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第二章暗杀刑罚(56) 躺在石龟背上的麻三甩脚甩手的,舒展得像是一只飞翔在天空的鸟。杜兴善 将刷子分给他的三个助手,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呢?有聪明的人猜测出来,小声地告诉身边的人,这是要 给麻三清洗身子呢。果然,大家看见杜兴善和他的助手一人捉了一只麻三的胳膊 和腿,撩拨了清水在上头,开始用刷子刷。谁见过这么清洗的?用刷子,麻三的 手脚有多脏不成?很快,有人看见麻三的手脚掉皮了,然后见一丝一丝的肉掉了 出来。杜兴善他们撩拨了几把清水,冲去了沾在刷子上的肉丝肉皮,接着刷。这 洗刷也是件力气活儿,他们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 所有的纷纷议论顿时消散了,围观者都张大了嘴巴,眼前的一切是多么不可 思议啊。 没有血。麻三还在沉睡中。整个土镇只有杜兴善他们出力的哼哧声和他们手 里刷子发出的洗刷声。 有骨头露了出来。 这时候麻三的身子动了一下。随着麻三的身子的这一突然扭动,人群腾地炸 了群。有姑娘尖叫,却只尖叫了半截,还有半截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这沉寂 的像是凝固了的气氛吓住了娃娃。有娃娃啼哭起来,他们的娘吓坏了,赶紧掏出 奶子来堵住他们的嘴巴。 杜兴善用粘满肉皮和肉丝的手,拿起瓢,舀了半瓢药酒,麻三迷迷糊糊张开 嘴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就又睡着了。 杜兴善他们又开始洗刷。 皮肉洗刷干净,露出来了粉红色的骨头。麻三又动了动身子,张开嘴巴。有 助手要拿瓢舀酒给他喝,被杜兴善挡住了,杜兴善说,不用了,他也该醒了,他 也该晓得什么是洗白了。 就这样么?那个助手问。 不行,这不白,粉红色的呢。杜兴善抬起头,看着围观的人们,问,欧姓人 家的在这里吗?叫了两声,欧姓人家的才哆嗦声音应答,说在呢。杜兴善说,赶 紧去把你们那个洗衣裳的什么水弄半桶来。欧姓人家的问,是皂角的还是……杜 兴善说,不管什么,只要容易洗白就好。另外再拿几把好刷子来! 欧姓人家的很快把他们秘制的洗衣浆和刷子拿来了,但是却不敢往前送,远 远地站在那里,叫杜兴善自己去拿。杜兴善笑起来,说,还说叫你站近点看,算 是奖赏呢。欧姓人家的直摇头,放下桶直往后退,一直退到人群里头,被淹没了。 麻三扭动了一下身子。 醒了吗?杜兴善问。麻三说醒了,你们在干什么呢?杜兴善说,你不是一直 想晓得洗白这个刑罚是怎么回事儿么?你可以看看了,就是这么回事儿。麻三侧 头看了一眼,看见他的手成了骨头,粉红色。他挣起脑袋,看见了两条腿,从膝 盖以下,也是骨头…… 麻三开始徒劳地挣扎,嚎叫。谁也听不清楚他嘟嘟囔囔嚎叫些什么,只是凄 厉得很,像寒冬里风刮过刀尖发出的声音。 洗刷还在继续。欧姓人家秘制的洗衣浆效果的确非同一般,粉红色的骨头很 快就变成了白色,雪白,黄昏的阳光照耀在上头,它们呈现出银子的质地。 大功告成。杜兴善气喘吁吁地大声宣布,倘若土镇再有如麻三之流,胆敢不 遵从黄姓人家新老爷的禁令,聚众赌博者,一律依照此般刑罚,统统洗白! 人群死般沉寂。 杜兴善深深地呼吸两口,大声说,这些洗白了的骨头,会依照黄姓人家老爷 的吩咐,制作成骨铃,悬挂在惩戒所的屋檐上,以警世人。说到这里,杜兴善蹲 下身子,看着麻三,低声说,老爷说了,叫留一截骨头给你,你不是还缺一张白 板吗? 麻三挣起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大声骂道,我挺你妈白板,黄吉三! 活棺 活棺这个刑罚的灵感,来源于水绍亘和他娘子的两个殉葬者,也就是麻三的 那两个喽罗。 他们死得是不是太容易了?黄姓人家老爷黄吉三好长时间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问杜兴善,为什么不让他们像麻三那样死呢? 杜兴善顺从黄姓人家老爷的意思回答说,是啊,早该也把他们洗白,这样就 可以给戏楼子的檐口也挂上骨铃了。 黄姓人家老爷说我不是要洗白他们,我是想,为什么不在棺材上做做文章呢? 棺材上做文章?棺材上能做什么文章呢?杜兴善实在想不出来。一天傍晚, 杜兴善在酒馆里遇着鲁姓人家当家的鲁华枨,招招手,唤过来,要了两壶好酒, 想要在他嘴巴里获取点启发。 听了杜姓人家行刑官的困惑,鲁华枨呵呵笑起来,说,其实我鲁姓人家的棺 材里里外外,都是有文章的。杜兴善瞥了一眼鲁华枨,说,好啊,咱们喝了这壶 酒,就一块儿去见黄姓人家老爷去,你把你棺材里外的文章好好说说,没准儿你 会得一大笔奖赏呢。鲁华枨赶紧摆手,说,杜爷爷你取笑我呢,你就分我十个胆, 我也不敢去见他啊,你打在我屁股上的痂疤子还没掉呢,你瞧我,现在坐板凳都 是欠着一半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