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工作 74 重新开始工作之后,生活又变得规律起来,朝九晚五,千篇一律。公司人不多, 几个主要职员都在跑贷款,我看不出公司经营什么实质性业务。我的职责是处理所 有文字方面的工作,大到名目繁多的项目报告,小到各种各样的表格填写,除了经 理签名一栏留给刑卫东以外,其它均由我一手包办。每完成一份报告,交给刑总过 目,他也不明示好坏,看完就存在文件夹里。我想,刑总一定在考察我。既然有试 用期一说,考察员工也合乎情理。只要自己尽力了,对得起这份工资,也没有什么 好担心的。要是哪天他觉得我不合适,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刑总不在的时候,我就串到打字室跟彭姐聊天,顺带练练五笔。彭姐是西安人, 长得跟观音菩萨差不多,溜圆白净的脸,天生一张有福之相,怎么也看不出她是10 岁孩子的母亲。我填表格时,得知刑总也是西安人,现在只不过30出头,和子鹏年 龄差不多。一听说刑总是老乡,彭姐惊讶地样子:“真的?”。我示意她小声点。 彭姐是个没什么心计的人,老公在一家合资企业开车,相对稳定,孩子在内地上学, 有这份工作,她已经相当知足了。毕竟深圳是年轻人的城市,女人过了30而且已婚 就很难办了。听她说着,我没什么感觉,也许自己还年轻吧,感受不到30以后的苦 闷。彭姐人很单纯,渐渐地我们成了知心朋友,无所不谈,上班时间因此容易打发 得多。 有次起床晚了,来不及吃早餐了,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坐在办公室,刚拿出 面包往口里塞,刑总闯进来了,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刑总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转 身进了总经理室。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的不是责备,而是宠爱,于是心里有了底, 似乎再也不必担心试用期了。彭姐听了,不怀好意地说:“怕是刑总看上你了。”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75 我仍然热切地期待子鹏的电话。如果周六晚上子鹏不打过来,我就主动打过去。 爱情因为距离而变得美好。 文路也找到了工作,离我上班的地方步行不过十几分钟,工资虽然不高,每天 早出晚归,总算踏实起来。星期天实在无聊,我们和潘兄弟打打小麻将,输赢不过 两三百,时间一晃而过。有了工资,我们开始买衣服。穿行于五彩缤纷的服装店, 这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穿新衣服了。专卖店的衣服贵得要命,面料好一点就得上千, 我们只好在拥挤的东门挑三拣四。尽管眼光挑剔,还是能猎获几件称心的衣衫,给 单调的日子注入几分生机。好在我和文路高矮胖瘦相当,品味接近,除了内衣内裤, 其余都可换着穿。一天换一身衣服,心情也随之靓丽。 那段时间,我开始抽烟,仅限于在文路面前,且仅限于圣罗兰一个牌子。偶尔 遇到文路加班,我一个人呆在房间,便极易想到过去。想到欠下的帐,尤其是欠小 建的钱,那一刻我抽得更猛,待烟盒空了,不得不下楼再买一包。想得更多的则是 子鹏,电话里子鹏从不提钱的事,这更印证了我模糊的猜测:子鹏的前途一定不如 预想好。这一切都令我黯然神伤。我一旦无事可做,稍稍安静下来,心里就隐隐作 疼。我曾下定决心,想尽一切办法赶紧将小建的钱凑齐。可每个月就那么多工资, 每天的开销必不可少。按每个月存1000计算,凑齐1 万元也得10个月。可是如果连 1000都不存,心里则更加不安。当然,这些事都藏在心里,我没有告诉文路。要是 文路知道了,一定更加看死我倍加珍惜的爱情。 文路面前的我并非真实的我,虽然我们相识多年,共度过许多难忘的青春岁月。 自从知道我们同一天生日起,我相信我和文路之间的默契已由上天注定。多年来, 我们始终心领神会。现在两人同穿一件衣,同睡一张床,反而觉得我们并不了解对 方。文路想什么,我不明白,我想什么,她同样无从知晓。我们都通过事实揣摩对 方。可是很多时候,事实与愿望相违背,表面形式代替不了内在本质。要是文路知 道我为子鹏借了那么多钱,她会不会以为我真的疯了? 76 文路带嘉华歌舞厅的小伙子来过几次,小伙子叫王敬业,大文路四五岁,瘦瘦 的,看起来不够精神。每次都是那条深色灯芯绒休闲裤,屁股和膝盖部分磨得发亮, 一双棕色皮鞋应该换了却总还没换。此人话不多,每次在房间里聊完几句,我们便 下楼吃饭。而且每次吃饭必点塘虱鱼,鱼上放着豆豉葱花,盛在瓦钵里,黑糊糊的, 我动过一筷子后,再也不想尝第二筷子。虽然那段贫穷的日子我们很少下馆子,可 我从来没把下馆子当成改善生活。唯有每次王敬业邀请我们去大排档时,小潘对我 们做个鬼脸,投以羡慕的眼光,我才感觉有人请客真好。后来去菜市场的时候,我 特意询问了一下,塘虱鱼两块多1 斤,是市场里最便宜的鱼类品种,据说靠吃垃圾 存活,我更是觉得恶心。不管怎么说,鱼就是鱼,不是青菜萝卜。在岗厦的大排档 里,塘虱鱼的点击率还算不错。说穿了,岗厦就是岗厦,不是香蜜湖,也不是华侨 城,更不是什么富人区,现在的我们还能对生活有什么高要求呢。后来每次看到塘 虱鱼,我就想起王敬业。 每次从大排档出来,我对王敬业说,多谢,我先走了。这时,文路也会急忙来 一句,一起走。然后不冷不热地对王敬业说,我们先上去了,再联系吧。 看到文路对王敬业如此态度,我想对文路说点什么,又觉得无从开口。有一点 我十分清楚,王敬业显然不可能成为文路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