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舞者·火卷·第一章·祸(7) 蒋先生的语气保持了长者的持重。高纯沉默下来,少顷,他也把自己的心情 尽量放平,问道:“他既然想认我,为什么还要瞒着他的家人。他既然无所顾忌 了,为什么还要让你这样偷偷摸摸地找我? ” 蒋先生答道:“因为他瞒着他的亲友立下了一份遗嘱,他在这份遗嘱中决定, 在他死后,他亲手创办的百科公司由他和他妻子生下的女儿继续经营,而他个人 的存款和房产,由你继承。在找到你之前,他不想让他的女儿,也就是你同父异 母的姐姐知道他立下这样的遗嘱。因为你的姐姐也许并不希望有你这样一个突然 冒出来的弟弟,来分走本来应当由她独享的财富。” 高纯怔着,说:“他的病……我父亲的病,很重吗? 到了要立遗嘱的程度? ” 蒋先生点头:“也许,他还能活很多年,但也许,他活不过明天。他患了食 道癌,又有严重的心脏病,所以他立了遗嘱。他担心自己突然走了,担心后事来 不及安排。为了在找到你之前不让这事泄露,他没有请公司的律师,而是把他的 遗嘱交给了我,委托我去为他办理公证,委托我来找你们母子。我在社科院法学 研究所工作多年,也算是个法律工作者吧。作为你父亲的委托人,今后将由我来 主持和监督那份遗嘱的执行。” 高纯和金葵对视一眼,至此全都哑然无声。 这天夜里,高纯和金葵坐在阁楼天台的边沿,眺望着小城的万家灯火。他们 从那位不速而来的蒋老先生聊起,感慨了自己的既往和未来。 说到既往高纯当然会说起至今仍然依依不舍的艺校,而对并不知名的云朗艺 校金葵则表示了理所当然的轻蔑:“我去过你们艺校,”金葵说,“你们那练功 房太破了,搞艺术还是要去省里,当然最好是去北京。” 高纯说:“那练功房破是破,可我是在那儿长大的,好像我的理想,我的青 春,都留在那儿了。” 金葵说:“我并不是劝你去继承你老爸的家业,你今天既然答应了跟蒋先生 去见你爸,为什么不能借助你爸的帮助,去北京舞蹈学院上学? 北京舞蹈学院, 你不想到那儿上学? ” 高纯说:“我上我自己去考,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金葵说:“上大学一年要一两万学费,加上衣食住行,没有两万下不来的, 两万,不靠你爸你有吗? ” 高纯不说话了。 金葵说:“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起到北京去。我可以找个群众文化馆或者 少年宫去当舞蹈老师,等挣够了钱,我也考北舞院上学去! 我都打听过了,北京 舞蹈学院有大本、大专和高职班,还有进修班。我想只要凑够钱,总能考上一档 吧。” 高纯想了一下,看着金葵,说:“那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北京,然后,一起 去考北舞院! ” 高纯之前不可能想到,短短两天之内,他碰上一个美丽的女孩,又遇上一个 神秘的老人,然后,命运突变。第二天一早他和金葵就背上行囊,在云朗宾馆与 蒋先生会合。高纯帮助蒋先生把行李拎出宾馆大门,大家一起上了李师傅的汽车。 从云朗去一百多公里之外的铜源机场,对于开出租的人,是一单来之不易的 大活儿,高纯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请来了李师傅。 李师傅的富康车在公路上放开速度,金葵与坐在前座上的蒋先生高谈阔论。 金葵热衷的话题仍然没有离开舞蹈。半头白发的蒋先生对舞蹈居然并不陌生,一 路上竟然还为金葵出谋划策:“你要想去跳舞那很方便,北京也有不少歌舞团嘛。” 而金葵的问题则现实得多:“北京的歌舞团好进吗,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呢? ”蒋 先生大概也不清楚到底能挣多少钱,但他知道,舞蹈这门艺术的商业化程度并不 很高,靠跳舞恐怕发不了财的。“不过你们要真的喜欢跳舞的话,高纯的父亲应 当可以帮你们的。”金葵看了一眼高纯,高纯只是沉默,金葵只好对蒋先生表示 :“我们不想完全依靠高纯的爸爸,我们想自己挣钱去考舞蹈学院。”蒋先生说 :“要想挣钱就不一定去歌舞团了。北京有很多休闲健身的会所都开了形体舞蹈 课。那些会所都是富人的俱乐部,你们到那儿教教舞蹈基本功什么的,收入应该 不会低吧。”金葵马上喜上眉梢:“那些地方您有熟人吗? ”蒋先生摇头,但又 说:“高纯的父亲送过我一张会员卡,那个俱乐部除了形体健身还有游泳池,还 有桑拿浴,好多项目呢,不过我去了一次就再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