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44 一口气读完,心一直在怦怦乱跳,一分一秒都没有中断,惊喜而激动的泪水悄 悄地滑落在信纸上,我连忙用手背擦掉,害怕被突然撞进来的人看见。 信是用酒店信笺纸写的,先是蓝黑墨水,最后一段改用圆珠笔。厚厚的4 页, 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整个上午,郭子鹏没有出现,办公室里安静极了。我一次次拉开抽屉,读一遍 又合上,每个字每句话都如跳动的音符,敲打着心灵深处的每一个细胞。闭上眼睛, 差不多能背下来了,包括每个标点、分页符。中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雨,我打 开窗户,一丝凉风袭来,深圳的秋天总是来得那么迟。细雨顺着玻璃流下来,仿佛 久违的甘露洒落心田,沁入肺腑。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拼命按捺住跳动的心情,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冲 昏头脑。郭子鹏不是小建,更不是甘力,面对一个阅历丰富、思想深沉、大我近10 岁的男人,如何沉淀自己,缩小差距,让爱情来得更坚贞更踏实,这是我应该尽力 做到的。没错,爱是一种感觉,这些年,我一直跟着感觉随意游走,可当我一遍又 一遍地读着这封信的时候,我唯愿自己迅速长大,学会沉着的思考、理性的把握。 我一次次设想着郭子鹏进来的场面。我们会尴尬吗?或者权当没有那封信?又或者 纵情释放自己?站在窗口,望着纷纷飞斜的雨线,我随时准备迎接他的出现。窗外 的雨越来越大,我真想在雨中酣畅地奔跑,让大雨洗刷所有的快乐和不快,让心灵 回归到原始森林,让一切美丽从现在出发。 就在这时,郭子鹏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我的种种设想一下子跑得精光。 他向我介绍他的朋友,是我们老乡,叫周志强。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聊天,我坐在 一旁,设想着周志强走后只剩下我俩的情形。吃饭时间到了,周志强请我们一起吃 饭,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郭子鹏说一起走吧,不必客气。吃完饭,周志强终于走 了,我和郭子鹏走在骤雨初歇的马路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仿佛那封信根本没有 存在过。经过水果店时,郭子鹏欲进去买水果。我说不用了,我知道那些进口水果 都很贵,而且据观察,他手头并不宽裕。他坚持买了一大袋水果。回到办公室,我 直接将水果放进水池,打开龙头冲洗。这时,郭子鹏进来了,在阔大的镜子里,两 双眼睛一瞬间碰到一起,又迅速闪开,我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当我端着水果出 来的时候,郭子鹏正坐在大班椅上抽烟。我将水果摆在他面前,然后拿起他的专用 茶杯,将剩余的冷茶倒进便池。当我提着热水瓶进来,郭子鹏伸手接过水瓶说,我 来吧。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然后将水瓶放回原处,这时我正将一颗提子送进嘴 里,郭子鹏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提子停在嘴里,汩汩淡淡的烟草的香味搅乱了我的 呼吸。我转过身,迎接他深情的眼睛。他的嘴正欲贴过来,我将嘴送上去,连同还 未来得及咀嚼的清甜。 拥抱了很久很久,终于松开了。只要我的回应能带给他信心和勇气,我愿意永 远这样拥抱下去。 子鹏坐回原位,点了支烟,又陷入沉思。我坐在他身边,拣一颗提子,轻轻地 咬开它。这时,郭子鹏拉了拉我的手说:“目前报社很困难,要扭转这种局面不是 件容易的事。在这里,我也不可能有大的发展,我不能给你什么——” 没等他说完,我用手堵住他的嘴。我知道他想说的无非是一些废话,我不想听, 我不管,除了爱,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也不在乎。 我们再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子鹏纵情地亲吻着我,直到浑身酥软,我们不顾 一切地奉献着自己,不顾一切地索求着对方。 这一夜,我没有回宿舍,子鹏给我讲了许多从前的故事,有没听过的,也有他 讲过的,没关系,即使再重复一百遍,我也不会厌倦。 这天我才知道,报社分给他的住房和我们一样,仅仅一个床位而已。他从没去 宿舍住过,他每天在办公室过夜。 从此,办公室成了我和子鹏的家,地毯成了我们的床。 45 白天,子鹏忙于广告谈判、报社会议,有时候还帮编辑部审稿。中午我们叫外 卖,晚饭在周边的小饭馆解决。空闲的时候,子鹏不忘练习书法,唐诗宋词他总能 信手拈来。那些诗词,有些是我在课本里从未读过的。我静静在看着他写,事后悄 悄翻书查清楚出处。有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 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有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 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还有常写的一首路边野店三两家,清晓无 汤况壶茶。道是渠侬正好事,青瓷瓶插紫薇花。有时候又是东山魁夷散文里的一段。 奇怪的是那些句子我一下子就能记住。 星期天我们也不曾分开。我们常常去书店,买一大堆宣纸、大小各异的石头回 来,记得还有一个斜条纹封皮的日记本。晚上,子鹏在石头上刻我的名字,我守在 他身旁,不时地亲他的脸。或者在他做方案的时候,我在一旁写日记。没有电视, 也没有音乐,日子却如此的充实而快乐。每当回想起这段纯粹而甜蜜的爱情生活, 我总是感动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