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挣扎还是陷入 第一节 邓子又去输液,我和姜勤勤送他。邓子像是有话对我说,但是叫完我的名字以 后他又不说了。我问他,他才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应了一声,姜勤勤在一旁高兴地说:“我作陪吧!我们都不喝酒了,我找个 地方,特别有风格,而且也不会交叉感染。你们肯定猜不到,是瑞十路上的冬芭手 烧,哈哈,我说漏了嘴……” 我用手轻轻推她一下,她没有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我在一旁解围道:“冬芭手 烧很不错的,从外面的装修上看。” 邓子没有说什么,表示同意了。 然后我和姜勤勤一起回局里,路过一个音像店的时候,她把车靠在了路边,笑 着说:“我在这儿订了一个很好看的杀手片,你要不要一起看啊?” “杀手片……”我还没有说完,她已经飘进店里——说她飘,是因为她比较瘦 小。我想了想,笑了。 上学的时候,我对林田田说过,你的身体这么飘?她看着我说,飘,什么意思 啊?我说,说你飘,是因为你的比较瘦小。她高兴了好长一阵子。 一会儿,姜勤勤就又飘了回来。她把碟子扔给我。我还以为是什么最新的好莱 坞大片呢,原来是王家卫的《东邪西毒》。 这个片子我还没有仔细看过,有一次在网吧里点开了,想看的,但画面很不清 楚,网吧下载的东西质量不好,就没有看下去。 “这个是杀手片吗?”我很好奇姜勤勤给这个片子的定位。 “就是杀手片嘛,回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去哪儿看?” “当然是我家了,总不能用你的破VCD 来播我新碟子吧。” “你以为这碟子也有处女观念啊,还挑剔影碟机?”我笑着说。 “我是说我家有东西可以吃,去你那里看,又该吃路边小摊了。”姜勤勤说。 “噢,知道了。想哄我吃你做的饭就直说,干吗还拐弯抹角的?”我的话刚说 完就感觉到姜勤勤的手在我的腿上拧了一下。 “唉,注意看前方……你这女人,还没有看杀手片就成了杀手,要是看多了这 类片子还不杀人如麻?”我和邓子在一起的这两天脑子经常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中, 这会儿坐在姜勤勤的身边忽然感觉轻松极了。 看电影就看电影,一边看电影一边还可以和姜勤勤说说邓子的事情。可是,我 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姜勤勤说吗?如果说了,我就是一个不守承诺的小人;如果 不说,我心里难受极了,我快撑不住了。从这一点上,我能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做 大事的人。 车过了那个有退休公安把守的大门后,我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姜勤勤的家了。 上楼,开门,换鞋,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姜勤勤已经把碟放好了,她换 了在家穿的衣服,小女人似地在沙发上和我打招呼:“吃玉米花吧!” “那是女人爱吃的东西。” “哼,不吃算了,还否定别人吃?你这人真是没趣!”姜勤勤指了指旁边的沙 发让我躺着。 我躺上去不禁感慨,竟然还有这么舒服的沙发,软软的。姜勤勤扔过来一个抱 枕,我垫住头,像是在金苑二楼。 我看了看姜勤勤懒散的样子,就问:“你家人中午不回来吃饭?” 碟子播放好一会儿了,已经出现过“东邪西毒”片名,姜勤勤正在认真看,被 我打断了。 “我家人……你是说我爸,他中午一般在单位吃工作餐的。我姨前一阵子在这 儿住,给我做饭;这一阵子老家农活忙,她回家了。”姜勤勤这样说,让我知道她 是单亲家庭。 她吃得累了,停下来,去拿饮料。 “你喝什么,酸酸乳还是可乐?”她问我。 “酸酸乳吧。” “嘿嘿,酸酸乳,这是我给自己买的,你怎么有女人的嗜好啊?”她扔过来酸 酸乳,又躺了下去。 在《东邪西毒》里,所有的演员仿佛都只是道具,他们很少有台词,多数是旁 白。我对姜勤勤说:“这哪儿是杀手电影啊?一点杀手的味道都没有!” “是啊,我看着也像是配乐散文。” “前不久,我遇见一个人,她送我一酝酒,她说叫‘醉生梦死’,喝了之后, 不管以前干过什么会全忘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酒?我喝了之后发 觉真的很有效,你有没有兴趣试试?”这是黄药师的台词。 “你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分别吗?酒,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这是盲剑 客的台词。 我和姜勤勤开始喜欢这部电影,我问姜勤勤:“你知道喝可乐和喝酸酸乳的分 别吗?” 姜勤勤笑着说:“可乐越喝越暖,酸酸乳越喝越寒。” 我说:“回答错误!标准答案是——可乐越喝越快乐,酸酸乳越喝越酸腐。所 以,我选择酸酸乳。” 我们俩都笑了。 姜勤勤笑的时候爱乱蹬腿,她的裙子卷了起来,露出白嫩的腿。 我说:“你不要乱蹬了,注意一下淑女形象——不要没有胸部就用大腿来诱惑 我!” “诱惑”真的是一个很敏感的词汇,说完我就有些后悔。果然,我的话刺激了 姜勤勤,姜勤勤把腿摆放好,没理我。 欧阳锋的独白:“你哥哥问我的那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你 要一个人死,最痛苦的方法就是先杀掉他最喜欢的人。” 我忽然感到这真是一部极好的杀手电影,真的,因为它的台词让我联想丰富。 我对姜勤勤说:“欧阳锋说得很好,我怀疑那个杀死苏小妹的人是不是因为看这个 片子看多了?” 姜勤勤正在喝东西,听了我的话一愣:“苏小妹?” “是啊,杀死苏小妹,那是让邓子痛苦的最好方式啊!”我说完后又想到邓子 抢银行的事情,一下停了嘴。 洪七出现了。在这个电影里,洪七不是郭靖和黄蓉的师傅,他也没有打狗棒, 他所有的经历仅仅是从乡下来。洪七和欧阳锋不同,他为了一个鸡蛋也可以去杀人。 我看着画面,甚至想:这个王家卫有什么了不起啊,他不过是个MTV 的导演; 这些演员有什么了不起呀,他们不过是一些较有名气的道具而已。我这样对姜勤勤 说,姜勤勤也点头同意我的看法。 我们就这样认真品味这部杀手电影。 后来,电影看完了,我们俩还记住了一句话,那是黄药师的一句独白:“有人 说一个人有烦恼那是因为他记性太好。” 我们关上电视,坐在那里感叹:是啊,我们所有人的烦恼都不是尚未发生的事 情。我们很少为20年以后的事情烦恼,多数是为刚才没有做的事情烦恼。如果我做 过了,马上又忘记了,那么我肯定没有烦恼。 “你现在的烦恼是什么呢?”姜勤勤突然问我。 “我现在的烦恼?有那么三到五个吧,最烦恼的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不要告诉 你。” “重要的事情?会不会是……”姜勤勤好像知道了,又好像是仅仅在猜测。 我看着她,等着她接着说,她却一下坐起身来——她喝完了,又去冰箱里拿。 “你看懂了《东邪西毒》里的爱情了吗?”姜勤勤问我。 “爱情?”我被她的突然袭击弄得没有了思维能力。 “是啊,黄药师的爱情——黄药师和慕容燕的爱情。” “他们怎么了?” “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看电影啊?”姜勤勤对我不懂得欣赏电影挺不满意。 “噢,你是说这个电影里黄药师和慕容燕的爱情是个悲剧吧?” “嗯,也算是悲剧吧。我是说电影里欧阳锋有一句台词:有些人是离开之后才 会发现离开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也许黄药师就是这种人。” 我真的很佩服姜勤勤的记忆力,她能看一遍之后就把一些精彩的台词背下来。 “欧阳锋这句台词说得很好啊!”我琢磨着这句话,心想,姜勤勤究竟要说什 么呢?我等着姜勤勤继续说下去,她却突然像是饿了似的,站起来问我要吃什么, 她给我做。 我说只想吃她的拿手饭。 姜勤勤在厨房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一会儿她弄了一盘松花蛋出来。颜色很深的 松花蛋特别搭配啤酒,姜勤勤从冰箱里取了一支青岛啤酒出来,自己则拿出一瓶露 露来喝。 中央一套的《今日说法》已经完了,广西台正在播放一个警察剧,陈道明演的, 片名叫《黑洞》。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