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第二章暗杀刑罚(3) 就这样,东不成,西不就,蓝阿康转眼就到了二十五六。 提亲曹姓人家,还是蓝阿康的主意。一天傍晚,她叫住蓝远贵,说,爹啊, 你不是一直想要高攀一户人家么?现在就有那么一户。蓝远贵看着女娃子,等她 的后话。蓝阿康也不直说,拎起酒罐子,转弯抹角地说,爹啊,你这酒是哪来的? 蓝远贵说,酒馆里打的。蓝阿康说,爹啊,这酒怎么样?蓝远贵没好气地说,什 么怎么样?比马尿好一点。蓝阿康一笑,说,爹啊,你想不想一辈子喝好酒,像 ……曹姓人家烧酒坊出的那样的好酒?蓝远贵说,你不是要跟我说什么高攀一户 人家么,怎么老给我往酒上扯啊?蓝阿康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看着父亲,一字 一句地说,我说的就是曹姓人家烧酒坊的当家的,曹昌文。蓝远贵一怔,笑起来, 说,老女娃子啊,你该不是花痴病犯了吧。 不管怎么取笑蓝阿康,蓝远贵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这天晚上,蓝远贵将子 女们和叔伯召集在一起,共同商量这件大事。蓝阿康将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说 蓝姓人家虽然日子过得不错,但是这好日子不是建立在吃了多少好肉喝了多少好 酒的基础上的,而是建立在口碑上的。也就是说,自己过得好不算真的好,要别 人都说好,才算是真好。最关键的是,蓝姓人家在土镇不仅地位低下不说,而且 没有依靠。这些年来,蓝姓人家的男儿,娶的总是比自家地位还低下的人家的女 娃子,出嫁的女娃子,也从来没嫁过一户好人家。虽然旺旺盛盛地孕育了一大窝 人,却就像河堤上的草,看起来郁郁葱葱,实际却不经秋风。不过如果和曹姓人 家联上姻,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土镇所有的人都晓得曹昌文的父亲遭了黑揍,这 黑揍之人大家也都明白。为什么曹昌文不趁着家业不错的时候卷金携银而去,到 另外的地方再兴家立业,反而要放弃书本,死守着烧酒坊,每日里下心研习酿酒 技艺?他是要成就一番大业,以实现土镇人们予以他的良好祝愿——取代黄姓人 家,成为土镇主人。 一大家子老老少少,莫不对蓝阿康刮目相看。 蓝远贵拎了两个筐子就去了曹姓人家烧酒坊。曹昌文正蹲在烧锅面前,弄不 清楚这口锅为什么在父亲和祖父手里一直都是出好酒,到了自己手里就变味了呢? 见了蓝远贵,曹昌文挥挥手,说,出去吧,没酒了。蓝远贵一笑,说,真没酒卖 了?曹昌文理都懒得理会他。蓝远贵又一笑,说,没酒卖了你还开什么烧酒坊?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多好的烧酒坊,传到你手里,怎么就落败了呢?曹昌文被 他这么一奚落,又气又急,一张粉脸都黑青了。蓝远贵再一笑,说,莫撵我,我 来是给你送酒的! 当蓝远贵掀开筐子上的盖布时,看见满筐的银子,曹昌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门亲事,并且要求尽快完婚。蓝远贵说三月后,曹昌文说不行,太难等了。蓝 远贵说一月后,曹昌文还是不同意。日期被一再缩短,最后约定三日后。 婚礼在仓促中举行了。 这天晚上,蓝阿康独守了一夜空房。曹昌文背着钱袋子,叫了伙计去了秦村 ——他得尽快采购粮食回来,得尽快烧锅,尽快出酒。蓝阿康并不晓得这一切, 她以为曹昌文是故意避开她,嫌弃她。直到第二天早晨,听见院子里人喧马叫, 扒开窗户一看,曹昌文土头土脑地正在指挥一帮人往车下卸粮食。看着曹昌文那 疲惫困顿的样子,蓝阿康开了门出去,到厨房亲手做了蛋羹,双手捧到曹昌文跟 前。曹昌文犹豫了一下,接过碗呼噜呼噜吃了。那吃相,那装束,哪里还有半点 读书人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掌柜的当家的?蓝阿康心疼得一阵阵难受,泪水抑 制不住地往外流淌,她说,当家的,现在有我呢。曹昌文把吃空了的碗往蓝阿康 手里一塞,说,你管什么用处? 从第一锅开烧,到第五锅酒出来,曹昌文别说跟蓝阿康同房,连话也不跟蓝 阿康说一句,而且正眼也不瞄她一下。蓝远贵搞不清楚女娃子在曹姓人家烧酒坊 的日子过得如何,亲自上门打听,他从那些伙计和下人的眼神中隐约可以觉察出 蓝阿康在这里的处境,愤恨地要蓝阿康告诉他实话,说如果曹昌文太过分了,他 就把蓝阿康带回去,同时追缴回那丰厚的陪嫁。蓝阿康笑呵呵地要她父亲放心, 说她在曹姓人家的日子过得很欢畅,曹昌文不愧是读过书的,待她有礼有貌。蓝 阿康将父亲送到门口,蓝远贵不放心地看着她,说,真要在这里过的是受气日子 就别憋着,告诉我,我要他曹姓人家人财两空。 蓝远贵回去后就出了事,地洞坍塌了。 蓝阿康听说消息后,一路哭着回到家,要她的叔伯和弟兄们一起动手把她父 亲扒出来。大家都看着她,一动也不动。蓝阿康继续哭,她抓住她的弟兄们,把 锄头和铲子递到他们手里,要他们赶紧动手。这没有先例,蓝阿康的叔叔上前拦 住他们,说,再说,我们也没有那气力和工夫,我们得把气力和工夫花在烧造窑 器上,要再不赶紧出一批货,我们就只有喝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