容易,我教的那位小学生的叔叔是咱省的一位 省长。” 我象听故事一样听她说完后,我还是不能同意她现在就返校,我俩彼此间的温 存是必要的,绝不应如此短暂。她这样的平去匆匆没有理由。 “这时候才是不应错过的机会,况且我马上就要毕业,而你也已读完了大学的 一半学程。”她在我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下。把没有说出的话传递给她。 无论我们如何相劝,终究没能阻挡得住她返校的脚步。我决定前往她的学校送 她,但她拒绝了,并且还是生着我的气在车站与我告别,踏上火车的,晚上她到学 校后给我来了个电话, 说了很短她便撂了电话,以致弄得我整个暑期都感到莫名 其妙,我只好盼着开学后再和她联系。 开学后我收到了一封她几末前从学校里寄出来的信。信写得很短,是她复给我 的所有的信中最短的一封,也是最令我失望的信。信中写道:陈星: 我已开始实习,由于通讯地址不很确定,故近日不要写信,望你好好学习,争 取毕业获得好成绩。 萧八月十日 吝啬,空洞,乏味,无聊,虚伪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真正的爱情是不会 被克制太久的,总要找出一定方式表达出去。我决定在休息日去当面向她讨个清楚。 可讨个清楚永远只是爱情这首歌的歌名而矣,后面的内容是永远无法清楚的。 又是一场短暂的风尘仆仆,当星期六中午我来到她的大学宿舍时,身上那颗被 煎熬了多日的心终于变得舒缓下来,宿舍管理员向我说明她们的宿舍锁着的原因果 如她所言,但具体每位学生的实习地点管理员也说太清楚,他建议我到梁萧所在系 问一问,我便前往梁萧所在的系办公室问寻,临床系办的几位老师查过我的学生证 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表示不十分清楚,我几乎被他们气得浑身发抖。 我 从那个戴着眼镜仍在翻来覆去看着我的学生证的家伙手中夺下我出示给他们的证件 后,转身冲出临床系办公室。 我无清打采地来到火车站,原计划在梁萧的学校逗留一日现在只好取消,我只 能回学校等待她给我寄信,从信中读出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我的朝思暮想并未换来她的丝毫音信,甚至我有时在想是不是她出了什么意外, 我每过三天五日便向家里挂去一次长途电话,寻问家里是否收到过梁萧什么消息, 渐渐的把妈妈的心也问得悬起来,爸爸也打算来我处弄个究竟。没有梁萧的消息, 谁来也不能宽慰我。 百无聊赖中,我决定去极乐寺,去为我的梁萧及我烧香祈祷。祈祷无非是场院 自我安慰的自言自评语。 星期天我在半梦半醒中从床上爬起来,宿舍里的其他几位仍旧被昏暗的光线围 在睡梦中。老三的鼾声依旧,他的鼾声增长着我们的睡眠时间,降低着我们的睡眠 质量。 窗外的天空布满了阴云我轻轻地打开窗户探身向外望了望,感觉到现在仍不会 有下雨可能,便关了窗户,去找杨铭,他也在梦中,我用力地推了推他,去唤醒他 昨晚酒桌上对我的许诺。他半睁着睡眼向我摇了摇头。 我便责问他是否还醉迷于酒精的含情脉脉。 “我看你才是在一直醉着呢,放着好觉不睡,大老远地去什么极乐寺?”说完 他准备翻身再睡去,我索性将被子从他的身上完全拽下来,他这才睡眼惺忪地坐了 起来,他最近刚与一位女孩分手,他昨晚向我道出的他们的分手理由,是他认为她 的性意识与他不同步,同步与否他前些日子还坚持的早起陪女友晨练的习惯已成了 他身上某块乐于锻炼的肌肉的最为酸痛的回忆了。 我和杨铭在极乐寺里拜遍了所有的殿堂,几乎每从一处殿堂出来后,杨铭都要 对我说上一句:“你这是有病乱投佛。”无论他说些什么我都不去作声,我肯定自 己是虔诚的,虽然我不十分肯定我是对何虔诚。 从极乐寺出来时已近中午,我俩便找了一家小吃部吃饭,点了两个菜后,我又 要了两瓶啤酒,我现在的心情要比早晨起来时好了许多,坐在餐桌旁,我如释重负, 仿佛一切如愿的事情马上会被编好程序一样一触即来,现在需要的便是等待。 外面的天却是越来越阴得厉害,逼着小店的主人将室内的灯打开。 一杯啤酒喝下以后,外面响起了雷声。杨铭抬头看了看笑着说:“你对你的白 雪公主真是一往情深,瞧,上天都为你所感动了!” “这有什么错吗?”我反问道。 他晃了晃手中的杯望着杯中的啤酒故做深沉的说:“这没错,但我看你还不懂 爱情,与你方才在极乐寺里为我封的爱情大左先生相对应,根据你近期的种种表现 我是可以叫你爱情极右后生。”杨铭的振振有词配着的籍以下断言的一时表情,仿 佛我面前坐的不是自己的知音,便是一位与我素不相识的先知。我知道又是啤酒的 调节使他的语言中枢神经失衡。 我向杨铭投去了自己的信以为真,我们翻出的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会成为我们餐 桌上的一道很好的下酒菜。 “我把男人和女人的恋爱比作一场战争,你同不同意?”他端起酒杯,边细细 地品味着啤酒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略加思索以后朝他点点头,他的比喻已不是 他的专利,但为使他的兴致穿织起来的话语不中断,我没有作声。 “战争就得有防线,是不是?”他这样步步紧逼的问话在我俩间还不多见,勾 起了我的注意力。 “男人攻破女人的防线,她便会成为男人的俘虏,而女人一旦破了男人的防线, 则她离他而去为期便不会远矣。”这话令我不无疑惑,“你读了多少本爱情的书, 敢妄自断言?” “书有什么用,纸上得来经觉浅的,情爱之事贵在实践,如此高深的道理不读 过几个女人是总结不出来的,不有首读女千遍不厌倦的歌吗,”杨铭自以为是摆下 头,“女人的防线有两条,一条是生理防线,一条是心理防线,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攻破一条,另一条则不攻自破,而男人的防线则应该永久的虚虚假假,实实,要知 道男人没有一条明确的防线本身便是一条最好的防线,世界上什么最美,不着边际, 却时刻感觉到他的存在,这才最富吸引力,只有这样女人才感觉到你是她终生的铜 墙铁壁,哪怕这铜墙铁壁是牢笼她都不会在乎,而你现在呢,恐怕你生活上所有的 加减法都让你那位白雪公主弄个一清二楚。他停顿了一下,象一位刚刚表演完毕等 待裁判亮分演员一样,等待着我的反应,我知道此时他不会因我的反应而或喜或悲, 他正在他思维的轨道上向前急骋。 “以你为例,不要信地里的和尚的无色无味经,据你们相处的时间,确立你的 防线,找个机会攻克她的心理防线。”他挥动手,象在演绎一个定理,“如果你是 真心对她更应毫无顾忌,这种人类的本能,具体如何操作就不用具我多言。”他放 下酒杯脸上堆满了笑。 他对我此时流露出的难能苟同的想法皱了下眉,“人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 空折枝,难道你每次和她在一起没有性的欲望?”他的脸露出了近于嘲讽的面容。 “有,可就是没有机会。”我在躲避他将会对我发出的语言嘲讽。 没待我说完,他便大笑起来,刚喝入口中的酒喷了出来,他指点着我说:“爱 情大右先生,男男女女之间两步之内便会有机会,只要她还肯与你保持两步的距离, 你想拥有她什么你都会如愿以偿。” “可我想拥有她的真情实意。”我在据理力争。 “你真蠢,你可否懂对立统一,没有对立何谈统一。”杨铭开始津津有味地谈 起他对爱情的进一步认识来,他的旁征博引若是放到了我和梁萧热恋的日子我会笑 得喷饭。杨铭的话现在却将我的心里拔出一片狭隘的晴空,这片晴空只容得我的现 在,但绝不可能容得我的未来。外面狂泄的大雨让我回到学校以后患了一场感冒。 高煤烧很快将我心中的晴空排挤得无影无踪。 没有梁萧的音讯,我感觉到这学期特别的漫长,勉强地通过了期末考试,我便 心急如焚地赶回家中,家中同样让我感到十分失望,要到春节时,我仍未收到她的 任何消息。终于爸爸有些沉不住气,对整日守候在电话机旁闷闷不乐的我说:“应 去她的学校找一找她,千万不要让她什么出意。” 我无可奈何地点下头,决定去她的学校找她。 坐了将近一天的火车,我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梁萧的学校,校园里静悄悄的,路 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两旁的长椅笼罩着银白色的外衣,我一路小跑来到梁萧所在 年级的宿舍楼,宿舍楼门并没有锁,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搓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 用力推开那扇冰冷的铁门,探身走了进去,走廊里的灯在打着瞌睡,弄得里面昏昏 暗暗的,我跺跺鞋上的雪,试图跺出一点声音来,然后试探着向门卫室走去。 “谁?”门卫室里终于传出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一位老大伯拎一个哆嗦的 收音机从门卫室推开的一条门缝伸出头来,他手中的收音机砰砰地磕到门框上。我 被他的这种警觉弄得笑出声来,赶忙上前自我介绍来此的目的,并掏出学生证递给 他。他上下打量我一番,接过我的学生证,又把身子抽回屋去,重新把门关好,透 过门卫室的窗户我见他正在灯下仔细地翻着我的学生证,看完后,他向外摆下手, 示意我可以进入门卫室里。 我蹑手蹑脚地开门走了进去。很怕我过大幅度的动作引起他的怀疑。 “你方才说找谁?”他边说边把学生证递给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本,看样子 要进行登记。 “梁萧,请问她在吗?” 他凝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在这住的学生没有叫梁萧的。”说着他放下手 中的本又拿出一个本翻起来。 我屏住呼吸望着他。 “没有。”他将手中的本子抖抖朝我说道。 “她能去哪呢?”我自言自语道。 “她没回家?”老人家替我担心起来。 “她这学期一直在外实习,会不会” 他听我这么说,伸手去摸电话,他的话语里也开始带着疑虑,“我给校保卫部 挂个电话,你去和他们联系一下,让他们帮你找一找,梁萧是你什么人?”他开始 拔动电话。 “谢谢您,大伯,先不必和学校联系,我回家再等几天,她在本市有份家教工 作,有可能她一直忙于做家教。”我上前把话筒接过来重新放好,我不想在弄清楚 梁萧现在何处之前去惊动她的学校。 我连夜起回了我家所在的那座孤独的县城。当我拖着疲倦的晨星敲开家门时爸 爸和妈妈正在焦急地等待我。他们把我扶到沙发上,又仔细地打量我一番,才彼此 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你到学校啦?”妈妈边往姜水里加糖边小声问我。 我微张着双眼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梁萧来了个电话——”没等妈妈说完我一下从沙发上坐起,她的脸 也很苍白,显然她昨晚也一夜没有合眼。 “你还是先把姜水喝了,暖暖身子再说。”一直在旁边抽着闷烟的爸爸声音沙 哑地说。 “她现在在哪?”我急切地问,并没去接妈妈递过来的姜水。 “在天涯海角呢,她也太野了。”爸爸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忧郁。 “天涯海角?你们能否把话说清楚一些。梁萧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妈妈?” 我近于哀求地说道。 “天涯海角,就是海南岛的她说你们上地理课时学过,能旅游的地方,”爸爸 叹了一口气。 “她去海南了,去旅游,怎么会呢?”我半信半疑地盯着爸爸的一举一动。 爸爸把手中的半截烟头掐死后,扔到了烟灰缸里,“这是她在海南打电话亲口 说的,她是和她教的那个孩子全家人去的,并且过春节也在那里,让我和你妈转告 你,我看这样的媳妇将来养活不起。” “可过了春节她回不回来?”我茫然地望着摆在茶几上电话。“这她没说,她 只说给咱们全家拜个早年,别的啥也没说。”爸爸说完看看表,催促我说:“你先 把姜水喝了,然后去睡觉,我和你妈过一会儿还得出床子,这两天卖得挺好。” 喝下去的姜水也没能温暖了我的全身,我回到自己的床睡了一觉醒来才感觉到 自己正在发烧,想爬起来却感到周身没有一点力气。我不得不静静地躺在床上,胡 思乱想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走下床,扶着墙壁向客厅走去,倒在沙发上后,喘 息着摸起话筒给妈妈挂了电话。 我住进了医院,春节前前后后,我是默不作声地躺在病床上体会着外面的人如 何用鞭炮辞旧迎新的,爸爸、妈妈轮流地守候在我的身旁,期待着我这个可伶的天 之骄子康复的微笑。 在爸爸妈妈目光中,我度过了一个不愉快的这寒假生活。 “你到学校后给梁萧写封信,问她到底咋想的,过节也不回家?”开学临走时, 爸爸不无埋怨的口吻让我带出很远。 我返回学校以后,我没有为梁萧写去半个字,也尽量不去想她,直到又一个学 期结束,我也没收到她的任何来信——谁想为爱情下一个准确的定义都是徒劳的。 我当时这样想,但我是仍旧无法宽慰自己,我知道除非我真的不再去爱她,否 则我是无法使自己欣慰起来的。无论梁萧是否承认,当初没有我家的宽宏大量和最 终的让步,她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大学生的,尽管我承认没有她的帮助和激励我也不 可能步入象牙塔,但我们上了大学以后,她得到我家的帮助并不比我少,她既便是 有力量来背叛我为她所付出的一切,但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辜负我家的期望。我家 对她的付出是虚伪的,同时也是真实的。 当我开始大学三年级暑期生活的时候,如果正常她已走入了毕业的行列,我这 样做假设其是我俩久未联系给我带来的凄凉所致。我并没去她学校关心她的分配, 现在她给我的感觉是她已不需要我的关心,我只有坐在家去等,等她的归来,或者 说是她良心的回归。 回家度假的第一个上午,我很晚才从床上爬起,光着膀子,穿着托鞋来到客厅 里,妈妈为我准备的饭放在茶几上,被报纸盖着。我揭开报纸把它丢到沙发旁,逐 个碗碟看了看,然后起身把电视打开,音量调得大大的,足以与街上传来的汽车喇 叭声抗衡。我回到沙发上,边向嘴里丢着东西边欣赏着电视节目。吃罢便用一张餐 巾纸擦擦手和嘴,便躺到沙发里,把双脚搭在茶几上看起电视来,正当我恹恹欲睡 时,我感觉有人在轻轻搬动我的双腿,睁开眼时见是梁萧,她的头发较以前略有些 短,上面打着蝴蝶结,穿着一套粉红色连衣裙。 我并未对她的到来表示几分惊喜,心里虽然有些兴奋,却控制着不流露到表情 上。 “闻到你的不稼不穑快把饭搞馊了我不得不来了。”她说着去收拾茶几上的东 西。 我也正了正身子,端坐在沙发上,任她去忙碌。 待她把茶几收拾完毕,我才问她:“你分那去了?我爸妈挺关心的。” “我方才去告诉他们了,听他们说你还没起来,我又在街上转了转才来这儿。” 她手里拿着一盒录相带,可能是在街上租的,她和我在以前的几个假期里经常 在我家看录像。 “你昨晚就回来了?”我转头问她。 她点点头。 “在你姑家住的?” 她又点下头。 “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和你联系。” “我——一直忙于分配的事,现在好了,我留在了省城,以后再见面就不象以 前那样难了。”她慢条斯理地说。她的满足似乎与我无关。 “真的,你留在了省城!”我来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双臂,她垂下头,红润 的脸颊略表现出一丝紧张,这是我俩以前单独在一起时所未见到的,我向前探了探 身去吻她,她向后躲了躲,抬起一只手向外推了我一下。 “不要——”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要——”我整个身体向坐在沙发上的她靠了过去。 她用力地脱开身,晃晃手中的带,大声说:“咱们看看录像带吧,不要胡闹好 不好!” “以前总看,没意思!” “这里录的是我海南之行,一直没机会拿回来给你和叔婶看。”说着她抽身去 放录像机。 我忍着内心的冲动,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待她调试好,在电 视屏幕上能清楚地看到图像时,我见到的画面是她在机场登机的情景,她穿着厚厚 的羽绒服,她回到沙发上为我讲解。当画面上出现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孩子时,她 说道:“就是这女的哥哥帮我联系的工作单位。” 对于她的绘声绘色,我此时除了嫉妒,而唯一能掩饰自己因怅惘心情的便是杨 铭曾对我说过的那种两步之内便有机会的渴望。 “这里是兴隆镇温泉”这时画面上是她身着泳装被一个男子扶着小心翼翼地试 水温,并被那位男子鼓励着向温泉里走去,我再没有耐心去看画面,转过头去看她, 她正羞涩地举起遥控器慌乱地向后倒了一段带。 “你穿泳装时更靓!”我随口赞叹她一句,没有过多地去理睬她物惊慌失措, 她似乎意识到不该让我看到这盘录像带。我起身伸手搂住她的腰部,将她压倒在沙 发上。 她的脸马上变得苍白起来,眼睛也睁得大大的。我没再理会这些,任她向外挣 脱,我则被兴奋支配着,欣慰的不顾一切,待她挣扎的力气稍为减弱时,我去脱自 己的衣服。 终于她似乎积攒了全身的力气,将我从她的身上推开,我向后退了几步,一屁 股坐到了地上。 她从沙发上跃起后,哭着跑出了客厅,呆呆地坐在地上,我手里握着她裙子上 的一粒扭扣,静静地听她开门离去 四 咎由自取,大学三年级的暑期则是注定又要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家度过了。是我 自己不珍惜能够和梁萧在一起的机会,否则是不会这样的。但我俩之间关系竟如此 脆弱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应该留给我一个自由的空间,正如我给她的一样。我 把梁萧海南之行的录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除了她在温泉游泳的那组镜头,看不出 她有和我分手的可能,况且在温泉里那个男人几次想拉她的手,都被她推开。 开学后,我带着暑期积淀起来的矛盾心情返回学校,我冥思苦想着如何去见已 成为医生的梁萧。一个人选择放弃容易,但放弃选择却是困难得多。 一天中午我正带着自己的心事手持饭盒去食堂买饭,在路上我感觉到一个人挡 住了我的去路,抬头看时见是杨铭。 “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难道是失恋了不成?”杨铭的脸上总是印着许许多 多的快乐。他总在我面前夸张地说他一生最大的烦恼便是寻找不到烦恼。他自己的 心事他新陈代谢的快,别人的心事他最喜咀嚼一番,然后吐出来,抗烦恼免疫力由 此增强,我曾当着他的面这样说。 见我没有作声,他自我调侃了一句,接着略带神秘地向我挤了下眼睛说:“莫 非是我的理论凑了效,令你运用后产生新的后顾之忧了。” 我知道自己无法对他怒目而视,在他那里怒也无效,他是我的一个烦恼接收点。 有一次上课他通过几位女同学传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的多愁善感, 落款处画着一个垃圾箱,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他在搞恶作剧,自以为魅力十足,招惹 了哪位女同学的注意力。我为此兴奋了好几天,待弄清楚事情真相时,我送他此绰 号。 “那么产生了负效应,好吧,晚上你请请我,我给你解药,”他笑着闪了一下 身,让我走了过去。 下午的课我也没听进几个字,上了一节我便逃回宿舍睡大觉,待我被人推醒时 才发觉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你怎么如此萎糜不振?”杨铭见我已醒,用力拽着我的胳臂将我从床上拉起 来说“我请你出去喝点。” 我坐起来朝他摇摇头,我没有了任何兴趣。 “为了个女人不吃饭,还算什么男子汉?”宿舍里有几个人也随声附和,他们 并非是有意劝我。他们低估了梁萧在我心中的位置。 “你怎么就知道我为女人而不思茶饮,我是怕你买不起帐单,今晚就免你一劫。” 我一跃从床上跳下来毫无气力地在地上走出几步,自欺欺人地表明自己的坚强。 杨铭微笑着看我做动作,不断地向外打手势催我。我终于没能推辞得掉,便准 备捱一、二小时同他出去吃顿饭。 “你暑期操之过急了,所以未能如愿以偿?”席间他伸长了脖子问我。 “我认为你很龌龊!”我认为这样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 “胜者王败者贼,你是否想到如何挽回危机——”他对我的评价似乎毫不介意, 仍尽力想为我指点迷津。 “就算你说得对,现在怎么办?”我无法在杨铭面前长久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尤其是没有在自己心中稳定下来的观点,他能够在课堂上讲台前连续讲四十分钟而 不绝,使原本因其不断地逃课而判其考试不及格的老师最终取消对其的判罚决定。 他对任何事件的反应我都自愧弗如,他对一个问题可以说出多种解决方法。 “玫瑰战略,记住!玫瑰是打开女孩子心扇的很有效的钥匙,尤其象你们这样 有一定感情基础的;爱情是不能走中间路线的,如果玫瑰不行,我奉劝你还是及早 转移一下目标,以免误己误人,将来有闲情逸致之时让她做你的一位情人,轻轻松 松的建几个爱情驿站,其乐也是无穷的。” 我俩喝得很晚才相互拉扯着摇摇晃晃回到各自的宿舍。 我考虑了几日,才择了个星期天,到街上买了束红玫瑰,打了一辆的士去市医 院,乘出租车非我本愿,只不过我手持玫瑰挤公共汽车,会让更多人看去我的浪谩。 “去见女朋友?”出租车司机扫了一眼我手中的玫瑰问道。 我轻轻地点下头。 司机发现我不愿多说些什么便不再言语,把车上的录音机打开,放起流行歌曲。 我的心则随着车的走走停停和乐曲声的起起伏伏而缓和许多,渐渐地感觉出手 中的玫瑰的重量。 下了车我才觉得秋日的阳光却是火辣辣的,温度虽然不是很高。我忐忐忑忑地 向医院里走去,走了几步,我挺了挺胸,在镇静自己的情绪的同时,也要让别人看 出我身着西装的笔挺。 我打听了几位医护人员,才知道梁萧今天休息,可能在宿舍里,我便边走边问, 向她宿舍走去,她的宿舍门前存着两天前下的没能流走的雨水,这些凑到一起的雨 水泛起一层层波纹,我只好从旁边绕跳到台阶上,走进宿舍里,进了楼才发觉这里 不仅仅是宿舍,也是一个藏药的仓库,一股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门卫室值班员 透过密封玻璃指下我,示意我停下来。 “我找梁萧。”我贴着玻璃大声的喊出我的来意及我要找的人。我希望通过喊 声能把梁萧唤出来。 值班员朝我点下头,向我伸出三个指头,我已在梁萧所在的科里问清了她的房 间号,便朝值班员说声谢谢,沿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开门的小姐并不是梁萧,洋溢在她脸上的笑容不知原因地渐渐消失掉,我急忙 问道:“梁萧在吗?” 她看看我手中的玫瑰,目光里充满了疑惑,“请问你是她什么人?” “朋友。”我回答的很干脆。 “朋友?她刚刚被朋友接走。”她也不愿再忍受走廊里的药味,用手捂起鼻子, 让我走进房间,然后将门推上。 她和梁萧住的是一个屋,房间里两张双人床宣布了这里已经十分拥挤。 “我叫陈星,你没听她说过吗?”来到房间里,我自我介绍道。 她摇下头,指了指窗户右侧的床说道:“这是她的床,你请坐吧,想喝水吗?” “谢谢,梁萧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 “早晨她没说,以前她出去总是晚上十点左右能回来。” 我失望地坐到床上。梁萧的床头同样也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束绢质玫 瑰花,那束绢花被别致的包装着,我送给她我在学校文艺汇演登台演唱的照片并没 象她在学校时摆在床头,可能已放到影集里。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没听她提到过你。”屋里的女孩开始警惕起来。 “我俩已经认识八年,只是最近——”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她急忙奔去开门, 我则紧张地把玫瑰花放在床上。 进来的也同样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孩,他进得门来便双手抱住女孩吻了一下, 女孩摇下头,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嗔怪道:“你怎么才来?”他马上注意到了我, 在女孩的简单介绍声中朝我点下头。 我感到我已是此屋多余的人,忙起身告辞。两人也没多说什么,相互看了一眼。 女孩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男孩便同她一起送我到门口。 出得门来,身后的门便关了上,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起步向楼下挪去,向楼 下走了几个台阶后,我猛然想到我应为梁萧留下几句话,便又转身上楼,来到门前, 刚要举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孩断断续续的声音,“别——这样,会弄脏衣服 的——” 两人仍在门旁,我慢慢放下举起的手。我担心我的再次出现会惹起女孩的不满, 而后对我的玫瑰花施罚。摇头一笑,转身下楼。 梁萧依旧没给我任何消息,春节的几天假日她也依旧没出现在我的家里,可能 她依旧在生我的气。我不再相信玫瑰。 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以后,我便带着家里的嘱托和为梁萧拿的几件衣服去她 的单位。我找到她,她正在为一个病人做检查。知道我来以后,她便放下手中的器 械向外走来,边走边把口罩向下拉了拉。 “叔和婶他们还好吗?”她问。 我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她的眼睛里充满的是失望,方才想好的一些话 马上夭折了。 “这是爸爸妈妈给你捎来的衣服。”我把包裹递向她。 “你自己留着用吧,我有——” “开什么玩笑,我是男的——” 她把我举着的衣服接了过去。 “谢谢你,如果没别的事我还得检查病人。”说完她把口罩重新戴好,只露着 那双早已刻在我记忆里的眼睛。 “我想请你——” “以后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的。”她的话我没听得太清,但从她的双眼我也能读 得出来。 我只好悻悻返校上学,强作认真地准备自己的毕业。恋人因素,政治面貌,本 人产地而决定的去向问题注定敲响了我毕业烦乱的脚步声。 来关心我和梁萧关系的自然是知情的杨铭,开学后见到我第一面他便扯住我。 我知道他要问的内容,摇下头不想多说。“干脆,和她一刀两断吧!”他手掌 举起后向下一挥。局外人的建议总是特别利落。 “你最近又处了吗?” “有的女孩需要处,我岂能闲着,耕者有其田嘛。我看你纯粹是一叶障目,不 见泰山。” 见他又要对我谈经论道,我起身想离去。我对他的愤然常常是他揪住我不放的 诱因,他既无善意也无恶意劝导我的功夫与徘徊在我意识中久久挥之不去的想法而 反复萦绕的相差无几。 他紧跟着我,“你的玫瑰也没凑效,你只好等她的判决了。”他似在有意提示 我。 “她懂什么判决?”他把我的话逼得越来越短。 “诊断,爱情癌症诊断不也一样。” “走开,我会感激你的。” 今年春天的宜人程度,我们毕业班没有成群结伙的去郊外现场谈论,大家都忙 于各自的毕业分配找单位。 我也一样,和杨铭每天都到外面去跑省城里的几个法院检察院,给我们的答复 都是尚无编制,我们只好跑效益比较好的公司,也便在这个时候杨铭结识了他未来 的妻子。这对他来说多少也是个收获,作为一名朋友来讲也是种满足。 天正下着绵细雨,我和杨铭边走边骂今年的分配形势还不如去年乐观,但骂归 骂,我俩可都是自标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况且从象牙塔飞出来是去征服而不是去依 赖。 他昨天得到一则信息:省内效益较好的北方集团公司招聘法律顾问,我俩大清 早便起来再次自我设计打扮一番前来北方公司应聘。在公司的门廊里等了好长一段 时间才等到了总经理上班时间,我和杨铭收好伞,按照门卫值班员告诉的房间号, 一前一后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一位年轻的女秘书颇是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我们不卑不亢地到总经理面前亮下相。 在她埋头逐项登记我们的姓名,院校,系别等简历时,杨铭朝她的忙碌努努嘴, 转身朝我挤了挤眼睛,并伸出一个大拇指,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把这位秘书小姐定 格为一等优质品。 我抬手向他的大拇指拍了一下,想他此次前来大概要“陪太子读书” 登记完毕后,女秘书还了我们的学生证,向总经理室挂了电话,征得刘总同意 后我俩被她领进总经理办公室。 坐在老板台后面的刘总正目不转睛象欣赏时装表演一样地注视着我们,他欠欠 身,然后朝女秘书点下头,示意我俩坐到两旁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底下铺了一块 四方形红色地毯,杨铭先坐到靠刘总较近的沙发上,我也随后坐下来,总经理室的 典雅再一次告诉了我们北方公司不凡的实力,也让我觉得今天不虚此行。女秘书垂 着手把方才登记的逐项内容向刘总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我暗自为之点头终于身 临其境验证了北方公司管理比较严格的说法,我紧张地扫了杨铭一眼,见他却异常 沉着地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我很想伸过腿踢他一下,以缓解自己 的情绪。 待秘书小姐介绍我时我并没象杨铭那样只点下头,起身向刘总轻轻地鞠下躬, 并向女秘书说了声谢谢。 “你俩愿意到公司来吗?”刘总待秘书轻轻地开门离去,慢慢地转身问我们, 我俩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我们公司不准备招聘应届毕业生,只是急需法律专业人才,才破了这次格。” “刘总,我想应届不应届并不是至关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个人能否适应贵公 司的工作和完成好您交给的各项任务,您认为呢?”杨铭侃侃而谈。方才见到女秘 书的兴奋又在他的身上泛起。 “是的。”我发表了看法。 刘总马上对今天的交谈发生了兴趣,他刚要再问些什么,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伸手去接,我舒了一口气。 刘总拿起话筒听了一会儿,瞅瞅我们,皱下眉头,语气严厉地朝话筒说:“让 她进来!” 话音未落,门已被推开,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孩冲了进来,进来后便打开哭腔说 道:“她们都反对我去,我偏去,就去——”说完她绕过老板台向刘总走过去。 “有什么事回家说好不好?”刘总向女孩挥下手,语气变得颇为无奈。 “我妈她们这样对我,我没家了——” “不许胡说,爸爸还有客人。”刘总制止她说。 “什么客人,让他们都出去。”这个芳龄小姐开始在刘总面前撒娇。 “小姐,请你放尊重些。”杨铭似乎已忍无可忍,立起身高声说道:“刘小姐, 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你的家,请不要做有损北方公司形象的事情。”杨铭的义正严 辞使我心惊肉跳。 刘小姐被杨铭的这一番话说得有些理屈词穷。她转过身,马上对我俩怒目而视, “你们有什么权利教训我,全都滚,再也不要见到你们,爸爸,快叫他们滚!” “娟娟,你要替爸爸尊敬一下客人!爸爸答应你还不行吗?”刘总无可奈何地 看了一眼他的女儿。 刘总重新打量了杨铭和我,把女秘书唤了进来。告诉她派人领我俩在公司转转, 半个小时后来女秘书这里听取结果。 无论杨铭地表现是否上乘,让我担心的是刘小姐还在刘总办公室,我感到我们 又失败了,我忧心忡忡地跟着杨铭向前走。 “刘小姐方才偷看了我一眼。”杨铭转身低声地向我嘀咕道。他的厚颜无耻简 直让人啼笑皆非。 “你顶撞她,还会成功,收起你的自作多情我还会可伶可伶你,你或许还会一 如既往的潇洒。” “她缺的就是我这种率直,将来我调教调教她。”杨铭颇为得意地说, “就怕刘总不给我机会,我没信心能够应聘成功,一旦应聘成功,我有信心做 他的成龙快婿。”杨铭凡是过关必定斩将。 “乖乖,你现在女朋友怎么办?” “嘘——”杨铭指了指在前面带路的人,向我打了下手势,小声地说:“事宜 时移,爱情亦矣,这你应深有体会?” 杨铭的洒脱和我忧郁注脚着我们的生活。 “你少顾己及我。”我俩互相拍了拍肩膀,轻声地笑起来。 在公司的办公大楼里转了一圈后,我们回到总经理办公处。女秘书热情地向我 们打了招呼。 “先生,这是我公司赠给您的礼物,谢谢您的光临。”说着,她拿起一个文件 包,递给我,我接过它,仔细地看了看,文件包上写着:北方公司,永远的朋友。 “小姐,我呢?”杨铭急切地问。 “祝贺您将成为本公司的一员。”女秘书边向杨铭表示祝贺边递给他一张纸, 说道:“请您按上面的时间同公司进行联系,与校方办各种关系,否则视为您自动 放弃公司为您提供的机会。”她双眼十分自信的闪烁着。 杨铭热情洋溢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握得我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回学校的路上,我垂头丧气但又故作镇静地说:“北方公司的效率,果然名不 虚传,将来为其工作紧张非常。” “紧张中若有美色,虽苦亦甜。”杨铭得意地说。 “你已色入膏肓,不可救药了。”我不无妒忌地对杨铭说。 杨铭毕业去向确定以后,便开始为我的工作担忧,常常随我去聘人单位,但他 是异常的轻松。毕竟能进北方公司的人是不多的,而他却有如此好的机遇。毕业班 里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同学已向系里递交了单位接收函,这说明他们已称心如意,至 少是毕业的事是高枕无忧了。我却在暗暗地做着毕业回到县城里的准备,这个事实 至少我的父母能够接受。况且梁萧那里,她毕业后我去过几次后,很难得到一丝回 应,此时更不准备再“骚扰”她了,也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更烦乱。不去找她永远验 证不了自己的失恋。这时的我已学会也不得不学会把所有的苦恼汇集在一起,然后 冷静的分配到每一人个日子里。每日都有不快乐,但也没不快乐到极点。我对梁萧 有的只是诅咒和谩骂,尽管我不表达出来,但我坚信迟早在命运的安排下,我俩之 间会有个说法。除了我曾在上个暑期对她有过他人建议的生理要求外,我没有任何 一点对不起她,更何况当时我俩都应意识到我对她提生理要求是迟早的事——她若 还对我有一点眷恋的话。 毕业班的一切党团活动都停止了,同学们也不再逼我去“一展歌喉”。唯一的 集体活动便是大多数人去参加露天舞会,无雨的清晨和傍晚成群成群的人有说有笑 地集去,然后散回,日复一日,似乎他们的毕业期限还遥遥无期。 实事求是地讲,杨铭跳的舞和我唱的歌都是得到大家认可的,任何舞的机会他 都不愿错过,为此他总是拽着我去参加露天舞会。我只参加了三次,他却告诉我在 这三天内他结识了七位女孩,并相互留了住址或单位名称。他说未来我们每个人都 应建立起一个情人档案,但要适合自己。 杨铭的活力是无穷的。一天晚上,我谎称头痛要在床上多躺一会才没被他拽去 跳舞。 宿舍的另外几位却被他的热情煽动一齐去了。宿舍里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我。 大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听到有人敲门,从敲门的力度看,如果不是哪位男 同学想急于进屋刻意去模仿着温柔,肯定是位女性。我起身前去开门,准备三言两 语将门外的人打发掉,再躺到床上续梦。 门外站的竟是梁萧,她朝着我的惊讶微笑,没等我让她便走了进来。我回手关 上门,转身把她让到我的床边坐好。 “就你一个。”她左右瞧瞧,不解地问着我的形单影只。 “他们都去跳舞了。”我回答的十分平静。从窗外飘进来的许多宁静凝固着室 内的一切。 “你怎么没去?”她把身上的那个精致的挎包放在了腿上,笑着问我。 “没心情。” 彼此对视了一下,她的双眸从我的视线里移开后,我叹了口气。 她低下头象在思考着,但很快说道:“你毕业后准备去哪里?” 她问得很突然,以致我支吾起来,“我——还没想好。” 我摇摇头,继而说道:“实在没办法就杀回去。”我在她的面前来回走了几步, 然后坐到她的身旁,伸手去欣赏她的挎包。 “你没在市里试着找几家单位吗?”她仍旧问着她应该关心的话。我却贪婪地 嗅起她的发香。 “法院你愿不愿去?” 我真的不敢相信问我这话的竟是她,况且她问得那样沉着和胸有成竹。我镇静 下自己,“那种单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地方,至今我们系也没人联系进去。 “记得你从前对我说过我当医生治人身体生理上的病,你当法官为人治行为心 理上的病” “不能如愿以偿了,我没那个路子,我现在只能说,奢望往往是造成一个人精 神上痛苦的源泉。” 她笑了笑,显然是在否定我的悲观。她把我的手从她的挎包上推开,轻轻打开 它,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纸函件来,她把它递向我。 我接过仔细看,竟是开向我们学校的接收函:贵校法学院应届毕业生陈星符合 我院工作条件,经研究决定予以接收。 下面日期上加盖着法院的章 我前前后后看了几遍,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这毕竟是全体毕业生连想 都不敢想的事。我将信将疑地朝着梁萧笑了笑,“这函你如何开来的?” “这问题很重要吗?” 我迟疑地点下头,“我宁可什么都没有也不能失去你。” “你还很幼稚。” 我把手中的接收函放到床上,抓起她的臂膀,说道:“我真的很爱你,我不能 没有你。”我清楚这是压抑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冲动。这时是不需要清楚的,可这 却清楚着。 我十分勉强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她用力将我推开,低沉地说道:“如果你 回到县城,你失去的会更多。” “可我要你说清楚,咱俩之间的爱还存不存在。”我望着她,很想冲过去将她 拥入怀中。 她沉吟半晌,用手指指那张接收函,说道:“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懂。” “如果失去你,这又有何意义?” “你太冲动,咱俩距离越来越远,”说着她蓦地立起身,扬手将挎包挎好转身 向门外走去。 “站住,”我跨上前将她拦住,说道:“如果你认为咱俩已不可能,那么请你 将接收函带走,我用不着你伶悯” “要不要接收函是你的事!”她从我的手中挣脱开向外走去。 待我冲下楼去,她已消失在夜幕中,我喊了几声她的名字,没有回答。只有几 个喝得摇摇晃晃回来的同学嘻嘻地笑道:“连月亮都没有,还是什么良宵——他醉 了。” 我一个人踱回宿舍,立在床边,呆呆地看了会儿躺在床上的接收函,就如以前 考试时遇到了数学难题一样没了任何思路,短暂的兴奋,泛起的酸楚,所有的希翼、 积蓄的悲伤没有秩序却满富理由的一齐涌入我的脑海里,我想有意拒绝谁都是不可 能的。我索性不去盯着接收函,爬到窗口望楼外甬路上的情侣们的情来情往。 不知何时,杨铭来到我的身后,他猛地拍下我的肩膀,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我点下头问:“他们怎么没回来?” “那里的歌舞几时休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突然间想到宿舍里还有挨饿的你, 我也不回来,放着女孩的腰不搂,来和你共浴忧海愁河。” “言过其辞!” 这次没待他上前拽我,我便随他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我想到了床上的接收函, 便转身快步回到床边,把接收函放到书架里,并把一本书压在上面。 我和杨铭又来到了我俩常去的那家餐馆,里面已坐了许多今晚来论义气的学子。 我和杨铭也一样,找了最利于我们彼此抒发情感的地方,“今天酒宴的主题词 是行乐者的晚餐。”杨铭点完菜,潇洒地将菜单推送给服务员,在服务员转身之际, 他又补充了两瓶啤酒。 “酒,免了吧。” “何以免酒,除非我走,多喝点回去,一觉天到亮岂不快哉!你这个乐坛浪子 应比我更谙此理。”自从他联系好去北方公司供职后,说的话略有些雅, “其实你也不必为找不到好单位而闷闷不乐,人生何处不青山?”他从服务员 手中接过啤酒,拿过我面前的杯似为我斟消忧解愁的灵丹妙药。“对酒当歌嘛。” “可是,我现在正考虑有一家单位毕业后是否去。” “你已联系好了单位!”杨铭马上停止了倒酒,举着酒瓶子,睁大眼睛问我, “什么单位?” “法院。”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没喝多,是不是你的脑袋出了什么毛病!他们可说过不要人的。”他的惊 诧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可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有接收函。” “接收函!在哪儿?”他的眼睛已经睁得大到了极限。 “方才——就在我床上,你没注意到。”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我是注意到有张纸,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你 是怎么弄到的。” “有人送来的,刚刚送来” “送来的,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尽管他的语气里带着诙谐,但也看得出 他对我的话已经信以为真。 “我在一直想是否接受。” “乖乖,你别闹了,不管是你通过什么途径弄到的,我现在对你都是须仰视才 见。” “可关键是我不想接受它的理由是因为它是别人赐予的!” 杨铭有些沉不住气,“究竟是谁赐的?” “梁萧。” 杨铭听后也很吃惊,“她,她哪里来的路子,莫非是她奉献” 他的话差点没让我拍案而起,被我举起的手碰倒的酒瓶子滑到地上,摔了个粉 碎,摔得整个店里一声炸响。 杨铭朝我摆摆手,说:“冷静点,说说你准备拒绝她送来的接收函的理由。” 我端起杯,喝下了一口啤酒说,“理由也很简单,我觉得我得到接收函就会失 去她。” “可你不接受接收函就一定会得到她吗?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好好的为自己的事 业考虑考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有一句话我欣赏,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把爱情 看得比事业还重要,那么他是不称职的。” 我用力捏着手中的杯,没有作声。 “你所接受不了的,就是失去梁小姐,但有一点可以断定,你若毕业后打道回 到那她厌之烦之的小县城,你俩肯定是天各一方,但你如果你留到市里,你或许还 有机会继续和她手牵手。” 我的心思陆陆续续被杨铭扯到桌面之上,我不得不朝杨铭点点头。 第二天我从从容容地向系里递交了梁萧送来的接收函,从而爆本届毕业分配的 最大冷门,当辅导员问我走的是什么路子时,我只是朝他摇下头,一笑了之。不几 日系里便传出许多我弄到法院接收函的手段,有的说陈星攀了高枝,有的说陈星不 是省里有人便是中央有人,不一而足,我也不去理会,免得他们编造出更加离奇古 怪的理由。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我毕业后来到法院上班后不久,梁萧便向我第一次 正式提出分手,理由只有四个字:不大合适。 我当时感到整个世界顿时不再五彩缤纷,苍白的有些昏暗。 我一次次拽着梁萧,不去顾及行人对我俩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我一声声追问 她缘何这样狠心离我去,但她给我的答案总是冰冷而又简单。 “你让我如何向家里解释清楚。”我向她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我对不起叔和婶,但我无论将来怎样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好,你应该利用你现 在这个位置,做一名大法官将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也会的。”她说的十分坦 然,坦然得令我痛恨。她绕开我的拦阻,极力想走开。 “你为我解释清楚,否则我以后便不会上这个班!”我吼道。 “我没有对不起叔和婶的地方。你是否辜负他们是你自己的事。” “可我真的很爱你,答应我,嫁给我,我要对你好!” “告诉你,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男人。”她的脸色铁青。我已看不到我从前曾 经吻过,抚过那快乐而又紧张、娇美而又羞涩的容颜。 我一连三日没去上班,躲在宿舍里以泪洗面。 杨铭出差回来后来宿舍看我时,我躺在床上已经有气无力了。 “没出息的东西。”他指指我骂道。看得出他也很激动。 “你还是男子汉吗?为了一个女人,你班都不上,滚起来,去和我吃顿饱饭, 明天就是背我也给你他妈的弄到单位。”说完他上前将我的衣领拽住,将我从床上 拉起。 “我不饿。” “可我饿,我不但饿,我还恶心呢,你还配做我杨铭的朋友吗?你对得起现在 这个位置吗?毕业时有多少人□慕你,可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连班都不去上,”他 越说越激动,竟抬手打了我两个耳光。 我愣愣地瞅着他,喃喃地说道:“你打我——”说完两滴干涩的泪水从我的脸 上划了下来。 杨铭的眼里也有泪水在滚动,“你知道吗,陈星,我半个月和谁出差吗,我是 受了我们公司刘总之命陪他的宝贝女儿出去游山玩水的,就是咱俩应聘时见到的那 个臭小姐,这次让我陪她去桂林玩就是她的主意,目的就是要报应聘时顶撞她之仇, 每天下榻宾馆,她的洗脚水,沐浴用水都得事先让我用温度计测好,然后才让我回 到房间里休息可我一一忍了,做了,我为的是什么,就是有朝一日能有所作为,那 时再玩玩她们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 “可她是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五 梁萧能否宽恕我并且向杜绪隐瞒我占有了她,一直是我从她家惶惶而出以后压 在心头的石头。抛开梁萧今后会如何对我不管,杜绪知道这件事后定会兴师问罪于 我,无论他或明或暗的报复对我的未来都将是毁灭性的。当我卸了疲倦,来到单位 时,我的脑海里仍旧一遍又一遍的闪现出昨晚和梁萧共同在床上的情景——毕竟这 是我期待良久的。 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当时是违背她意愿的,而违背她的意愿,应该承担一个什么 责任,既使一个不懂法的人也会知道的。一个人对自身的审判是最为终极的审判。 我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我是清楚的,不仅是现在,就在当时我也是非常清楚的, 但清楚的事理在欲望面前也只能是小草长在了参天大树旁,发现它恰是忽略它,抛 却它的前提。 审判员通知我要出庭记录,他见我的神态有些异常,简要地叙述了一遍案情, 要记录的是一件强奸杀人案,凭经验被告肯定会判死刑,在审判员说完案由后,我 连连向他摇头,我说头很痛,需要去医院。其实既使真的需要去医院我也不敢在此 时去梁萧的单位。 我坐立不安地在单位呆了一上午,虽然感到大家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但似 乎并未象我早晨想的那样我会因为昨晚的事而马上去负刑事责任。整个上午一副银 亮的手铐总在眼前恍恍惚惚的晃动,尽管我已把早晨来时抽屉里的用于提审犯人的 手铐拿出来塞进铁柜里,但它的冰冷却令自己的心一直在颤抖。我特别警觉捱到中 午,和同事们在食堂里吃罢午饭我觉得十分困乏,我不敢在单位躺下来休息,便请 了假回到宿舍把门反锁好后,躺到床上睡了。 第二天上班,院里依旧没什么反应,我这才渐渐地心安起来,隐隐约约、断断 续续地有点愧疚 又经过一番反反复复地论证,行将下班时,我向梁萧的单位打了电话,我知道 我很卑鄙地想听听梁萧现在的口气,假如她在单位的话。我的卑鄙也是迫不得已的。 电话居然一拔便通了,我感到话筒里充满了我的心跳声。 “梁萧在吗?” “在,你是谁?”接电话的虽然不是梁萧,听起来却很熟。 “陈星。”我沉呤半晌,才吐出来这两个我此时最不愿吐出的名字,每次庭审 中犯罪嫌疑人几乎都将自己的名字说的很低,那时若有机会我总要训斥一番,让他 们清楚一点交代罪行,不要遮遮掩掩,故作认罪状,伪装和避重就轻。现在看来, 我那时判断是错的,在受外界或是自己的内心审判时,不去昂首挺胸去报自己的名 字似乎和自尊亦或面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大法官,我是李晓君,你一定忘记我了吧?”她自我介绍道。她的热情马 上使我近于痉孪的周身肌肉稍稍的放松了一些,“梁大夫,她在吗?”我极力平和 着自己的语调。 “她在,住院了。” “她,怎么了?” “她流产了。大法官你真官僚,姐姐住院你都不知道——” “什么?什么原因,”我手中的话筒从手里脱落下去,砸在了桌面上,我急忙 将它抓起来。 “我还不清楚,你不来看看她吗” “来——去,去。” 我放下电话后,呆呆地坐在办公桌旁,我觉得杜绪很快便会前来问罪于我,我 也将被开除,被送进监狱。 想到了进监狱坐大牢我便饱尝了惊弓之鸟的滋味。一周风平浪静过去以后,我 的心稍稍平静了许多,走路也不再东张西望,垂着的头也渐渐地抬了起来。 杨铭终于来找我了,尽管我不会透露给他我近来的所作所为,但我也希望他能 够放开陪伴妻子的时间来赶除一下我的寂寞和孤独。 “这些天你工作很累?”杨铭看看躺在床上的我,不无调侃地问。我也一改往 日的对他调侃的不耐心,希望他侃下去,将我内心的无聊与恐惧多多调剂出去一些。 “活很多。”我拉长了语调。 “到夜总会和三陪小姐也有活吗?”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和干过那事以后一样,并且单位时间内完成的很多。” “是吗?我看看什么样才是你所说的状态。”我起身来到镜子前照了照。我被 镜中的自己着实吓了一跳,不是因为我向杨铭流露出了多么的身心疲惫,而是因为 现在我是如此的憔悴。面容苍白,没有活力。我朝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 “我虽没有梁萧医术高明,但在性的方面也可称为专家。”杨铭拍拍前胸,说 道:“不信你去请教请教梁” “不许你再提她!”我大声地制止了他。 他见我变了语气,凑到我身旁,转移了话题,“今天的晚饭我负责了,喝几杯 为你涤肠荡气。”杨铭来去匆匆的话题我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他说者无心,我更 是听者无意,可现在在我面前提梁萧,我却敏感而又颓然。 见他一本正经地谈起话来,我故作漫不经心,“你要请我什么档次的饭,你可 知道我现在是最讲究等价有偿的。” “今晚作东买单的是一位姓荆的经理,他会百分之百地满足你的六欲的。”杨 铭得意洋洋地说,似乎他将为我拉出一位名声显赫的要人,我却对此不以为然。我 此时没有更多的心情投放于结朋识友中的迎来送往。 “天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你们庭最近立了一件被告叫荆立的案子?”杨铭说 完看看手表。 “对,他是个杀人犯,”我立即警觉起来,“你替他过问!” “ 你熟悉这件案子吗?” “我和另外一个审判员办。” 杨铭听完舒心地笑了,“好,荆立就是你马上就要见到的荆总的弟弟。没想到 你能给我长面子。” 听他这么说,我犹豫起来,没有马上去搭他的话。 “怎么你有难度?”杨铭用手敲了敲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泄露审判机密,但想还是不见那位荆总的好。”我连连摇 着头,无论如何也得见,这位荆总可是我老岳父的好朋友,况且他也只想了解他弟 弟在号里的情况,见面时你可见机行事,记住你的等价有偿原则,你会游刃有余的 应付下来的。“ “看守所里的生活实习时咱们都见过的,进了那里就是动物界里换了种类,还 用我去当面编些假话去骗你的朋友?” 杨铭见我仍没有跟他走的意思,便一把拽起我,边向外走边说,“不要再和我 讨价还价,荆总还在处面等着呢。” “你扯了这么多竟让人在外面等着!”我不解地望着他。 “不深沉一点谁会相信一个新兵。” “可也不能故作深沉。” 我俩一前一后,说笑着向楼下走去。我俩编织起来的说笑稀稀疏疏松松散散, 扯之不起,挥之不去,杨铭占尽了所有的轻松与愉悦。 无聊最容易产生轻信和盲从,我现在已经对自己的未来不敢有任何美好的想法, 除了拥有漫无目的的无聊我不可能有其他别的东西。我被杨铭从车的后门推进已停 在楼下很久的奥迪车内,车内的气氛马上热烈起来。一位中年男子在杨铭的介绍中 向我伸出来一只戴满戒指的手。我忙调动笑脸和他握了握,碰了碰彼此隆重推出的 热忱。 “小伙子很帅气,很富有活力!”荆总边向我恭维着边朝司机摆下手。车开始 向前驶去。 “您在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和我们在一起,我感到非常荣幸。”对于我的勉强, 不知荆总真的如杨铭所说不会介意。 荆总哈哈地笑着向后靠了靠,拍着我的肩膀,“我很愿意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 无忧无虑是你们的家常便饭,想用一顿就用一顿。” 车里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司机向前按了按喇叭。 “我们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罢了。”我这样说着一丝恐惧划过了我的心头。 “你们的愁可是别有一番情调的,用岁月的牙齿去嚼,越嚼越具滋味的。”荆 总颇富蕴味地晃着头,仿佛今天是我在向他打探亲人的消息。 “荆总。您真是妙语连珠啊。”坐在前排的杨铭侧转身对荆总说。 “荆总,您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我问。 “皮货,皮货生意。”他边答边从手机包里拿出手机。车内的人便都不作声了。 听起来他是为三位女性打的电话,他让她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丽园酒店。 来到酒店,我才知道这场宴席已是荆总早就做了安排的。我回手拍了下杨铭的 肩膀,他向我挤挤眼睛。 我们被让进了一间包房,坐下不久,便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年轻妇女被领班员领 到了我们的包房,她俩彼此并不相识。那位清纯漂亮,个头高挑被称作袁佳怡的小 姐被荆总指定到我的身边坐下。她坐定后颇礼貌地向我点下头。我顿时紧张起来。 “这是我最好的,给予我事业上很大帮助的朋友,罗碧女士。”随着荆总的介 绍那位打扮入时的少妇在靠荆总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朝罗碧点下头。扫了一眼杨铭,他似乎早已接纳并习惯了这种阵势。此时他 正一直盯着罗碧的美丽不放。我身旁的袁佳怡绷着脸,心事重重地向嘴边送着茶水, 荆总向她介绍罗碧时她只嗯了一声。 荆总并未注意到袁佳怡的不满和罗碧的高傲,他看看表又抬头向杨铭甚是微妙 地笑了笑,“杨,你不要多想。” 他的话音未落,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姐走了进来。 荆总兴奋地把双手举到头上拍拍,见她还愣在门口,向她挥了挥手,“李艾群, 快来坐。”他边说边指了指杨铭身旁的一张空座。 李艾群虽很轻盈地坐在了杨铭身旁,但看上去她似乎处于病态,给人一种极易 冲动的感觉。 酒杯被正式宣布端起以后,我才发现荆总约来这三位女性的用意。 在小心翼翼中我了解到袁佳怡是荆总公司职员,李艾群也是。在推杯换盏间荆 总从我这里了解去了他弟弟在看守所里的情况 可是没多久包间内的气氛便有所改变,袁佳怡和李艾群争相去喝我和杨铭为荆 总倒的酒,喝了几杯后,李艾群竟流下了眼泪,她如此激动,使杨铭再不好频频举 杯,我这才松了口气,示意杨铭今晚可以收杯了。但他却仍旧没有让桌面上的酒杯 有休息之意。待杨铭又将新一轮酒倒满以后,李艾群再次起身去抢荆总手中的酒杯 被杨铭拽住。 “我要替荆总喝,我怕荆总的身体”李艾群坚持着。 “让我来喝”袁佳怡不肯落后,从我的身旁站起来,走到荆总的身后去端他的 酒杯。 罗碧在喝下几杯酒后,脸上惯有的笑容已荡然无存,她瞥了一眼袁李二位小姐 的醉态,愤然起身离开了包间。荆总向我和杨铭点下头,忙追了出去。袁佳怡和李 艾群也纷纷木然地落了座,不久她俩又先后走出包间。 “这究竟在上演什么?”我问杨铭。他只摇摇头,大口大口地嚼着刚夹到嘴里 的骨头。 终于,罗碧走了进来,她被荆总轻轻地推着,用手巾擦拭着眼睛,看得出她刚 刚哭过一场,此时正在为自己的眼泪工程收尾。 杨铭没有过多去理会罗碧,只是问起袁佳怡和李艾群是否已经走了。 “她们正在外面唠呢。”荆总讪讪地答道,重新把我们刚刚偷偷倒空的酒杯斟 满。 正当我们四人端起酒杯要喝时,李艾群摇晃着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惊讶地 望着她,并未去喝端到嘴边的酒,“佳怡小姐呢?”我关切地问。酒力在我身上毫 无秩序的翻动。 “她打车走了。”李艾群的脸上露出一丝冷艳的充满胜利色彩的笑。 我顿感失落,把飘在杯里杯外的热情放了下来,等待荆总等人的发落。“可她 的包” 为了掩饰自己,我忙指指身旁椅子上的挎包。 “饭后我去送吧,不去理她。”荆总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她的破包还用劳荆总大驾,叫司机给她送或干脆将它扔掉。”李艾群丢了一 眼那只精美的挎包,俨然是一个踌蹰满志的胜利者,我没有任何好感地用力碰了一 下她手中的杯,杯几乎从她的手中滑落下去。 “来,干了剩下的酒,然后去夜总会再为陈法官找个靓一点的。”荆总深表惭 愧地一饮而尽。 “我已经很尽兴了,况且看两位小姐都很累了,咱们各自回去休息。” 荆总已看出我的不满和不满所在,放下酒杯,用手指指李艾群说道:“喝完这 杯酒,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不,我要陪着荆总” “我们都在陪陈法官,这你还不懂?”荆总的脸上虽然装点着笑,但从他的声 音里能清晰地听得出他内心的气恼。 李艾群讨了个没趣,终有所领悟,把酒杯换了方向,娇滴滴地向我说:“陈法 官也希望我们在一起吧?” “看两位小姐都很疲惫,真的不忍心再提出唱歌跳舞的要求,改日吧。” “不行,听杨铭说你是位歌唱天才,一定要到夜总会一展歌喉。让我们饱饱耳 福。” 荆总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可几位小姐已经向我们发出疲劳的信号了,今晚便到这里吧。”我指了指李 艾群,说道。 由于我的执意不肯,荆总也不得不改变最初的计划将我送回了宿舍。 第二天上班时,我才清醒地想了想昨晚发生的事。袁佳怡可人的形象不断地在 我面前闪现,但从她昨晚的一举一动不难猜得出她已经心有所属。荆总是个离了婚 的人,风流而又潇洒,杨铭在我面前曾对荆总的为人处世方法赞不绝口。我不会为 荆总的浪漫谱曲续词,可当我的意识中反反复复出现与袁佳怡在一起的渴望时,我 开始原谅荆总的潇洒,也理解了这种萧洒,同时心中也升腾起一种嫉妒“还是不要 有非分之想了。”我告诫着自己,把面前厚厚的羞宗翻了下个,又重新一件一件地 整理着。 我又想起了梁萧,我应该向医院挂个电话,不找她,找李晓君,这时电话铃响 起来,有人接说是我的,我紧张地起身接过话筒。 电话是杨铭打来的。 “昨晚玩得是否尽兴?” “吃得挺好,玩得不好!”我现在认为荆总从我这里得到的要比他付出的多得 多。 杨铭听出来我的语气很低沉,说道:“难道袁佳怡还比不上你的老情人梁萧?” “她俩怎么能同日而语,对于袁佳怡的礼貌问题我实在不敢恭维,难道你昨晚 觉得自己你上很有面子吗。”话筒成了我任意发挥的场所。 “我会令袁佳怡去向你认错的。”杨铭故意把话语弄得信誓旦旦。 “认错?向我?你别天方夜谭了,你认为你成了北方公司的乘龙快婿你就会为 所欲为?她袁佳怡是荆总的人,并且她的情敌已经四起,”我向周看了看压低了声 音,“她哪来的时间向你认错。” “荆总还会有求于你,对于你的需要他会尽力去安排的。” “我什么也不需要。”我挂了电话,感到心怦怦的跳。 又在单位自欺欺人地坐了一天,才在下班的铃声中从这个让我坐立不安的地方 逃了出来,上了通勤车便闭上眼睛靠到座背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在心中 默念著,耳边竟又响起梁萧的声音 下了通勤车走到宿舍楼门口时,一个穿着高跟鞋的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几乎撞 到了她的怀里,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下,抬头见是袁佳怡,“你怎么来了?” “你不欢迎?”袁佳怡边问边向前挺了挺胸,几乎将她的前胸贴到了我的身上。 我则不再往后退,“欢迎,可是” “难道不是你想让我来?”她问得很坚定,但是她的靓丽却使她这种生硬的问 话让一个男人听起来觉得非常自然,“你是否请我一同上去。” “随你的意,只要你不怕我的房间杂乱得不堪入目,我说着向宿舍里走去,在 我的身后响起一串富有节奏诱人的鞋跟击打地面声。 进了房间,我正准备把她带上的门打开,她却倚靠在了门上,并且扬手将昨晚 她丢在饭店的那只小巧的包扔到我的床上。她开始去解身上的钮扣。 “你”我伸到她身后的手不得不缩回来,门也无法再去打开。我知道我俩将要 发生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望着我,双手自然地脱去她的上衣。她秀挺的乳峰和白皙的腹肌 已完全地暴露在我的面前,她两手托着自己的衣服,将头向一侧歪去。 我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搞得头晕脑胀,我努力镇静着自己,多日来胸中被 担惊受怕压抑着的占有的欲望冲动得双腿发颤。 “你还想要什么?”她毫无表情地问。 我一时间忽视了她的冷漠,跨步上前,将双手举起搭在她的秀发上,她仍旧一 动不动地立着。 我的双手向下滑,被她的衣服阻挡住时,便迅速地抽了回来,渐渐地落在了她 高高耸起的乳峰上。 正当我想对她做进一步的爱抚时,我的脸上却重重地挨了她一记耳光。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慌了手脚,将手从她的身上抽了回来,愣愣地看了 她一眼,我本能地用手捂住脸,觉得手掌下热辣辣的。 她冷冷地朝我一笑,马上穿好了衣服,向前走了几步,拿起包转身对我说: “今天就奉陪到此,希望向荆总多美言几句,以后不要放着君子不当,只作口吐谗 言的小人。”说完她打开门傲然而去。 我沮丧地蹲坐在自己的床边。室内静悄悄的,脸上被打的部位还隐隐作痛。我 想起了或许还在医院的梁萧,顿时觉得室内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它们都在嘲笑我。 我用一串无声无息的省略号代替了晚饭,躺到床上,也没去开那盏没有精神的 房灯,和衣而睡,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和梁萧同坐在一条开动的船上,欣赏岸 两旁的花花绿绿的景色,我俩下了船以后,来到了一片绿地上,我把偎依在我身旁 的她拥入怀里,然后把她放到青草上醒时才知道这段美丽而又短暂的故事只是我梦 遗的前奏。我在夜的漆黑中睁开双眼,静静地分辨了一会儿黑暗,觉得一切都是徒 劳的,便连管都没管身上湿漉漉的短裤,呼吸着初秋的凉意又睡进了自己的疲惫中 去。 早晨在朝阳的督促下我按时来到了单位,刚跨进办公室,便收到了杨铭的传呼, 见办公室里没人,我为他回了电话。 “你和荆总统统滚掉,我希望再别见到你们,”没待他多说什么,我便对话筒 愤怒的说,虽然我的声音不够很大,但确令我惬意了一番,我把仍旧响着杨铭的语 声的话筒撂到话机上。 我回到办公桌旁,坐下后便又想起了昨晚袁佳怡给我的那记耳光,它让我的恼 火漫无对象地持续了一周。直到有一天在冷风为细雨助威的时候,庭长找我谈话, 我的紧张才掩盖了它。 “陈星,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庭长虽然问得很和缓,但却十分的严肃。 “正在解决——着力解决!”看得出庭长不仅仅要关心我的个人问题,我小心 翼翼地回答着。我猜测是杜绪找到了院里并委托庭长来履行程序般地核实一下情况。 我的猜测错了。 庭长笑了笑,但笑容很快消失了,“你认识袁佳怡这个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恼火又在意识中占了上风,我故作镇静地瞅了瞅庭长,朝 她点了下头。等待着对我不祥的下文。 “你们通过什么方式认识的就不必说了,相互关系处得怎样别人也无权干涉, 但你们之间不是很熟吧?”庭长似乎在进行一翻严密的逻辑推理。她平时一贯的不 枉不纵是很使有过错的同事们害怕的,我更不例外,我朝她点下头,静静地舒了一 口气,平和着自己的心态。 庭长却没有给我更长的时间去找寻应对之词,追问道:“她反映你想强迫她, 没成功后就让她的老板炒了她的鱿鱼,这些情况属实吗?” “她胡说!”我简直有些忍无可忍,“我和她的老板并不熟识。”我出自本能 的为自己辩解。 “可据她说,那位荆总的弟弟是咱们庭正在审理的案件中的杀人犯。” “她纯粹在胡说,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回避此案”我边说着边在心里暗暗地骂 袁佳怡。 “她要求对你进行处分,并把对你处分的结果反馈给她,否则她便要往上告你, 我认为这有些过分!”庭长虽然说出了一句同情和理解我的话,可这同情和理解的 背后却始终藏着冷峻。况且这种同情和理解正是一位领导不再信任下属的开端。 “庭里已经研究决定你回避荆立杀人案的审理,但这是否能阻止袁佳怡的上访 告状谁也不好说,我看这样办好不好,你找袁佳怡谈,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 是位很成熟的同志,在和她谈话时,要把握好,千万不要做出违法违纪的事情。” 庭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做出反应。 我深感懊恼,但又不得不向庭长点了点头。这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现在无论我对袁佳怡痛恨到何等程度,有一点是十分清楚的,她并不能象梁萧 一样值得我去占有,虽然她要比梁萧更妩媚动人,但让我付出庭长对我的不信任的 代价来对她采取行动,对于我来说是不值的,更不用说我会去强迫她。 袁佳怡的卑鄙非同一般,我对我俩那两次简单苍白的接触努力地进行了回忆。 我认为她周身满是邪味。可对她这种人我必须“友好”,免得她再无端地跑到 我单位乱发诬告之状。 下班后,正当我带着编好的一些话语向外走去,来到院门口时,我不仅大吃一 惊,袁佳怡正风姿绰约地立在院门前,尽管她戴着一幅墨镜,我还是认出了她,她 也正死死地盯着我,她旁边的那辆轿车是我们院长的座车。莫非她真的要找院长。 我急忙走上前去,向她致意。我此时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她毫无表情的说。 我这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示意同她一起到别处去。 沿着一条街道向前走了几步,我勉强地笑笑说,“我对以前对你的不礼貌十分 后悔,请你多原谅。” “那并不是啥不可思议的事,我想不到你会那么无耻,竟会告到荆总那里说我 慢怠了你。”袁佳怡愤愤的说。 “无稽之谈,我从未这样小人过,况且对你我赞叹总感到一张嘴都不够。” “我这么惹你们男人喜欢?”她转过头看着我,等着我进一步的肯定。 “我绝没有必要无端地去奉承你,说句过分的话,上天能给我一点点机会的话, 我都会追你的,千方百计地赢得你的喜欢,你是我见过所有的女孩中更为出类拔萃 的。” 我半真半假表达经过加工过了的情感,“这些你可不能拿着去庭长那里告状了。” 我见她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便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 “我也不想去告你的状,但没想到荆总会为你而如此对我,咱俩的第二次接触 只有你和荆总知道,是你传我后,荆总才让我摸到你的宿舍的,不是你在他面前说 三道四还会有谁!” “我根本就没传过你!”我有些激动。 “难道是李艾群婊子使的坏,有朝一日我非杀了她。”袁佳怡没有咬牙切齿, 但我也能体会到她对李艾群是恨之入骨的。 “杀人可要承担责任的,况且她为何要在荆总面前诬告你。” “一言难尽,就是那天我打你,我也是想证明自己,可荆总却拿我分文不值, 这分明是他在听信谗言,如果没有李艾群”她说着若有所思地向上扬了扬头,把下 滑的镜子扶了扶。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我趁机辩解。 “我也相信你们这些大学生不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我终于弄清了事情原委, 没你事了,再见!”说完她挥手准备离去。 “袁佳怡。”听到我的喊声,她收住了脚步,转过身问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不是不放心,是我想请你吃顿冷饮。”我倍感轻松地对她说。 “你——请我?”她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你没时间吗?”我向她伸出一只手,我知道在我和袁佳怡之间,此时我越是 大胆热情一些,越能更快更好地解决问题。 “我想去找那个喜新厌旧的家伙问个明白可你请我。”她有些犹豫起来。 “袁小姐,其实凭你的天生丽质,聪颖过人,你没有必要去向别人委屈自己, 你会通过自身的努力谋求到更好的工作和地位。”我用眼睛征询她的意见。我不希 望她再去找荆总是发自我内心的,我总感觉她去找荆总至少是得不偿失,荆总不再 会也永远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福音,吞噬心灵,利用形体,玩弄感情,拔打空虚这是 我为荆总作的素描。我无权再参加荆总弟弟案件的审理,但他的弟弟在我的心中已 被判了死刑。 “好吧。”她向后甩动了下头发,随着我向一家冷饮厅走去。 我渐渐地清楚我请袁佳怡阻止不住她前去找荆总的,这只能增加她对我的好感 以免她无端地再去院里告我的状。 “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去找荆总解决你们间的所谓的恩恩怨怨。”吃罢冷饮, 走在街上,迎着徐徐吹来的晚风,我深深地感到了秋的凉爽。 “他欺骗了我,我就不能让他得到安宁!”她的语气和晚风一样硬。 “没有理由,万事随缘。”我朝她摇下头,见她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臂膀,忙把 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向她,她向外推了推。我没有理会她的拒绝,为她把衣服披好。 “我早认识你就好了,”路灯映出了她眼里噙着的泪花,沉默了一会儿,她扬 了扬头,叹口气道:“现在一切都晚了。” “你可以重新谋求到职业,应该说现在一切都不晚。” “可我毕竟失去那么多!” “谁的失去能比我的失去多!”我不无伤感地说。 “你?”她停住了脚步,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也随之停住脚步,立在她的面 前,注视着她的双眸,如果说这夜还有许多美丽的话,那么此时只能是我视线中的 她的长发,她的脸庞,她被我的衣服半掩着的隆起的前胸。 “你没女朋友?” “曾经有过。” “是她抛弃了你?” “无所谓谁抛弃谁,只是没能走到一起去。” “那她可是有眼不识泰山。”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你倒挺幽默。”说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又开始向前慢步走去,似乎 已经忘记了黑夜对我俩的规劝。 我也把路灯发出的暗淡灯光当作慰藉自己的光芒,又随她向前走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情不自禁地低吟了一句,以打破我 俩之间的沉默。 “我耽搁了你的晚饭,你不想吃点什么?”她首先回到了这茫茫空间,“我请 你吃饭,然后你送我回家。”我朝她点下头,便在路旁找了一家饭店,走了进去。 我俩喝了许多酒,才在酒店服务员的哈欠声中离开酒店,她摇摇晃晃地走在马 路上,我急忙象老朋友一样上前扶住她,她渐渐将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在她的指示下,我终于把她送到了她家楼下,这时我才发现她一直在流着眼泪。 我搂紧了她,伏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说:“佳怡,不要这样,不要委屈自己。” “可我明天去干什么——我不想过那种生活——无所事事的生活,我非杀了李 艾群,我要上班!”她语无伦次地哭诉,不肯再往楼里走,似乎走进去便走入了绝 望。 我也感到现实这样安排对她很不公平,心中对她的怨气已被对她的同情吹得无 影无踪, “相信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我安慰着她,她听我这样说,哭得更加伤心, 双手颤抖着紧紧地搂住我不肯松去。她醉了。我也感到身上的血在不住的涌动。我 努力地扶起她的脸,试着去止她的哭声,“你的工作,我会想办法的。” “谢谢你,陈——” 没待她说完我向她吻去。她感觉到我的热烈后也开始吻我。我俩忘记一切地靠 在楼壁上相互驱赶着扑到对方身上的秋凉。 六 和袁佳怡是逢场作戏还是消除心中的饥渴我没过多的考虑,我只是感到十分的 欣慰,我可不必再为袁佳怡而提心吊胆了,上班走进办公室也顿为理直气壮。 我坐在办公桌旁参予到连续多日也没有心情参予进去的新闻谈论。我尽量泰然 自若地对一些新闻事件发表看法。当自己对一条新闻的看法还没有充分发表完毕时, 我的传呼响起来。我强行找了几句结论性语言,说完后我才去看传呼,传呼是杜绪 打来的:晚上请到我家吃饭,有要事相商。 看罢我瘫坐到了椅子上。 有几位细心的同事注意到了我的判若两人。我努力的镇静着自己,不断用指头 拭去渗出额头的汗水。 杜绪找我吃饭,无外是一场鸿门宴,我神经质般地反复默念着鸿门宴这三个字, 脑海中不断闪现我赴约后的情景:他事先找的几个人一齐向我扑来,将我痛打一顿, 让我跪着写下认罪书和保证书,向他及他的妻子认罪,保证以后不再骚扰梁萧,梁 萧则在一旁哭着。然后他们一脚将我的狗命踢到街上,死与不死由我自己选择,或 者干脆将我扭到派出所,让我在庄严的国徽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不管杜绪采取何种手段进行报复,我都会丢掉这本不属于我的工作。报应终于 降临到我的头上,不管我愿不愿意,接不接受。 我勉强捱到了下班时间,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遍又一遍,才随着大家到 外面去坐通勤车,刚踏上车又收到了杜绪打来的传呼,是催我去他家的信息。 回到宿舍,我换好了衣服,犹犹豫豫地下楼,我没去搭车。 来到杜绪家楼下,我抬头向他家的阳台看了一眼,并没看到我想象中准备在那 里的恐怖面孔。 楼梯间里十分暗淡,我几乎是在扶着墙壁往前挪动脚步,每向上走一个台阶我 都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周身轻飘飘的。 我下了几次决心,才举起手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杜绪,他居然在朝着我微 笑。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脸上以前我一直十分讨厌的笑,虽然这些笑依旧分布在那些 疙瘩之间,却是来自内心的。朝他点下头,俯身换好鞋,我心跳得更加厉害。 “这些天一直没你的消息,忙着处对象吧。”杜绪仍旧在笑,他的语气和以前 的一样,我紧张地并竭尽可能地判断着,小心翼翼地向客厅里走去,嘴里不断地说 着“没有。” 厨房里传出烹炸声,我的身体似乎都在向那个方向倾斜着,眼睛也不住地向厨 房方向窥去,很怕梁萧此时从厨房里走出来。 厨房里的烹炸声并没停止,也未见得有人出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溜到客厅 里坐下。 “这不,你姐病好后,我才给你找来。”杜绪虽然说的漫不经心,我却紧张得 全身的肌肉都在同时向一起紧缩。我努力抑制着自己,听他往下说去,“好久也没 请你到我家吃饭,今天请你来一是为了聚聚,二是”这时,梁萧扎着围裙走了进来, 我蓦地从椅子上立起来。她淡淡地朝我点下头,招呼了一声,“坐下吧。” 我急忙坐到椅子上。用椅子扶着行将要裁倒的自己。 “吃饭吧!”梁萧说完便扭头又走出客厅。 “我们边吃边谈。”我和杜绪来到厨房。梁萧向餐桌上摆放着碗筷,她的脸上 一丝笑容也没有。 我们三个人坐在了餐桌旁,满桌飘香的饭菜没能刺激起我的一点食欲。在我的 脑子里开始不断地闪现梁萧赤裸着从我的怀中向外挣脱的情景。 “怎么愣着干啥,这菜里有毒吗?”杜绪用筷子指着菜示意我吃,“好久没吃 你姐做的菜了吧。” 我慌乱地拿起筷子,点点头。 “多吃点。”梁萧低沉地说了一句。 我只是在拚命地点头。杜绪这时把一只倒满酒的杯递了过来,我忙向外推去, 酒洒到桌上,“我这个人闻酒色变,喝更不成了。” “闻酒色变不适合在社会上闯荡。”杜绪坚持为我倒酒。 “不喝就别勉强了。”梁萧说道。 杜绪这才放下酒吃了几口菜说道:“我们公司的康小宇你没看上吗?” “康小宇?”我又抬头看看梁萧。 “你总看你姐没什么用,搞对象的事应该你自己拿主意。” 梁萧没有作声,起身前往卫生间。 “可我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本。”我胡乱地说出一句理由。 “人好就是资本,现在我手头有一个好的,给你介绍介绍。”杜绪眼睛盯着我, 象在察看我的表情。 “这件事我向来主张不用他人介绍,如果您想帮我,我现在有一位朋友正失业 在家,她要比康小宇更聪明伶俐,俊俏靓丽得多,如果她到了您的公司您的麾下, 会成为您的一名得力的助手,会为您立下汗”我极力想把话题岔开,便猛然间把袁 佳怡的事说了出来。 “招聘职员和介绍对象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可如果是你介绍来的人,若有能 力,可以到我公司来工作,我现在也觉得人手不够。”他把头向后仰去,用手拍拍 脑门,象在盘算着什么。 我埋头吃了几口菜后,抬起头想问一下他想为我介绍一位什么样的朋友以填补 我俩之间那可怕的沉默,梁萧走了过来,我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们怎么都不吃?”梁萧看了看我,又瞅了一眼杜绪。 我急忙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 “袁佳怡是你的女朋友吗?”杜绪向前挺了挺自己的胸问道。 “不——不是,我俩认识不久,彼此还不很熟悉。”说着我看了梁萧一眼,她 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 “我和你姐要为你介绍的这位女孩对你来说可再好不过的了,不知你什么意见?” “我?” “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要再浪漫下去,这样对你,对谁都不好。”梁萧边 把我没吃到的菜向我的前面调换边说。 在心里我已排除了今天的晚宴是一场鸿门宴的可能,但我却始终轻松不起来。 尤其在梁萧面前讨论起让我和别人去恋爱结婚,我总感觉到象是医生在宣布我 的病已入膏肓一样。 “我介绍的姑娘是市长家的千金,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杜绪得意的神态中 夹杂着弦耀的色彩。 “这——不大合适。” “门不当户不对吗?你不要把高干的子女都考虑的那么复杂,我和你姐不就很 情同意合,是不是,老婆?”杜绪咧着嘴拍了拍梁萧的肩膀。 我差点吐出来,急忙抓起一块餐巾纸用力去擦住嘴。 “机不可失,人家可是市长的千金,有多少人争着抢着去当驸马都没福份,我 很想为你争取过来。” “哪位市长的?”我失望而又无奈地看了他俩一眼,我现在对杜绪已经讨厌到 了极点,心中也不断的滋生起对梁萧的痛恨。 “是余河市的,姓齐。” “余河市的,不是本市的?” 我连连摇头,“不行,这不是要过牛郎织女一样的生活吗,况且远水也解不了 近渴。” “你们读书人的脑袋啊──你就不想想市长的女儿来省城谋求个工作还会象你 们想象的那样难,退一步来讲,如果你们处好了,咱们可以共同想办法。” “可——缘分?” “余河市你去过吗?没去过的话你不妨去一趟,来往的路费回来由我公司报, 如果彼此看不中就当去余河市旅游了。余河市可是山清水秀人也美的地方,你到了 那里恐怕传你也不回来。” “我还没被别的人迷得神魂颠倒。”我把这句话有意识说得铿锵一些,我想梁 萧也一定听得出我这句话是说给她的。 现在的梁萧对我的冷漠是必然的,毕竟我为她的肉体造成了很大的痛苦,但杜 绪对我如此的热情却出乎我的意料。梁萧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他,这使我背了许多 天的包袱终于放了下来。吃罢晚饭,从杜绪家出来,我感到特别的轻松,尽管我意 识到我和梁萧的距离会越来越远,但我此时却不能不贪婪地享受起这片刻的轻松。 况且杜绪已同意帮助我实现我向袁佳怡许下的诺言——让她告别失业,这样她 便不可能再到我的单位搅扰我。我和她再有什么来往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只要我俩 两厢情愿,做了破格的事也会被别人破了格的原谅。 我在街上电话亭为袁佳怡打电话,告诉她明天去杜绪的公司面试,我简单地向 她介绍了杜绪的公司情况,她兴奋地连声向我道谢。末了她说她现在就想见到我, 当面向我表示谢意,并且她的谢意很独特,既会让我大吃一惊,又会让我特别高兴。 “我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用我的轻松说着轻松的话。 “你装深沉。” “算了,明天把结果传给我。如果你没意见,你已经被录用了,我认为。”我 向她道了声安便把电话撂下。 街上行人很少,几对相互搂抱得很紧的情侣从我身边陆续走过,在这夜晚仿佛 是他们从我的身边掠走了更多的温暖。我哆哆嗦嗦地跑回宿舍,用力地在楼梯间和 室内跺了几下脚,赶了赶沉寂,但这种努力很快就无济于事,我便把床上的被子拽 了拽,准备马上脱衣钻进被窝,把寂寞丢入梦里。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我一怔,上前把门打开,袁佳怡笑盈盈地站在门前,她穿 着十分素雅,象要去参加一个庄重的晚会。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我拦在门口。 “是我家人让我来谢你。”她娇嗔地说。 “我用不着你这么晚来谢!”我冷冷地说。 “是怕你今晚冷来送些东西的。”说完她把手中的包塞向我,怒气冲冲地转身 要走。 “你站住!” 她停了下来,背对着我垂下头。 “我送你回去。”我拽起她的衣角向外走去,她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我们打辆出租车,很快便到了她家楼下,一直到下车我俩谁也没说话。 待我把她送上楼,我把手中的包递还给她,说:“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感谢 我!” 她抬头看我一眼,把包夺过去举起后又向我砸了回来。 我闪了一下将包接在怀里,呆呆地看着她开门走进屋内,房门被她用力关上。 我只好悻悻地下楼坐上一辆出租车奔回宿舍。 我的周末常常是在寂寞中渡过的,尽管我不喜欢独自一人躺在宿舍里睡大觉, 可我的确没有更好的方式来打发时光,我那捉襟见肘的薪水也容不得自己去潇洒, 梦中的自由自在总要比一个人无聊地在街上逛来逛去要好得多。 从通勤车上下来,我又在漉漉饥肠中向一个我经常光顾的食品摊走去,饥饿常 常打断一个单身汉的快乐。我买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向宿舍楼里走去。 “先消灭一个,”我这样说着,把一个馒头举到嘴边,咬了一口,嚼时甜咽下 去却很难,吃了几口后,我的眼里竟充了泪水,泪花中我似乎看到了曾在课本上见 到过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我虽没有她的寒冷却同她一样的狐独。我的主动孤独 较之被动孤独却是更有伤心处。馒头还剩下一半时我的传呼响起,我忙去看,几乎 每天下班它都是可能让我激动一阵子,消除我一小段孤独的“法宝”。 传呼是袁佳怡打来的,她让我回电话,我急忙跑到一个电话亭为她回电话。 “你上班了吗?”电话接通后我急切地问她。 “嗯,你在哪里,我有事找你。” “没什么大事,你就不必来。” “杜总让我送车票给你,还有一封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让我送这些给你。” 我这才想起白天杜绪曾打电话敦促我尽快去余河市,并说到余河市我要见的人 已做了安排,当时我并没认真去听。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让我去。 我告诉袁佳怡我在宿舍里等着她。回到宿舍,另一个馒头还没有全部吃掉,袁 佳怡便气喘吁吁地拉开了房门。我十分希望她能来得晚一些,以致我满富理由地打 电话给梁萧,告诉她余河市我去不了。可这风风火火的袁佳怡来得要比我想象的快 上许多倍。 “你来得这样快竟赶上了晚餐。”说着我把剩下的馒头递给她,让她品尝一下 我的艰苦。 “还开什么玩笑,火车马上要开了。”她边说边扯起我的衣襟,几乎将我拽倒。 “什么?”我向外挣脱。 “杜总为你买的票,快,把信带好,我和你一起走!”她说着拉起我的胳膊又 向外走去。 “拉犯人还得签字画押呢。这么急?” “我不急,你赶不上火车,杜总就会跟我急,我的大法官!” “你允许我收拾一下东西好不好。” “不必了,旅行用品我已给你准备好了。”说完她把一个大大的旅行袋递给了 我,里面已塞满了东西。 “这也是杜总准备的吗?” “是我买的。” “你为什么买这些?”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买?” 我俩上了一辆出租车,争吵带到了车上。 “就算我为自己买的好不好?杜总的信在袋子里面。”这是车票,她说着塞我 给我一张车票,“我自己的票只好上车补了。”她故作委曲地说。 “你也去?这该不是杜绪要求的吧。”此时我几日来对杜绪的恐惧,又被对他 的憎恶取而代之了。 “我自己想去。”她的话语温柔起来。象一个小女孩在央求哥哥一样,我却对 此不过多去理睬。“你向家里打招呼了吗?” “我会向家里打电话的。”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行,我不喜欢女孩不经家里允许就到处乱跑。”我说的十分坚决。 直到一前一后地跨上站台,我俩谁也没再说话,找到卧铺车箱,在车门外我转 过身笑笑问道:“你的薪水定在多少?” “七百。” “你的薪水比我还要高,在公司里负责什么?”我在想方设法把火车临开前的 几分钟打发掉。 “打字,这些天我打字打得手指有些酸疼。”她举起一只手指,用口轻轻地吹 了吹,然后抬起头问我,“你去余河市做什么?要很长时间吗?” “我会及时赶回上班的,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事把我的传呼挂下漫游,传我。” 她点下头,开始脱风衣。 “你小心别感冒。”我劝阻她。 “所以我才脱下来给你,现在是白天热晚上凉,你一个人走,千万注意别着凉。” 她把风衣递给我。 我执意不要。 “否则,咱俩就结伴而行!”她用狡猾的目光盯着我,并做出要随我上车的姿 势,我只好接过风衣,向她挥下手,转身上了车。 列车没来得及我俩用话语告别便缓缓地启动起来。我从车窗看到她在站台上用 力向我挥手。 我用手抱着风衣,靠着车窗坐到自己的铺位,微闭双眼,渐渐地平静自己的情 绪,这个可恶的猪,总给我措手不及,并且还用为难手下职员来催促我,我到了余 河市怎么去找他联络的那位红娘。我为什么上了这次列车,是为了消除寂寞,还是 躲避袁佳怡?抑或是在杜绪面前做戏?我是否踏上了新的生活旅程?梁萧会如何想 我此次余河之行? 车厢内有人大声地喊检票换票,列车也开始播音。余河市是此次列车的终点, 次日六点到达终点站。检完票后我把旅行袋放好,便脱了鞋躺到铺位上,把袁佳怡 的风衣盖在身上。风衣发出淡淡芳香萦绕在我的身旁,是我此番旅途唯一获得点点 慰藉的气息。 梁萧此时在做什么,是在为我被送往余河市而稍感欣慰?还是躺在杜绪的怀里, 任他抚摸?到了余河市我应很快返还省城,偷偷地给梁萧打个电话,将她约出来, 对她说自己宁可孤独、寂寞、贫穷去赴刀山火海,去违法坐牢也愿同她厮守今生— —泪水最终浸没了漂荡在我脑海中的一只似明似暗的□烛。 一觉醒来,天已放亮,火车正在山谷中穿行。我把袁佳怡的风衣披到了身上, 驱赶夜里凝聚到身上的秋凉。邻近几个铺位上的人仍在酣睡。我把风衣紧紧地裹在 身上,斜靠在铺位上,静静地等待着天光在自己的视野中越来越亮。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火车才喘着粗气,拖着疲倦驶进了终点站,车厢里开始 紧张,忙乱起来,我也在拥挤中摸齐了东西,随着下车的人群来到出站口。 出站口处也早已站满了前来接站的人,我挤出站后,一眼便见到了自己的名字 写在了一张大大的牌子上被高高的举着。我的心一阵激动,我看了看那位举着牌子 脸色因为天凉略有些发白的人,并没有走上前去,而是朝出站口右侧的售票大厅走 去。 售票厅内的人多的令人咂舌。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了售票口,挤出了一串白 眼。 “有没有96次今天的卧铺票?”我接连问了几声,才得到了那位面色冰冷的售 票员的一句答话:没有! 我不得不重新挤出要挤上旅途的人群,快步来到出站口。走到举着我名字的那 个人面前,十分抱歉地向他点下头,“您就是孙总吗?我就是陈星。” 举牌人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把牌拎在手中后,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很怕 我从他的身边消失似的。“孙总也来了,方才站在这儿,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现正 在车上,我姓刘。”说着他用手中的牌子指了指一辆奔驰轿车。 向前走了几步,他猛然注意起搭在我身的女式风衣,“这件风衣是你捡的?” “我来时走得匆忙临时抓了一件,也亏这件风衣,我昨晚才免受一冻,否则现 在见到你后,你一定会说我易于激动——不是鼻涕便是泪。”说完我俩不约而同地 笑起来。我说这些话时带着几年来在省城积蓄起来的一种大都市的骄傲。 走到奔驰车前,从车上开门下来一个人,他胖得简直要令这辆奔驰车发愁,他 把鼻梁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拿在手中,放声大笑着伸出来一只手,他的笑声是否能表 达出一种热烈是不得而知的,它需要慢慢去体会。谁也不会否定热情,尤其是真诚 的。 我在别人的介绍声中急忙抽出一只手去接孙总那只胖手。 “您好,孙总,很高兴见到您。”我带着结束了长途跋涉而在身上升腾起的轻 松。 “你就是陈星,幸会幸会!”说着他把我让上了车。 车载着我们三个人很快驶出了车站前广场,在不断的鸣叫声中向市区驶去。 我把杜绪写的信从旅行袋里找出来递给了身旁一直是笑容满面的孙总。 “我和杜总是老交情了,他来过几次余河市,对这里很满意,不知道陈老弟此 番来能否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我现在有种到家的感觉。” “这就好,杜总来电话时说你这位内弟相当的不错,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这句话说得我心里很酸。 我们来到了余河市最为豪华的宾馆,把我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到了早已定好的房 间里后便共同来到餐厅用餐,早餐吃罢,孙总起身问我,“你是到房间里休息还是 同我们一起打麻将,你的事安排在午餐时办。” “我不太会玩麻将,您不介意我还是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孙总一人随着我来到客房,待我俩坐定后他开始为我介绍我中午便要见的那位 女孩:她叫齐蓉,她家的情况可能你已有所了解,她爸是余河市的副市长,条件十 分的优越。齐蓉本人二十四周岁,个子也很高。在余河市法院上班,谁若娶了她可 是天赐的福份,我看你还是很有把握的。他见我并不言语,便站起身,朝我摆下手 说:“行了,不多说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和他们玩会儿,午饭时我来叫你。” 说罢他满面春风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把房间的门带好后,来到窗口向外眺望。外面的绿色多数已经藏到了人们的 记忆里去,宾馆前面的小山坡已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向人们展示着它正告别风情 万种的热烈,走向神秘万分的静谧。 我被阳光暖暖地晒着,身上的困倦马上找到了它所适合的温度,象春天的虫儿 抬起了头,我便打了个哈欠转身来到一张床边,我软软地躺了上去,伸手将搭在床 头的风衣拽起来盖在了脚上。我充分地享受着房间里的宁静,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眼前呈现出一块青草地。我情不自禁地挥动着双臂,踏上去狂奔起 来,忽然我被绊倒在地,我爬起来转头去看时发现是件风衣,正要俯身将其拿起, 袁佳怡来到了面前,我立起身,才发觉风衣是她的。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羊毛衫,正 在娇媚地笑,在这一刻,阳光柔和的集中在她的身上,使从她身上飘出的芳香更加 令人陶醉,我走到她面前,开始拥抱她,她却慢慢地向草地上倒去,我的双手紧紧 地抱着,也随她俯下身去。她躺在了风衣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坐到她的身旁, 把手放在她的胸前,轻轻地抚动,她的脸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我探身把她抱到怀 里,把她的羊毛衫脱去丢在草地上,在我交替地吻着她的乳峰时,她静静地贴在我 的身上。 过了一会,我开始随着小草的来回摆动而在她的体上波动,直到一股收卷了自 己兴奋的暖流最终喷注到她的体内。 正要对她进一步表示伶爱时,我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梦。宾馆里的房间依然 是静悄悄的,我轻轻地晃了下头,觉得兴奋后才具有那种异常的冷静在脑海里游弋, 我急忙把风衣掀开丢到地板上,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梦醒时的姿态,然后轻轻地从旅 行袋里掏出袁佳怡为我准备的一些面巾纸,塞到了自己的短裤内小心翼翼地擦拭起 来。 孙总来房间找我时,我已做好了吃午饭的准备。我随着他来到了二楼餐厅,几 位服务员正在紧张地忙碌着。看来与孙总打麻将的几位并没有走,正坐在一张餐桌 旁有说有笑地望着我俩。 我正在为餐桌旁没有一位年轻的女性而迷惑不解时,早晨去车站接我的那位司 机陪着一位小姐走进了餐厅,那位小姐步态轻盈地来到餐桌旁,略有些腼腆地朝所 有的人点下头,然后被孙总示意坐到我身旁,孙总只介绍了我,并未把别人向我做 详细的介绍,尤其是我身旁的这位小姐,他没做任何介绍,但从气质上看她肯定是 齐蓉。 我打量了她几眼后,暗暗地为她的相貌打了分。 菜上齐以后,孙总起身为大家倒酒,我执意不肯喝酒,“我为大家唱歌助兴吧。” 孙总也没再勉强,陆续为别人倒酒。齐蓉则起身走到了吧台,取了两盒饮料, 把其中的一盒放在了我面前。 我向她道谢,当我们的目光相对时,我发现她十分清秀,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 蛮横,我拘谨起来,一时再也无法如来时那样的无所谓。 餐桌上一直有几位对我滴酒不沾表示遗憾,无奈我只好主动起身去兑现诺言。 我选了《喜宴》中的主题曲《牵手》,然后随着乐曲唱了起来,尽管音响并不 十分的好,因为我唱得很投入,紧张得也恰到好处,所以我唱罢后酒桌上不约而同 地鼓起掌来。 我看了齐蓉一眼,她也正用一种□慕和鼓励的眼光看着我,我便又起身走到吧 台旁拿起麦克,再唱一首。 待我在餐厅里的人不住叫好声中重新回到座位后,我开始和齐蓉交谈起来,齐 蓉也对我的话语发生了兴趣,微笑着倾听我只说给她的话,她间断地插问我一些问 题,很快我俩之间的陌生便荡然无存了。我并不准备在餐厅待过长时间,起身要回 房间,“你是否上去坐一坐?”我对放下筷子的齐蓉说,她看了看我又看看孙总, 孙总还没待她做出回答便说:“陈星,你先回去休息,她还有别的事。” 齐蓉转头向我示意她不随我上去,我不好勉强,便向别的人客气了几句,一人 上楼回房间休息。 晚饭只有孙总和我两个人在餐厅里吃,他解释说下午他很忙没来得及陪我。下 午我也曾在宾馆内找过他,但没有找到,我当时猜测他可能去齐蓉家了,便没给他 打传呼,我只是说仍然很困在房间里睡了一个下午。 “齐蓉的妈妈不让把你和齐蓉的见面宣扬出去,所以中午并没把齐蓉介绍给你。” 但你能猜得出。孙总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点歉意,“你对她印象如何?” “挺好的,至少在气质上。” “她好的出众,你要娶了她可是既享不尽荣华富贵,又用不完温柔体贴。今天 如果不是她妈妈有话在先,我就安排你俩单独在一起,可她妈还要见一见你,然后 才能确定关系。”孙总表示出一丝无可奈何。 “我觉得这有些封建。”我直言不讳地说。 “可这是你必经的一关。”孙总鼓着眼睛加重语气,在他那里似乎我的满意远 远比不上齐蓉母亲的满意。 “她老人家准备何时见我?我准备明早返回省城。” “你不必急,耽搁一天两天算不了什么,千万不要错过了这场姻缘。” “我必须按时回去上班。”我此时不知为何心中渐渐地升起一种被欺骗了的感 觉,“请明早送我到车站。”我坚定而又略有些急切地说。 孙总对我的挽留是诚心诚意的,但我要求在星期天返回省城却是任何人也阻挡 不了的。他对我不留恋这里不断地表示难以理解。我对他的唯一请求则是帮我去车 站买票上车。 省城的夜色对我来说是熟悉而又亲密的。从火车上下来,投入到霓虹灯闪烁的 车站前广场,我顿时觉得十分的轻松,我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前,想通过电话把在 车上想好的一些话告诉给梁萧。 接电话的是梁萧,她的声音令我很激动。她对我这么快返回却反应平平,我一 时感到语塞,沉吟了一会,在对方还没将话筒撂下时,我说了句,“那个女孩挺好 的。” 这本不是我想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就同她处一处吧。”梁萧异常平静地说。 “可” “你也别太浪漫了,要多为自己想想,也为别人想想。” 我彻底无话可说了,手足无措地举着话筒,让电话亭主莫名其妙地欣赏着我的 沉着。 “怎么样,你的余河之行。”传来杜绪的阴阳怪气的笑声,令我打了个激灵。 “孙总来电话说你态度不够明朗、坚定,拿不定主意。” “我急着回来——”我不想在杜绪面前争辩。 “你见的女孩,你满不满意?”杜绪追问着我。 “满意——”对我内心中已形成了的印记我从来都是很难否定的。 “瞧把你激动的,满意就好好处一处,她家的条件可非你能想象得到的。”杜 绪自鸣得意的语气令我难以忍受。 “可我们联系太难。”况且现在又不知道齐蓉什么意见。“ “写信,就象当初你姐为我写情书一样”他往下说的话我一句也没能再听清, 喉咙里象塞着东西一样顿感特别难受。 我从电话亭旁仓皇地走开,一口气逃回宿舍,房灯也没去开便躺在床上,静静 地调整着呼吸,一动不动地消除房间里的寂寞。 当我一个激灵醒来时,我发觉自己是在迷迷糊糊中被冻醒的,我起身打开灯, 灯光下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彼此十分的孤立,我来回踱了几圈步,最终决定为齐蓉 写封信:齐蓉:你好!也许这封信有些冒昧,但想你会接受的。 短暂的余河市之行,为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你悄无声息的出现,又颇 为热情地同我与孙总等人共进午餐,这些都来得那么平静自然,抛开我给你的印象, 你给我的印象是朴实、美丽、大方的,这些认识都是感性的,囿于时间与陌生的限 制,我们没有进行广泛的交流,但我是希望和你在一起探讨工作中的酸甜苦乐。 告别了象牙塔中的憧憬,带着欲施向社会的抱负,到法院接受锤炼,现实让我 象风车一样每日转个不停,每月领到的四百七十元的薪水是给自己生活填加的调节 剂。 在余河市,当我一人爬上宾馆后的小山,透过丛林饱览余河市的风景时,蓦然 感到这座城市因为有了你才那般美丽。虽然它没有省城热闹,但静谧之中是不乏现 代文明气息的,我现在又归于省城的节奏之中,想来对你处的思念会日益增强的。 日月轮番劝我,我愿同其他的年轻人一样使梦想变为现实。 有机会到省城来,希望你也能成为它的永住客人,来时可传我,我想届时你会 见到一个热情的我。 以后多多联系,生活就是这样,往往挤出点点时间,就会在苍茫人海之中挤出 一个朋友! 祝好! 陈星于十月十八日我一气呵成之后,又反复地将其读了几遍,才放下它钻到被 窝里睡觉。 我把信投出后,等待一周,仍旧没有收到齐蓉的消息,心中不免更加怅然。开 庭时所做的笔录几乎每次都是失败的。我预感到自己所要渡过的将是个更为烦燥与 无聊、寂寞与无奈的十月。 七 又是一个令自己发慌的周末,下班后,上了通勤车,我被一位同事叫到身旁, “个人问题解决怎么样了?”这是同事们一直比较关心的话题。 我笑着说还没发现递给自己秋波的女孩。 “咱们得主动出击,我给你介绍一个,她家挺有钱,有住房。” “我先理顺一下这儿,下周给你答复。”我指指自己的脑袋。“我想我要建立 一个家而不是投入一个家。”下车之前我补充了一句。 我摇摇晃晃地醉了酒似的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消除白天积蓄下的疲劳,静等着 饥饿向我扑来。 突然响起敲门声,我急忙向门口冲去,很怕敲门人因我的迟缓而离开。 袁佳怡笑盈盈地立在我的面前。 “是你?”我惊喜地说了一句,象久别重逢的朋友。 “不欢迎?”她歪着头,用调皮的目光对着我。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是的,我也感到有人在想我。”她略有些兴奋。 “你的风衣,”我转身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风衣,“一直没来得及为你送去,我 很忙。” “没忘记我就好。”她边说边走了进来。她的头上别了一枚精致的发卡,肩上 挎着个小巧玲珑的女式包,这两件她新点缀上的东西在她走起路来一动一静,令她 更加楚楚动人。 “我不会忘记的,只是没有时间!”我拿起暖瓶摇了摇,然后向她摊了下手。 “算了吧,你肯定是忘了我。”袁佳怡不依不饶地向我撇了下嘴。 “你血口喷人!”我不知不觉地竟认起真来。 “不要再欺骗我。”她搭坐在我的床上,象孩子一样地对我说。 “我没骗你。” “你骗了我!”她加重了语气,眼睛同时睁得大的。 “我没骗!”我略有些激动。她却对我的激动而填置了一脸笑容。她似乎在吃 一场丰盛的免费午餐,满脸的灿烂着实令我有些嫉妒。 “你说没骗,你怎么证明?”她歪着头问我。 我被她的话问得一时觉得热血上涌,我放下壶向她走过去。我抱紧她,她却没 再动,我吻了她。 她马上把头转向另一侧,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用手扶住她的脸,她开始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我。 我回避着她的目光,轻俯一下身,吮了一下她的唇。她丢下挎包,用手搂紧了 我的腰。我不停地吻她,从她的脸吻到她的胸。直到我把她平放到床上,我俯在她 的身上,象岸边的波浪一样在她的急促喘息中一起一伏,当她闭上眼睛时,我解开 了她的衣服,两只手交替地在她的胸前轻抚着她的乳房,把头在她的两腿间,用嘴 将她的衣服向下分了分 当我跪在她的两腿之前,边望着她边解腰带时,别在腰间的传呼响了起来,我 把仍在鸣音的传呼机摘下来丢在一旁,她伸手将我的传呼机抓在手中关掉了。“梁 萧,会不会是她?”我的这个念头闪过之后,猛然抓起传呼机打开它去读方才的传 呼内容:我马上到你处,请在房间里等我。杨铭。 “杨铭要来!”我没再去脱自己的衣服,俯在袁佳怡的耳旁低声地说。 “谁也破坏不了我们。”说着她紧紧地搂住了我。 “可我们毕竟是刚刚开始,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俩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待彼此都平静下来,在我的帮助下,袁佳怡重新穿好 了衣服。我把她凌乱的头发盘了盘,从床头拾起发卡递给她。 袁佳怡垂头抚弄着手中的发卡。我又重新把它拿在手中为她别在头上,在她的 眉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送走袁佳怡没多长时间,杨铭便到了,“你来有何贵干?” “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来一个是赔礼道歉,主要是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我何罪之有?莫须有吧,况且你赔礼道歉也好,兴师问罪也罢, 为何不早打声招呼,害了我的千秋伟业。” “你以为我会象你没结婚的那般自在,今天好不容易躲过老婆的监视才能够跑 到这里来,我破坏了你的翻云覆雨了,”他伸长了脖子扬起脸用鼻子嗅了嗅,咧起 嘴说:“有女人体香味,怎么样,袁佳怡,你用着还舒服。” “好?”我被他问得一怔,慢慢地坐到床上,随口吐出一个字用来抵挡和反击 他对我的逼问。杨铭不适时宜的来访和他半是玩笑半是责问的话令我滋生起烦躁。 “你能从梁萧为你设置的感情泥淖里走出来,作为朋友我感到很高兴,可你不 应该把袁佳怡从荆总处挖走” 杨铭的振振有词令我跳起来,我指着他的鼻子,开始对他进行反讦,“胡说, 我何时挖走袁佳怡了,不提这件事还好,提起这件事我倒想问个清楚明白,是谁指 使袁佳怡到我这里施计害我!害我回避了荆立案件的审理,失去了领导的信任!” “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但荆总把袁佳怡宣布开除后,你不该为她找工 作,是你中了美人计吧,这不荆总总感到面子上过不去,三番五次找我老岳父敦促 我来向你讨个说法。”杨铭依旧未过多地去理睬我的激动。 “让他滚!袁佳怡她也同样是人,不是某个人的玩物,她有自己的选择权,我 本人也不是为她寻找工作而讨好她,我只能对你说我是在为了我自己,为了她不再 四处告我,你懂吗?”我声嘶力竭地对杨铭大声喊道。 “可这种做法为难朋友?”杨铭摇摇头。 “是谁在为难谁,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认为荆总这种小人比我还重要,你现在 可以走了。”我走到门前,拉开门,用手向外指着。我委屈到了极点,我不知杨铭 此时真的离我而去我会因失落而跌入多么痛苦的深渊。 “你别太冲动,走,咱俩一起吃饭去,他一百个荆总也比不上你陈星一个,我 只不过履行公式而已。”杨铭哈哈的笑起来,走上前捶了我一拳,把我胸中的怒火 捶走了许多。 我不想马上就跟杨铭出去,我晃动一圈手指,让杨铭看看我的房间里此时的景 象,我的房间里一共两张床,另一张床上堆放着衣服和箱子,一台在这座城市里已 经很少被摆到易被人见到的电视机躲在室内的一侧墙角处。带着抽屉的立式方桌上 放着一张菜板,菜板上横着一把粘着茄子皮的不锈钢菜刀,装着牙具的缸子胆怯似 的侧立在刀面上,桌旁的椅子上放着脸盆,里面早晨用过的洗脸水还没来得及倒出 去。 “快乐的单身汉!” “我是周期性的收拾它,每每择良辰吉日” “靠你这张能歌会说的法官铁嘴,最近骗几个纯情玉女了?何不择其一而为你 效劳!” “一个还正在闹我的心。”我不无风趣的说,以缓解我方才制造出来的紧张。 “该不是梁萧吧。”说着他神秘地向我打了个下流的手势。 我稍为不满地丢了他一眼,怅然地低下头去收拾方才被我和袁佳怡弄乱的床。 吃晚饭时,杨铭得知我经杜绪介绍认识了余河市的齐蓉后,连连向我道喜,他 预言我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已看到了我在未来的仕途上必定光 茫万丈。他堆砌出的许许多多形容词并未引起我丝毫的兴致。 “总之,只要你不被袁佳怡迷惑,能从初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就好。” “你对袁佳怡为何这样感兴趣?” “她长得那么漂亮,见了她都不动心的男人肯定是功能不全。”杨铭举着杯哈 哈大笑起来,酒随着他胳臂的震颤向外溅着。 “这大概就是荆总那个老家伙盯住她不放的原因吧,难道你也想向她展开进攻。” 我挺了挺胸,略带嘲讽的口吻问道。 “还是先为你想想,你上周见到过的余河市公主能否列入你的视野。” “没有袁佳怡靓,但综合素质看上去很高。”我在记忆中寻找出齐蓉给我留下 的印象。 “想方设法,把她搞定。” “我已去信给她,但仍未见回音。”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再给她写封信,长点不要紧,要满富激情,动她心 扉,刺激起她想见你的欲望,适当讥讽她几句未常不可,但要注意尺度分寸。”杨 铭的建议醉醺醺的,却不无道理。从酒店里带着醉意回到房间,我依照同杨铭商定 的方式为齐蓉写了第二封信:齐蓉你好!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一封信你也不会回信。说句心里话,我没有把握等来你的 回信,而这种没有把握是始于你我相见之初的。这样的说,并不是我想勉强你为我 写封信,从而以我得到你一封亲笔所书的信来标明我的骄傲与胜利。我只是想在余 河市交一位同龄的朋友,而上天就是创造了你和我的机缘。记得佛家有这么一句话 :人与人每一个照面都是千年修来的缘分,也许在地球运转到银河系某一点时,咱 俩便开始修炼,才得在余河市谋上一面。 就“个人问题”其实我认为,爱人应是一叶香茗,耐品味而未必有倾城倾国之 貌,可我到余河市遇到的偏偏是“清水芙蓉”的你!也许上苍在你我的人生路上就 是这样打的一个手势,似“o ”非“o ”,似“k ”非“k ”,让人“ok”不得! 恳切的说你是“佳人”,这倒不是因为你是副市长的女儿就奉迎你,但我敢断 言假如你不是齐市长之女,我会再次前往余河市与你深谈。可你又是一位市长的女 儿,这倒要使我思量起来,在世俗的光环下我不得不却步如斯——小心翼翼地等待, 等待一种必然或许是偶然的结果。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感到一种凉意袭上心头,幸而 又幸很少有人追问自己的感情历程,在父母亲友的绝对放权下,我有一种逍遥。 或许是我的坦率在做怪,假如你允许我说句心里话,你最终能够取胜地征服一 个人并长久的拥有他的真心,那将是你的性格和气质并不是你的身世与钱财,因为 相对漫漫的一段人生长路,我们各自的身世似不比昙花开放长上多久。不再讳言我 将靠我的毅力与成就去谱写自己的人生传记。你也不要对我的这番话真的不予批判 就信以为真,而不加思索的和一位平民交上朋友,那样是不十分理想的,作为你的 朋友,我也将提出异议,你千万要审慎。 请允许我做一下幻想:想将来有一天我功成名就,那时我就会生活得更加平淡, 除了和家人对弈聊天去游奇揽胜以外,我不再为没有钱花而忧,不再为没有所爱的 欢声笑语而愁,我认为这就是一种幸福,但我不能排除我依旧是位普通人,普通的 只会对家人讲些不值得对世人公开的故事,但我会当一名很好的家庭教师,在教学 相长的愉悦下虚度自己的光阴,或许在一个庭长或院长的头衔下寻求一种自豪的心 理平衡。 我向你告知我的追求,我是把你从市长与金钱的门庭里约出来,在时间的婆娑 中与你进行精神上的会晤,深究不出你此刻的想法,但我相信你会理解我,并不需 要你如何的透彻,有时把事情看得过于透彻反倒觉得从中失去一点什么。 还是放松一下,谈谈几件令人觉得可笑的事,有的朋友建议我为你写信用顶真 的修辞格,有的建议用排比句等等不一而足,但他们都建议错了,我要用真实的手 法再现自己的心情。 祝安! 陈星于十月二十八日我写得十分的兴奋,一时觉得不愿弃笔。 第二天天阴得很不明确。我起的晚没能赶上通勤车,“上了天气的当,”我自 言自语地向天空望了几眼。迟到是必然的,我便向邮局走去,将昨晚写的信用快件 寄走。 这封信寄走以后,杨铭不断的来电话问我联系上没有,杜绪也来过一次电话问 我余河市方面是否来了任何消息。他问我写过信没有,我告诉他我已写过两封信, 只是没等到任何回音,他劝我耐心地等一等。袁佳怡则偶尔来一次电话,约我出去 同她共进晚餐,我则尽量往周末推,仿佛到了周末我就一定能够出去似的。可我的 周末常常和寂寞联系在一起,周末常常让我束手无策。束手夫措难免会去犯些错误。 我就这样为自己开脱着。 当我和袁佳怡用电话定好如何在一起度周末,我刚把电话放下,有人递向我办 公桌上一封信,我拾起看了下信的地址,顿时眼睛一亮,继而紧张起来,我屏着呼 吸把信拆开,信是齐蓉写来的:陈星,你好! 由于某种原因未能回信,这应是理解中的事,也正如你所说你我只见过一次面, 彼此不十分的了解,所有的印象只是感官的,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以这件事本身 的目的为目的,这样才有成功的可能性。 看罢你的信,觉得你的想法太多虑了,我虽为副市长的女儿,但我也只是他的 女儿,而我不是副市长,我既不感到优越,也不值得炫耀,如果你认为我同其他有 权势的子女一样,那么当初你决定来余河市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不是吗? “官”不能做一辈子,做“人”的时间长,我认为凡事只有靠自己,不能靠任 何人。 只要自己有进取心,不断地学习和工作,这样才能使自己有所进步。 在我眼里人与人都是平等的,是不分任何等级贵贱的,站在你的角度,我理解。 祝快乐! 齐蓉十一月二日 她已经向我开火了。她信中的措辞相当犀利,看不出这封信出自一名没念过高 中只是中专毕业的女孩之手。我打电话告诉杨铭。 “男人一生经营的是股份有限公司,女人投的股份,你向她进攻吧。”杨铭笑 着说。 “可我这个周末已经和别人约好”没待我说完,杨铭便打断了我的话,“有什 么比攀龙附凤更为重要,你可要摆好孰轻孰重,否则你将懊悔终生的。” “如果不去赴约我会被摆平的。” “你真混,那就先给她复封信,下手要快。”想象得出此时杨铭一定是在用力 地挥手。 我下午偷偷地从班上逃出来,回到宿舍,提笔为齐蓉复信:齐蓉 你好!来信收悉。我认为自己应该虚心接受你的指教,毕竟你比我走过的工作 之路要长,但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大学同学有的没有上班,正在他们在其所有的亲 属朋友为之工作受到煎熬的同时,也有同学在一些不十分称心如意的工作岗位上强 装欢颜。而我本人又有何德何能,我是法学院所谓的高材生,可这就是足以使我毕 业时进省城法院的凭证吗?法律系同期毕业生中各方面更为优秀的人材有之,而我 却成了毕业生中分配最好的一位,坐食其利的我,还是不要更多的去渲染一种“社 会流行色。” 受益同时,进行反思,如果从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只不过是在各个不同战线上为 共和国尽微薄之力的角度出发,我想与你“合议”之下,再谈人与人都是平等的, 也无不可。 我的余河市之行没有任何错,我不是在替自己辩解,对你我就是要实实在在, 只不过我此行的目的变成了“牵连”目的。在余河市没和你单独接触,只不过避免 让他人看出所以然来,我一走了之,给你带来不便,这也不是我的处事原则。为此 提请你我再行合议一下,对我余河之行给予正确的评价和充分的肯定。 如此之遥,不愿为你寄去一封虚假的话语,但我真的虑及又会惹你不高兴,落 笔之前,反复思量,折折叠叠也有我默默的祈祷,我会更加努力的工作和学习,力 争在你结识的人中多一位有所进步的同龄者。 人海之中我将不倦“打捞”你的品格。 祝心想事成! 陈星于十一月七日 我很快将这封写好的信投到信筒里,晚上酒足饭饱后躺在床上却时时不能入睡, 用杨铭的话来说改变自己一穷二白的面貌的时刻似乎即将到来。可我将白天写给齐 蓉的信回忆后,越发觉得内容有些不妥,它没有充分表明自己的心情,堂皇点说, 它只是自己思想的一部分,再为齐蓉写封信,却又没有必要,采取行动,再访余河 市与齐蓉进行面谈,明确双方态度?我辗转反侧,最终决定次日晚上乘火车再次前 往余河市。 去余河市登上火车前,我没给杜绪家打电话。我只是告诉袁佳怡我这个周末没 有时间。 “你骗我!”袁佳怡在电话里大声喊道。 “我去余河市,并没有骗你。” “你又要去余河市,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这样会影响你工作,小心老板炒你的鱿鱼。” “不会,杜总炒谁也不会炒我。”袁佳怡说得颇为自信。 袁佳怡极力想要弄清我为何要单独去余河市,我只说将来会清楚便挂断了电话。 我很早便躲进候车厅,在傍晚时分一人登上前往余河市的列车,车驶出车站后 我才在座位上舒了口气,想此时袁佳怡一定因没见到我而在某地跺脚。 此次余河市之行见到了齐蓉,也见到了她的父母。齐蓉陪我在余河市整整转了 一天,同她父母见面被安排在晚上。她的父亲说自己的女儿有与我相处的倾向。他 们对女儿将来调动工作的事表示担心。 “我第一次来余河市也把这个问题做为首要问题考虑的,有人向我做了口头保 证之后我才贸然而来同齐蓉相见的。”我说的十分坦然,内心却在快速寻找解决这 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你们二人能相处在一起,将来我们共同着手解决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后齐蓉的父亲一锤定音。 我乘列车返回省城是齐蓉送的站,她前来车站为我买了车票。所有的寒冷都在 我俩的依依话别中离我们而去。 我一路上想着如何着手为齐蓉调动工作的事,直到车驶进终点时,我依旧没有 想出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去求那位我见都不想见到的人。我摇了摇头,随着人群 向站外走去。我现在觉得在这高楼大厦之间,在这人群熙攘之中,自己是多么的渺 小,微不足道,可伶得无人可伶,孤单得无比孤单。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持着车票向出站口挤去。刚走出出站 口,放下手中的东西想舒口气轻松轻松,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转头看去,袁佳 怡正挥手向我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我责怪她道。 “接你的站。”她说着便去拎地面上的东西。 “这么晚,你跑出来太危险。”我的严厉一句胜似一句。虽然我觉得自己对她 严厉得没有道理。 “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你就不该来。”我懊恼地说。 “余河市你就不该去!”她说着堵住我的去路,怒气冲冲地直盯着我。“真没 想到你这样虚伪,在欺骗我的同时还浪到了千里之外,伪君子!” “你胡说,我去余河市干什么没必要让你知道。” “你没必要辩解下去了,很快我都要替你脸红了,这件事我已向杜总打听清清 楚楚,他也说得明明白白,你见了市长的女儿就想一脚踏两只船,就想做” “无稽之谈!” 我俩的争吵引得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我一把拉住袁佳怡的手冲出人群,大步流 星地向前走去。远离了那群还不住地目送我俩行将散去的人群后,她气呼呼地挣脱 我的手,立在马路中央。这时一辆公交车迎面驶来,我急忙回转身搂紧她向马路边 躲去。 刺耳的刹车声后传来的是司机和乘务员的骂声。“你为什么这般任性!” “我不想活了。”说着她的泪水流了出来,“本来杜总去海南要求我去的,可 我想在家等你问个明白而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康小宇去了。” “杜绪去海南了?” 袁佳怡抽泣着没有作声。 我束手无策地劝了她几句,叹口气说道:“好啦,我尊敬的袁小姐,千错万错 都是我的错,现在天还不算晚马路上人还很多,你马上回家,别叫家人太担心,我 也很累了,不再陪你!”我走了几步,见她仍旧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无奈又转身 走到她面前轻轻推了她一下。 “你告诉我哪不好!”她举头望了我一眼,问道。 “就因为你很好,我才怕伤害了你。” “但你为什么还要”她加重了语气,说了一半却停止了。 我俩不约而同将头低了下去。 “总之,我现在很累了,你多保重。”说完我毅然决然地拎起包转身向宿舍方 向走去,穿过两条街我也没回一次头来到一家电话亭旁我停下来,上前拔动了梁萧 家的电话号码。许久没人接,我便又重拔了一次,依旧没人接。 “这么晚梁萧一人会去哪里?”我放下电话想了想,她一定在医院值班。我恍 然大悟转身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梁萧单位。 医院已进入了夜晚的安静。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患者都小心翼翼地迈动着步 伐。 我蹑手蹑脚地向梁萧的科室走去,刚入走廊,一位头上缠着绑带步履蹒跚的患 者从厕所里走出来,我低声地问:“梁大夫在不在?” “在!”他看都没看我便向医生值班室指了指。 那位患者走入病房后,我才提心吊胆地来到医生值班室,我轻轻地敲门。里面 传出的果然是梁萧的声音。欣喜把我的疑虑与恐惧一扫而过。我用力敲门。 门开了,梁萧身着工作服立在我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她打量我一下,又看看我手中拎的东西。 “我——刚从家里回来,爸爸妈妈给你捎些东西,方才给你家打电话没人接我 便到这里来,也想顺便看看你。”我心惊肉跳地编造话语,等待她让我进入值班室。 “东西你留着用吧,心意我领了。” “可这不行。”我支吾着,我从来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把自己的谎言拉得很长, 那样会使我变得更窘。 她见我仍旧没有走的意思,便转身回到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我走进值班室 随手把门带上。 “叔婶都好吗?” 我点下头,把东西放到床边的墙角处。 “他们还在起早贪黑地忙!” “他们让我给你问好,说你有空就回家看一看,今年国庆节咱俩都没回去他们 很伤心,埋怨咱们好长时间” “也怪我没时间,家里的电话没变吧。” “没变,什么都没变,”我走到梁萧面前的桌旁,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武侠小 说,问道:“这是你看的。” “值班也没什么意思,对了,这次回去叔婶没问你的对象处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没进展。”我握紧手中的书,望着梁萧,她低下头望着地面。 “我总忘却不了和你” “你别再做傻事了,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对象结婚吧,也能使叔和婶得到一丝安 慰。” “可我心理不平衡。”我上前抓住她的肩膀。 她触电般地站起来,用力推开我的双手,书掉到地上。 “你不用捡它!这么晚你该走了。”她向我下了逐客令,见我仍没走的意思,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话筒举着对我说,“如果你再不走,我就拔110。” “拔吧。” “好,你不走我走。”她丢下话筒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我急忙上前将她抱住。 “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她的声音很低,我几乎没有听清。 “你放开我,会有人来查病房的。” 我没有理会她,绕到她的身前,重新抱紧她,我狂吻着她,直到她不再推我的 双肩,我缓慢地将她放在床上。俯身吻她的鼻翼,我用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沿着 她的肌肤向她的胸部抚去,直到她发出轻轻的呻吟声我才跃身上床 梁萧流了些眼泪,但并没象上次那样哭泣,我从床上下来后穿好衣服又上前吻 了她后坐到椅子上,俯身将书捡起放到桌面上,白天乘车所积起来的劳累不翼而飞 了。 梁萧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整理好衣服后走下床,来到我的面前,举起手给了还在 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她的我一个嘴巴。 我左脸火辣辣地从值班室里出来,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的尽头外一闪消 失了。 我关好门神情紧张地向外走去,走到医院门口处不免大吃一惊。袁佳怡正怒目 圆睁地立在银白色的灯光下。 “你怎么来啦?” “你能不能换个问法!难道这个地方只许你一个人来潇洒,你是不是有不可告 人之处才怕别人来?” “你在胡说!”我故做镇静地反问她。 “好了别再绕弯子,今晚发生的事我一清二楚,没想到你一脚踏了这么多只船。” 我不断地控制着自己,令自己不去大发雷霆。 “你理智一些,”我走到袁佳怡面前压低声音说。 “我无法理智,在这个世界我还能去相信谁!” “那么就随你去揭发去检举去搞臭你的朋友。”我转身拂袖欲离她而去。 “陈星。”她叫住了我,没待我转身,她说道:“从现在起我不再问你的过去, 我只想你应该象个男人。” 我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彼此注视着,她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将 肩上的挎包向后扬了扬跨步走过来,到我身边后,她把头转向一旁摆出一副不再理 我的样子,我伸手将她的腰揽住,她抡起胳臂抽打我,我并未去躲,她举起的胳臂 被我按了下来,我双手拥着她向马路上走去。 “我们去哪?”我征求她的意见。 她歪下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应想想我们该走向哪儿。”她象一位高傲 的公主在垂询一位追求者的意见。 我没再说什么,把她带到一辆出租车上,我告诉司机向我的宿舍楼方向驶去。 出租车在路灯辉映下的马路上飞驰,几个颠箕之后,袁佳怡已完全依进我的怀 里。 我俩的手指交织在一起相互抚摸相互缠绵挤压。 我俩一前一后进入大楼,我向值班员大声地说了句“这是我的朋友。”值班员 微笑地点点头,我便拉起袁佳怡的手向楼上走去,剩十几级楼梯时我将她抱起向上 走去,我气喘吁吁地打开房门,她从我的身后闪进屋,我也随她走了进来,把房门 用力带上,她却立在门旁,我靠在门上做着深呼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这次应该把传呼机关掉。”她向我腰间指了指。 我顺从她伸手到腰间做了个关机动作。 “你还在骗我。”她厉声说道。 无奈我只好把传呼机摘下来,将它关掉扔到床上,“你满意了吗?” “不,永不!”她调皮似的换上了一幅笑脸,微微地摇着头,“我需要你的真 心真意,不许再骗我。” 我清楚她在对我进行温柔的威胁。我走到她面前用目光逼迫着她。 “你想干什么,想杀人灭口!” “不,我想——”没待她再张口我便给她一阵吻。 “你是真心的吗?”她在挎问我的体内刚刚升腾起的热烈。 我“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那你为什么对杜总的妻子” “不要再提她,我俩曾经——很久以前的事。”我尽管不愿过多地当别人说起 我与梁萧的往事,脑海里却又闪现出和梁萧在一起的情景。 “你在想什么”袁佳怡见我不很投入,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拧了一下。 “想说爱你——” “你又在骗我。” 我没再过多地去争辩,再次将她抱向前走了几步把她放在了床上,我抽身从床 头上拿起壶。 “你干什么?” “去打水,喝。” “我不需你这样折磨我。” “你需要什么。” “我要你真心对我。” “正因为真心待你我才不忍心再伤害你。” “你混蛋!”她大骂一句,抡起挎包向我砸来,我没去躲,挎包抽打在我的脸 上。 我捂着脸静静地望着她。 她象受了委屈似的从床上跳下来拎起包向外冲去。 我追上前将她抱起来重新放到床上,她趴在床上哭泣起来。 当她止住哭声后,我不再徘徊,来到她身后将她翻转过身卧在床上,我为她脱 去衣服把她推到被子底下,我在床下脱光自己的衣服后伸手将灯关掉。 夜里我进行了几次努力也没能坚挺起来,每次失败后我便愧疚地为她擦拭身体。 清晨她失望地离开我,若有所思地走出房间,消失在晨曦中。 我没有起床没去上班,昏昏沉沉地睡到中午才拖着软绵绵的身子爬起来,草草 地洗涑了下,下楼去一家餐馆吃了午饭。 直至中午,我才到班上,开始了无精打采的一周工作,似乎经过了十分漫长的 一段时间才捱到周末。虽然到了周末,也没有转换心情的事情发生,为杨铭打电话 想聚一聚,说他到外地出差。我暗无理由地骂了杨铭几句。临近下班时梁萧给我打 来电话。 “你还好吗?”我象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问候她,她没被我的热情所触动,在 电话里声音低沉地说:“刚接到余河市孙总打来的电话说今晚齐蓉要到这里来,让 咱们接下站,余河市开来的列车几点到站你清楚吧。” “清楚,你也去吗?” “看来得去,晚饭一齐到我家吃吧。”她挂断电话之前补充了一句。 齐蓉是一个人来省城的,接到她后我们才知道的。我们三人共同回到梁萧家又 在厨房里共同做好饭菜,坐到餐桌上时齐蓉与我和梁萧的陌生便消除了。 “梁姐,你结婚二年多也没要孩子。”齐蓉的问话差点让我的筷子从手中滑落 下来。 “没时间,没精力。”梁萧淡淡地说。 “这样更好,两口人能过上一段清静的日子。” 梁萧不断地为齐蓉夹菜。 “梁姐,我的碗快成菜盘子了。” “多吃点,我家可没夜餐,对了,今晚你便在这里住吧,为我做个伴。” “姐夫出差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吗?” 梁萧朝布满天真浪漫的齐蓉点下头,“咱俩在一起好好唠唠。” 晚饭过后,我又陪齐蓉在梁萧家看了会儿电视,约好了明天相见的时间和齐蓉 要去的地方我便向她们道声晚安起身回宿舍。 看得出齐蓉此次来主要目的就是想同我加深彼此间的了解,在梁萧的帮助下, 我们把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周到。齐蓉也玩得十分尽兴。梁萧则真的象一位姐姐一样 每天细心地关照我们后便托辞去值班或同学聚会而给我和齐蓉尽量创造单独在一起 的机会。齐蓉的兴奋心情是可想而知的,而我却象对什么都司空见惯似的迎合著她 点头称是。 “你显得很沉稳。”把齐蓉送上开往余河市的火车后,回家的路上,梁萧对我 说。 “我只是没精神罢了。”我两手插在口袋里随着梁萧向前走去。 “她不很好吗,家庭条件又好,求之不得的,你身上的皮夹克也是她给你买的, 瞧你帅极了。” “你真的认为我很帅,为什么你还要嫁别人。” “这和帅不帅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我跨步到梁萧的面前,拦住了她。 梁萧看看我,眉梢上又布满愁云,“你依然那么浪漫,将来把齐蓉工作调到省 城来,你们去过幸福的日子,对谁都是一种安慰,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的,一切。” “和金钱在一起生活就幸福吗?” “你在说什么?”梁萧有些生气,“齐蓉不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吗?” “可她没有你好!” 梁萧无可奈何地摇下头,向旁闪了闪说道:“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明 天还要上班。”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当她上楼时才发觉我也坐车跟她来到 楼下,她气愤地说:“你还有完没完?” “我怕你不安全。” “那么这回你该放心了吧。”说完她迈步向楼上走去。 我紧紧地跟着她上楼。她打开房门后回头见我仍旧没离去,便摘下她头戴的绒 帽用力甩了下头发走进屋内,她并未去关房门,我走进屋后回手将门关上。 “你先把音响打开,音量小点,我去洗个澡。”我们各自把外套挂放好她指了 指客厅对我说。 我挑了一张唱盘后,把音响打开,轻柔缠绵的乐曲在客厅里各个角落萦绕。 梁萧洗完后披着浴巾走进客厅里,我起身去拥抱她,她推开我,回手指指卫生 间,说:“淋浴器还没关,你也去洗下。” 我匆匆地洗完后,再来到客厅时,见她正盖着一条毛毯斜躺在沙发上,我进来 时打开的散热器已把整个客厅调节得象春天一样温暖怡人。 梁萧睁开微闭的双眼,见我已洗完便欠下身让我坐到沙发上。 我坐到她的身旁,把她分过来的毛毯盖在身上。乐曲声渐渐地令我完全地放松 下来,我开始随着音乐的节拍在她的身体上吻起来,用各种方式采撷着已渗入到她 肌肤内的香水味 “答应我,你以后再不要来纠缠我。”第二天我和梁萧在一起淋浴时她说道。 我未做任何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向她富有节奏地冲击,任水在我俩的身上或 缓或慢或她或我的流。 “你和杜绪生活在一起会幸福吗?”当我和梁萧并肩躺到床上休息时她问我将 来的打算时我反问道。 “幸福不仅仅是种感觉,当你充分体验了一个人的肉体快乐后你才会明白,一 个人的需要其实是很多很多的”她意味深长地说。 八 省城的四五月份,无论是天空上的斜风细雨还是地面上的车水马龙都给人一种 焕然一新,又无法捉摸得透的感觉,这个季节是用诞生纪念衰亡的季节,有形的无 形进攻在这里发生着,有趣的无趣的喧闹在这里飘逸着,有情的无情的故事也就在 这里演绎着。 同袁佳怡早已失去任何联系,杨铭除偶尔传我一次也不再有机会见面。梁萧在 她的丈夫不外出的日子里是极力拒绝我找她,任何理由也要有杜绪在场她才允许我 去见她,杜绪每次见我面都笑得非常爽朗,七高八低的牙齿最终宣布了他笑得十分 失败——虚伪、狡猾,评价得主观一点,就是有些奸诈。 令我奇怪的是我和齐蓉的事他最近却很少主动提起,梁萧也不再以此为我们共 同话题。 余河市我近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次。每次去我都先找好一家宾馆办好住宿 后再挂电话给齐蓉,齐蓉在接到电话后也会马上从家里出来同我约会。余河市四周 环绕着小山,城市边缘有河有湖,河湖相接的地方是一座公园,这里成了我们每次 约会必去的地方。星期六早晨,一夜旅途又使我彻底告别了周末无去处的孤独,在 余河市火车站下了车,温暖的阳光似乎早就来到这千里之遥的边陲小城等我。我带 着为齐蓉买的东西叫了一辆出租车向靠着齐蓉家较近的一家宾馆驶去。到了宾馆我 为齐蓉挂了电话,她还没有起床,我把东西在房间里存放好便到宾馆附近的一家餐 馆吃了饭,重新回到房间后正准备躺到床上休息,响起敲门声,听得出是齐蓉来了, 我便上前把门打开,并把我为她买的礼物举到开门进来的她的面前。 她接过去欣赏了一会儿,抬头对我说道:走,咱们去办退宿手续。“ “这里的条件还可以。” “再好也没家好。” “去你家?” “妈妈让你住在家,我爸上周出差了,家里比较安全。”说完她拎起我的旅行 袋向外走去。 宾馆服务员对我的来去匆匆充满疑惑,她不解地打量着我和齐蓉,见齐蓉的打 扮并不妖艳,她也便放心了似的低下头为我办退宿手续。 齐蓉家的宽敞明亮是我难以想象得出的,尽管在我第二次来余河市曾到过她家, 可那次是在冬天的夜晚,我紧张自不必说,谈的话题也是我现在提起也令我轻松不 得的。 杨铭每次关心我和齐蓉关系的进展程度都要劝我一定要珍惜这千载难逢的缘份, 无论我采取什么手段,付出多大努力,做出任何牺牲也要和齐蓉步入结婚的礼堂, 他断言我的幸福会随着我和齐蓉的感情加深滚滚而来,我飞黄腾达之时也指日而待。 我却没杨铭那样乐观。假如梁萧仍旧对我拒绝如初的话,我想我定会加快我和 齐蓉相处的进程。现在我既不强求齐蓉决定做出什么,确也不希望齐蓉剪断我俩的 缘份。我不愿让梁萧再次回到陈星未来没有希望的感觉之中。 齐蓉吃完早饭后,把我带到一个很小的方厅内。方厅内只有一个麻将桌和四把 做工精美的椅子。我俩面对面地坐在椅子旁,她问我是否会玩扑克牌,我朝她点点 头,她便从桌子上的小抽屉里找出一副扑克牌,并示范地进行摆牌。我起身立到她 的身旁,一言不发地看她不厌其烦地为我演示。 我很快掌握了这种玩法,并主动提议与她比赛,我输掉几局后,她提出附加惩 罚措施,我又连输两局后才有所转机,终于以大比分赢了她一局,“你能否换种方 式来执罚。”她央求我道。我摇头,她便起身要走,我只好表示同意。她重新坐到 椅子上,准备另一局,我起身来到她的身旁,俯身轻轻地给了她一吻。以后的比赛 她每输掉一局我便去吻她身上的一个部位,她赢了便按我俩约定的执罚方式进行执 罚。 晚饭过后我俩依旧到客厅里摆扑克进行比赛。比过几局后,我让她先连摆十局 进行分数累加,最后统一比,统一行罚。她便兴高采烈地开始摆扑克,我绕到她身 后,与她同挤在一张椅子上监督她。我抱着她腹部的手向上移动,透过衣衫爱抚着 她,她手中的扑克牌渐渐地散落到地上。星期天我并没赶回去上班,给庭长挂了长 途电话请了星期一的假,我便躺到齐蓉的床上看着杂志。她则坐在我的身边打着毛 衣。 “你和梁萧是什么关系?” “挺好的。”我把杂志盖在脸上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就这些。”她用 手戳下我的脸,让我重新进行回答。 “说了你也不信。” “只要你说的是真话。” “我俩曾经相爱过。” “你骗人!”她气愤地将毛线和织针摔到我的身上,转身走了出去。 我一动不动躺了一会儿,起身穿上托鞋到方厅里找到了她,她正绷着脸靠在沙 发上。 “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向她做了个鬼脸,笑道:“你对我的话信以为真了。” “我在为我俩的未来担心。” “我会努力改变现状的。” “可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我通过自身的努力所能办得到的。” “你是说工作调动的事吗,好姑娘,不要为这件事过多的忧虑,回去我会着力 办好此事的。”我俯身在她的脸上吻了吻。 我不想去找梁萧谈为齐蓉办工作的事,甚至有梁萧在场的时候,我也不愿提及 此事。 如何让杜绪能够知晓此事并且履行他当初的诺言一直困扰了我几天,我不知杜 绪究竟是什么原因不再提及齐蓉的事。我想通过了解杜绪公司的情况来了解一下他 此时让我捉摸不定的心态,而间接了解他应通过的最合适人选对我来说便是袁佳怡 了。于是我便传袁佳怡,传了几天也没得到回话。难道是她被杜绪炒了鱿鱼。我翻 找杜绪公司的电话号码,仅找到康小宇一年前留给我的传呼号,我便按照号码打了 个传呼。 很快便回了话,并且是康小宇本人回的话。我问候了她几句,问她如果找袁佳 怡该如何联系。 “你传她好啦” “我传过她,可始终没有回话。”我实话实说。 “她现在可是公司里的大忙人,杜总最宠信的大红人。”康小宇酸酸的说。 “听说她还是你介绍来的,你也跟着受益匪浅吧。” 康小宇的话有些尖酸刻薄,但我还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并偶尔地插几句自己的 意见。 “袁佳怡是个不错的女孩。” “她的风流韵事不用刻意去找也能弄上一筐,她来我们公司前不是这个样子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算了,如果双休日有空,咱们见面再谈吧。”康小宇说了声再见便把电话挂 断了。 星期五我独自一个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酒后才摇摇晃晃回宿舍,兴奋不断地 在体内涌动。来到楼下我用电话传康小宇,等了足有十几分钟她才给我回话。 “你真的很想再了解袁佳怡的风流韵事?”她开门见山地说,没有了我初次见 到她的文儒尔雅。 “就算是吧。” “我现在没时间,明天上午江边上九线车终点见!” 我随口答应了一句便撂下了电话。星期六早晨我没有去睡懒觉,起床后吃了几 块饼干跑下楼为康小宇挂了传呼提示她准时赴约。就是这个传呼让我陷入了一件案 子中去。 为了早一点到达江边,我乘上了一辆中巴,尚未坐稳车便飞速向前驶去,我一 个趔趄倒在一位年轻妇女身上。她狠狠地向外推我并瞪了我一眼,我没过多地理会 她对我的不满,心惊肉跳地坐到一个空位上,掏出两元钱递给仍不断把头和胳臂探 出车窗招徕乘客的乘务员。车行不远,“碰”的一声撞在前面一辆吉普车的尾部。 我乘坐的车司机把车刹住,下车与吉普车司机共同看车体毁坏情况,乘务员下 去后,他们便指指点点,开始了撕撕扯扯的争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与几位乘 客下车要求乘务员退票。 “退票!我又没说不拉你们!”乘务员朝我们吼道,全没了上车那一瞬间的热 情。 我看了看表,见已无时间同他论理,自认倒霉,快步向前走了一站,登上九线 公共汽车,来到与康小宇约好的地点时,我却没有见到她。我在岸边四处张望很久 也未见到康小宇的踪影,便向一位打太极拳的老者走去,询问他是否见到一位女孩, 他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缓缓地进行着他的一招一势。待他收了势以后,似乎已为我 的耐心所动,朝我摇下头,说没有见到任何人来过。我悻悻地离开他,在岸边的长 椅上坐了约半个小时,仍未见到康小宇来,我仅迟到了八九分钟就不等我,好大的 小姐架子。我嘟哝几句起身向回走去。回到宿舍后我倒头便睡。 星期一我心事重重地在单位度过了上午时间,下午上班后我刚刚坐到办公桌旁, 两位警察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他们神情严肃地在我们办公室内扫了一眼,问道: “谁是陈星。” 我因常和穿警服的人打交道,也没在意他俩的神情,站起身朝他们点下头,他 们绕过办公桌走到我身旁说道:“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请问二位有什么事?” “我们是市局的。”说着其中一位向我出示了他的证件,“有事想找你了解一 下详细情况。”他把“详细”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需要和庭长请个假。”他俩在我的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的,同事们面面相 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和庭里和院里打好招呼后我仍旧被他们俩夹着走出办公楼。楼前停着他们的车。 他们很警惕地让我上了车,然后倍加小心地坐在我身旁。警车飞驰着向公安局 奔去。 进得他们大楼以后我才感到气氛不对,我被带进一间审讯室,他们指定我在一 把矮矮的铁椅子上坐下,他们则并肩坐在一张又大又高的办公桌后,一个人还拿出 纸笔,我几乎被他们的举动弄得笑出声来。 他们向我打出不要笑的手势。“请你实事求是回答我我们几个问题。” “我会配合你们工作的,但你们营造的这个气氛令人紧张。” 他们却无意缓解室内的紧张气氛,问我的简历时,看得出他们既提防着我,又 希望从我这里了解些什么。 “康小宇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我大吃一惊,没能再多吐出一个字。 “请回答我们这个问题?”做记录的厉声问道。 “我不清楚。” “不清楚还是不知道,请你说清楚、准确一点。”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的问话不起丝毫作用,我内心十分清楚他们 已经将我列成嫌疑人。 “你在五月十二、三号是否传呼过她?把时间和次数说准。” “五月十二日两次,上午一次,晚上一次,大约都在九点左右,十三号一次在 八点四十左右。”我边努力回忆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不得不思考着去回答他们 的接下来的问话。 “你传她要做什么?” “约她了解一件事。”' “什么事?” “这和本案无关,我无可奉告。” “请你不要绕圈子,你为什么要传她?” “我约她了解的事对你们无关紧要。” “具体时间?地点?” “江边九线终点站,九点钟。” “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我九点十分才到达我们约好的地点并没有见到她。有个练太极拳的老人能够 证明这一点,我曾问他是否看见康小宇。他也说未曾见过。”我想方设法为自己申 辩。 “当时你还见到过别的人吗?”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在此之后你又去哪里了?” “我又在江边等了约有半个小时才回到我的住处,睡了将近一天的觉。 “你以前在双休日睡过一整天的觉吗?” “很少,没几次。” 他们又问了一些问题,才让我在笔录上签了字,我阅过笔录后签上名字。 “为了更好侦破此案,你不得不暂时留在这里。” “可我要上班的。” “你的单位我们会去联系、调查的,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都干这一行的, 彼此都不要难为谁。”我很快被请进了一家看守所,在羁押室里我被以前我曾提审 过的人犯认了出来。在他的一声叫喊中,几位同被羁押的人蜂拥而上,将我围在中 间赐给了我一阵拳脚做为他们给我的见面礼。警察们闻声赶来时我已经鼻青脸肿地 倒在了地上。 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察叫一个人犯将我扶起后靠在墙上,他则胡乱地踹了几个人, 大声地训斥一番,然后转身开了铁门钻了出去。他在为铁门上锁时瞥向我一眼,说 道:“这是第一课。”晚饭是一大盆子菜汤和一筐蒸得发黑的馒头,其他的人都有 滋有味地吃着喝着,我则痛苦地靠在墙壁坐在地板上,没有凑过去,我宁可饿晕饿 死也不会同他们去吃那种菜饭。 “小哥们儿,来尝尝,昔日你还威风禀禀,今天却挤在了一起,同甘苦共患难, 吃吧,饿死没人尝命。”一个脸同衣服同样脏兮兮的人皮笑肉不笑的把一块他啃的 一半的馒头递向我嘴边。 我把头转向一侧,对他说:“我没犯罪,谁和你们是一伙的。”我想大声喊冤, 但恐怕也无济于事,况且我喊冤的力量又从哪里来呢。 终于捱到有人来叫我的名字,我如释重负地站起来,此时我才知道仅隔了一道 铁门的外边的那个空间是多么的可贵,我从被打开的铁门里钻了出来,挺直身子后 深深地换了口气。叫我名字的警察把拎着的手铐晃了晃,要为我戴上。铁门里的人 都用□慕的目光看着我。 “你不必了吧,我不会跑的。” 他不是白天去我单位的警察,对我的请求没加理睬,坚持为我戴上。 戴好手铐后,我被带到白天呆过的那间审讯室。警察示意我遥坐到那张椅子上。 闲聊了几句后,我才知道他姓王。 “王哥,能来支烟吗?”我以前是不吸烟的。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我委屈点下头。 “适应就好啦。”他同情地望了我一眼。 “可我并没杀人!” “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重点嫌疑人也只有你一个,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 去给你弄点吃的,干这行都不容易。”看得出他晚饭是喝了酒的,但言行举止并不 粗鲁,他把我铐到暖气片上,转身走了出去,门被他反锁上。 我望着眼前的桌子,心想这里该是我坐的地方,我叹叹气,自言自语道,文革 期间,那么多老帅还受过不白之冤蹲过监狱坐过牢,更何况我一个无名小卒。但愿 这件事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尤其不要让爸爸妈妈和梁萧知道。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饭终于被弄来,手铐被打开,尽管我被铐得不太紧, 手臂却有些酸疼,我轻轻地动了几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完饭后,警察问了些单位的情况,谈起我和康小宇的关系和我俩仅有的两次 联系他开始记笔录。 我谈完后,他说我可能会获得保释。 “请您只给我的朋友杨铭去个电话,他有能力和义务来办理此事。” “你说这是他的责任?”他敏感地重复我说话的内容。 我忙向他解释说我和杨铭是上学时最要好的同学真正的患难朋友,知道我受这 样的冤曲他不会坐视不管,如果现在能通知到他,既使是在天涯海角他也会以最快 的速度赶到我身边。 警察摇头不信。 “如果他落难,我肯定会做到。” 警察笑我太单纯太不谙世事,在这个社会不坑害你的人就应该算做好朋友没钱 没有地位自家养的狗都会出卖你,别人更会敬而远之的。当问及我有没有朋友时, 我直截了当地说我正在和余河市一位副市长的女儿谈对象。“这个机会可千万不能 错过,看来你真的要想办法保释出去,否则你会接二连三地失去很多。”警察将信 将疑地在当晚为杨铭挂了电话。杨铭得知情况后果然马上赶到。在审讯室里我俩见 了面,我对转身要出去的警察千恩万谢他的网开一面和力所能及的帮助。 “简直就在逼我自杀,这里我一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我不住地抱怨。 “这里你以前不常来吗?” “别拿我开涮了,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你真的和康小宇无染。” 我跺跺脚揪住杨铭说你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你自己,我连康小宇如何死的死在 哪里都不知道我和她染些什么,我传呼她只想通过她了解一下失去联系的袁佳怡的 情况并想请袁佳怡帮我的忙,万没想到没见到康小宇却听到她已死了。警察说我狡 辩我就感到冤枉你也不信任我,“你是不是不想帮助我而找借口,如果这样的话我 也不再强求。”末了我深表不满地补充一句。 杨铭终于被我说得频频点头,待警察重新进来后,杨铭从手机包里掏出二千元 钱递给他,说:“陈星在这里太紧张,能否换个地方提审,休息一下静静思路还能 提供出些情况。” 警察把他的钱推开摇了摇头。 我很失望,我不知警察的拒绝对我将意味着什么。杨铭也很失望,他只好对我 说了句“要保重,我马上回去办。”便匆匆地走了。回到监号里我蹲坐在一大片失 落里。 我又在看守所里捱到次日下午,才被警察叫了出来,他说有人要见我。我被戴 上手铐来到一间会客室。进了屋我的泪水流了下来。要见我的是我此时最不想见到 又是最怕见到的爸爸妈妈和梁萧。他们哭了一阵后,梁萧说:“杜绪也来了,只是 他不便进来,在外面的车上等着。” “多亏你姐夫找了人我们才见到你。”妈妈拉着梁萧的手哽咽着。 “我是冤枉的!”我对梁萧说。 “听说你传了她。” “可她怎么死的我现在都不知道。”我真想拉住梁萧向她说个清楚。 “她是溺水死的,尸体在江的下游被发现的,现在正做尸检。” “难道她就没有自杀的可能,溺水就是他杀?” “但她的双手被人用脚踩过或砸过,骨折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警察对杜绪说的。” “无论如何我没有理由去害她,现在只是她在害我。”我在梁萧面前据理力争。 “可事情还没查清。” “你也不相信我。” 梁萧愁眉紧锁地摇下头,喃喃地说:“我现在不相信的只能是自己。” 妈妈哭过一阵后,对我的话点点头,听到爸爸在不住的叹息,她又放声大哭, 弄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扑通”妈妈忽然转过身,跪在了梁萧面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哀求道:“好 闺女,婶子这一辈子只求你这一件事,快点把小星救出来,他没有杀人,他不会杀 人,亲戚里面只有你有这份能力,千千万万要帮这个忙,送礼、走人情,砸锅卖铁 我和你叔都认了,求也只能求你了,就你能托上人啊。” 梁萧连声应着,急忙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此时我的心也同爸爸妈妈的一样, 象被粘满荆棘的手揪住似的。我走到梁萧面前,伸出戴着手铐的手抓住她的一只手 低声说:“你相信我,我是无辜的,康小宇的死和我传她仅仅是一场意外的巧合。” “我相信。”梁萧看了看我的爸爸妈妈,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我会尽力帮你 离开这个地方。” 我朝她摇下头说:“我不勉强你为我奔波,我请求你不要再带爸爸妈妈到这里 来,照顾好他们。” 爸爸妈妈哭得更加厉害,我忙示意梁萧尽快把他们带走。 目送他们走出会见室,我如同失去什么,内心的失落伴随着周身的失重,被带 出会见室时,走起路摇摇晃晃的。 重新回到吃睡便三位一体的房间里,我回到了界定的位置坐定后,身后的铁门 又锁上,几位准备在这里长住、头已被剃光的人回头张望,朝我挤眉弄眼兴灾乐祸 地吐下舌头。 今生今世虽然注定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但却万万没想到会被卷到他们中间, 杨铭直到现在还无音讯,肯定是回去后便一头钻入女人怀里,把身陷囵圄的我早已 抛到九宵云外。既使是在为我而四处求人,也是“佯攻”没有力度没有成功的可能, 在做着与他的实力不相对应的工作。这个华而不实的家伙会不会把事情弄得更为糟, 我渐渐地更为担心起来。 或许是我低估了杨铭的能力,在康小宇的案子没有任何突破性进展的同时,他 终于在我被带进看守所的第四天再次来到了这里,并且为我带来了福音——由他做 保我获释了。 我钻出那笼子一样曾经流淌过我许多屈侮和冤曲、痛苦和辛酸的房间,回头看 了看那些绝大部分要对自由进行顶礼膜拜却连机会都丧失殆尽的人,不免如释重负 地舒了一口气。 我走上前用力敲了下戴着墨镜夹着手机包朝我微笑的杨铭的前胸,不无激动的 喊道:“真是害苦了我。” 杨铭歪了下头,“你说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大多数伟人几乎都受过这等待遇!” “你却让我做了四天的伟人,你是不是也进去为将来当伟人做下准备活动。” 走出看守所,对开门送我们出来的警察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之后,我才随着杨铭 来到他开的车上。坐好后,他转身对尚在惊喜之中的我说:“这是本市里最快速度 了,在等康小宇的尸检结果同时,我又配合警察千方百计地寻找你在江边曾见过的 那位老者,他的证言和康小宇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证言,这反反复复的证言让我等 的几乎都要急死。” “康小宇的尸检结果下来了吗?” “死两个。”杨铭向我伸出一个大拇指和一个小拇指。 我不解地望着他。 “记得我曾经听你提过康小宇的靓丽,难道你没进攻过她,她有身孕。” “身孕?”我和她除在一年前接触过一次再没见过她,怎么会发生关系?“我 矢口否认,努力向杨铭证明我的清白。 “想你也没那样的胆量敢去挖杜绪身边的人,荆总的人你可以挖一挖,特别难 耐时也可以用一用,但杜总的人——” “难道荆总的人你常用?”我尖刻地反驳他,制止他再往下说去,杨铭则神秘 地朝我笑了笑。 车开始启动。 “你想去哪?”杨铭手握方向盘,向我侧过耳朵。 “不知道,反正不想回去!” “噢,陈叔那里我已去了电话,你再给他们去个电话,”他掏出手机后递给我, 然后将车上录音机打开,“让他老人家也听到音乐声,以免他们以为咱们在骗他们。” 流着泪与家里通完电话,我问杨铭,“你告诉梁萧了吗?” “梁萧?你怎么仍旧对她念念不忘?”我没再说什么,车开始飞快地向效外驶 去,杨铭要带我去距离省城很远的一个渡假村。路上我俩对康小宇究竟死于何人之 手做了许许多多假设和猜测。 路两旁此时已是青草依依碧波荡漾,鸟儿尽情的在宽阔的天空上挥霍着它们的 自由,它们的叫声把周围的空间点缀得更加辽阔更加灿烂。我俩驱车来到一家渡假 村,也便停止了车上的话题。在立于门口的一位服务生引导下杨铭把车停好,我们 陆续下了车,他朝我做了个搂抱人的动作说:“要不要找个小姐服务。” 我笑笑说杨铭低级下流得连朋友都不放过,我根本就不会乱散情种,到这里我 只管洗澡,休息和放松,不能也不愿再激动,至于凶杀案愿谁去绞尽脑汁去侦去破 去抓人,我只参与将来的去审去问去判刑。早破早澄清自己,不破也无碍大事。可 事实我这样说是错误的。 “你是否清楚你下一步最重要的要去做什么?”晚上舒舒服服地躺在渡假村的 一个房间里,我向杨铭说了一番地狱和天堂的区别恐怕只就是看守所和渡假村的不 同,杨铭听后哈哈大笑一阵后问我。 “想办法弄钱还你保我出来的花费。”我稍加思考答道。 杨铭向我摆摆手,仍在等待我回答。 “马上回单位上班。” 杨铭依旧摇头,我不肯再做回答。 “笨鸟一只,”杨铭指指我有条有理地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去要求和齐蓉 登记结婚,至少要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早一点当上余河市的一位驸马。” “登记?” “对,没心理准备,告诉你夜长梦多,俗话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原因何在? 不就是千人追万人求。你若和齐蓉结婚,不也就会象你前恋人一样一夜之间可 步入小康,其实你告别一穷二白是指日可待的! “若不照我所说的去做,你和齐蓉的关系恐怕要岌岌可危了。这容不得你不信。 你此次被当作杀人嫌疑人恐怕齐蓉也早已知晓,要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 里,在和你相处之初,我想齐市长就早已把耳朵伸到省城来了,现在你出了这件事, 你不马上求婚,转移一下她家的注意力,她们一旦得知你蹲过看守所,误解肯定会 随之产生,做为齐家在案件告破之前,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还会 有耐心等待真相大白等案件破了,你再去求婚,孔雀早已东南飞了“ “但她到省城后的工作——” “你先登记,登记后主动权就掌握在咱们手中,可进可退,伸缩自如,否则, 既使求人帮你理由也不够充分,人们同情两地分居的要胜过异地相恋的,况且齐市 长在择定女婿之后为女儿调个工作还会费力,我的意见你明天即赴余河市,登记后 拿着结婚证去找梁萧,让她去求公公婆婆——” “可梁萧——”我犹犹豫豫地停住了自己的话语。 “你是既笨又蠢,难道你还对她一往情深,你不想不愿求她,可你是否想到你 在她心中是什么样的位置,你骂杜绪是狗,你连狗都不如,你骂杜绪是猪,你连猪 都不是。” “住嘴!”我一跃跳下床来到杨铭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 “你独身去吧!”杨铭把被子一拉盖在头上,再不言语。 九 虽已做了决定,但说不清是被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推上火车的。有时失落是一种 更为巨大的力量。渡假村的一夜放松休息并未解除紧张与焦虑带给我的疲劳。上了 火车找到铺位后我便躺了上去,把到余河市后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如何的应对前 思后想了一遍,觉得已经十分周全,才昏昏睡去。 睡梦中,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孩来到自己的面前,看不清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身 上披着一层耀眼的光环,我把她当作了红颜知己,我必须去追她,否则她对我的笑 会令自己更加遗憾。我向她求爱,她妩媚地对我说:你去很远的一个地方去找我吧, 我会在那里等你,于是我开始长途跋涉,走过了千山万水,穿过了森林沙漠,所有 的艰难险阻都没有令我退缩。在我前行的日子里我总能看到一道绚丽彩虹在空中悬 挂着。 我终于到达了我和女孩约定的地点,然而看到的却是荒山野岭中一座雕砌得非 常富丽典雅的坟墓,从墓碑的照片与文字中,我知道坟墓里躺着的就是那位曾经对 我微笑承诺过并约我到这里来的女孩 从梦中醒来我才感到自己已流了泪,奇怪的是我在梦中没有痛哭,我只是久久 地静静地立在墓前,表达我沉重的哀思。 到了余河市,从车站里挪出来,我前行几步就要对身体重新下命令——去向齐 蓉求婚。 来到她家门前,我努力地挺挺身子,伸手按了按门铃。来开门的依旧是齐蓉的 妈妈。 我向她问好,她却板着脸点下头让我走了进去。我忐忑不安地换好鞋,习惯地 向齐蓉的房间走去,前两次我来她家都是我到她的房间将其弄醒并监督她懒洋洋地 穿好衣服。 我上前轻轻地推推门没有推开。门已被房间里的人反锁了。我来到卫生间洗了 脸,再次去推了推齐蓉房间的门,仍旧锁着,我便到书房里看书。 直到齐蓉该去单位上班时,她才走进书房站在我的面前。 “你怎么没放假就来?”她面带不悦。我把书放在书架上,走上去吻她,她却 闪了闪用手将我向后推了推。 “我想和你认真谈谈——” “电话里不能谈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电话号码,不去上班却跑到这里来,不是 被单位开除了吧。”她冷冷地对我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相处这么久,彼此了解已经很深,我来向你求婚的。”这 些话本不想见面后就说出来,但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我却支支吾吾地吐了出来。 她听罢我的来意,冷笑道:“你该不是来我家捞救命稻草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终于沉不住气,反问道。 “杀了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是不配做我的朋友的,更不用说恋人。”说完她 转身想离去。 “我没有杀人!”我朝她吼道。 “既使是嫌疑人我家任何人也不会同他来往,你自便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 走出书房。 齐蓉早饭都没去吃便上班走了,我想向她的父母做些解释,不幸的是被杨铭说 中了,他们均借口急于上班而不准备听我做任何解释。 我满腹委屈地走出齐蓉家门,形单影只地来到街上。两个小时的徘徊令我的腿 变得又酸又痛。左思右想,我决定去齐蓉的单位再次向她做些解释。 “不必解释!”她从办公室里出来,在走廊里锁着眉头对我说。 “你千万不要偏听偏信,而不注重我们之间的缘分。”我极力征取她给我解释 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咱俩相处下去不太合适,现在分手谁都不会耽误谁的前 程——” “可我正准备着手为你调动工作。” 她苦笑着摇下头,说:“谢谢你的好意,假如我有了男朋友你也会给他调工作?” 我一时无言以对。 她说了声再见转身向办公室里走去。我跨上一步将她拽住,在她用力摆脱我时, 我在她的耳垂上留下了令我倍感苦涩与无奈的一吻。 余河市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此番来到这里时我就曾后悔过,因为我不应在 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现在将要离开这里我更加懊恼,不管怎样我失去了更多。我没 能够通过我的婚姻达到更多人的想法,其中也包括我个人的想法。 候车室里的喧闹增强了我的孤单,我麻木地坐在一张长椅上等待检票和上车。 脑袋里象被什么东西塞上一样,既胀又沉。一位行乞者摇摇晃晃、哼哼唧唧地 伸着一双脏兮兮的手来到我面前,我瞥了他一眼,用胳臂将他的双手拔开,他一个 趔趄险些摔倒,他向旁边退了几步后急忙离开了我,刹那间我想到自己来余河市不 也如这位乞丐一样?期待别人的赐与,坐亨其成。 “你过来!”我朝他喊了一句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欠身丢到他的手中。他 则跨前一步,连连地向我鞠躬,嘴里不断地说着一些感恩的话,我挥挥手,示意他 马上从我身边走开。一个人同情别人的时候,可能就是在可伶自己。这次他则笑逐 颜开地离开了,我望着远去的背影,仿佛失去了一位同行的伙伴,更觉孤苦。但我 绝对不会与他为伍的!当随着涌向检票口的人们站起身时,我暗暗地说道。 失魂落魄地回到省城,被拥挤出车站后,我跨步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我为梁 萧打电话。无法猜得出她此时正在干什么。接电话的是杜绪,他的声音使我内心产 生一股骂人的冲动。 在他连连地问了两声“谁啊?”我才稍稍调整下情绪,但不无激动地说:“我 是陈星,从余河市刚刚回来。” “你去了余河?”杜绪惊讶地问:“你出来了?为何不通知一下家里,至少也 应通知你姐姐,别提她为你多担心呢!”我,此时从他的话语里感受不到任何真诚。 “我已给家里挂了电话,你,我现在告诉也不晚,我想告诉你们另一件事,齐 蓉和我吹了,请你转告梁萧,我现在很好。”晚风将我的泪水从眼角吹了出来,我 抬手将脸上的泪滴拭去。 杜绪沉吟半晌,问道:“齐蓉提出什么理由同你分手?” “我不清楚。” “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挂断电话,我沿着马路垂头丧气的向宿舍楼走去,路上许多躲我的汽车从我的 身旁掠过,有几位司机还探出头对我大骂。我没有一丝理睬他们的力量,任凭他们 的火气因为我的不抵抗而自消自灭。 单位这个能让我丢掉寂寞,忘却一些烦恼的地方,也把我列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从余河市回来的次日早晨赶到单位上班,庭长格外客气地把拎着壶想去打水的 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庭长用同情的眼光望着我,“院里决定” 没待她说出决定的内容,我已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我没有言语,只是轻轻 地挺下胸。 “院里决定,请你临时到院打字室工作——” “这不公平,这项决定是错误的!”我摊开双手向庭长申辩,“我并未杀人! 难道您还不相信?“ “我们相信你是无辜的,但在事情调查清楚前,你不得不回避刑庭工作。待水 落石出后,我们会欢迎一个清白的你,说句心里话,我们真的舍不得勤劳肯干、善 于钻研的你,尤其是你的歌声,一曲下来,让人三日不知肉味。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好不好?”庭长显然要马上结束我们的谈话。 我知道庭长宣布的决定是她也改变不了的,我立起身朝她轻鞠一躬,拎着壶, 拖起沉重的脚步向外走去。 我不想再去收罗同事们那种对我既有爱伶又有疑惑的神情,也没有去打字室报 到。 我不想让同事们象看待杀人犯那样高度警觉盯着我,更不愿平日里和我相处得 很好的人拉到边角旯旮里压低声音关心我。摇头,摆手,解释,否认,反反复复, 我用尽了表明自己无辜的各种方式,可是每个人似乎都想在我这里得到第一手可靠 的资料,更何况人们普遍认为少女的死与我有关。猎奇也罢,关心也罢,死去的康 小宇还怀着孩子,而我本人至今却迟迟未婚,更有消息灵通者还知道我和康小宇有 所接触,一时间人们关注我似乎要胜于院长脑袋里的新房分配方案和提薪晋职计划。 我知道我本人须被这些关注淹没一段,无论我如何的挣扎,最终我的挣扎也只 会击起更加狂热的浪潮。莫不如静静等待水落石出,祈盼侦察人员们具慧眼,识真 凶,早日还我清白。 我从单位里逃出来,迷茫地来到一个电话亭为杨铭打电话。接电话的杨铭问我 余河之行结果。我问他知道分道扬镳是什么意思?他说知道,我说知道你还要问。 “你现在在哪?” “在街上。”我左右瞧了瞧,答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上班?” “你也让我去打字室报到吗?”我理直气壮地朝话筒里喊,“我不想去打字室, 你知道不知道,我莫不如回去!” “回去!你要回到哪?” “看守所,你何必保我出来,你知道他们都象杀人犯一样待我。”我激动地挥 着拳头,电话亭里的收费员目瞪口呆,提心吊胆地望着我。 “如果你真的杀人了,我可以送你回去,可你是无辜的,我永远相信这一点, 无论将来此案是否会告破,现在需要的是你耐心等待,云开雾散会有时,你又何必 如此急躁,你不想上班,你先到我家住上一段,你现在单位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马 上开车去接你,送你到我家。” “好吧,快些,别让我等得不耐烦。”我说完撂下话筒,转身便走,被电话亭 里的收费员喊住,我转过头看了看她,她急忙伸出手朝我不断地摆动,示意我离去, 我不解其意,又向前走了几步,才想到自己没付电话费,忙快步返回电话亭掏出一 元钱递进电话亭里,略带歉意地朝里面点下头,才心安地到单位门口等待杨铭的到 来。 杨铭开着他的私人轿车缓缓地停到了我的身边。我舒了一口气,忙奔向车门, 打开闪了进去。 “你真的把自己混同于杀人犯了。”杨铭笑着和我调侃。 “人言可畏。”我此时神经已濒临崩溃边缘,我真的不知道我将会做出——“ “去我家睡大觉,看录像。” “向你媳妇打招呼了吗?” “她理解,结婚之前我就不止一次对她说过,我和陈星就有一样不可共用,那 就是各自的媳妇。” “你是在放催泪弹。” 杨铭家宽敞、舒适,令到过他家的同学都赞叹不已,有的还把这豪华的住宅列 为奋斗目标。我则是同学中更为幸运的一位,我可以随我所愿到这里住,住到这里 后我便会乐不思蜀,无暇去想宿舍的昏暗,这里有清晨鸟儿的呢喃,有晚间音乐的 悠扬,身居其间而再去想我那可伶巴巴的宿舍就是在浪费这里的温馨,而这一切都 来源于杨铭成为一名富翁的女婿。这是一场缘分里的机遇,婚姻为绝大多数人带去 幸福,有的以物质上的极大丰富,有的以感情上的海誓山盟,但物质上的极大丰富, 是产生婚姻浪漫的最佳可能。杨铭的住宅就有力证明了这一点。尽管有时我无因推 断杨铭将来会如何的不幸福,但将来的幸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什么样的模 式在这日异变化的社会里谁能准确下个结论进行描述?为此衡量他人或自己将来是 否幸福是不好找个尺度的,况且从余河市我已深深体会到幸福是偶然的,痛苦才是 必然的。 杨铭现在是幸福的,有其宅,有其车,有其蒸蒸日上的事业,而名唤陈星的这 个人呢,惶惶不可终日,四处游荡飘零,执著没有执著的资本,奋斗没有奋斗的信 心,既不嬉笑也不怒骂,这不就是人生的悲哀吗,谁能相信这是一种人生幸福,谁 肯定义这是一种人生幸福,这最多也只能称为酸腐的? 寺?????闫渖虾?渖恚??眯挠诖巳牌渖□? 杨铭为我弄回的影碟我并没去看,我不愿甚至不敢去利用杨铭家较为先进的家 电设备。本来这些东西我应该得到,而这些我本应得到的东西我现在却失去了,我 没有得到齐蓉,从而与齐蓉家的富裕无缘,否则我也会象梁萧,杨铭一样因为自己 步入婚姻的殿堂而步入物质世界的天堂,至少也应是生活上的小康。可这样的机会 在激起,刺伤,压抑了我的物质欲望便稍纵即逝,正如划破寒冷夜空的流星,凄凉 而又蓦然。 我终于捱到了杨铭下班时间,却迟迟不见他回来,我不断地跑到阳台上,向下 面望去。我跑到阳台上七八次以后才听到了开门声,我急忙坐回沙发,待疟淮蚩???? 揖簿驳亓?鹕恚??豆吹氖茄蠲里钠拮恿蹙辏??颐?曲??阃肺屎颍???? 渤松业愕阃罚??瓷倭艘酝偷依凑饫锼??晒哂械娜惹椋????吹娇吞???? 氚芽姘??诺缴撤?先从职阉??嗥鹄矗??缓笙蛭允依镒呷ァ4铀??詹磐断蛭 乙凰布涞哪抗饪吹贸鏊??苟晕一秤薪浔感摹U馐俏宜万ち系降模????岫约依 镉懈龇缸锵右扇硕呆判哪亍K??发宋允液笥痔酵烦隼炊晕宜档溃骸澳阆群炔瑁?? 彝酚械阃矗??圆黄稹!? 我示意她我不介意,她便关上门,我听到她在里面将门锁了上。我心绪烦乱地 重新坐到沙发上,如坐针毡地在客厅里反复环视。上天终于对我这位欲留不愿,欲 走不能的可伶虫发了慈悲,杨铭从外面拎着一些菜走进来,我忙起身帮他接过一些 放到阳台上。 “夫人还没回来?”杨铭洗完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问我。 “在卧室里,她有些不舒服。”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对他说。杨铭听罢没再说什 么便朝卧室走去。我则在洗手间里漫不经心地洗手,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杨铭才 从卧室里走出来。他脸上挂着的微笑令我的心稍稍安顿一些。“今晚我们出去用餐。” 无论这是不是他夫人的意见,我都要感谢他们的这个决定,这时刘娟已从卧室 里走出来,边用手轻轻地敲头边说:“今天班上紧张极了。” “我们还是不出去破费吧。在家共同做一点,。”我并非发自内心地建议道 . “出去方便些。”刘娟说道。 杨铭开着车,我们共同来到市中心的一家饭店。在饭店的餐桌上如果不是杨铭 的话明显的多一些,真不敢想象我们的饭会吃得多么的单调,乏味与沉重。饭很快 便吃完,我们重新回到车上。 “我想去夜总会。”刘娟冒出的这句话令我顿然轻松了许多,我急忙附和道: “走吧,去个够档次的,我请客。” “难得夫人高兴,今晚由我请客。”杨铭也对刘娟的决定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马上加大油门,车快速地向前奔去。 我们的车陆续地驶过了几家夜总会的门前,直至刘娟说了句这家可以,杨铭才 把车缓缓地停到门前。我们来到一个台前坐下。若明若暗的灯光交相辉映,似抑似 扬的乐曲婉转动情,我注意到刘娟的表情很快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她放好自己的 包后,起身让杨铭陪舞,杨铭朝我歉意地挥下手,随她走向舞池。我端着高脚杯, 嘴里品着酒心中咀嚼着心情,刘娟依在杨铭的怀里,附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杨铭 不断地点头,偶尔也摇头向她低语几句,他俩随着曲声彼此间进行交融,渐渐地我 开始讨厌起这支舞曲,我知道这是我的嫉妒在作梗。终于有位主持人金光闪闪地在 舞曲将结束时走了出来,她用她年轻的声音宣布今晚的红歌星要为大家出来演唱歌 曲,她的话音刚落,意志不够坚定的坐台小姐们都纷纷鼓起掌来。杨铭和刘娟手牵 着手回到我们的台前,各自坐到座位上。我为她俩鼓掌,刘娟不无兴奋地向我点下 头。这时《悔恨的泪》的前奏响起,未见演唱者登台亮相,却听到道白的声音在大 厅里回荡开来:各位朋友,我叫琳琳,一年前我曾欲对一名靓丽的小姐图谋不轨, 被她奋力拒绝,当是我恼羞成怒将其杀死,然后将其投尸于江中,我,现在已成为 了人民的罪人,我□悔,我愿为大家奉献出我此时的心声。???幕耙舾章洌?? 谝黄??粕溪写哟筇??杼u 暮蠓阶??鲆晃簧碜徘舴??陌??鐾和返哪腥 耍???? 男厍肮易乓豢槟九疲??厦婊??乓桓龊旌斓拇蟛婧牛????髯拍??担?? 萌烁??薹??辞宄????娜菅眨??派洗髯诺牧皖砀??猿鲅矍肮适碌恼媸涤 氡曼搿K??母枭万谒??倪煅噬溪锌??剂恕5彼??谋硌萁ト爰丫持??保?? 筇??诘恼粕凄????杩瘢??胰疵涣怂亢恋奈??浜炔实男巳ぁA蹙曜? 獾轿业哪救缓螅??掌鹚??赡芤丫??牡煤芴鄣氖终莆饰液脱蠲占骸把???傻 模???? 娴那考樯比肆寺穑俊? “胡扯!”杨铭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不悦,他把头转向了那位演员说。刘娟会意 地点下头果然没再问下去。我心中暗暗地责怪杨铭,还不如让她尽情地问下去,这 样在刘娟的心中我岂不成了真的杀人犯? 待琳琳以《少年犯》的主题曲结束了表演时,我的心酸楚得仿佛要离我身体而 去,我知道现在是勉强地挽留身上的每一部件继续为我工作着。杨铭放下手中的杯 对强装笑脸的我说:“你唱首歌把琳琳毙了吧!” 我想推辞,刘娟也为我鼓掌。“杨铭总在我面前说起你歌唱的好,我却没听过, 你去我家也不肯唱,今晚你一定要唱。” 我确实在杨铭家拒绝过唱歌,理由是没有心情。现在心情没到了极点,反倒想 通过歌声渲泄渲泄,尤其刘娟对我误解、期盼一起向我投来的时候,我不得不起身, 示意杨铭可为我点首《英雄泪》 主持人原以为我肯定是位已到“警戒酒位”的人上来挥霍潇洒,报完歌名后和 演唱者的名字后,欲转身到后台,待我歌声响起后,她便驻足听了起来,台下的人 几乎都在拚命地为我鼓掌,我在泪水潸潸中唱完了歌曲,受我歌声所感染的人似乎 并未注意到我的委屈全已随歌声洒向周围的空间,我并未去接受主持人的邀请再为 大家唱歌,我在狂热的掌声中奔向洗手间,待已看不出我有流泪的痕迹后我才重新 回到约旱奶ㄇ叭缫幻??胀g 创讼??颜摺U馐蔽颐堑奶ㄅ砸炎哗乓晃荒吧■耍???? 裆■??瞎?暇吹匚????咕疲??????一乩疵?鹕碜晕医樯艿溃骸拔 沂钦饫锏木??恚??讲盼??孪壬里母枭台仆别??是袄慈鲜兑幌拢??桓雠笥 选! 彼低晁??统鲆徽琶????7??裆■檬种噶酥缸烂嫔系木扑????趟担 骸罢馐峭蹙??砩透当魑坏模??肼??茫 彼低晁??□蛴欣竦乩肴ァ? 王经理在我们共同举杯之后说明了他的来意,他想聘我到这里唱歌,“可我在 政府机关工作!”我马上予以拒绝。 “政府机关就拒绝合理收入嘛?”王经理说得很坦率,我对他的坦率发生了兴 趣,“有时合理的收入却是不合法的。” “你需要什么条件?”王经理以为我在自涨身价。 “把那位叫琳琳的赶走,我们再谈,好吗?”我知道我在刁难他。 我们又在一起聊了几句,王经理挥手叫来一位服务生,大声叮嘱道:“今晚陈 先生的所有消费记在我的帐上。” 刘娟活跃地差点跳起来,我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连向王经理道谢,在他的 要求下我为他留了传呼号。“对你的歌声我再次表示感谢!”王经理端起杯走了。 直到深夜我们才离开夜总会,在回家的路上,刘娟的赞不绝口令我的激动,兴 奋交错的延续,我释然地躺靠在车的座位上。 “你应到这里兼职!”刘娟建议道。 “我们单位不允许兼职,若我兼职来夜总会赚钱,又要赚回一些风言风语。” 我收敛了心情。 “你真的对那个琳琳很讨厌吗?”刘娟想证实下想法。 “是的,毕竟是同行。”我打趣道。 “可他没杀人。”没待刘娟反应出她的语误,我强调道:“我也没杀人!” 第二天当我斜靠在沙发上想着如何理由充分地离开杨铭家时,我的传呼响起, 我急忙去阅读,传呼是单位的一位平时与我较好的同事打来的:康小宇家属已到单 位闹事,要求严惩凶手,望你尽量回避!我痛苦地扬下头,闭上眼,马上取消了回 宿舍的打算,我想单位领导解决康小宇家发疯似的纠缠的最好办法就是建议他们到 宿舍找我,我若回了宿舍,难免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格斗,那时恐怕在我们之间会 出现真的杀人犯了。我现在不得不在杨铭家度日如年,晚上杨铭为我带回更坏的消 息,康家下午闹到了他的单位,将杨铭痛骂一顿,无论当时我的保人杨铭做何解释, 康家还是出手打了人,将北方公司的一名保干打伤并砸了几块玻璃才算暂时罢休。 “我还是回到狱中,过另一种度日如年吧,无论如何我有一种负疚感。” “我说你欠我的啦?”杨铭说得很不冷静。我不该在此时动摇他保我时所做的 决心。 “可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我跃起身,声嘶力竭地跳到他面前,直到刘娟 从外面板着脸走了进来,我才无可奈何地坐到杨铭身旁。我知道刘娟也肯定听说了 康小宇家大闹北方公司的事,尽管她在一家银行工作。“我对不起你,刘娟。”我 象一位正在向神父表示□悔的信徒。“可,我真的冤枉,我没有杀人,我不会杀人。” 刘娟叹口气,坐到杨铭的身旁,说道:“我知道你和杨铭一样都是好人,可别 人的错怪为何都来得那样凶!让局外人都不得安宁。” “这都怪我,怪我一时不审慎,偏偏在康小宇出事前莫名其妙地传她,这可能 是命运的安排,我知道我无法与命运抗争,但我会在以后的日子竭尽所能报答你们!” 我感到自己是在被人逼着说话。 “总有云开雾散之时,如果我们不相信你,怎么会决定保你,又怎么会如此放 心地让你到我家里玩,刘娟的担心可以理解也是多余的。”他说着碰了下刘娟,他 俩对我频频点头。 “此时我不出去,我会委屈一辈子的。” “不会的,要知道任何故事都代表不了一个人的一生!”杨铭的话又开始大放 华彩。 最后刘娟对我的说劝使我再次决定留在他们的家里,我知道我已无处可去,下 午我为家里打了电话,爸爸妈妈的关切使我觉得回家会增添两个胜于我本人的烦忧。 十 杨铭与刘娟又带着我的担忧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时,我心情极度烦乱地躺到客 厅的沙发上,无聊地数着棚上垂下来的几十支玻璃灯管,那些灯管在我看来随时有 掉下来的可能。当我数到自己的传呼响起时,我拍了它一下,从腰中将其拽出拿到 眼前按下键子,是袁佳怡让我回话。 我的脑子里一下充满了问号,我决定不下先去理清哪一个问题,索性爬起来回 她的电话。 “你躲哪去了?”她似乎在生我的气,问得极其沉闷。 “我,也不太清楚,怎么想起关心我?” “你为啥要杀人?” “我杀你也不会杀她,你不还在活着吗?”我已忍不住怒火中烧,恶狠狠地回 敬一句。 “你为啥要找她?” “与你有关!想侧面知道你一些情况。” “你还关心我,余河市的驸马不去安心做,杜总的妻子不去泡,怎么关心起我, 歹心没好报吧。” “你不要太尖酸!我实事求是。”我无意在电话里做过多辩解。 “听说余河市驸马你做不成了,”袁佳怡在电话里轻蔑的一笑,“梁萧也不理 你了,现在你何去何从?” “不知道!”我欲放下电话。 “我的近况你不想知道吗?”袁佳怡抑郁地说。 “不想知道。” “康小宇的死呢?” 听她这么一问,我把话筒紧紧帖到自己的腮旁,“康小宇如何被害你知道!” “我这里不便说,想知道请到江边公园里找我,十点钟公园门口见。” 我拦辆出租车匆匆地赶到江边公园门口时,见袁佳怡正立在公园门口等我,她 穿着一套青色的连衣裙,戴着一幅宽边墨镜。她的这身装束象要参加一个高贵肃穆 的葬礼,我马上意识到她方才所说的不是在同我开玩笑,更不是引我出来的诱饵。 我俩彼此简单打了招呼,并肩向公园里走去,她终于选定了一片寂静的树荫下 立住,我也随之站到她的面前。她的脸色很难看。 “你病了吗?”我发自肺腑的关心,我第二次强烈地感到我和袁佳怡一样生活 得很不容易,尽管康小宇曾在电话里说过袁佳怡在杜绪面前红得发紫,但我觉得我 和她在什么地方是相通着的。 “你不感委屈?”袁佳怡不无嘲讽地问我。 “我很清白!”我昂起头,挺下胸,我知道我不惧怕她的刻薄,但惧怕她的伶 悯。 “康小宇是我杀的!”她对我这般平静说的话不多,但唯有这句话让我再无法 昂头挺胸,我张着嘴却许久没能言语出半句。 “是杜绪让我干的。他答应我在我们共同杀掉她后便娶我。” “他为什么要杀康小宇。” “为了你为了我为了她?她怀了他的孩子,逼他娶她!” “你为什么要参予?” “我也要嫁他,他答应事成后就同我到国外做生意。” “这就是你们嫁祸于我的理由?” “我曾告诉过他你和梁萧的事,他要报复你和梁萧,然后我们远走高飞。”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约她在江边见面。” “我一直不断地查看她的传呼内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常常梦见被我推下江在江水中挣扎的康小宇。她扒到岸边的手是被杜绪恶 狠狠的踩断的,这种命运迟早会降到我头上的,把康小宇的死告诉你是为了救你, 也是为了救我自己。”沉默良久袁佳怡摘下墨镜,她的眼睛已经红肿得十分厉害, “我会被人抓去坐牢判死刑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法律不会滥杀无辜的,”许许多多的无奈在我们相互对视的目光之间徘徊, 直至我俩躺到公园的草地上,共同望着蔚蓝的天空发呆。 “你会举报我和杜绪吗?”过了许久她问。 “因为他,我会,有你,我不会。” “告诉我,我会判死刑吗?康小宇会饶过我吗?” 我翻转身,望着她那双充满忧伤与悔恨的双眼,轻轻的摇下头。 “你回答我。” 我吻了她一下,作为对她的安慰,说道:“凭我的经验,你不会被判死刑,你 只是受他人蒙蔽,况且最后对康小宇下毒手的是杜绪,康小宇的在天之灵也会原谅 你的。” 我竭尽可能的安慰袁佳怡,我用手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的想嫁人,可我知道我配不上,现在更是不可能的了—— 除了你我和任何人都不会真心的,我真的怕你无法承受,也怕自己无法承受才来把 事情真相告诉你,我真的希望你能快活起来,不要因为我而委屈了你,杜绪是有钱 有势人家所养的一只狼,他随时都会伤别人,我真的希望他死去,他死去就不会再 有虚伪,你就不会再受到他的报复,有时我真的想和他同归于尽,可我的力量是远 远不够的” 袁佳怡闭上了双眼侧转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害了梁萧,也害了康小宇,害了你和我,不会得到好报应的。” 听我这样说,袁佳怡把头转过来,开始注视着我,渐渐地一直伴随我多日的压 抑从我的身上不翼而飞了。我伸展双手在她的身上抚摸起来,忽然她起身扬手重重 的打在我的脸上,她已和躺在草地上的她判若两人。 我愕然地立起身,她也随着立起身,边系身上被我刚刚解开的衣服边喝道: “你滚开,你去举报!”说完她头也不回向公园外走去。 我目送她远去,在心中第二次如此清晰的为她祝福。 晚上回到杨铭家,正为我提心吊胆的杨铭夫妇在等着我吃饭。 “传你也没有回话。”刘娟小声责怪道。 “我在车上。” 吃罢晚饭我把见袁佳怡的事情单独告诉了杨铭。我断断续续的隐去了杜绪报复 我以及梁萧和报复的原因。 “你打算如何处理?”杨铭扔给我一支烟,我俩谁也没有吸烟的习惯。 我拿起烟,叨在嘴里,燃着,吐口烟雾,叹气,摇头。 “怀孕的女人没有死刑!”杨铭接二连三地吸了几支烟后才漫无目的说出了这 句话。 “你是在指袁佳怡?”我有所醒悟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电话旁伟传袁佳怡 让她回话。 大约到了十一点钟,刘娟已第四次来催我们睡觉后,袁佳怡才打来电话,听得 出她已喝了很多酒,“方才我在夜总会接你传呼,但有客人,”说到这她停顿了一 下,“没来得及,有人竟让我陪他,还要给我一千二、三百元钱!” “佳怡,你怎么会去做”我转身看了眼正在凝眉思索的杨铭说:“会去喝这样 多的酒,你在害自己。” “我没醉!你去告哇,告我杀人,告我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们都活得很 体面,除了有钱的大哥们喜欢我没人会——”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我爱你!”我连续追问了她许多句,才在她的哭声 中得知她的确切位置。我放下电话向外奔去,被杨铭起身将我拽住。 “难道你还要让我保你一次。” “我没罪,袁佳怡也是无辜的!”我仍坚持去见袁佳怡。 “你若出去,今晚就不许再回来!” 我胡乱地朝杨铭点下头,冲出楼在夜色中向前奔跑。 找到袁佳怡后,我俩相互拥着向江边走去,来到江沿上,她跪在地上开始放声 大哭,我纹丝不动地立在她的身后,她悔恨交加,悲声如幽咽的江水,她困苦迷茫, 心境如摇曳的江月。直到有人向我们走来我才拽起她,共同回我的宿舍。整夜我默 默地守在床前。 不知天亮后我和袁佳怡会到哪里,去做些什么。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开始让我感 到焦虑,我想从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袁佳怡脸上找出我的答案,我的决定,在她的脸 上我见到的却是植在痛苦上的点点甜蜜。仅这丝甜蜜,我便不愿打扰她,不知在她 梦中的甜蜜是否是我给予的,但它却给了我一丝安慰,让我久久地轻轻地徘徊在她 的身边。 我的传呼响起来,不看也会知道是杨铭打来的,我不知他这么早打来传呼想做 些什么,但我必须去回电话。我跑下楼,来到街上电话亭为他回话。 “你和她在一起?”杨铭得知我现在宿舍,紧张的口吻稍稍得以缓和。 “我们在一起。” “你想去做些什么,今后?”杨铭郑重其事的问,昨晚在他家出来时他对我的 冲动已丝毫感觉不到。 “把你的保金想办法弄出来。”我没加任何思索地说。 “你真混,你以为我在朝你要保金?我只希望你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我抓紧话筒。 “你马上来我家,我和你商量一下这个机会,”他在挂断电话之前补充道: “千万不要去碰袁佳怡。”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我却不清楚机会还可以去商量,可以商量的机会意味着放 弃。 但对于一位没有片刻轻松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值得期待的轻松。我撂下话筒心 事重重地向宿舍里走去,进得宿舍里却已不见袁佳怡的踪影,我的被子叠得整整齐 齐的。 我急忙返身去洗漱间和卫生间均没找到她。我在走廊里喊她,仍未见回音,想 她已离开这里可能回家了。我便锁了门往楼下走去,来到电话亭传袁佳怡告诉她我 晚上再与她联系。 杨铭没有去上班,一直在家等我。我想他肯定会挖苦我。对于他任何的冷嘲热 讽我准备均以沉默应之。出我所料,杨铭久别重逢似的把我拉到客厅里坐下,他为 我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我喝罢牛奶,他才颇有风度地靠到沙发上,等待我端出话题。我不知他要和我 商量什么,也不准备主动地和他商量。我放下杯后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拿茶几上果 盘里的苹果。 “你放下!”杨铭阻止了我伸出去的手,“你为何一点不知愁!” “我的愁楚逃不出你的眼里。”我缩回手,靠进沙发里。 “你说你爱袁佳怡,这是什么意思?”杨铭认真地凝着眉。 “我感觉到她十分可伶!” “她是杀人犯你不知道吗?”杨铭紧逼着我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让我举报她不成!”我隐约有些后悔告诉他事实真 相。 “你不知道她是个婊子?” “请你不要中伤她,她是无辜的!” “婊子的魅力是无穷的,婊子的手段也是毒辣的,你要娶她?” “有可能。”我毫未犹豫地说。 “太浪漫了,法官娶杀人犯,法官和一位满腹别人情种的女人结婚,不可思议 了吧” “你才不可思议!”我冷冷地吐出一句。 杨铭并未在乎我渐起的冷漠,带着遗憾的表情向我摇头,“你真的和梁萧有染?” 他迅速地转移话题,且一语击中我的隐私令我吃惊非小。我心中升腾起的怒气 不消自灭,我只好朝杨铭点下头“杜绪知道这件事?” 我未加以肯定。 “看来他栽脏于你,对你落井下石也纯属正常了,你可否知道你毁了自己的前 程,破坏了梁萧的幸福?你不后悔?你不内疚?你不想挽救这一切?” 杨铭这一连串的发问令我晕头转向。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里。 “杜绪和袁佳怡的关系以及他俩共同杀害了杜绪前情人康小宇,梁萧对此一无 所知,且还蒙在鼓里,她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办?”杨铭又在向我发问。 “我不知道!”我垂下头。 “你知道,因为你了解她,所以你才敢冒着风险不听我的劝阻去强行占有她, 而杜绪为顾及颜面而暗暗地对你下毒手,这也纯属正常。” 我惊诧地望着有条不紊地分析发生在我身上一切的来龙去脉的杨铭,我不得不 回答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了,“梁萧会袒护我,以及——她的丈夫。” “真的是这样,一切就会迎刃而解了。”杨铭重重地舒口气,沉思良久他才说 道,“康小宇杀人案已经宣告结束,她的被杀包括你我绝对不能向外人提起,至少 在你得到正名,重新回到单位上班,与齐蓉步入结婚的礼堂之前。” 我一时搞不清杨铭是如何把这些不可能成为现实的美事联系在一起,象陈述一 件已成的事实如此从容地拉出来,我疑惑不解地摇摇头。 “是不愿意接受还是没有信心?” “不懂——没有信心。” “你把你的冤屈以及杜绪的所作所为告诉梁萧,让她去钳制她的丈夫为你在单 位正名,谋得最好的庭室工作,并且让杜绪出面到余河市齐市长家为你正名,搓合 你和齐蓉,做到了这些,爱江山更爱美人对你来说马上会成为现实。” “可这样会害了梁萧。我不能这样做。” “你不这样做就不是在害梁萧?你现在就应让梁萧知道这一切,然后她才能钳 制住她的丈夫,否则她的丈夫才会在以后的岁月里千方百计地虐待你的梁萧姐。” 我闭目沉思渐渐地感到杨铭所言不无道理,此时有什么让这个世界为我正名更 为我所迫切需要的呢!我知道我愧对梁萧,但在这世间只有她才能给我安慰,只有 她才有能力去抚平我心灵所受的创伤。是梁萧不珍惜对她深爱着的人,她所得到的 杜绪对她的背叛也是顺理成章的。一切与我有关,一切又与我无关。 在杨铭的极力劝说下,我乘杨铭开的车去梁萧单位,对于我的突然造访梁萧倍 感突然。没待她找出一个更为合适的理由加以拒绝,我便把她强行从单位拉出来坐 到车上,当她发现车上的杨铭时她想从车上下去,我却示意杨铭起车。 “你想干什么?”梁萧恼火地问。 “告诉你一件事,不让你再蒙在鼓里。”见车速已经很快,我放开扯着梁萧的 手。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梁萧冷若冰霜地对我和杨铭说。 车驶出市区后,又向前狂奔了一会儿,杨铭才缓缓将车停下,他示意我俩下车 去谈。 梁萧钻出车门后没等我完全下得车来便甩开步向回走去,我急忙追赶上去。 “我要回去!”梁萧 用力甩开我的手,气冲冲地向市区里走。 “我要告诉你,是杜绪杀的人!” 梁萧听到这句喊声,马上停住脚步转过身,疑惑地打量着我。 我这才发觉车外已是烈日当空。公路上高速过往的车辆横扫着跌宕在我和梁萧 意识里的犹豫。杨铭的车已远远地停在我们身后。 我快步上前,拉住梁萧的手,她也未再向外挣脱。 “是他杀的康小宇,他和袁佳怡。” 梁萧镇静了下,问:“你听谁说的?” “袁佳怡,她亲口对我说的。”我把袁佳怡昨日在江边公园对我所说的全部告 诉了梁萧。我渐渐地感到我必须挽住她。 我俩离开公路,坐到路旁的一块草地上。阳光火辣辣地炙烤奔泻在我俩身上的 寒流。 “在未经你同意,我是不会举报他们,尽管他们有意嫁祸于我,可毕竟” “卑鄙!”梁萧的脸上布满愁云,再也找不到任何幸福满足的迹象。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眼前既得的——也不敢奢望你会放弃,我也不能放弃我这 份代价不菲的工作,我想通过你为我在单位正名,为我到余河市齐蓉处正名,并为 齐蓉调动工作。” 梁萧没做任何反应,我也没再追问。彼此沉默一段时间后,她立起身,我也随 之站起来。“送我回家。”她话语蒙着悲哀。 送梁萧回家后,我让杨铭送我回宿舍,他没对我进行任何发问。只是遵照我的 意愿将我送到宿舍楼前,下车前他向我挥下手,说声“珍重!”然后开车而去。他 的车燃的是油,喷出来的是洒脱。 晚饭对自己的肠胃进行一番欺骗以后,去为袁佳怡挂了传呼。 “我在宿舍里等你!”对袁佳怡说这话时我感到身上涌动着一股激情,这激情 是男人对女人所特有的。我无法控制它。因它不仅仅属于我,它会流动,它将要流 向一位爱着我的女人身上。 袁佳怡也对我的情绪很快有所感应,她答应马上来我的宿舍。 我在食杂店里买了几听饮料和啤酒后回到宿舍,边幻想着边等待袁佳怡的到来, 忽然我的传呼响起来。 传呼是梁萧打给我的,她让我马上去她单位,她今晚值班。阅罢我急忙整理下 衣服向外奔去,我要给袁佳怡打电话告诉她今晚不要来找我,在宿舍楼前我左右张 望一下没见到她的身影,我才松口气为她挂个传呼后,立即前往梁萧单位。 梁萧正在等我,我俩来到医生值班室,她把门关好后,转身对坐在床边的我说 :“我们已经商量过,你必须绝对为杜绪保密,守口如瓶!我们会为你办理你所要 求的事。”她把“我们”二字语气加重,我有些失望,垂下头,没有任何心情去听 她的许诺。 “我们会在你单位为你正名,并想方设法去齐蓉家为你正名,搓合你俩结婚, 以后咱们还是姐弟,你不许再对我有任何非份之想——”梁萧平淡地说。 “不,我不需要这些,我只要你。”说完我站起来上前将梁萧拥在怀里。 “你想犯罪!”梁萧没去挣脱,狠狠地吐出一句。 “可杜绪不会放过你的。” “这用不着你操心。” 我很快冷静下来,双手抱住头坐到办公桌前,“你不知道我真的需要什么!” 我倍感委屈。 “可你更不清楚我的需要!” 带着梁萧的许诺我茫然地回到宿舍,打开房灯我才发现地面上有一张纸条,我 俯身拾起,见上面写道:别了,我深爱的星,佳怡于即日。 我心怦然一动,急忙将它揣入怀里转身向外跑去,待我打车来到江边,见江边 来来往往的人都很悠闲。这里一切都很祥和。我便向昨晚袁佳怡去过的那家夜总会 奔去。 待我在夜总会的大厅里转了一圈后,闯到一间包房我才发现袁佳怡。她正醉熏 熏的依在一个男人怀里吃吃的笑。那个男人揉搓着她半裸的前胸,另外一个男人将 手探入了她的裙子内—— “住手!”我大喝一声,没去理会向我追来的服务员上前抬脚踹开袁佳怡身边 的两个男人。 我拽起袁佳怡向外走去,她挣脱着,嘴里喊道:“放开我!我是杀人犯。放开 我,我要” 这时两个被我踹倒的男人已经爬起来向我冲过来,我们扭打在一起,服务员急 忙转身奔了出去。没多久,几名夜总会保安员冲了进来,其中一个乘我不备给了我 重重一棒—— 我苏醒不时,才知道自己已是经过一番处置的医院病床上的病人,我试探着坐 起来,看到床前放着一束鲜花,我伸手拿起这束鲜花见到花里夹着一张纸条,急忙 抽出它展开:陈星: 无论如何,我无法再去忍受对康小宇的愧疚,对杜绪的憎恨,你对我的好我是 知道的,可我知道你更喜欢的是别人。我祝你今后幸福,我将去监狱里去接受上天 对我的报应,我没别的祈求,只希望在我服刑时你能来看一眼。袁佳怡。 我从床上跳下来,在同病房的人惊诧中奔到走廊里,我去为梁萧家打电话。话 筒里传来的却是阵阵忙音。 责编:木木 < 残疾人宣言》蜘蛛1 1 我爹 我是个瘸子,我爹是个哑巴,我娘是个瞎子。 男厕所和女厕所之间的墙是不可逾越的。尽管它肮脏,溅有不堪入目的屎和尿, 有人还写上关于生殖器的谜语,但那是道德的墙,法律的墙。 朗朗乾坤,蝴蝶却从墙上飞过了。然而我爹不是蝴蝶,更不是流氓,可我爹每 天都得出入女厕所。这是一种悲哀。我爹是个男的。 我爹讨厌女人的尖叫。 女人,哎,女人!你亭亭玉立,你长发飘飘,你娇喘吁吁,你香汗淋淋,你如 此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我爹掏粪。弯着腰,脏头发湿的打缕,我爹气喘如牛,臭汗熏天。没有一个女 人肯嫁给他,原因很简单,──我爹是个哑巴。(那你妈呢?) 我爹是哑巴,所以他掏粪,这天经地义!感谢菩萨,感谢社会,使我爹有了这 份工作。厕所是我爹的天堂。我爹还奢求什么呢? 每天午夜,他准时出发,象幽 灵一样拉着粪车走街串巷,嘉祥县城公共厕所里的大 小便在等着他。 我爹很丑,能吓死最美的女人 .白天他不敢出来,因为肯定有人回唾他,假如 他恼怒他便得挨揍。 我爹低着头,拉着粪车一步一步的走。他的眼球突出,时时闪过一丝慌乱,他 皱着的眉从生下来就未舒展过,这使他的整个脸带着苦笑,牙齿是两排稀疏的扭曲 的黄豆瓣,蓬乱的头发遮盖住的耳朵象是洞穴,里面住着野兽。自卑使我爹习惯了 低头,于是他又驼背了,有时他也看看苍天,空中没有鸟的影子,而他的思想已经 飞过。 伟大的夜之世界,天苍茫,星冷月明,我爹在挖粪。我爹将生命系与这奇丑的 无比肮脏的粪池 ,足下无声的翻滚着蛆的群体,这恶心之花令众生哑口无言。 我爹身上的工作服是屎的颜色,他的胸腔呼吸着浊臭,当双手伸向堵塞住下水 口的大便纸和卫生巾时,沉默赋予我这个动作以庄重的色彩。并且有苍蝇围着他起 舞。 我爹从不呕吐。 有时我爹想在便池里捡到一枚金戒指,然后换成钱 ,买身中山装,他还是个 处男!他的左手和右手都很老实,并没有破坏他的贞洁。(不信!) 这个县城要在清晨恢复喧器,我爹要在天亮之前装满粪车。我爹的领导是英明 的。 在另一个公厕,已是黎明,我爹看到一个女人在拉稀,女人看到我爹便尖叫。 我爹把屎装进粪桶倒在门外的粪车里。他进进出出,毫不理会那光屁股的女人。 这是排泄的地方,我爹凭什么就没有权利排泄呢? 假如这时有火把照亮我爹体内的死胡同,便会看到尽头是一颗被生锈的锁链捆 绑着的心,它囚禁在胸膛里,日日夜夜不自由的跳动越跳动的厉害越被勒紧。爹啊, 儿知道你是个健康的人,和所有正常人一样的健康。 我爹犯了流氓罪被关进了监狱,出狱后他失去了掏粪的工作,有个好心的犯人 对他说,去柳营吧! 2 我娘 我娘出生在沂蒙山的一片高粱地里。我姥姥扯断脐带疼的昏了过去再也没有醒 来。第二天有路人听到我娘微弱的哭声。我娘和我姥姥的尸体被一头毛驴拉着的平 板车运回了家。 我姥爷是个脾气暴躁的酒鬼,我舅舅喂了一头母山羊。羊奶使我娘没有夭折。 在她生命里最早认识的一个物体就是乳房。从此我娘对圆有了模糊的概念。后 来舅舅对他说月亮是圆的太阳也是圆的。(地球呢?) 我娘的世界很小,就是一个院子。她从小就习惯了劈柴喂羊洗衣烧炕的生活。 她睡在炕前的热土灰里。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她都知道。 有一天母山羊快死了,我娘抱着它说羊啊羊你别死,求你了,别死。姥爷说正 好下酒,把羊夺过来按在了铡刀之下,我娘哭着跪下说把它埋了吧,埋了吧。 姥爷哼哼两声一刀铡掉了羊脑袋。(好快刀也!) 红花和绿草在我娘眼中都是黑色的。一切颜色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一切颜色 在我娘出生时却改变了,五彩绚烂,只剩下黑色无边无际。我娘向黑暗伸出双手,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那里有把椅子,那里有张桌子,她需要避开并且记住它们的位 置,但愿它们永远不动不要改变。 我娘碰碎过许多碗和暖壶,姥爷总在这时暴跳如雷把她打骂一顿不给饭吃。 我娘希望姥爷快点死。(不孝?) 果然舅舅结婚那天,姥爷醉死在门外的一棵白桦树下。妗子很凶,给了我娘一 抱稻草让我娘住进了羊圈。我娘很快习惯了羊膻味,习惯了寒冷与闷热。妗子却越 来越讨厌她,常常无缘无故的打她,舅舅也不管。我娘想到了死,不止一次喝过农 药。舅舅便把洗衣粉灌进她肚里让她呕吐。邻家香姑问我娘,小瞎妮为啥想不开呵? 我娘打着滚说没吃的没吃的。香姑对妗子说,给这小人好歹找个男人过日子吧! 妗子便托媒婆给我娘张罗对象。媒婆的脚步声让我娘紧张而又感到幸福。 她蹲在窗外听到媒婆说,十里八村都跑遍了,就有个老光棍说明天来相亲。晚 上我娘失眠了,躺在羊圈里的草垫子上辗转反侧。谁会对她温存,谁会对她体贴, 茫茫人海,我娘胡思乱想。 第二天,老光棍来了,我娘站在院里的一棵臭椿树下,低着头,用手绞着衣角。 她胸部干瘪,臀部平平,她的辫子焦黄,脖子很脏。那一刻她是羞涩的,也是 美丽的。然而老光棍一见到我娘就嚷起来,明明说好的是个小寡妇,咋是个瞎子。 媒婆赶紧劝道,既然来了就过去说说话,人家好歹也是个黄花闺女。老光棍连 连摆手说,不中不中扭头走了。(哇靠!) 妗子追出门脱下一只鞋恶狠狠砸向老光棍,你个老杂毛,你上天日龙娶嫦娥去 吧你。我娘咯咯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三祭灶四扫屋五蒸馒馒六杀猪七赶集八过油九包饺子十磕头,流星划过天际, 转眼快过年了。 □月二十九包饺子那天,媒婆又领来了一个人。我娘后来知道那个人是人贩子。 人贩子围着我娘转了两圈,捏捏我娘的肩,又拍拍背。(挑选牲口?)他对妗 子说,腚忒小生娃娃难,能不能生还说不准。妗子说能生,绝对没事。人贩子便问 我娘来过月经不?我娘茫然。(傻逼!)人贩子无奈的摊了摊双手。妗子使劲拧了 我娘一下,她掏出五十块钱对人贩子说,这废物能卖就卖,卖不出去你帮着给扔的 远远的。 舅舅正在铡干草,他叹口气说,我妹,可伶,给找个好买主吧! 我娘坐火车感到很新鲜,她的脚不动,可她已离开了家乡。她问去哪。人贩子 说,山西,那地方穷,买媳妇的多。 路过山东嘉祥,停车五分钟,人贩子说下车买几个包子。我娘说俺跟着你。 下了车人贩子一边走一边嘟囔,我要是想玩哩个楞,我现在撒丫子就跑,你追 的上吗,买主早联系好了,有好几个。有个神经病,有个歪脖,有个劳改犯____你 挑哪个?我娘咬着嘴唇不说话,紧紧拽着人贩子的衣角。 三十个包子。 人贩子掏出我妗子给的那五十块钱,递给站台上的一个小贩。小贩瞪了瞪那钱 说,你给俺换一张,这张不行。人贩子说咋啦?小贩说假的。 世上最可恨的东西莫过于假币。(同意!)人贩子和小贩争执不下而发生口角 最后大打出手。小贩抄起个火铲子把人贩子的头打破了,人贩子也不是好鸟,骂一 声狗日的,顺手将一锅沸水泼在了小贩脸上,小贩杀猪般嚎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人贩子被扭送去了派出所。 我娘挤在围观的人群里,一个娘们说,这熊家伙得判刑,没三年五年出不来, 故意伤害罪,大过年看把人烫的。人群散尽,火车早已开走,我娘扶着电线杆感到 惊慌失措,过了一会,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冷风吹着她的辫子。 下雪了,我娘坐在了几片雪花上。她抱着膝盖浑身哆嗦,心里感到无比的绝望。 那是个大年夜,只有雪能让我娘吃,只有西北风能让我娘喝。当午夜的钟声和 一阵阵鞭炮声传来,我娘抬起脸,牙齿打颤,她自言自语,过年了! 第二天,有个扫雪的老头发现了我娘,他踢踢我娘的脚说,去柳营吧! 3 背景 很久以前,山东省嘉祥县的农民就有一个愿望,想在土地上种出小麦来。他们 一次次播种,又一次次失望。麦子就象野草。长不到抽穗就枯黄了。荒地还是荒地, 种下的东西颗粒无收。土质严重硷化使勤劳的双手不知所措。男耕女织的最高理想 看来很难实现。(哎!) 理想近似于梦想,愿望产生绝望。 解放后,县委班子先后采取了""深耕地,浅种农'"" 贡献一斗粪' 等措施改良 土质,然而旱涝无情,加上四害猖獗,太阳出来了,地上依旧白花花一片。 人们绝望了,连县长也绝望了。吃猪血屙黑屎,吃玉米窝头屙黄屎。那时候县 长也吃不上猪血,根本就没猪,人们只能靠玉米高粱等一些粗粮勉强维持生活。 黄色,是无奈的颜色!(日!) 换届选举好比新陈代谢。1972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任嘉祥县长,他叫周 举治,他上任后大力种植果树。苹果,梨,桃,山楂,杏,核桃,主要种的是苹果。 苹果,在天堂叫禁果。当时的政治风暴没怎么影响果苗的生长。红卫兵的爹饿 的蛋蛋耷拉着,红卫兵也只好蹲在南墙根用武装带拨拉屎壳郎玩。(嘿嘿!)到78 年,即把屎盆子全扣在四人帮头上之后,嘉祥县已有果园几千亩。 78年是个好年。7 乘8 等于56. (对!)56个民族扭起了大秧歌,祝贺党的十 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花开花谢,到80年嘉祥县成为全国23个水果基地之一。 嘉祥县成了个大背景。百货大楼前人流穿梭,一条寂静的林荫路旁有家羊汤馆, 写着倒垃圾没爹的墙下堆满垃圾,苍蝇飞舞,小巷的路灯装点着夜色,清晨,机动 三轮车突突的开向水果批发市场。 迅速发展的商业带动各种副业。一些运输车队罐头厂柳编厂随之产生。其中南 关柳编厂和柳营的残疾人柳编厂就是那时冒出来的。是雨后的两个春笋。 4 一个问题 问:残疾人就业是社会应该忽略不鸟的吗? 答:沉默! 5 柳营柳编厂 柳营距县城八里,是个小村子,靠近公路有个大院子。这院子很孤独,仿佛与 世隔绝,村里的婚丧嫁娶和酒鬼的骂街声与此无关。 上帝并不住在这院里,但这里是天堂。 如果不下雨,院里会有八个瞎子坐在马扎上编筐,编的最快的那个是我娘。她 动作熟练,象在玩弄自己的手指。我爹和三个哑巴在村前河堤的树上,手里都拿着 镰刀,他们把柳枝砍下,然后象骡子一样背回来。另外三个哑巴留在院里修枝剪叶 干一些杂活。有四个瘸子和两个瘫子的工作是把修剪好的柳枝浸水然后烟熏,还有 一个侏儒不停的添水加柴,他也负责做饭。炒豆芽,烧菠菜汤。 一张张肮脏的,邪恶的,克己的,轻佻的,恐惧的,放荡的,阴沉的,憔悴的, 扭曲的,呆板的,严肃的,个个饱经沧桑,他们在这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共 产主义社会了?) 院里有两排房子。一排是平房,一排是瓦房。 如果下雨,院里会空无一人。靠近铁栅门的那间平房,门朝北,窗向南。 门是由破木板拼凑的,一把铁钩子就是锁。房间里有把摇椅,靠床的墙上糊着 报纸,两个破沙发露着棉絮,沙发前放着一张油腻腻的茶几。窗下的椅背上搭着毛 巾,窗外,二亩荒芜的地被雨淋着,田鼠躲在蒲公英叶下避雨,公路上有拖拉机驶 过。 另外几间平房堆满了杂物。我娘是个女的,(屁话!)单独住在其中的一间。 蜘蛛从房顶上垂下来一直垂到我娘的纺车上,别人给她点棉花,她就纺线,闲 着的时候便纳鞋底。除了那两个瘫子,别的人都穿着我娘做的布鞋。 平房和院墙形成的一个夹角,就是茅房。几块砖堆起几个支点,香烟盒扔的到 处都是,雨很有耐性,把一堆堆晒的干硬的屎砸的稀巴烂,象黄河一样向低□处流 淌。 平房对面是四尖大瓦房。三间是仓库,摞满了筐,老鼠在里面吱吱扭扭的性` 教,下了一窝又一窝。剩下的一间是宿舍,门窗朽坏,雨声哗哗,房间里的空气潮 湿压抑,地面痰迹斑斑,十几张有上下铺的铁床靠墙放着,粗布被子象腐烂的尸体 发出一阵阵闷臭。(捂住鼻子!)一个穿烂牛仔裤的哑巴站在房子中间唱歌,他一 直用鼻子哼哼,直到唱完,有个戴毡帽的瞎子拉着二胡给他伴奏。那个侏儒,坐在 三条腿的小板凳上捧着大脑袋沉思,他的头象个冬瓜,别人便叫他冬瓜,我娘则叫 他大头。几个瞎子坐在桌前听收音机,收音机正在告诉他们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两个哑巴打着手势交谈,一个说这鱼要下到明天中午,另一个说最好下到晚上。 墙角,一个瘸子和一个瘫子盘腿坐在下铺喝酒吃猪头肉。瘸子叫小拉,是东关 的回民,残疾使他忘记了自己的民族。我娘对我说,猪爹爹,狗奶奶,老驴是小拉 的姑奶奶。那个瘫子叫家起,他找了快木板安上四个轮子,他坐在上面,用手划着, 好象周围是海。他来到柳营时饿的都划不动了,柳青给他两个馒头,他吃完后噎的 直瞪眼,好久,打了一个很响的嗝,(鹅!)他说这一路,受罪啦,我饿了就要饭, 困了就捡个平坦的地方躺下。 其余的人在睡觉。我爹鼾声如雷。 一群蛆聚在一起可以比喻成热闹,一群残疾人聚在一起又比喻成什么呢? 6 柳青 铁栅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柳树,另外一棵是榆树。有一天,柳青从门里出来 把榆树砍了 ,做成把摇椅,在窗下让身体摇晃起来,好象他就是那个在风铃里长 大的人。(叮铃铃叮铃铃 !)他似乎很累,常常望着窗外沉思,后来天黑了,他 什么也没看到。 那棵柳树,有风吹过,千古绝唱! 1980年,一个算命瞎子路过此地。他拍着树干问柳青,这是棵柳树是不? 柳青说恩。树高 两丈八是不?柳青说差不多。那正南方有个水坑?柳青说有 个池塘。 瞎子又问西南方土墙根下 有块碑?(神仙?妖精?)柳青说是,上写着“泰 山石敢当”。瞎子点点头,喃喃自语,和我梦见的一样。 柳青说这树是我种的。 一方水土养育一棵树,一棵树保佑一方水土。(阿弥陀佛!) 柳青的父母早亡,是1958年吃观音土撑死的。那时柳青还是个孩子,他折了根 柳枝,他把 树叶吃掉,把树枝插在门前的公路壕里,撒完一泡尿,然后他就逃荒 讨饭去了。在他走后,那根柳枝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树上挂着个破邮箱,没有信来,久了,成了小鸟的窝。 柳青在外漂泊流浪了很多年,他领回来一个四川女人。那女人头发又粗又脏, 且带有骚味 .她会编筐,她留下一团粉红的肉之后就去世了。野兽分雌雄,家禽分 公母,人则分男女。那团肉是个女婴。我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了她。 柳青给她取名柳叶。我则叫她叶子。 柳青挨过饿,受过苦,这使他坚强,能忍耐,遇见困难即使低头也挺起胸膛。 他胸有城府 ,笑的时候也皱着眉。他目光敏锐,看到了社会最底层有些人在 闪闪发光,那是些废物,那也是世界上最廉价的劳动力,这使他成为最早的万元户。 1992年,柳青获“全国十大杰出青年” 称号。他在演讲时说,这世上有残人, 但绝没有废人。 7 我爹我娘 我爹和我娘都是苦命人。 院里有口井,青石镶着一圈黑暗,上方吊着木桶,旁边有个石槽,常有小鸟在 深夜飞来喝水,继而飞去。我娘熟悉石槽的每一个棱角。我爹曾把它高高举起,然 后放下,向周围的人伸出两个手指,别人便知道石槽重二百斤。(厉害,都躲远点!) 石槽里每天都泡着一堆脏衣服,我娘天天洗衣洗到深夜。她无所谓黑暗。 她愿意帮助别人,别人叫她“妹子”她会感到幸福,虽然这幸福微不足道。我 爹捧着个氤氲升腾着热气的茶杯,出神的望着窗外。 我娘对生活不敢有任何奢望,听听鸟叫就已经足够。(拐古拐古!)她第一次 听到叶子咯咯笑的时候便呆住了,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声音。柳青让她抱抱叶子, 她赶紧摇着头搓着手说,大哥,俺丑,吓着她。柳青说没事还是把叶子放在了她怀 里。当一个柔软的小身体紧贴在我娘胸脯上的时候,一阵幸福的战栗传过全身,这 是只有母亲才能体会到的感觉,仿佛幻觉,在我娘以后的岁月里久久不能忘怀。 我娘觉的这辈子不可能有个孩子,没人肯娶她。我娘小时侯有过一个布娃娃, 她为此绣了很多星星和花草。后来我娘在垃圾堆里捡到了我,当时她对我爹说,老 天爷给了咱一个孩子。 女人喜爱孩子,就象春天喜爱小草。我娘很不好意思的对柳青说,叶子的尿布, 给俺洗吧!我娘的声音带着恳求。柳青理所当然的答应了。(恩人!) 那一夜,石槽里的衣服格外的多,我娘则把最好的葡萄留到了最后。她洗完衣 服,换上一池清水,月光照着,她坐在马扎上哼着歌谣,然而几块尿布很快洗干净 了。我娘闻闻,觉的不满意,又再洗一遍。 我奶奶感跷着脚尖把尿布晾在院里的时候,我爹悄悄走近,我娘来不及转身就 被拥抱,她惊呼一声哎呦,立即掐我爹的胳膊。我爹气喘吁吁,力大无穷。 (这个流氓!)我娘的腰带挣断了,那是一根草绳,她叫喊着,声音却渐渐变 成央求变成呻吟──我爹的右手揉着我娘的左乳房,我娘感到一阵阵晕眩,身子发 软手仍就紧紧拽着裤子。(谁让你系草绳来着!) 这幅画淫荡而又美丽。 当一个卑微的灵魂产生对另一个卑微的灵魂的爱慕,惊慌,充满幻想,惊慌好 比干柴,幻想化做烈火,一切光明温暖随之出现,天地随之旋转。 柳青在第二天用棍子将我爹教训了一顿,棍子打在我爹头上邦邦的响,(活该!) 我娘哆嗦着身子扑通跪下了,她抱住柳青的一条腿捉,别揍他,俺没想叫你揍 他。 柳青扔了辊子问我爹,你愿意娶她不?我爹捂着头神色慌张,他看看我娘,咧 嘴一笑说,啊啊啊。柳青又问我娘,那你愿意嫁给他不?我娘捂着脸,过了一会, 点点头。 两瓣蒜拼起了一颗心,两根葱摆成了十字架。感谢上帝,我爹和我娘结婚了。 (阿门!)他们选了个好日子,好日子就是阴天下雨的日子。他俩不用干活, 在那天结婚就象一滴雨拥抱另一滴雨。 那天我娘早早的洗了脸,洗了头发,用一根火柴把指甲缝里的脏泥挖掉,闻闻 手指,然后我娘开始编辫子,不知不觉脸红了,我娘摸摸脸说,真热啊!我爹一夜 未睡。新郎官是最大的官。我爹用一根手指就把所有人弄醒。冬瓜揉揉眼,吧嗒吧 嗒嘴说,你得买几只鸡,再打点酒。我爹一拍脑门,顶风冒雨去了北关的菜市场。 我娘焕然一新。脸上抹了雪花膏,腰上系了新的草绳,胸罩是条洗干净的毛巾。 冬瓜敲门进来说,走,去找你男人。柳青把写有喜字的报纸贴在大门两边。 堂屋里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期待我娘的出现。新娘是最美的女人。冬瓜笑嘻 嘻的把我娘领到小拉面前问,这是你男人不?我娘摸摸小拉的头说,不是。冬瓜又 把我娘领到家起面前问,那这个是你男人不?我娘摸摸家起的背说,这个也不是。 我娘摸遍了所有的人没有找到我爹。冬瓜说,你男人走了,不要你了。 (886 ?)我娘说,大头,别闹。我爹这时回来了,左手提着鸡,右手提着酒, 腋下夹着几个长缨的大萝卜。他站在门口,浑身滴着水。 冬瓜把我娘领到我爹面前,这是你男人不?我娘没说话径直扑到了我爹怀里。 冬瓜蹦着欢呼一声万岁,别的人跟着起哄,一个哑巴向我爹我娘竖起大拇指, 一个瞎子挠挠头???钙??橹降粝吕础? 8 两个人我爹成了我娘的眼睛,我娘成了我爹的舌头,他俩都是有用的东西。 我娘从未来过月经,她的地只长荒草,生不出孩子。爹的精子便感到孤独,那 成千上万的蝌蚪,游啊游找不到朋友。 有天清晨,来了两个人。 其中的那个女人才是我的亲娘。我常常踢她。她的一只袖子空空如也,头发烫 过,被风吹的凌乱,她叫陶婉。另外一个男人,手里提着包,眼睛里布满血丝好象 隐藏着机警。 聋子?柳青问那个男人。 男人摇摇头。 哑巴? 男人说不是。一阵风吹过,他撩起裤脚,柳青看到半截木头做的假肢。后来那 假肢长出了木耳。柳青说进来吧! 门开了,悲剧从此开始。 那个男人叫戏子。他有羊癫疯,每个月都要来那么一回,这让他象个娘们,但 他带来了文明。他修复井栏,待到夏天井栏上爬满了牵牛花。一个瞎子凑近说香, 我娘问戏子啥色,戏子说粉红的。我娘点点头,这花我看见了。他在院墙下种菜, 他妹妹陶婉养了几只鸡,高兴的时候杀一只。抹布有多脏,生活就有多乱。他向柳 青建议每个人都必须洗脸刷牙。他和我爹重建了厕所,用三合板将男女分开,用砖 和水泥砌成一排“凹”。窗台上有几个坛子,既然那不是唐朝的坛子,他就盛了水, 腌了鸡蛋。在一个雨夜,有只小老鼠偷偷听到他对他妹妹说,你这老姑娘,该想想 办法了。 陶婉的眉宇间早透着哀怨与淫荡,少了一支胳膊后,生活中遇见的男人便越来 越少。她站在门外第一次看见柳青,柳青正抽着烟斗,她看见一个烟雾缭绕不很清 晰的面孔,那正的她梦中的男人。从此一个声音便在脑子里回荡,起初那声音很弱, 却一步一步质问着走过来:嫁给他。闪电划过夜空,这念头始终带有香味,在黑夜 里静静的昙花一现。 尘封的箱底,有泛黄的回忆。陶婉找到一张女人的照片,就吃醋似的问这是谁 哎?柳青说,我那死去的媳妇,你很象她。到晚上,她在她的小屋里躺下,她并不 困,我娘摸索着进来把叶子的尿布放在她床头上,睡了没?她低吼一声滚熊,就望 着灯泡胡思乱想。我很象他媳妇,她自言自语。第二天,她给叶子换尿布的时候故 意把叶子拧的哇哇大哭,然后掏出乳房,对柳青说,看,这小东西饿了,吃的多香! (你要不要来几口?)柳青皱眉一笑,,笑容中带着猥亵。男人都是坏蛋,不 坏的是胆小的。柳青见到乳房很容易联想到性交,却没能联想到孩子。当晚,月光 很好,一个女人光着脚丫,用中指轻轻推开柳青的门,她在黑暗里紧张了一会,就 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柳青醒了,其实他一直没睡,他本因为这是一个梦,但他的声 音在拒绝,他的手在犹豫,他的心已经答应了。 过了两个月,陶婉从厕所出来,她把一团干净的卫生纸扔到柳青和戏子面前, 我怀孕了,她愤愤的说。戏子说这是好事啊,他看看柳青的脸,柳青的脸立刻变成 了松花蛋。 9 考验每个人都有一把水枪,每个人撒一泡尿就够了。 那天没有任何预兆。因为免费,县剧院挤满了观众。舞台上空的一盏灯突然炸 了,观众还未弄清怎么回事,破旧的电线因短路而燃烧起来,火蛇迅速舔着了幕布, 顷刻前台成了一片火海。观众并没有齐心协力把火扑灭,而是叫一声娘一窝蜂似的 向出口处跑去。(欲速则不达!)恐惧的人们拼命拥挤,你拉我拽。一大块烧着的 幕布落下来,四溅飞迸的火星引燃了烤的发烫的座椅,混乱的人群一阵尖叫,开始 互相践踏。 挤在人群中的戏子和陶婉发现了墙上有个窟窿,并且旁边有把梯子,那窟窿很 高,是卸下排风扇后留下的。他俩冒着大火很快爬了上去。就在戏子扳住洞口刚把 头探出墙外的时候,陶婉踩着的那节梯子因烤焦而断了,情急之下她抱住了戏子的 一条腿。 地狱就在脚下。 两个人吊在了空中,有那么几秒钟,戏子犹豫着想把他妹妹踢下去。人在这一 辈子里的转折往往取决于一些小事物,如一堵墙,一朵花,一句话,一个动作。 (等等!)那一瞬间要面对抉择,魔鬼和神灵同时出现。戏子的手臂渐渐没有 了力气,身体越来越沉。他扭曲着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爬出去,可脚无处生根, 且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努力只能是挣扎。陶婉哭喊着使劲,戏子感到厌恶,亲情成 了拖累。陶婉做出牺牲是不可能的,翻滚的浓烟使她窒息,她咳嗽,嗓子里有股烟 味,血往头上涌,意识渐渐模糊,但求生的欲望仍让她紧紧抱着戏子的一条腿。 爱神和死神都有一对翅膀。 戏子终于决定了,与其两个人死不如一个人活着。他空余的一只脚在空中乱蹬, 这是想让他妹妹以为他在为爬出去而努力。当那只脚听凭他的意志踢向陶婉的太阳 穴时,一根烧着的木头把他和陶婉砸在了火海里。溅起的灰烬如蝙蝠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