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武汉晃晃十六(1) 我呆若木鸡,在门口站立良久慢慢地走了,我想王婷一定不想让我看到这一 幕。我们是长大了,可是快乐正一点点离我们远去,小时候那个爱笑的王婷变得 沉郁寡欢,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成绩为什么会一次比一次差,她原本是可以考上 大学的,就如同边峰一样,毕业后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边峰后来也对我说 过,考上大学并不就是快乐的,人生就有所不同,苦闷是与长大紧密相连的。我 相信他说的话,说此话时的边峰是一个辞职的记者和一个不得意的诗人。我们在 小时总是迫不及待地想长大,可是长大后却又想要是时光倒流该有多好。 我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上了公交公司的技校,这也是我们团队中第一次出 现的分离,就如同一次开心的盛宴,总是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刻,我只是没有想到 我会是第一个。 我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趟,技校中校风奇差,就算是一个好孩子也会在此 学坏,没有人真正要学到什么东西,这期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打牌和吹牛,还交 了可有可无的几个朋友,其余的一片空白。 无论我们怎样的努力或虚度年华,日子总是一天天地过去,当我在技校混日 子的时候,我的朋友们也都高中毕业了,等待他们的将又是怎样的生活呢?高启 没能考上大学,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李鸣通过他已经当上副局长的父亲将就读 于湖北省公安学院,边峰不出所料地考上武汉大学新闻系,他也因此成为这所中 学的骄傲。只是肖水生令人可惜,他因为在高考前的那次为祝娟的打架事件,而 失去了读大学的很好机会,王婷居然也考上一所二类大学,据说是安徽某地。而 此时的高秀也正在读高一了。我们这帮生于1976左右的伙伴们的人生道路在此已 初现端倪。 高启组织了毕业后的首次聚会,地点选在江边的一个叫" 半生缘" 酒吧里, 我去时他们已经喝多差不多了,高启喊着让我自罚三杯再说,众人都起哄应该的。 我喝了三杯啤酒,然后发现王婷沉默地坐在一角,眼神中满是迷离的色彩,她只 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让我感到无比的心痛。李鸣过来找我拼酒,我和他 一干而尽,恭喜他将成为人民警察。他哈哈大笑说以后给老子小心点,否则老子 把你拷起来。肖水生仍然一贯沉郁,脸色灰白一边抽烟一边喝酒。边峰说水生, 你是我们的二哥,今天是,将来也是,你没能上大学也不要灰心,大不了明年再 考一次。肖水生眼睛一红终于流下泪来,他所受的压力是最大的,我不知道他将 如何面对寄予他厚望的母亲。高启打断边峰说别提这些事,人不是一定要上大学 才有出息的,如今市场经济了,天地宽得很,我想让肖水生跟我一起做生意呢, 来喝酒。他举起杯,昏暗的灯光下,他英俊的笑容模糊一片。 王婷点歌唱道: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了风吹 雨打,看世事无常,看苍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是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 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 个家…… 我们在她悲伤的歌声中泪流满面,我们一起举起杯,是年公元1994年,我们 正好18岁,我们以这种方式告别了一个时代,而另一个时代正向我们逼来。 十六 如果把武汉比成一个人的话,那他就是个处处装得自己多精明打着赤膊穿着 拖鞋四处闲逛而又随时火冒三丈的莽夫。武汉人也如同武汉夏天的天气一样善变, 昨天还在一起披肝沥胆喝酒,把胸脯拍着山响互称兄弟,可一转眼翻脸了就拎着 刀子相向。 1995年我成为一名光荣的同时也是一个毫无前途的无产阶段工人,每天穿着 油腻的工作服在车间敲敲打打,修理坏了的公交车。我在工厂上班半年时间就已 经跟人打了三次架,都是一对一的单挑,胜了两次,败了一次。败的那次被人家 打破了头,在医院躲了半个月,那家伙其实跟我是技校的同学,本没有什么深仇 大狠,但是我们都过得很郁闷,都还不太适应从一个学生到一个工人的转变,因 此一言不和我们就有可能拔刀相向。我在汽修厂并没有落下什么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