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何清泉自杀了。驾着他心爱的陆虎,飞驰进了湖底。他留下遗嘱,要自己的妻 儿搬出何府,不提要求、不分财产,彻底脱离大成。看着大哥迷惘无依的独子,和 大嫂悲戚怨恨的眼睛,何清萱崩溃了。 她把自己的小院锁了起来,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不吃不喝,不哭不闹。 她把自己房间的门也锁了起来,程煜听不到里面的一点声息。他耐心地等待。有些 事,是你不得不做的。有些事,也是你不得不接受的。有时候,痛苦就像海潮一样, 一下子就能把人给打倒。但是等潮汐退去,你重新站起时,大海依旧是美丽的。 第三天的黄昏,程煜打开了何清萱的房门。这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何清萱裹着睡袍,光着脚丫,躺在床上,等死一般。 程煜喂一些水进她干枯的嘴里,她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死了一般的毫无表情。 “想死很容易的。这种死法,太痛苦了,而且时间太长。” “你告诉我一种,简单快捷,不痛苦的。” 程煜无声地笑一笑,“你一定在怨我,没有带你走吧。” 她无力地摇头,“何必这样呢?”泪水滚落在枕上,振得自己的耳鼓都在发颤。 “人都会死的,谁都无法逃避。”程煜握起她冰凉的手指,“他只是选了一种 方式。” “他本来不必选的。” “他能选是他的幸运。”程煜的心,回到了他最不愿意去的丛林。“我给你讲 个故事吧。我十六岁当兵,跟了我老班长六年,他教会我很多东西。那一天,我们 奉命去剿一个贩毒集团的巢穴,他们装备精良,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到最后, 我们那个班,只活下来了两个人。我受了重伤,另一个,残废了。养好伤我就退出 了,我无法接受,那些亲如兄弟的兄弟们都没了,尤其是老班长,他的死对我的打 击太大了,他就是个神话,可是他也死了。有一次老班长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他 死了,那么他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他要我答应他照顾她 们。我答应了。我当时心灰意冷,就想去看看她们。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们, 可是大嫂笑着对我说,人都会死的,她很高兴,老班长死的象个男人的死法。她告 诉我,老班长虽然去了,但是他有儿子,儿子就是老班长的魂,她的希望。我在那 里待了一年,帮大嫂种地、养殖。她很能干,也很乐观,每年我都会去看她和孩子。 她从来都不要我的钱,她说我的钱是用命换来的,她要我好好地收着,好好找个女 人,生个孩子,留一点希望在这世上。” “程煜,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嫂子和孩子以后怎么办。” “那孩子很快就会是个男人了。是男人,就要学会担当。逃避不是办法,你也 一样。” 她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伏进他的怀里。“我不是男人,我想有个可以担当的 男人让我靠。” 程煜在心里叹气,“会有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反正现在,你只能靠你自己。”他拿过自己带进来的米粥递给她,“吃饭。” 她起身不满地噘起嘴,“我饿死去算了。” “那不行。我已经拿了十年的佣金了,你饿死了,我怎么交代?” “我才不管呢!”狗样子,故意! “我看我还是出去吧。饿久了的人吃起东西来,很难看的。” 她抢过碗去,“我恶心死你。” 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程煜满意地笑了。可怜的小丫头。以后,你的心肠就会 硬起来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