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 八月二十三日,处署。 这天,张超特意请我和谷子去一家饭店喝酒。 “当了这么多年的混子,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我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开一家 小旅馆,安安单单地过日子算了。”张超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呵,就你小子能闲得住啊!”谷子笑着拍了一下张超的头。 “闲不住也得闲下来了,我跟夏凤明年一月就要办酒了,她希望我以后做点小 生意,别再去社会上打混了,我也答应她了。” “真是好男人啊,想当年我们可是风尘双侠,这样的日子看来一去不复返了, 唉。”谷子又喝了一杯,脸上表情虽有一丝不快,但我能看出他还是打心底为朋友 高兴的。 “张超,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我说。 “好啊!我还记得那个时侯我们两拨人还打得昏天暗地呢,哈哈,感觉已经是 过了好久的事儿了。” “是啊,好久了…”我也干了一杯。 这时,从屏风后面传来了一阵高亢的歌声,“你心中有个她,哦——她比你先 到,哎——温柔又可爱……” “呵呵,就这驴嗓门还敢出来吼。”谷子说出了我们心里头想说的话,三个人 都乐了。 又是几杯酒下肚后,张超叹了口气道,“唉,说起来现在帮会里也乱得很,我 呆得早就不舒服了。” “你想说什么?”我问。 就在这个时候,那歌声吼得越来越响了,“直到有一天,你心中有个她,啊— —美丽又大方——” “难听死啦!别唱了!”谷子终于按捺不住,大声回应了一句。 “谁他妈的在那里多嘴啊!”那边也骂咧开来了。 “你爷爷!还不快过来磕一下头!”谷子喊。 “操!”紧接着就是一阵闹哄哄的声音…随后屏风被踢到了在地,大概有十来 个人满面通红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刚刚是谁这么操性,说他妈屁话来着?”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人问。 “就是你爷爷我!你想怎么样!”谷子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站了起来。 “他们人多,要不要我去打个电话,叫兄弟们过来。”张超小声问我。 “来不及了,直接上吧。”我说。 同时我心里也在盘算着,在柳达开那里好歹也练了几个月了,该是时候验验成 果了…… 转眼之间,谷子已经跟他们动起了手来…我见着其他人往我们这边冲来,立即 双手狠地抽出圆桌板,往他们的人堆扎子里抡去。 一把亮晃晃的刀向我刺来…我直接想去抓他的手腕,但是没看准,只抓到刀刃 子,手心一热……我毫不耽搁,另一拳直击他的脸面。 接着,背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地砸了一下,我回过头来,立即用手掌 狠劈了一下那家伙的颈部,他痛苦地捂住脖子跪在地上,我顺势抬起一脚。 一个酒瓶向我横扫来,我撤步闪过后看准机会,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酒瓶子, 再一脚过去时,被他抱住了腿拉了去,我便索性直接抱住他整个人,然后把他的脑 袋往墙上猛锤…… “小心啊!”张超喊的时候,我本能地一躲,但还是来不及了…半截碎酒瓶子 刺穿了我的脸,只没地插进了嘴巴里……我顾不上疼痛,拔出嘴里的酒瓶渣后,直 接往那人的胸口扎去…… 又一个酒瓶向我砸来,我一拳把它打碎,然后顺势抓住对方的头发往底下一扣, 用膝盖猛垫他的面门…… 看到他们全部倒地后,我把刚刚那个扎我脸的家伙给揪了起来,死死地按在了 墙上,用拳头猛砸他的脸,他就像一滩烂泥一样,丝毫没有反抗之力…但我仍旧没 有罢手,一拳拳下去,溅起的血星沫子喷得我眼睛都看不见了…… “住手!别打了!”突然传来了一个凌厉的声音。我抹了一下眼睛,转过脸一 看,喊话的人是一个矮个子,他的样子很熟悉,但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哪里见 过…… “龙少爷!” “龙少爷,替我们报仇啊…”躺在地上的人纷纷向那个矮个子叫屈。 就在这时,房门口又涌进来了不少人,至少不下二十个,每个人手里都抄着家 伙,领头的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胖子。 “妈的,造反了这是,兄弟们都给我上——”胖子喊道。 矮个子忙抬起右手,意思是让他们别冲动…然后自己不紧不慢地朝我们这边走 来…… 随着他慢慢地接近,我能看清楚他的长相了…他的五官很周正,两道剑眉,粗 而整齐…忽然之间,我的脑海之中迅速闪过一个画面,终于想起来了是在哪里见过 他…… “你们很能打啊。”他看着我们道。 “你的意思是不是还想继续?我随时奉陪!”谷子坐在地上,肿着一个眼睛说。 他没有理会谷子的挑衅,而是指了指我,让我跟他出去一趟,说完便抽身往房 门外走去,似乎笃定我一定会照着他的话做。当然,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我很清楚 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三个立刻会被这帮子人剁成肉泥。 我出了门后,他把门给轻轻地掩上,然后回过头来说道,“我知道你是谁…”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想着还是先不作声,接下去听他怎么说好 了…… “你不会忘了吧?早大半年前,十里坡的事儿…”他继续道。 他果不其然地提起了那件事情,但不可能啊…我心里想着,那天明明我们每个 人都是戴着头套的,他又怎么会认出我来呢,而且时间都过了这么久…… “你现在是不是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认出你来的?呵,我告诉你,是你的眼 睛出卖了你,你的眼神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他摸了摸下巴说。 “你认错人了。”我想都没想,便一口否认道。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他笑了笑,拍着我的肩,“如果我真要动你们,刚 刚打伤我兄弟的那件事,已经足够理由让你们今天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还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实不相瞒,龙浩天是我的父亲,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想一统瓦城的黑道, 但是他年纪大了,而且身染重疾,一直卧病不起,所以把一切都交给了我,让我去 完成他的理想。当然了,这也是我的理想,总有一天,我要当上瓦城唯一的老大! 我的龙门虽然起步还不久,但现在正在迅速地扩充实力,并且我还希望能有真正的 大将之才来充当我的左右手。据上一次和刚刚发生的事情来看,我觉得你的领导力 和身手都不错,所以我想你应该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我现在就问你一句,有 没有兴趣跟我一起打天下?”他看着我,目光炯炯有神,气势十足,虽然个头不高, 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气场,也许这就叫霸气。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说。 其实这是我的权宜之计,虽说他龙家大少爷的名头我以前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听 说过,但他父亲龙浩天当年在瓦城可是威名远扬的人物,而且手段非常,黑白两道 都不得不敬他三分薄面。父亲如此了得,想必儿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我现在 一口回绝他,说不定会对我们不利……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告诉了他,“阿一。” “呵,原来你是白堂口七爷的手下啊。”他笑了笑,表情很自然,然后又道, “七爷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有机会我一定亲自去拜会他。” “好。”我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他信手把一张纸条塞到了 我的上衣口袋里。 紧接着,他推开了门,对那个戴眼镜的胖子说道,“阿寺,让人开车把他们三 个都安全地送回去。” “是!”胖子对他的命令没有任何的反驳…… 晚上,阳阳看到我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我安慰她,没事 的,小伤而已…… ………… 隔了二十来天后,我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小亮找我,约我在“米老头”见面。 我到了饭馆的时候,他们还没到。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四周熟悉的一切, 忽然想起了以前在菜刀队的日子…那会儿的兄弟,走的走,散的散,现在也只有小 武和小亮还跟在我身边了。 很快,小武、小亮还有六子进了店里来,他们的气很喘…自从跟着柳达开训练 后,我也有近一个月没见着他们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找我?”我问。 “阿一哥,我们在帮会里真的是待不下去了…”小武忙把事情的缘由通通道来, “前些日子,我们得到消息说九叔他们在农大场一带承包了一个重点建筑工程,我 们就想趁着他们填土方的时候杀进去,结果老甲鱼并没有守约来支援我们……” “老甲鱼是谁啊?”我打断了问。 “老甲鱼是七爷最近身边的大红人,各方面能力都挺强的。”小武又接刚才的 话茬说,“然后我们十几个兄弟被他们青堂口四十多个人追杀了好一段路,我跟小 亮差点就没跑出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老甲鱼那拨子人经常会暗地里摆我们一道, 我们不得已只能去向七爷告状,但七爷明显是在袒护着他们,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 话。” “你们没事去惹九叔他们干吗?”我又问。 “唉,你还不知道呀,阿一哥,白堂口和青堂口早就掐起来了。九叔都放出话 来了,不归拢了我们白堂口誓不罢休,所以现在两帮人,一看准机会,就冲对方的 地盘。” 我摇了摇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事儿七爷一点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他们叹了一口气,也不作声了…… “你们先别急,一会儿我就去找七爷,问他个清楚。”我安抚道。 待他们走后,我立刻拨通了七爷的电话…… 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我等了很长时间,感觉自己的心率也随着电话响声而跳 动着…… “喂…”过了好久,终于响起了那个沙哑的声音。 “七爷,是我,阿一。”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咳……”他咳得厉害。 “刚刚小武他们来找我,说帮会里有点事……” 他一下子便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了,你现在过来吧,我们当面说。” “好。”我挂下电话后,一刻也没有耽搁,立马开车赶往七爷的住处…… 进了他的房间,他躺在床上,人很没精神,眯着眼睛招呼道,“来啦…” “嗯。”我点了点头。“七爷,你生病了?”我关切地问。 “年纪大了,人老不中用了,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咳…”他又咳了起来, 气也喘得很急,手抖地指着茶台上的水杯…… 我忙走过去,把水杯递给他。 他轻轻地抚着胸口,不断做着吸气,吐气的动作…… “你电话里到底想说什么…”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低着头,咽了一下喉咙,“七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关于白堂口 和青堂口开战的事儿?” “你是不是…”我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不相信我了…” “呵…”他吃力地笑了笑,“阿一,我问你,自从你跟了我后,我对你如何?” “很好…”我点着头,“我的命是七爷救的,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七爷 给的。” 他招了招手,让我更靠近他一些…“阿一啊,我没有子嗣,你对我来说,就像 亲儿子一般。很多事情,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有我的原因…你现在呢,就在柳达开 那里好好练着,其它事先别管,小武他们和甲鱼的矛盾我也会处理好的,你就放心 吧…唉,我年纪也大了,白堂口老大的位置以后迟早是你的……” “嗯。”我没再争辩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七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