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探讨女人离婚 “一会儿有个神秘人物过来,很有魄力的女人,认识一下无妨。”龙悦嗝出酒 气,仿佛很饱。 “这种小板凳地儿,那魄力人物能坐得惯?”朱妙已经找到吃韭菜的方法,其 实很简单,当它是一根面条,牛吃草般,一节一节往嘴里吸,等全部进嘴,嚼几下, 然后吞咽。 “我和她来吃过,吃的是味道,不是环境。” “哎,听说你们报社出事了?”古雪儿八卦。 “可能会撤换领导,总会有影响的,不过,编辑照旧干活。” “我们像一群民工。真实,不错。比在酒吧、歌厅舒服多了。”朱妙不想谈论 报社的事,她拒绝一切可以联想到方东树的话题,更不想听到林芳菲的名字。她瞧 不起林芳菲处理婚姻问题的方式,想到林芳菲和许知元有一腿,就觉得自己掉价。 环顾周遭,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隔壁的矮桌板小凳子已经换了几拨人。彼时 月不明,星也稀,过一阵,星星也没有了。风不知从哪里爬起来,云也浓了,都感 觉到天的变化,好像有雨要来。 林芳菲一身消瘦黑衣,脚不着地地飘过来,桌子显得更矮了。她把两条小塑料 凳儿叠好,坐稳,由于腿太长,凳子太矮,她把腿伸直了,看着一桌子凌乱的竹签, 说:“战斗力真强。”龙悦道:“这些家伙心怀仇恨,所以吃起来毫不留情。” 朱妙借着迷蒙的路灯,但见来者脸形消瘦,胳膊细,眼神游动,鱼尾纹荡漾, 下巴居高临下,仿佛鹤立鸡群,果然是块魄力老姜,心里升腾一股天然反感。那龙 悦把嘴里的东西嚼完,碰了半杯酒,这才说道:“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报社林主编, 我的直接领导。” 朱妙闻言,心里一抖,眼睛突然放大了一圈,慌忙低了头,在一堆串烧里找寻 半天,举起一串田鸡腿,撕咬、咀嚼,暗地里骂龙悦卖关子,什么魄力女人,原是 这么一个情商低能儿。从前,她试图对林芳菲做出某些想象,包括她的身材、容貌、 谈吐、穿着,总难勾勒出一个完整形象,没想到她突然出现,这个与方东树结婚生 子的女人,把方东树整得只剩皮包骨头,死也不肯与方东树离婚的女人,就是这么 一个普通怪物。 即将与林芳菲正面交锋,朱妙迅速武装自己。 龙悦介绍朱妙时,林芳菲似乎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个人,更甭提电话约稿约见 面的事儿。清汤寡水地点个头。朱妙立马发现她在装,或者说,她在寻找更有利、 更有力的语言与身体姿势,便也不咸不淡地回了礼,心想:“大多数老姜的弱点在 于低估对方,自称智者,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你林芳菲就是这大多数当中的一个。” 朱妙手中的串烧还有一半时,从容不迫地抬起眼皮,她完全不想在林芳菲面前 装,给她面子,至少在眼神上,她要明示她对林芳菲的鄙视。朱妙略带挑衅的斜瞟 过去,嘴里嚼着鸡脆骨,正碰上林芳菲似笑非笑的眼神。或许是坐在对面的缘故, 朱妙感觉林芳菲的目光直接有力,好比两点一线,恨、妒、鄙薄、轻视等诸种情绪 在那条线上滚动碰撞,挤压。 “啐!”朱妙忽地松了眼神,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她相信林芳菲一定摔了个趔 趄。 “龙悦,你最近策划什么专题?”朱妙转头问龙悦,第一回合告捷,心里快慰。 “正想策划一个‘十年校园歌谣大展’,应该有点意义。”龙悦压根儿不知道 两个女人的斗争。 “其实我觉得女性话题有了新的探讨内容,似乎其他媒体尚未做过。”朱妙把 半串鸡脆骨放下,她早就吃不动了。她嚼它,只觉有助于对林芳菲的蔑视。 “有什么新构思?来,我先敬你一杯。”龙悦改不了拿酒开路的习惯。 “在感情已经破碎的时候,有部分女人选择离婚,也有部分女人宁愿守着空壳, 也不愿离婚,而且这部分女人素质不低,是一个略有数量的群体。铺天盖地探讨女 人离婚,是意识觉醒,人格独立,那么,少数打死也不离的女性群体对婚姻的态度, 是不是也值得探讨呢?我有一个朋友,来南方多年,在内地有妻女,在南方有同居 的女友。妻子是一个大学教师,她已经知道这种现实,但一直不同意离婚,也不愿 意到南方来,保持这种格局达五六年之久。婚姻有名无实,你说,这女教师为什么 情愿守活寡,也不愿意给自己、给别人一条活路呢?类似于教师这样的女人,我相 信当今社会大有人在。一个经济与人格上都完全独立的女人,她为什么还需要婚姻 的躯壳?阻止别人寻找幸福生活?”朱妙小嘬一口,仿佛怕喝多了,把话堵回去了。 她暗自快慰地扫一眼林芳菲,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尴尬一现。 古雪儿闷闷地骂了一句粗话,说:“大约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 或者顾及自己年老色衰,怕将来只有靠自摸度日。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若没有深 仇大恨,丈夫偶尔还是会临幸于她的。所以婚姻的维系与存在是有用的。” “古雪儿,你说的只是可能,肯定不会是主要因素。林姐,你认为呢?这专题 有没有搞头?”龙悦真的谈起工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