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78 回到宿舍,文路正和大伙在客厅里看电视。见我抱着鲜花进来,所有人的注意 力立马集中到我身上。小潘抢先一句:“有男朋友了,也不带过来我们瞧瞧。” “一个开花店的朋友送的。”我其实是说给文路听。 隔壁房间30未嫁的老姑娘非要闻一闻,我递给她。顺便问文路:“这么早就回 来了。” “打完就回来了,本来还要修改的,老板临时有事,明天再说。” “那不害人吗?” “这花多少钱?不便宜吧?”老姑娘边闻边问。 “一两百吧,我也不大清楚。” 我放下包,喝了口凉开水,向大家宣布:“过几天我男朋友来了,你们可要作 好心理准备哦,到时候别吓坏了。”其实,天天和子鹏在一起,早已觉不出当初见 他的难看来。对我来说,凭外表评判一个人的时期已经过去。 电视节目似乎很吸引人,文路看得挺投入。我抓紧时间冲凉,免得待会又要排 队。直到睡觉,文路也没有说两句话。其实在路上我就想过了,甘力既然不是我男 朋友,文路即便有什么举动也没有错,人人都有追求的权利和自由,何况她只不过 打几个电话而已。再说,文路和甘力真的好了,与我又有何相干,怪只怪甘力太不 给人家面子。 79 发工资的第二天,眼镜(总经理助理)把我叫进办公室。先是一番表扬,然后 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包:“这是老板的意思,好好干。” 接过红包,我谢了他,将红包暗暗地捏了捏,感觉至少有五六张,心想,这个 月可多存点钱了。正欲退出,又被眼镜叫住,他将手在口袋里插了插,意思是叫我 把红包收起来,别让其他同事看见。我出来便随即拐进洗手间,打开红包数了数, 总共8 张,心里一阵窃喜。既然刑总这么器重我,一定加把力,别辜负人家一片殷 切期望。 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收了红包,工作一天天多起来。眼镜去银行跑关系,拉 上我。去政府部门,也拉上我。请信贷员吃饭,也让我作陪。和眼镜接触多了,两 人便熟悉起来。眼镜姓金,湖北人,中文专业,自称刑总的好朋友。想到他平时在 刑总面前卑微的德行,同事们都觉得恶心,表面上奉承他几句,他便自我感觉良好 得不行。坐在车上,他总喜欢讲一些做人的道理,我懒得答理。待他发问时,我一 般都是“对”、“没错”、“有道理”之类,内心是敷衍,表面却诚恳。于是眼镜 说我特别有教养,跟公司那帮同事不能同日而语。 有次晚上陪一信贷主任吃饭、卡拉OK完,将近12点了。坐在回家的车上,瞌睡 得要命。我打着哈欠,随口对眼镜说:“金总,对不起,金总助,我们如此辛苦, 款贷下来老板该给我们发点奖金吧。”眼镜酒喝多了,脸色红润,手握方向盘,仍 然踌躇满志:“那还用说吗。你放心,有我的份就有你的份。” 有时候一连几天在外面跑,和彭姐一起聊天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一有机会,彭 姐总爱拉我过去,打探公司最新动态。除了彭姐,和其他同事一起,我也没心没肺, 满嘴吐不出几句真话。奇怪的是,同事与同事之间好像都互相防备着,工作之外的 私事谁都神秘得很,指不定哪个就是第三者插足,三角恋之类的角色。 “彭姐,你觉不觉得,深圳和内地差别很大,我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在深圳,谁都没有安全感。” 的确如此。也许没法确定的东西太多。每个人都在防备别人,每个人都藏着自 己的秘密。关于学历、背景、婚姻、年龄都很神秘,甚至同一个人在白天和夜晚都 大不相同。天天跟你共事的人,你会觉得如此陌生。与此同时,每个人又都在偷窥 别人的隐私。 虽然和眼镜混熟了,我却从来不打听刑总的私事。有时候眼镜会主动提起,我 也只是听听而已。同事们私下里都想知道,刑总那么年轻,结婚没有?老婆长什么 样?有没有小孩?眼镜虽然没说,我猜想,他也就是刑总在湖北的合作伙伴,共同 骗取银行贷款罢了。同事们都不知道公司到底经营什么?贷款用来做什么?我只知 道,每次申请贷款,填报资料,制订合同、编写报表都神神秘秘。我只管按章填写, 至于其它,一概与我无关。 关于融资,眼镜采取的政策(或许是刑总的旨意)是全面撒网,重点捕获。几 个月下来,我算是训练有素,只要眼镜交待具体银行、贷款金额、申报项目,半小 时之内,我便将新的贷款申请报告、董事会决议、财务报表整理好,再加上现成的 营业执照、批准证书、法人简历等资料,装进精致的档案袋,随时准备和眼镜上路。 但凡有一点关系的银行都上,一个小小的信贷员发一句话,眼镜就得分析来分析去, 仿佛他们掌控着我们的生死大权。我讨厌眼镜那副奴才嘴脸,有时候懒得跟他进去, 宁可坐在车上等,听王菲翻唱邓丽君的老歌,空灵婉转,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