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上午我摆出大记者的派头,装模作样地找了几个人座谈一下,了解情况,思 绪已经明朗化了,所谓滥砍滥伐,并未失实,但当地政府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天 晚上,我就敲出了一篇稿子。第二天上午,赵雁到我的住处来,看后啧啧称赞,我 说如果你没意见,我除了在我们的报上发表外,还可以协调一下党报和几份晚报发 表,足可抵消坏影响了。赵雁在连连称谢的同时,已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我。看着她 修长灵巧的手,我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考虑是接过苹果还是随势抓住她的小 手。但又一想,人家是张胖子好友的老婆,朋友之妻不可欺,那种从心底漫上来的 欲望又生生压了下去。忽然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边跑边喊:“赵镇长,不 好了,老百姓闹事了!”从窗户向外望去,只见黑呀呀一片人像潮水一样向这座楼 围来,看样子足有几十人。赵雁啊的一声,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赵雁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听了赵雁的述说,我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当地有赵姓五兄弟,长期横行乡里, 他们在镇区农贸市场旁边的繁华地带未经批准私自建了几幢二层小楼,并且垄断货 物运营业务。因为系无证房屋,在协商不成的情况下,镇里派推土机准备强行拆迁。 赵姓五兄弟把开推土机的司机和其他几个人打成重伤,派出所将打人者传唤来,赵 姓兄弟就纠集了一大批人,多数是地痞和无赖,到镇政府和派出所来要人。 赵雁要出去,我告诉她,现在外边的人都失去了理智,你现在出去,除了吃亏, 毫无作用而言,就像一条小船,在汹涌波涛中淹没。看着她无助的眼神,我告诉她 :“第一,向那位养病的书记报告,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是第一责任人,这事处 理好了,是你的指挥有方,处理不好,他屁股上也得抹点屎;第二,迅速向上级领 导报告,这样大的事,瞞是瞞不住的;第三,立即向市公安局报告,要像文化大革 命一样,引诱牛鬼蛇神跳出来打砸抢;只要他们跳出来,那事情就好办了;第四三, 要把战火引向派出所,乱中才能取胜。” 赵雁在那里急乎乎地到处打电话,我就提着摄像机出去了。 我提着摄像机出去,纯粹是出于一个记者的本能,却没想到在整个事件中扮演 了一个重要角色。 一群人正围在镇政府门前,看到扛着摄像机的我,有的大声叫道:记者来了! 记者来了!就一忽拉地向我围过来,尤其是赵家几兄弟挤到镜头前争相发言。 派出所大门紧闭,或许看到要求得不到满足,他们就一拥而上,推倒了派出所 的大门。还有一些人冲向镇政府,开始砸镇政府的门,砸玻璃,甚至开始抢东西。 不知是谁竟然点燃一个草垛,浓烟直冲蓝天。我一一拍下。 十几分钟的功夫,十几辆警车到达小镇。但警察们只是站在离农民不远的地方 观望。 有一个警察走到我身边,问我:“你是吴记者吗?”我点了点头。他说:“我 们领导请你过去一下。”我随着他来到派出所里,所里有一个小会议室,警察们三 三两两走进来寻找位置坐下,气氛沉重而紧张。带头的领导和我握了握手,提出要 借我的摄像机用一下。我把摄像机打开,一一播放所拍的画面,领导安排下面的警 察:“你们负责这个人,这是赵家老大,你们负责那个,那是老二,那个是老三… …都看清楚了吗?”警察齐声喊道:“看清楚了!”领导说:“开始行动!” 警察们一涌而出,赵家兄弟和他的手下四处逃窜。 这几天我没有回站里,一直和赵雁在一起。长期作恶多端的赵家兄弟被逮了起 来,合并者经百姓们拍手称快,送来了写着“匡扶正义”或是“为民除害”之类的 牌匾。像大多数案件一样,首犯必办,协从不问,召开了公捕大会,赵雁也在会上 做了慷慨激昂的讲话。 公判大会结束后,我送赵雁回家。赵雁突然说,走,咱们喝酒去。 赵雁住在福山区,她找的一个饭店位于松霞路上。福山区的路名很有意思,多 数是汇福、聚福这样土得直掉渣渣的名字,第一次看到松霞路,我惊诧无比:敢情 梁锦松和伏明霞都在这儿留念了!在此之前,我仅在烟台开发区张裕卡斯特酒庄的 酒窖里见到过杨澜一家三口在葡萄酒桶上的留名。据说一桶酒8 万美元。杨澜一家 三口买下这桶酒花了8 万美元,梁锦松和伏明霞给一条路留名不知要花多少港币呢! 半斤白酒下肚,赵雁开始讲述她难于上青天的乡镇工作,要陪领导喝酒,要下 乡与钉子户斗智斗勇,有时防汛抗洪,来了月经也得与男人一起泡在冰凉的水里。 我一边嗯嗯呀呀地应付着,一边看着表。照这个喝法,今天晚上又得报销了,虽然 女镇长秀色可餐,但我不能让张胖子来骂我。赵雁又说:“前年最累时,到了年底 收特产税的时候,我们踩着膝盖深的积雪挨家挨户收钱,最长时间40多天没回家, 我老公都不理我了呢!”我随口问了一句:“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啊?”赵雁说: “你不知道吗,他叫江海,在烟台A 医院。” “叫江海?”我惊讶了。 “对啊,听张区长说,你们都是同学,你不知道吗?” 我掩饰了一下,说:“知道知道,同学哪能不知道呢。”说罢又喝掉一杯酒, 想到大学时与江海的一段恩怨。 1990年夏天,我们终于跨出了校门,大多数同学留在烟台,我则经过一段时间 后去了特区。与此同时,江海也由烟台大学去了滨州医学院,滨州医学院新校区隔 烟大很近,我们依旧常来常往。大四时的我也坠入了情网,爱上了一个叫做尹红的 比我低三级的小女孩。尹红出身于传统家庭,父亲是当地权倾一方的领导。毕业前, 在我那间小屋里,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帮她宽衣解带。一切都在黑暗中顺利进行, 当我兴致勃勃地进入到她里面时,她忽然大叫起来,一下子把我掀到床下。结果是 不欢而散,她流着泪说,“吴哥,我会给你留到新婚之夜的。”临走前,江海去送 我们,我对他说,“大哥,拜托照顾小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1993年的春天,我到烟台出差。想给尹红一个惊喜,我没有打招呼就走进了母 校,仅仅两年时间,我发现一切面目全非。尹红一个宿舍的女孩告诉我,她已不在 这儿住了。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江海的宿舍。在江海宿舍的阳台上,我看见了 尹红的连衣裙晒在那儿,在裙子旁边挂着的红色乳罩、黑色三角内裤、肉色袜子, 就像联合国会员国的旗帜一样随风飘扬。而我拜托江海照顾的恋人,正躺在他的床 上。 那次,我抓起一把水果刀向江海扑去,尹红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最终我在江 海额头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后来他作过整容手术,但疤痕太深太长,还是留有痕 迹。而我,则在拘留所里忆苦思甜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的后遗症是,每当我看到窝 头,就浑身发抖。 从那时起,我就与江海断绝了一切联系。 今天面对着江海的老婆,我忽然有了一个罪恶的计划,并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