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只温暖体贴的生殖器难 龙悦一向追求浪漫生活,婚姻最终阻碍了她实现这一理想,可喜的是,外遇点 燃了生命的诗意,她在一次旅游中,邂逅比丈夫张超高几十公分,重五十市斤的男 人,引为知己,当晚被巨人身体重压之后,龙悦便不复有思蜀的意思。巨人虽有妻 女,却常年在外,夫妻有名无份,且言称与妻子毫无感情,一切都是看在幼女份儿 上。 朱妙盼着她们早点离婚。有时候,觉得婚姻是只避孕套,它使原本交融的肉体 产生隔阂,心灵产生分歧,使好端端两个和睦、相爱、友善的人,走向水火不容。 它把人搞得精疲力竭,最终却不一定有个美好的高潮。她相信有许多“避孕套综合 症”存在,或者是萎靡,或者是逆反,或者是抗拒。 不管怎样,人生在世,找个情投意合的男人容易,找只温暖体贴的生殖器难。 七月,城里冒火,身体流汗,人与气温水乳交融,空气如高潮来临前般让人窒 息。与往年一样热,听不到新鲜的抱怨,新鲜的汗,流过陈旧的面孔。车轮滚滚, 骄阳惨白,黏稠的目光,沥青街面冒起腾腾热气。听不见人说话,满街的噪音。污 浊。高楼干净,玻璃墙湛蓝,阳光钉上去,看的人眼冒金星。霸气的奔驰、宝马, 阔气的奥迪、沃尔沃,洋气的雅阁、帕萨特,憋气的富康、夏利、小面包,泄气的 大巴中巴,见缝插针挤啊挤,车越多,红绿灯变换时间显得越长。车屁股排泄废气, 人已经毫无脾气。文明城市的人,把唾液吐在手心的纸巾,攥成一团,塞进垃圾箱。 街上洁净如自家客厅,使街头的民工显得肮脏、龌龊,如浮动的污迹。 穿过马路的时候,朱妙眼前哧溜某种颜色一闪,心里一颤,分泌出一股浸凉的 东西,如水珠一滴滑过浮华的玻璃城市。敲响方东树的办公室,朱妙立即意识到, 她敲门的声音,和先前分泌出来的东西一致,确切命名,应是“苍凉”之类的感觉。 那一瞬间,她的心重了,她原本厌倦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男人—— 他们 太苍白了,他们的苍白,让她的生命苍凉。 市国土局局长的官帽儿,不轻不重。与官打交道,朱妙没有经验。来前不断告 诉自己,方东树官大官小,始终是个男人,在心里将他的眼镜摘了,官帽儿脱了, 外衣剥了,还可以挑剔他体形是否健壮。面对男人紧张,已远至“邻家有女初长成” 的时期,早成了历史,然而朱妙现在心里还是有些撞鹿,又似“初长成”。她正想 找个墙角先酝酿酝酿,门却开了。门开之快,令朱妙措手不及。方东树如从水底浮 上来,上半身填满了朱妙的眼球,笑容不咸不淡,似秋天的薄毛毯,盖在身上恰到 好处。 之前,朱妙并不知道方东树年纪身高体重肥胖喜好,只一眼,便愣了。从前一 说到政府官员,就离不了体形笨拙、腋夹黑包的光溜印象,且绝大多数一脸政府工 作制度,两眼浑水,满脑子糨糊,业务熟悉,手脚麻利,发起言来里外方圆。想不 到方东树截然不同,他朴实如教师,普通如邻家大哥,那温和的微笑如毛毯般盖过 来,朱妙就踏实了。根本无需“将他的眼镜摘了,官帽儿脱了,外衣剥了”,她心 里就停止了撞鹿。接下来朱妙心情豁然开朗,好比轻而易举拿下对方一个棋子,变 得势均力敌,甚至还略有胜出;若再加上自己妙龄体丰,足以藐视中年方东树这个 对手。不过,方东树请坐、倒茶、问话,如行棋,从容,稳步不乱,毫无一决胜负 之嫌,相反,电话里那种拿腔捏调的东西没了,诚恳得让朱妙心中羞愧。 谈话间,她有充足的时间观察方东树。但见他单眼皮,鼻梁高,头发微鬈,脸 清瘦,散布几粒微痣,深蓝色T 恤,是“鳄鱼”牌子,看起来质地不错。他说话时 的表情或笑容,散开、聚拢和恢复,都很缓慢,她揣测他是个被故事重压的中年男 人,虽近在眼前,却又无边无际,一时半会儿看不透彻,或者是他手指间里缭绕的 烟干扰了她的判断。 市国土局局长手中有地,权势不小,方东树是个财神,只要他画圈、签字、点 头,钱就来了。朱妙打算找他谈一个工程项目。一位对朱妙心怀爱慕却久攻不下的 男人无意间透露他与国土局局长的哥们儿关系,朱妙立即逮住了这个机会,与方东 树接上了头。 方东树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话的腔调,既熟悉,又陌生。朱妙觉得他像一 个人,一时想不起来,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朋友。他温和如一个允许女儿撒娇任性的 父亲,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宽容,她心里动了一下,飘溢出亲近温暖的东西,然而, 四周的环境以及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把这种温暖敲打,驱逐。她清醒地意识到, 和方东树只是初次见面,紧要的是摸清楚他的心理状态。不过,朱妙明察秋毫,方 东树隐藏了他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好感,怀有戒备,话题如驴拉磨,在一个划定的 圈内,十分规矩与公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