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趁双休日的时间,如兰和我抽空去了杭州一家医院的 血液病诊疗中心,看望她的一个小姐妹。她这个小姐妹,一年前被确诊患了急性 白血病,每隔一个月都要来接受一次化疗。我们进入她的病房时,她正躺在病床 上打点滴。身子骨瘦如柴,脸色憔悴不堪。由于化疗,她的头发已掉光了。当如 兰握住她的手时,她凹陷的双眼里泛着泪光,有气无力地说:“如兰,我这样活 着,还不如早一点死去。” 如兰立即制止道:“你别说傻话了。你要好好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在回来的路上,听如兰说,她这个小姐妹曾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可是, 因为病魔的折磨与摧残,使她变得面目全非,在痛苦中挣扎,生不如死。而且据 主治医师判断,她的生命无法再维持几个月了。这使我在回来的路上心情十分郁 闷,而如兰更是神色黯然。 好久不见的沈总约我去“迪欧”咖啡馆喝咖啡,他老是有事没事地找我喝酒 吹牛,真是个活宝。当我推开一号包厢的门时,突然本能地退了出来——沈总与 “小燕子”正搂在一起。沈总看到我退出门外,赶紧追了出来,拉住我喊道: “兄弟,就是这个包厢,快进来。” 我沉下脸说:“沈总你有人在陪,让我来凑什么热闹?我可不做这个电灯泡。” 沈总哈哈笑道:“这是我的新马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 把我推进了包厢。 “小燕子”站了起来,红着脸低低地叫了我一声:“大哥!” 沈总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俩认识啊?” 我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对他说:“认识你个头!你没看到人家的脸都红 了。你真是的,让我来干吗?” 沈总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们俩个一起被抓进过警察署,共过患难 呢!哈哈哈……是不是?” 我微微一笑道:“你这个家伙太可恶了,害得我俩坐了一晚的牢狱。我倒没 什么,可这位小姐让你给害惨了。” 沈总咧开嘴笑道:“还不是我和小燕子有缘分?现在她是我的床上人啦。” “小燕子”又是脸色一红。沈总释然地搂着“小燕子”坐下,对她说:“你 不用紧张,这是我兄弟。” “小燕子”不敢看我,只是端起了杯子喝咖啡。沈总招呼服务员进来,我要 了一杯“西湖龙井”。到了江南以后,我已经对清澈芬芳的绿茶情有独钟了。 我调侃地对沈总说:“沈总,你那千娇百媚的夏小姐呢?” 沈总大手一挥道:“别提那婊子了,跟着一个穷小子跑了。这几天我心里堵 得慌,所以要你出来一起散散心。” 夏小姐背着沈总与公司里的一个设计员恋爱上了,俩人不辞而别,远走他乡。 郁闷之极的沈总到“花样年华”歌厅喝歌解闷,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小燕子”, 她柔情蜜意,百般抚慰,使得他心花怒放,出重金包养了“小燕子”。 肥胖的沈总把夏小姐臭骂一通后,似乎出了恶气,搂过“小燕子”,舒心地 说道:“我这个小燕子比那个婊子强多了,人又漂亮,聪明伶俐。” “小燕子”依在他怀里,低垂着双眼。小燕子你在想什么?我装作不经意的 样子掠过她的脸,酸涩地对沈总笑道:“你真是美女如云、艳福不浅。” 哈哈哈……沈总开心地大笑起来,无所顾忌地低头去亲吻“小燕子”。“小 燕子”一把推开他的脸,坐回到沙发上,嗔怒道:“你呀真讨厌……这个大哥要 笑话我们了。” 沈总点了支烟笑道:“我们兄弟在一起,图的就是高兴。小燕子这丫头我中 意,把我侍候得舒舒服服的。不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这丫头可别像那个 姓夏的婊子一样无情无义。” “小燕子”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去。沈总这家伙就是这样,任何 女人,如果委身于他,绝对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他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口伤 人,并从这种糟蹋他人的行为中获取浅薄无聊的快感。这副暴发户的嘴脸,真是 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我真想对准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狠狠地揍上几拳,让他 用自己的鲜血清洗丑恶无耻的嘴脸。 我为“小燕子”感到心痛,便板起脸对沈总说道:“你不要揣了几个臭钱老 是糟蹋别人,年纪一大把了,要懂得尊重他人。” 沈总打着哈哈说:“大佬是随便说说,兄弟何必当真呢?” 这间装饰雅致的包厢里,萨克斯乐曲《回家》依然若有若无地飘扬着。可我 已感觉不到一点情趣,只是郁闷至极。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沈总身边的“小燕 子”,心中百感交集。我想起了她宿舍里那张放大了的彩色照片——背景是一片 青翠的山麓,大风在猛烈地吹拂着,青春年少、衣袂飘飘的她灿烂地欢笑着;想 起了那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夜情”——清纯妩媚的“小燕子”把她的第一次给了 我,缱绻情深,楚楚动人!——我的心中酸楚不已,正要告辞,沈总对我说: “我去方便一下。” 包厢里就剩下了我和“小燕子”。我掩饰似地点了支烟,默默地看着“小燕 子”。这时,她抬起头来说:“大哥,对不起!” 她注视着我的双眼烟笼雾罩,依稀可见昔日的清纯与妩媚。我的心疼痛得已 麻木了,只是说道:“什么也不用多说了。小燕子,你自己多珍重吧!” “小燕子”点了一下头,有泪水涌出来,她说:“大哥,我真正爱过的只有 你。在你之后,我只是把身体给了他们,我的心他们永远也得不到。” 我心中一惊。沦落红尘中的“小燕子”,与一个又一个男人做爱,已成了一 种职业。面对欲望无边的男人们,身体成为她赖以生存的资源,“性”可以无动 于衷地给予他们。然而在她的心底,依然葆有最真的爱,不容侵犯。我忽然感到 双眼湿润了。 容不得多想,沈总已推门进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