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得如此 130 办完离婚手续,刑总来公司的次数渐渐多起来。几个项目仍在不紧不慢的讨价 还价之中,我不知道刑总下一步到底有什么打算。有一点可以肯定,龙岗银行的那 笔贷款必须进行到底。 贷款所需资料全部报上去了,财务报表也根据需要请专业人员作了相应的调整, 并且银行来公司考察过几次,每次银行都答应得好好的,款项却一推再推,迟迟没 有下来。这天晚上我们在金龙玉凤单独宴请行长,三个人点了满桌子山珍海味,外 加高度陈年茅台。刑总负责舍命陪君子,我坐在中间,负责掌瓶。我在行长和刑总 每人面前摆上一瓶酒说,一人一瓶,喝好为止。然后替他们分别满上一杯,两人一 饮而尽。趁行长仰头饮酒之际,我将早已预备好的灌满水的茅台酒瓶换在刑总面前。 吃菜吃菜,我再次替他们满上。酒过三巡,我去了趟洗手间。刑总和行长对碰之后, 半醉半醒间试探行长:“行长大人,就让我们给您进点贡吧,不然我们不踏实啊。” 行长端着酒杯,醉眼微启:“你这不是逼我犯错误吗?款下来了,咱们怎么都好说, 好说!”然后仰头又是一杯。我进来的时候,刑总向我递了个眼色,看来有戏。我 坐回中间,继续倒酒添菜。晚饭之后本来还安排了其它节目,我们看行长实在高了, 只好取消。车是没法开了,只好将行长的车停放至地下停车场,我们开车送他回家。 到了行长住处,刑总提着装有10万元的纸袋,扶行长上楼,将行长和纸袋一并交给 行长夫人。 待刑总返回车内,我说:“上次5 万他不收,是不是嫌少?” “可能我们送得太急了,那时候材料刚报上去。哎,这帮人都这样,越是有钱 吧,比没钱的人更喜欢钱。” “这次不会再退回来吧。” “我想不会。你想想,这次时间拖了这么长,如果贷款没戏,他早会通知我们。 而且每次请他吧,推辞是推辞,只要我们生拉硬拽,他从未拒绝。还有一点,你注 意到没有,他从来没说过不放款的话。仔细分析,只有一个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时刑总手机响了,他边开车他打开电话,看了一眼车内电子钟说:“快了。” 想必是吉米打来。 我说:“你有事就走吧,我拦辆车自己回去。” “没事,先送你回家。” 自西安回来,刑总很少来公司,我们主要通过电话联系。这么晚和刑总一起应 酬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看了一眼刑总,怎么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西安 事件之后,我无数次想过也担心过,以后和刑总在一起,我会不会心存芥蒂?现在 刑总就在身边,曾有过的惊恐和担心荡然无存,怎么也无法将那种事和他联系起来。 “最近有什么新打算?”我问。 “指公司还是我个人?” “两者都有。” “等这笔款到位,让老金出面,做点事情。明年贷款陆续到期,怎么说也要给 银行一个交待。至于自己,暂时还没有考虑成熟,和吉米在一起,日子长了,会存 在很多问题。人是社会的人,两个人再好,也不可能孤立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车在宽阔的柏油路上缓缓行进,夜风轻轻地亲吻着每一根发丝,清爽极了。 “来公司一年,你对我帮助特别大。”刑总又说。 “也没什么,我只不过做份内的事。” “你有没有觉得,深圳这地方,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 “有点。” “可能我这个人想得格外多吧。虽然深圳很开放,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 发生,但人与人之间真诚的包容越来越少,现实、势利、拜金的人越来越多。你不 得不服从这些无形的规则,否则,生存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谈不上按自己的 方式享受生活。” 谁说不是呢?出没于流水的深圳,我常常有种格格不入的困惑。我永远学不会 向人献媚,不懂得跟人虚伪,不习惯推销自己,我只是一味地按照固有的方式存在 于人海中。我奇怪从毕业到现在,多年过去了,自己的性格一点没变?仍然生硬、 激烈、爱憎分明、想要完美……来深圳这么长时间,经历这么多事情,我总觉得自 己应该长大却总还没有长大。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也许在这里呆一辈子,我也适应 不了。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想过离开深圳。每次过年,虽然极想在老家多陪父母几 天,可每到夜深难以入眠,我就想赶快回到深圳,即便迎接我的是日复一日的孤独。 大概这就是所谓深圳魅力。在这里,我自由,我生动,我寻找,我情绪化,我快乐 也不快乐。关键是,我乐得如此。 车开进市区,路上变得热闹起来,我关上车窗,刑总也随着关上车窗。 “你男朋友工作还顺心吧。” “还行吧,在一家互联网公司,每天都挺忙的。” “真羡慕你们,两个人相亲相爱,为一个小小的目标共同奋斗。” 我心想,还好多人羡慕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