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忘记什么时间又回到站里睡下了。醒来时,也不知道是日上三竿还是日落西山 了,我懒洋洋地打开手机,电话铃就急促地响起来:“姓吴的,你死哪儿去了! 我 这边还关着人呢! 时间都过去一整天了!” 我这才想起张胖子那儿还关着一个人,我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放了吧。” 张胖子在电话里哭爹喊娘:“放什么放?现在放他,他也不走了,非要讨个说 法,唉呀我的妈,你说这可咋办呢!” 我口气还很硬:“他吃错药了?烟台是咱的地盘,还没变天呢?在烟台地里还 反了他不成?” 尽管嘴上这么硬,但我心里还是敲开了鼓――程彪子这事闹大了。 张胖子的派出所,对了,是公安分局,位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闹市区,因此 胖子颇以此为豪,自我标榜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小小一个所长也有肥差与瘦差之分, 我曾认识一位山区乡镇的派出所长,一共管理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五个是协管员, 不仅招待上级来客要去饭店赊帐,而且每月还要上交公安局一定数目的创收款。据 说这位所长调走时,欠了饭店好几屁股的债,几个饭店老板联合起来堵着门不让他 走。如果把张胖子放到这样的山沟去当个所长,他应该是对他效果最好的减肥办法, 他也只能把嘴用鞋带扎起来,把舌头从窗外伸出去喝西北风了。 大门两边写着醒目的标语,一边是:有险必救有警必出,另一边是:有求必应 有难必帮。有一次我到张胖子这里来,一看到这标语就笑得喘不上气来。张胖子问 :“你他妈的笑啥呢。”我说:“我他妈的笑你的标语,不如改成有宴就赴有酒就 喝有钱就拿有X 就操得了。”张胖子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可净想歪的,我们是人 民警察,可是正儿八经的为人民服务呢。”我说:“呸,我还不知道你么?别的警 察是为人民服务,你是为自己谋福利,抓住小姐,就让人家供出生意伙伴,不然就 拿电棒作自慰器帮小姐自慰。”张胖子嘿嘿笑着不语。 刚走进大门,就听见程彪子在大喊大叫:“凭什么关我这么长时间!宪法第三 十七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法律还规定,任何公民, 未经人民检察院批准或者人民法院决定,并由公安机关执行,不受逮捕。禁止以非 法拘禁和以其他方法剥夺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禁止非法搜查公民的身体。叫你们 领导出来!叫你们领导出来!!” 我诧异于程彪子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而我,即使跟我上过床的人,我也往往 记不住。记得有一次,一个网友约我去她家,在电话里她说,很怀念我给她带来的 那种激情。按照她给我的地址,找到她,我却有点怀疑了,认识她吗?我怎么会和 这么丑的一个人上床呢? 王莱曾说:“知道为什么记忆力差了吗?” 我问:“为什么?” 他说:“依据弗罗依德的精神分析学说,你小子做过很多亏心事,这些亏心事 像恶梦一样缠绕着你,使你下意识地想忘记它。想想看,凡是我们要请你吃饭、泡 妞之类的事,你什么时间记忆力差了?凡是要你请我们的,你都健忘! ” 我说:“心亏不要紧,肾亏可不行,我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天天坚持喝三鞭,为 泡妞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 我马上躲到二层楼上的一个屋子里,在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程彪子的窘像。 一个粗嗓子吼到:“你只知道宪法,你知道治安处罚条例不?!条例第三十条 规定,严厉禁止卖淫、嫖宿暗娼以及介绍或者容留卖淫、嫖宿暗娼,你违反了,我 就可以拘留你,或者对你实行劳动教养,让你改造三年!最少也要罚你5000块!构 成犯罪的,要追究刑事责任的!”听听这破锣一样的声音,就知道是张胖子。 程彪子不愧是走江湖出来的,“别横,我也不是没学过法律!治安处罚条例还 规定,对违反治安管理的人,情况再复杂,讯问查证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 你讯问我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别说我没违法,就是违法了,你也不能无限期 地扣留我!这是侵犯人权!” 张胖子也火了:“狗屁人权!你违法了还拿人权来压我?你还想反党反社会主 义?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就是吃干饭的?你以为我不认识法律?治安处罚条例还规 定,嫖宿不满十四岁幼女的,依照刑法第一百三十九条的规定,以强奸罪论处。你 知道今天来指证你的这个小姑娘多大?你知道她过没过14岁?!” 程彪子一下子哑口无言了。如果真把强奸的罪名安到他头上,那可就惨了。 张胖子显然深得伟大领袖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真传,大声指示部下:“把这位同 志的事迹打印出来,盖上分局公章,马上传到他们单位去,看有没有这个人。如果 有这个人,就让他们单位领导前来领他。” 程彪子终于投降了,连声说,“所长-” 张胖子一摆手:“我不是所长,我是局长。” 程彪子说:“局长,只要不通知单位,别关我,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说。” 张胖子说:“看你态度还凑合,放你一马,罚你5000块钱吧。” 程彪子很麻利地点出50张百元大钞,递给张胖子,张胖子没有接,只是努了一 下嘴,后面的小警察接了过去。程彪子小心翼翼地问:“能开发票吗?” 与程彪子的冲突最终以张胖子的胜利而告终,程彪子以5000元的昂贵代价玩了 一回烟台小姐,心情沉痛无比,其脸色难看之程度,如丧考妣。他灰溜溜地走出张 胖子的分局时,恶狠狠地说:“你们这么做,将来会有好瞧的!”说完还使劲吐了 口唾沫,给我们烟台的土地留下了一个记号。 我哈哈大笑,但随即,眼皮又开始跳起来。 孟男男走后,我接连打了几次电话给她,总是关机。这几天忙于采访,空闲下 来想一想,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我只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位教师,母亲是一名工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连她家 里的电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