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第二章暗杀刑罚(41) 曾姓人家三郎的脑袋始终露在外头。他那小巧的身子被推过来,裹过去,很 快就变得臃肿起来。半个时辰后,他就成了一支大得出奇的蜡烛。 按照黄姓人家老爷原来的计划,是还要将曾姓人家三郎押到惩戒所门口进行 一番公开的审判的。当曾姓人家三郎被抬到黄姓人家老爷跟前,黄姓人家老爷先 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止住。他说,这哪里 是人呢?分明就是支大蜡烛嘛。怎么来审判一支大蜡烛呢?不审了,来,架上去, 点燃。 这支巨大的胖乎乎的看起来非常奇怪的蜡烛被七手八脚抬上蜡台。蜡台中空, 曾姓人家三郎的脑袋就从当中的那个孔里露在外头。然后,蜡烛被安放在巨大的 灯笼里头。 真是太漂亮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灯笼这么大的蜡烛呢!而且蜡烛还是活 的!有人感叹说。 所有的土镇人都走出了家门,一起仰望那高高的灯杆子。 杜登天点的灯,松香火往烛芯上一碰,蜡烛就着了。几个壮汉拽着绳子,将 巨大的灯笼拉上了灯杆子,一刹那,整个土镇都被照亮了。随着灯笼的点亮,所 有的人都闻到了一股馨香,清新淡雅,仿佛置身三月花丛。 人们仰望天空,看着那个巨大的灯笼,都以为里头那支大蜡烛会惨叫起来, 一个个摒住呼吸。但是除了夜风拂过耳畔的呼呼声和不远处河水的潺潺声,什么 动静也没有。 还早呢。参加蜡烛制作的人说,可能得明天才会燃到脚板。 看热闹的人们到寅时才陆续散完。大戏楼前,土镇的夜空之上,那个巨大的 灯笼无声无息地亮着,橘红色的光芒温和地笼罩着土镇,仿佛一层薄纱。 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开了沉睡中的土镇的眼皮。人们冲出家门,看见黎明的 晨晖中,那高耸入云的巨大的灯笼还亮着,红彤彤的,像是个太阳。惨叫就从那 里传出的,一声接一声。人们从来没有接受过来自这样高度的惨叫,感觉很新奇。 那巨大的灯笼仿佛是一个来自天外的鸟巢,惨叫声就是它孵出来的黑翅膀的小鸟, 先是一只一只往外飞,到中午的时候,就成群结队,铺天盖地了,劈里啪啦地成 了石块,硬邦邦地砸下来。无论是在街头行走,还是在茅坑里拉屎,都没办法躲 避它们的袭击。它们叫人头皮发麻,心里发怵。它们的翅膀在土镇掀起了阵阵阴 风,叫人从脚底板到头发梢都凉飕飕的。 傍晚,香气浓郁起来。 杜登天和他的两个兄长在酒馆里喝酒。杜登云给杜登天夹菜,杜登梦给杜登 天斟酒。杜登天已经喝了不少,他抽抽鼻子,问他的两个兄长,闻着没有,这香 气?杜登云和杜登梦抽抽鼻子,点点头。 土镇的这盏巨大的天灯,产生了和它的光芒一样远大的影响力。大年三十那 天清晨,爱河突然来了一艘官船,一靠岸就递了拜帖,求见黄姓人家老爷。黄姓 人家老爷一见帖子,赶紧出迎。原来那些人是爱城官府的行刑官,在他们中间, 有两个人的身份不容小觑,这两人是亲亲的两兄弟,同在京城担当行刑官,这次 回家乡爱城探亲,听说了土镇这盏巨大的天灯,所以一夜舟行,要前来观看究竟。 黄姓人家老爷叫人赶紧去唤了杜登天过来。那些来自爱城的行刑官中,有几 个和杜登天的父亲杜科恩相识,当年还曾就刑罚式样进行过彻夜的探讨,都认为 杜科恩是个很了不起的行刑者,可真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比他有出息多了。 来自爱城和京城的行刑官们,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刑罚,他们就是吃那碗饭的, 个个都是见多识广。但是他们还是被这个叫点天灯的刑罚完全折服了。尤其是那 两位从京城来的,他们仰望着天空中的巨大灯笼,嗅着迷醉的香气,听着声声不 绝如同丝缕般的惨叫,不住地夸赞,说这简直是鬼斧神工啊,实在叫我们长了见 识。他们说,他们用过一种叫燔刑的刑罚,还有铜烙,包括瓮炙,但是都没有这 个点天灯来得漂亮,富有诗意。 真正漂亮的地方,是这盏灯会长时间地亮下去,不需要添油。黄姓人家老爷 得意地说,这灯亮多久,这叫声就会持续多久,这香气就会弥漫多久…… 会有多久呢?一个行刑官问道。 小年夜子时点的灯,今天是大年三十。杜登天琢磨了下,回答说,估计再怎 么着,这盏灯也得亮到正月初五左右吧。 行刑官们原定的计划,是要在土镇观赏这盏天灯直到它熄灭,结果他们在年 三十晚上就仓皇离开了。因为他们实在忍受不了那惨叫声。那声声惨叫,简直就 像食脑虫。 惨叫声是在正月初五早上停止的。不过亮灯的时间要比杜登天估计的长些, 到正月十五才熄灭。黄姓人家老爷对此十分满意,在打赏杜登天的时候,他说这 样的收场,简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