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人人都有过去(5) 甘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了两个多小时,发泄地买了几件平时不会穿的衣 服和一套内衣,实在累了,才招手拦了出租车,回自己租住的地方。 开门一看,屋内亮着灯,尚修文正安然靠在沙发上看杂志,见她进来,笑了, “总算回来了,气消了没有?” 甘璐向来不爱生闷气,但此时看见他一派浑若无事的样子,自然不免勾起怒 意,闷声不响换了鞋子,拔腿就往卧室里走。尚修文起身,迈过茶几一把抱住了 她。 他抱得放肆,她挣扎得任性,不知不觉中,从她生气、他抚慰的状态变成了 心照不宣的相互挑逗。两人一路从客厅纠缠到卧室,待他将她压倒在床上,手指 唇舌一路游移下去,他们都投入了对彼此身体的爱抚探索,那点儿嫌隙像衣服一 样,被通通丢到了床下。 室内归于平静,两人身上都罩了一层薄汗,沉浸在高潮过后疲乏放松的状态 中。甘璐枕着尚修文的臂弯,一动不动地躺着,心里想的却是:恭喜你,你在结 婚四个月后,第一次和丈夫吵架,又第一次用那个最通俗最肉欲的办法和解了。 她从小就见识过父母之间那种声嘶力竭势不两立的闹法,倒不鄙视自己在床 上休战。可是现实的问题并没解决,她却没了争执的心情与坚持自己立场的决心, 怎么说都是委屈的。身体轻快而愉悦,而心却沉重,这样的悖逆让她烦恼。 尚修文似乎完全了解她在想什么,轻声说:“对不起,我代我妈道歉,这件 事确实是她不对。” “但你觉得她也是好意,对不对?” “她至少没恶意,至于她说的那些话,是她一向的风格。我一直同情她的下 属,她肯定不是一个好相处的领导。” “她会是一个好相处的婆婆吗?”停了一会儿,甘璐闷声问。 尚修文放在她颈下的手臂一紧,将她搂到自己身上,让她的面孔对着自己的 眼睛,“坦白讲,我妈不能简单用好不好相处来概括。她并不苛刻,不会计较家 庭琐事,但她的性格强势。上个月有一天我在你这边,她犯了心绞痛,打电话叫 秘书送她去医院,都没叫我,我第二天才知道。” 甘璐吃了一惊,“你怎么不跟我说?我应该过去看看她的。” 尚修文叹口气,“检查过了,并没大碍,隔一天就出院了,她说不用你来看。 放心,她没有故意让你难堪的意思,这就是她做事的风格。她不会直说不喜欢我 不在家,可是她会让我自动感到内疚——我也确实内疚了。” 甘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你最近很少过来。” “但她还是希望我不必结了婚却独守空房的。”尚修文笑,“所以才会开口 找人给你办调动。我刚才在家跟她认真谈了,她没明确让步,但以后应该再不会 代你做决定。” 甘璐无声地叹息。当他在她身上起伏爱抚时,她就知道自己势必会妥协。两 个人生活在一起,总得有迁就与让步。她并没有赌气的念头,可是想到要搬过去, 与这样强势的婆婆日日同处一个屋檐下,不能不感到沮丧。 “璐璐,我知道,调动工作和搬回去住,你肯定都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对你 来讲更自由自在,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接受下来好吗?” 他的要求来得如此直接,完全没有许诺恳求的意味,然而他看着她的目光温 柔而诚恳,她也只能点头了。 甘璐改天拿了调令去办手续,没有再向文华中学的校长解释什么,当然更不 会去向师大附中的新同事撇清自己:我压根儿不想来这所学校。这种话在别人听 来,简直就是纯粹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她的调动办得如此轻易而迅速,小道消息自然不胫而走,她婆婆的官职一下 变成了公开的秘密。 正好当时另一位老师的调动久拖未决,不免拿甘璐出来说事,被纠缠得一肚 子火的校领导回答一句:要不你也去找教育厅长批张条子下来?这句话成功地噎 住了那位倒霉的同事,但却让甘璐一到新的工作环境里,就被孤立了起来。 最开始,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语带讥讽地酸她。她本来并没有唾面自干的修 养,可是为一个没指名道姓的挖苦跳起来回击,总觉得有点儿多余。如果说得不 过分,她就权当没听见。 那些人只当她迟钝,不免要加重语气,索性直接问到她头上,似乎只有刺伤 她,才觉得痛快,“甘老师,别人都说投胎是技术活,要依我看,女人结婚才是 第二次投胎,完全可以把第一次投胎的遗憾全都找补回来。” 甘璐收回神游太虚的表情,挑起嘴角一笑,“这理论完全成立,我一向赞成 所有人都闭着眼睛投胎,睁着眼睛结婚。” 她如此坦然,对方倒有些讪讪了。毕竟是知识分子,训起学生来既习惯又拿 手,可以滔滔不绝理直气壮,但是并没太多与人撕破脸皮针锋相对的机会,碰上 她这样满不在乎的,反而没了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