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我们这一代年轻人(6) 慕蓉支的手心里都捏出了冷汗,这是多么可怕啊! 为什么,命运偏偏让纯洁 的慕蓉支遇到这样的挫折和打击呢? 慕蓉支生得端正而又俏丽,在集体户里,一 向都说她的风度文雅、稳重而又落落大方。插队落户三年来,像她这么个姑娘, 自然不断地会引起同户或外队一些知识青年的爱慕之心,有大胆的小伙子,甚至 敢于向她表示自己的愿望和写来充满火热情感的书信。慕蓉支从无所动。谁晓得, 自己心田里刚刚产生了爱情的萌芽,狂风暴雨却来临了! 她怎么忍受得了呢? 二 十三岁的年轻姑娘呀,当她把自己最真挚的感情向程旭倾诉的时候,曾经反复思 索过多少次呀。她像站在一个溜斜的冰坡上滑冰似的,怀着憧憬的、但又有些恐 惧和畅快的心理,身不由己地滑了过去。但一滑过去,慕蓉支就拿定了主意,认 为自己并没做错。她从来没有过第二种想法,她把自己的行动、把和程旭之间的 关系,看作是神圣的、庄严的终身大事。 可是现在,像一个美好的五彩缤纷的电视屏幕,突然被一块横空飞来的石头 砸得粉碎那样,慕蓉支感到心头重重地被压上了一块磨盘,浑身麻木不仁,处在 一种茫然若失的状况里。 天黑尽了,初秋的晚风还带着点凉意吹袭过来。白天在坡上劳动,并不感觉 很累,衣服也穿得单薄。可现在,肚里开始饿了,身上又不自禁地打起抖来,但 慕蓉支并不想马上回到集体户去。她要好好地理一理纷乱的头绪,决定自己此后 的行动。 难道程旭回上海的四个月时间,真干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犯下了罪吗 ? 像他这么个人,真会与什么可怕的案件纠缠在一起吗? 不,不可能的呀,我和 他认识两年多了,可以说,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语,我都熟悉。难道,我 的眼睛会有错吗? 大人们常说,知人知面难知心,莫非,我还没了解程旭的真正 性格和为人吗? 不,我了解他的! 我要不了解他,我会和他到树林子里去谈心吗? 他谈得多 么好呀! 可要逮捕他的事,也是确实的呀! 小刘是我的好朋友,她决不会在这么严肃 的事情上同我开玩笑。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呢? 既是绝密的文件,陈家勤怎么 会看到呢? 他当过户长,和公社好些人的关系都很密切。真有这样的事,公社干 部当然会告诉他,要他留神程旭的一举一动。那么,程旭真会遭遇到这么大的不 幸吗? 啊,不,不是不幸,如果他真干过什么犯罪的事…… 慕蓉支不敢想下去了,她不愿意这么想啊! 把“犯罪”这两个字,和集体户 里流里流气的沈兆强这种人联系起来,这是一点也不叫人奇怪的。可要把这两个 字和严肃拘谨的程旭联系起来,叫人怎么可能相信哪,他有那么一颗深沉、善良 的心啊! 慕蓉支好似坠入了深深的海洋里,狂啸怒号的波涛把她一会儿掀上咆哮的浪 峰之上,一会儿把她沉到深渊似的海底里,她的心一时悬空恍惚,一时陡落到无 底的洞子里,悚悚不安。 她相信刘素琳所传的消息,她又相信程旭的为人。就这样,像两股河汊中相 交的激流,思绪一会儿冲向这边,一会儿又推向彼岸,使她心乱如麻,不能自已。 往事,和程旭相识两年多来的往事,好比涨潮时的海水,兜底从她的心头翻 腾起来,回忆像冲开闸门的激流样阻挡不住,一阵又一阵地叩击着她的心扉…… 二 两年之前,韩家寨大队的上海知识青年们,有了一次调动。 原来第一生产队和第三生产队的集体户,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暴发,泥 墙全被淹塌了,知识青年们不能再在里面居住了。两个生产队的知识青年,共有 二十四人,住到哪儿去呢? 大队革委会和一、三队的贫下中农立即采取措施,准备把大队部所在的韩家 寨祠堂修整一遍,让知识青年们住进去。正巧,公社的百贷、供销商店要联合在 韩家寨新建一个下伸店,店堂就设在祠堂边上。公社的知青办公室听说韩家寨一、 三生产队的知识青年受了灾,急忙向县里作了汇报,县里立即给拨了救济款和木 料。于是,修整祠堂的木料砖瓦便和新建下伸店的材料一起运到了韩家寨祠堂跟 前。请了几个老师傅、贫下中农和知识青年一齐动手,不到一个月,小巧美观的 下伸店和韩家寨祠堂都修整好了。二十四个知识青年们住进了用杉木隔成一间间 的祠堂里,下伸店里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百货。祠堂周围,顿时成了韩家寨最热 闹喧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