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穿上衣服和裤子 41 一直,我不明白什么是成熟,就好像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事的发生是没有 原因的。这对一只年轻力壮的土拨鼠来说似乎很滑稽。我想是因为我只知道整天挖 洞,而忘记生活的其余。我挖洞的时候想休息,休息的时候想挖洞。有的时候,可 能在黄昏,我直立起身子看如血落日,想想过去和未来,而现实是无法把握的。天 空中有黑色的蝙蝠掠过,它的影子在地面上飞快移动,它的眼睛和我从前一样明亮。 满天的火烧云逐渐黯淡,直到变得如同心情一样灰暗。风把我的毛发吹起,风里有 一点点伤感的味道,风里有草原那边土拨鼠的气息,也许还卷着谁的毛发。 我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常常想起一位年轻的土拨鼠,喜欢在初春的时候问我要秋 天才有的果子,喜欢略微扬着头,好像在看我,又好像没有看我,喜欢咯咯地笑, 笑得我常常不知所措。它像我的影子,也像影子一样真切地存在着,却又无法把握 在掌心。突然有一天她不愿意再和我挖洞,她说她要离开,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便傻了一样问她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杳无音信。我想她应该哭的,流几滴眼泪我心里会好受的。 好像梦一场,许多年之后我会明白许多事情是没有原因的。就好像你们会莫名 其妙地相遇,后来再莫名其妙地离开;就好像你们注定要变得成熟,得到一些东西, 失去一些东西,只是失去的东西就再也得不到了。有一天我在挖洞的时候想起前一 天下午发生的一件小事,突然明白我不可抗拒地成熟了,内心百感交集。第二天挖 洞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我又发现我还是没有成熟,内心又是百感交集。我觉得 最好的生存状态是麻木,那时你对所有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情都不会 在意,就好像你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我一直在这挖洞,总是绕了很大的圈子又回到原 地,为什么洞里这么黑,时时有坍塌的危险,为什么我深爱的老土拨鼠们无论多么 善良却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选择了黑暗的洞,而不是阳光灿烂的通天道。 42 第二天我又是快十点钟的时候才醒来。我努力使自己再次睡去。我数数、深呼 吸、按摩耳朵,都没有用。我发现睡眠是逃避所有烦心事最好的办法。睡着之后你 可以忘记一切,而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跑。在梦里我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现 实中种种可笑无聊的简单而又复杂的矛盾。 但问题是,不管睡多长时间,我还是得起来。 等我洗脸刷牙,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之后,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因为没吃 早点,所以我锁上门直接出去吃午饭。在学校的那条小街上转了一阵子,不知道该 吃什么。我想即使不饿,也该吃点什么,这是任务。最后我随便找了个地方要了碗 炸酱面。没吃几口挑出了一根长头发。我放下筷子,走了。 回到宿舍快到十二点,学校里的高音喇叭刚刚响起。我头昏脑涨,心情也是一 团糟,于是喝了半杯水,脱了鞋,躺在床上继续睡去。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中途 我被舍友摔门的声音吵醒,眯着眼看看表,一点整。两点半考试。我对阿强说,阿 强,走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再次闭上眼。接下来好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似乎 作了无数的梦后醒来了。看看表,还不到两点。阿强看着我说,我正准备叫你呢。 我借了支笔,从抽屉里取出计算器,沉静地走向考场。 我原本计划抄的,但是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座位坐下后才发现打错了算盘。我虽 然坐在最后一排,但是我旁边的座位正好空着没人,于是监考老师坐在那里,左顾 右盼,东张西望。 我在卷子上写了几个选择题,剩下的根本连题都看不懂。我只好对着洁白如雪 的卷子发呆,继续想关于我和阿盼的事情。考试时间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这位年轻 的监考老师站在我跟前,一言不发。我没有办法,开始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地在一片 空白的卷子上乱划几下,后来干脆不理他,该干什么干什么。这老师绕着考场转了 几圈之后,拿起我的计算器左右端详。之后,他走到我跟前说:“快答嘛,考试时 间已经过半了。”我只好说:“没办法,不会,再着急都没用。”接下来这老师俯 下身子用手指指给我几道选择题的答案。 我高兴得头晕目眩,等他到别处转的时候把我前排女生的卷子直接拿来抄。 等到成绩出来,志强告诉我,我刚刚及格。 43 我们学校有个很滑稽的规定,学生每星期里必须有三天早上长跑,长跑完之后 必须盖体育部老师的章子,以示证明。虽然连体育老师也告诉我们,科学研究证明 早上起来空腹跑步对身体有害,而且有一年冬天有个管理学院的小伙早上跑死了, 但是这滑稽的规定继续生效。如果章子不到达一定数量,体育课就不及格。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跑到东关正街私自刻了个章子,才得以蒙混过关。 阿强几乎每天早上都跑操,所以他的小本子上全是章子。有天晚上他一不小心 弄翻了蓝黑墨水,搞得小本子上一片蓝色。他再三解释,体育老师就是不听他的话, 说他章子没盖够,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想得以过关。最后阿强的体育课没有及格,必 须交三百块钱和下一届的再上一学期体育。 剩下的几门课都是有惊无险。有一两门理工类的我根本就过不了,但是刚好我 们班有个小伙得了重病,没能参加考试。老师原先定的指标已够,就放我过了。 44 我还是跟阿盼分手了,在一天夜里。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分手了, 连我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我和阿盼去上自习。在这之前我俩刚刚打过羽毛球,在一起吃过饭。 教室里吵成一片,还有人蹲在角落里抽烟,或者在教室外面聊天、唱歌。阿盼那天 晚上心情莫名其妙地不好,提出要出去走走。我俩便收拾东西提起水壶往出走,边 走边聊。其实也没聊什么,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沉默着。我喜欢踩着她路灯下的影 子走路。我们来到图书馆的喷水池旁。里面全是黑水,上面漂着像唾沫一样的白沫 沫。我想起《围城》里方鸿渐他们在一家旅馆里要的咖啡,咖啡里泛起的奶沫好像 人的唾沫那一节。我对着那潭死水发了阵呆,往池子里吐了几口唾沫,又扔了几块 石子。然后往北穿过小路来到树林。当时夜幕全闭,长木椅上被一对对情侣全占满 了。我们绕着花园转圈,找到空凳子,但是是坏的。 其实开始的时候我心情还好,但是她那个样子也让我莫名其妙地心烦起来。具 体说来就是内心空虚,毫无目标。两人的心情格外不好。路过阴暗处的树丛时我索 性把肩上的书包甩向草地上。我们不约而同稀里糊涂抱在一起。阿盼不知是因为心 情坏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当时显出非同寻常的热情。我一边接吻拥抱一边想着别 的事情,心情沮丧,觉得世界黑暗一片叫人无法生存。我的手钻进阿盼的上衣里摸 了一会儿,我闭着眼睛突然就不明白自己整天忙忙碌碌究竟干了什么。我索性把手 向她的裤腰伸去。这么做的时候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阿盼扭了一阵腰之后不 再反抗。我一边和她接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解细细的女式皮带。手忙脚乱半天 皮带依旧纹丝不动,我只好加上另一只手,皮带终于解开。我把手塞进裤子时几乎 激动得喘不过气。但是两人面对面,我只能靠手背来感觉。我们在树下乱摸一阵, 各自吞下对方不少唾沫,都觉得喉咙发涩,这才分开。她的手挽着我的胳膊,像得 了场大病似的靠在我身上。 我们离开树林,向东走,到达丁字路口时向南拐,朝宿舍方向走去。阿盼靠在 我的肩膀上,低声说:“刚才我很害怕,你呢?”我看了看橘红色路灯下法国梧桐 树短小粗壮的影子,长叹一声,然后说:“害怕,肯定害怕,我现在腿都软了。” 阿盼听后扑哧就笑了。我满脸困惑,瞪大眼睛问:“笑什么呢你?有什么好笑的。” 走到楼下,又相互牵着手缠绵了一阵子。阿盼脸色微红,突然惊叫道:“我没拿宿 舍钥匙。”我趁机把她教训一顿,讲起话来有长辈的威严。 阿盼拿我的手机往宿舍打电话,没人接。无处可去,只好来到我们宿舍。 他们都不在。志强不用说,上自习了,等到快十二点才回来。阿强这两天准备 参加一个网页设计大赛,整天都泡在计算机中心,也是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忙得每 天下午连乒乓球都不玩了。剩下的那位,因为今天是星期四,一定去带家教了。为 了减少家里的负担,他带了三份家教,星期二四六日的每天晚上都要去,每次两个 小时。上完课后他骑车去教室上自习,也是很晚才会回来。所以我不会担心突然有 人推门而进。 宿舍里一股脚丫子味和男子汉味。我的衣服在床上乱扔着,被子也没叠,皮鞋、 运动鞋、拖鞋就像码头的船儿横七竖八。我急忙把门上面的窗户打开,又走到宿舍 的另一头把阳台上的门打开。阿盼坐在我的床沿上顺手拿起我正看的《小偷日记》 随便翻,是个名叫让? 热内的法国人写的。我刚刚翻了几页,很难懂。里面有句话 说得很有意思,他说鲜花的脆弱柔嫩竟和囚犯的粗暴冷漠是一样的性质,若问我将 如何表现一个囚犯或罪犯,我必用诸多鲜花加以打扮,让他在花团锦簇中消失,然 后在花丛中化为另一朵巨大的鲜花。 我倒水给她,她接住了但是没喝。我斜靠在阿盼旁边抓起她的手仔细端详,脑 子里乱哄哄想着别的事。我搂住她的腰顺手夺走她手里的书,然后傻傻地冲着她笑。 她板着脸问:“你想干什么呀你?”我说:“我想吻你。”阿盼笑着说:“不给吻, 要吻吻你自己去。”我起身,一边把门反锁上,一边严肃地说:“想吻自己但是吻 不着,我有什么办法。”阿盼说:“吻不着就算了,那是你没本事。”我作痛苦状 :“完了完了,我受打击了。”一边说一边凑向阿盼的嘴唇。阿盼被封住的嘴唇支 吾地哼了一下,就闭上眼睛不再反抗。我又把手伸向她的上衣内。她微微摇摇头, 双臂环住我的脖子。我在她的衣服底下乱揉了一会儿,伸手把她的腿放在床上,好 叫她平躺在那里。我斜趴在阿盼身上,一直胳膊支着身体,一只手来回摸着。然后 我俩的嘴分开,各自长长地吐气。 阿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语气平静地说:“你们宿舍 的人该回来了吧。”我抬手看看表说:“现在才八点半,他们一般十一点才回来。” 说完在她脸上亲起来,阿盼双眉紧缩,作痛苦状。我一边亲一只手一边在下面解衣 服。阿盼抓住我的手不让继续。我使劲拉走她的手。她又闭上了眼睛。好像剥橘子, 衣服在阿盼的反抗和我的坚持之下一层层被剥开。在我的感觉里,好像是我刚刚小 心地去掉荔枝的皮,终于露出雪白鲜美的果肉。我便顺着阿盼细长美丽的脖子亲下 去。我掀起她的乳罩,默默地端详了一下,猛地埋头把暗红色的乳头含在嘴里。阿 盼紧闭双眼,咝地吸了一口凉气,双腿就蹬直了。阿盼带着哭腔说:“快停下来, 快停下来,羞死人了。”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动作。我解开阿盼细细的腰带, 用食指在那个地方来回滑动。我抬头看见阿盼看似痛苦的通红的脸。 我开始脱阿盼的裤子。她睁开眼,努力使语气变得坚定:“不行,坚决不行,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阿盼声音无力,细得像苍蝇,说:“你恶心不恶心呀你!” 我不再说什么,扶起阿盼的屁股三下五除二就把裤子抽走。我又顺手除去乳罩,终 于看见她赤裸的全身,还有她小腹底下蓬蓬勃勃的一丛。我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 上的衣裤除去,准备继续深入发展。 但是这时,我突然间停下来,因为阿盼突然睁开眼,死一样地抓住我的肩膀, 问:“突突,你真的决定娶我了吗?” 于是我停下来,在满头大汗激情澎湃的时候我停下来了。我默默地穿上衣服和 裤子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也穿上了衣服和裤子。于是在我俩穿戴整齐之后,我平静 地告诉阿盼:“我觉得我不会娶你的。”她听后牙齿咬着嘴唇,泪就流出来了。然 后她就跑了。 我俩就是这样分手的。我措手不及,我想她也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