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让她刻骨铭心 黄彩又急急地说:“那还不光是打脸,那是让人家没法活。我以前就喜欢行侠 仗义,就好比是为了不给人家打脸。可他们游击队想的是别人打了我们的脸,我们 也要打别人的脸。别人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能让那些人活。受苦的人多,他们聚 在一起反抗,那才能活得下去。”苏珊听着这话很觉得别扭,她皱着眉头想了想, 那暴力和普照的爱怎么在黄彩的心里能放在一起?可她岔开了这个话题说:“我知 道,你是这里的有钱人。你对教友们的帮助很大,他们说你是‘侠女’,我还从来 没有问过什么是中国的‘侠女’?” 黄彩笑着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叫‘侠女’。就比如说你,你是用上帝来 帮助人家,要我们慢慢地讲道理。我也是在帮助人家,我心里也懂得,不过,讲不 通就喜欢急。我喜欢你,也喜欢他们。因为这世界上的好多事,光讲道理不行。” 苏珊看着黄彩,好像这才发现她清秀黑瘦的脸上有一双迷人而倔强的眼睛。 “我还会使枪。”黄彩说着顺手就拖出只黑黝黝的手枪来。 苏珊扬起了眉毛,睁大了眼睛说:“你也是游击队?” 黄彩笑着说:“别怕、别怕,我给你说过,我真不是游击队,只是近来风声越 来越紧。我以前参加过袍哥,还会骂人,说黑话。你知道什么是袍哥吗?” “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事情太复杂,我以前把这里看得太简单了。” 苏珊睁 大了眼睛,把眉毛又上扬了一下,这也实在是让她感到迷惑的问题。 说起黄彩,虽是云山半山腰上一个很普通的地主,却是方圆几百里人人皆知的 传奇人物。她父亲叫黄泰,是云南人,本是个游走帮工,在一次帮人家挖井的时候, 竟在地下刨出了几件元宝玉器来。看来她父亲也有些心眼,先在井下藏好,半夜里 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了就跑。他一路辗转来到四川,用换来的钱在云山里购置了不少 田土。黄泰老年才得了一个女儿,除了结交本地的袍哥,最喜欢带着女儿在茶馆里 听戏。黄彩十二岁时,乡里犯了瘟疫,父母相继去世,就以独女的身份继承了家业。 这独女从小任性,专喜欢听那些绿林好汉女侠之类的故事,对什么“荒江女侠” “蒙面女侠”“昆仑女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还特别喜欢书里面的图画,甚至还 自我发挥地画了许多豪侠画。 十七岁时,她被传说中的剑侠所感染,决心外出云游,一心想拜名师高僧,要 学那正宗剑术和飞檐走壁。几年下来,黄彩不仅学会了剑术,而且书法也颇为精通。 她出门从不坐轿,一头短发,身披斗篷,身着白绸大襟短衫,腰系白绸长巾,脚穿 铺边布鞋,再把从县党部任职的幺舅处弄来的双枪别在腰上,更显出一副女中豪侠 的模样。黄彩自幼喜爱结交,那些三朋四友五花八门,各类乡绅地主、文人雅士、 军警官吏、地方袍哥、江湖艺人、各方术士,以及地痞流氓、鸡鸣狗盗之徒,都能 成为她的朋友。据说她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不畏权贵还喜欢行侠仗义。她不仅长 得俊俏还一身爽气,这就闻名了云山方圆数百里。许多风流之辈,包括她的幺舅也 轮番来给她说媒,可她一个也没看上,就喜欢孤身一人。 黄彩也有恋爱,那恋爱也实在让她刻骨铭心。那是在1943年的夏天,她刚过十 九岁,云山周围的集镇上来了一群青年学生,每到赶场天,就在场口立起两根竹竿, 扯起“抗日宣传队” 的横幅。他们轮番在土坡上挥舞着手臂大声疾呼,说到民族惨遭蹂躏之时,一 个个昂首挺胸两眼发光;说到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时候,又捶胸顿足失声痛哭。那 一阵阵的呐喊,让这里的大山也真正感悟到中华民族处于危亡中的激情和愤怒。 一天,黄彩正听得出神,突然看见几个乡公所的人冲了过来,什么道理也不讲 就要去抓那些演讲的学生。黄彩此时不禁怒从心起,挤上去就和几个乡公所的人纠 缠起来。她突然一声大叫,亮出手枪对着天空连放两枪,顷刻间,周围的人群四散 奔逃,乡公所的人也被吓得目瞪口呆。这时,黄彩往旁边看了看,发现那些学生也 趁机跑了。这时候,她又回过头来笑嘻嘻地掏了一包香烟给乡公所的人,还装着一 副没事的模样说:“嗨,好说,好说,我还不知道是咋个回事哩。” 这些人都知道她在袍哥界里混得有些名气,更有县党部的幺舅,只有相互笑了 笑,黄彩也大模大样地扬长而去。 过了几天,黄彩在家中听见有人来访,迎进来一看,竟是那土坡上演讲的一个 学生。那学生体格矫健皮肤黑红,眼睛细长却炯炯有神,走上前来就两手抱拳,道 :“谢黄姑娘仗义搭救,我代表‘学生救国会’专程前来致意。” 这十九岁的黄彩还从未见过这么英武的后生,顿时就感觉眼前一亮,却又不知 如何答话。这学生又接着说:“我是大连人,名叫徐匡,海运学堂二年级学生。这 次唐突拜会,望黄姑娘见谅。” 黄彩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姓黄?” 徐匡说:“你是这里有名的黄彩,大家都知道你喜爱武功。他们叫我来向你道 谢,就是因为我也喜欢练武人。” 黄彩显得有些腼腆,又问:“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远来?” 徐匡说:“我们是流亡学生,是‘学生救国会’派我们来这里搞抗日宣传的。 我已经被抓过两次。我这人性子倔,你越抓我,我就越要宣传,这四万万同胞居然 干不过那小日本,问题就出在那些有权有势的卖国贼手里。你那天来仗义执言,实 在佩服,不能不感谢你。” 黄彩瞪大了眼睛听他说话,虽然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却非常喜欢这青年身上的 那股英武之气。黄彩不禁红着脸说:“哎呀,我说你看起来怎么就这样顺眼,看你 那站相,那眉眼,那神气,一招一式都亮了出来。你练了多久?” “从小跟我爸练的。” “你爸肯定是高手。” 徐匡听了这话,顿时竟沉默不语。黄彩说:“哎,你怎么啦?” 徐匡这才慢慢地说:“我爸是东北义勇军的,那年冬天,他带领了几十个人和 小日本拼命。 没有枪,只有大刀,他们就想去夺,哪知道枪械所周围全都安上了电网,我爸 也被触倒在电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