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欲 回到大东湾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小武家里,把钱取出来,给他母亲送去,这 是他最后的一个心愿,也是我唯一能帮兄弟做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在龙少的办公室…… “场子里有白粉的事儿我已经查清楚了,跟你没有关系,我跟局子那边也通了 气,这件事是……”龙少把查明的结果都告诉了我,但此时我对事情的真相已经无 所谓了,任何以前觉得十分重要的事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有没有事要向我汇报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去忙吧。”龙少拄着头, 有些烦闷地撇了撇手,示意我离开。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刚离开座位,龙少又道,“对了,阿一,最近几个场子都 给我盯紧了,我怕阿伟他们又有什么动作!知道了吧?” 我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但没走几步,我终究还是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 出来,“龙少,我想离开瓦城。” “你什么意思?” 我回过脸看着他道,“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厌倦了整天打打杀杀,不 是你砍我就是我砍你的日子。这么多年来,我连一个承诺都不能给我的女人,为什 么?为什么!那是因为我连自己明天能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无法确定,我说再多 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真的厌倦了,我想走了…” “你说你要走…”龙少的眼睛直睖着我,两只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来道,“可 你还记不记得了,当年要不是我从七爷手上救了你,你早就被大卸八块了!你也别 忘了,要不是你先去烧了阿伟的货,剜掉光头鬼的眼珠子,捅了一大堆篓子出来, 他们现在会至于处处跟我们作对吗?” “就算我不去惹他们,但只要龙门在瓦城道上插一天旗,我们就是他们的眼中 钉,肉中刺!他们迟早也会对付我们的,这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龙少冷笑一声,道,“这话恐怕是在说给你自己听吧!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 就这样一走了之,你对得起我?对得起龙门的每一个兄弟吗!!” 我撇过脸,叹了口气,不出声了……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件事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不管我再说什么都是他妈 废话了!”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那你走吧,我不拦你!”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龙少,他的眼神就像狼一般的尖锐, 阴森、专注、充满着敌意…… 从公司出来后,我立刻打了部车往家里赶。因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再有 所耽搁了,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我得马上回家先跟阳阳碰头,再一起 去接奶奶,然后在晚上八点之前到达码头,坐船离开瓦城。不然的话,要是拖到了 第二天,一旦龙少放出了风声:我和龙门已彻底脱离关系!那么阿伟和光头鬼一定 会大张旗鼓地倾巢出动来捉我,到时我想走也走不掉了…… 而对于我下定决心要离开瓦城的事,我一直守口如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甚 至包括于谷子。一来是因为时间紧迫;二来是我心存顾虑,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 分危险…… 半个小时后,我赶到了家里,一进门就高喊着,“阳阳!阳阳——” “怎么了…”她病蔫蔫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声音有气无力。 我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我们离开瓦城!今晚就走!” “你说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又问道。 “我说,我们离开瓦城,今晚就走。”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我故意说得很 慢,就是想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那……”她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了!要说什么待会儿再说吧,现在快去收拾一下,我们时间不多了…”我 看了一下手表道,“我只给你十五分钟时间。” 阳阳进房间去收拾后,一会儿大声问我这个要不要带上,一会儿又问我那个还 需不需要了…我告诉她,只要安全到了那里,什么都可以再买新的了,关键是人… … 随后,我一只手拉着阳阳,另一只手提了一个旅行包匆匆下了楼。 到了楼下,冲眼就看到一部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很是显眼…紧接着,又从车 里下来了一个人,是谷子!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接走过来,接过了我和阳阳手里的包,“快上车 吧,我送你们。”他说这话时一脸的冷峻,冷峻到我几乎认不出来他就是我一直所 熟知的谷子…… 待我跟阳阳都上了车后,他回过头来问,“去哪儿?” 我把奶奶的住址准确无误地告诉了他,他二话不说便掉了个头,往目的地开去, 只不过方向好像搞错了…… “你认识路吗?走反了呀。” “相信我。” ………… 在路上足足耗了三个多小时,谷子左拐右绕的,套了很大一个圈子,才开到了 奶奶住的地方。 “你们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动作快一点,我在这里等你们。”谷子说。 “嗯。”我应了一声后,拉着阳阳就往旁边的一幢小洋楼上赶。 到了四楼,我猛敲着家外边的那道铁栅门。 “谁啊,谁啊——”奶奶边喊,边开了里面的门。 当奶奶看到我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阿一,你都三个月没来看过我了 …” “嗯,最近忙么。”我进屋之后赶紧又道,“对了,我们又要搬家了,你快收 拾收拾!阳阳,帮奶奶一起收拾一下……” 这时,我又急地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离今晚最后一班离 开瓦城的船还有五个半小时,如果刨去保守估计所需要花费的四个半小时路程时间, 那么只剩下短短的一个小时了…… 很快,我们搀着奶奶下了楼,刚坐进车子里,奶奶一看到谷子便惊呼了起来, “谷子?是谷子吗?哎呦,都两年多没见了啊……”奶奶不禁伸手摸了摸谷子的脸。 “奶奶!”谷子回过头来灿烂地打了一声招呼,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他露出 笑容…… 四个多小时后,我们赶到了码头,谷子还是老样子,多绕了不少的远路,我知 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也没有多问…… 然后,我立马赶去售票厅去买今晚最后一班离开瓦城的船票,而当售票小姐问 我需要几张时,我犹豫了一下,说了四张。 我回到候船室,老远便看到谷子在跟奶奶和阳阳有说有笑地聊些什么,似乎之 前他脸上的阴郁早已一扫而空…我看时间还有的多,便把谷子单独地叫到外面聊一 会儿…… 我们伏在候船室外围高桩的栏杆上,望着漆黑一片的大海,他习惯性地从衣袋 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后,又问我要不要也来一根,他已经好久没这样问过我了, 我的答案永远是同一个,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拒绝他…… “我多买了一张票,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不可能的,我永远不会离开瓦城的,这里是我的根。” “你总是这么固执。” “你还不是跟我一个德性。” “谷子…” “嗯?” “我想告诉你,我要走的事,除了龙少我跟谁都没有提过,不是我不信任你, 而是……” “别说了,我明白。”他深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的?” “龙少通知我的。” “龙少是个好大哥,我对不起他。你见到他的时候,帮我跟他说声谢,不管怎 么样,他始终都没有为难过我。” “呵。”谷子笑了笑,只不过笑得有些不自在…… “现在几点了?”他问道。 我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十分钟开船。” “时间差不多了,快走吧,误点了就麻烦了。”谷子用劲地把烟头往海里一扔。 “嗯,那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我便转过了身,大步往船口走去。 “哎——”他又大声喊了我一下。 “怎么啦?” “离开了瓦城,就别再回来了!”他吼道。 我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前面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