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的痛是原谅 2005年。 润恩在上海,就职于上海一家出版公司。住在华山路近淮海路。宋庆龄的故居 对面。 某一晚。MSN 上闪烁一个问候,对方说他来自西祠胡同,当时润恩在那里做个 一个女人论坛的版,很火红。所以每天要加很多人。 此人,在西祠胡同的ID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壹树梨花压海棠”,其二是“花 钱月下”。 认识以后,渐渐熟络,大家原来都是外省人,又都住在上海,赶上那阵子版聚 频繁,通过几次的饭局活动奠定了彼此的好感,润恩和那人终于确认了恋爱关系。 他对润恩这样表白:我是一个没有欲望和野心的男人,你和我一起,会得到你 向往的平淡平安的安稳的生活。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对不起,现在 我的心,已经不属于我管了。它根本不听我的话了。我不管你心里住着谁,但,我 这里,住着你。 润恩被打动了。她喜欢有才气的男人。只有德才兼备的男人才能驾驭她。 那男人是山东人,三十四岁。在上海从事发动机设备的销售业务,是个首席代 表。 有着憨厚质朴的外貌,上海交大的MBA ,脑子不是一般的好使。聪明过人。上 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话题都能扯上一天。 在恋爱期间,他配备了润恩的房间钥匙,并且在无数次买单的时候,留心记取 润恩输入的密码。润恩这个人忘性大,所有密码都一样,123456。 (讲道这里,润恩停了一分钟。好想进入某个画面一样。她的表情流露出一丝 惯有的冷漠。) 的确有过一段很愉快的时光。 润恩也写过很多日记,都是恋爱当中的感受。那时很多人都羡慕他们。网络认 识,谱写恋曲。润恩当时的心愿就是跟一个有正当职业的普通人,过平常的小日子, 有滋有味,乐在其中。 那男人也曾经是对润恩千依百顺的。 帮她做策划打印文件,帮她煮饭热汤无微不至,甚至帮她洗脚剪指甲,帮她买 卫生巾,大冷天把现烤的红薯揣在大衣里送到润恩单位,带她去看画展听音乐会, 偷偷花了一个月时间画了一幅润恩的头像素描送她做生日礼物,每天不管多晚都要 听见她回家用座机打给他他才睡得安稳,天一亮就发信息告诉她想她想了一夜了, 即使天天见面也仍然写情书给她。 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润恩都要奔到没人的地方放在胸口上暖一暖才舍得接起来来, 几乎以为那就是爱情了。 你是怎么爱上那个男人的?我忍不住问。 某次,一起逛街,突然他停下来,俯身,弯腰,半蹲,为我绑鞋带的那一霎。 (润恩又停了下来,我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一定很沉重,因为越是沉重的内容越 难表达) 之后润恩去北京参加一个全国图书订购会的活动,一共三天时间,这期间,这 个男人在ATM 以转帐形式,分十几次,先后从润恩的账户上提走人民币四十五万元 正。 那笔钱本来是润恩准备在上海开间书吧轻咖馆的。 因为合伙人在维也纳的餐厅一时脱不了手,现金周转不便,才搁浅计划的启动 资金。 那笔钱,是润恩的母亲卖掉的正在营运的长途大巴,来支持她完成梦想的。 润恩从小喜欢看书,本身又做图书经销这一块,所以她有资源便利条件,可以 弄到很多新书卖掉以后再付款。 她一直想开一间四面感受得到阳光,屋子里很多深绿色植物,一进门就飘来荡 去全部都是咖啡浓郁馥香流动的书吧。三面顶天立地的大书柜,应有尽有,她可以 和喜欢的人,亲近的朋友,坐在那里消磨一个又一个慵懒的下午。 一直都是这样打算和构想的。 在上海扎下根,落下脚,跟那个MBA 一起过日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说得真的太厉害了。 当润恩返回上海以后,在网上银行查询余额的时候发现钱不见了,再查看时间 款项的交易明细,愤怒的都没力气说话。 半夜四点给MBA 打电话,他赶来,对所做一切供认不讳,并且解释说公司周转 资金不方便,本想趁润恩没发现之前再填补回去,不料却提前被发现。 你这样做,和我想的理由一样么。润恩异常绝望的问。 他没出声。 润恩执意去普陀经侦大队报案。 他立时下跪痛哭流涕,说从山东农村来上海这些年念完大学又进修MBA 就是为 了有良好的社交关系网,大刀阔斧的做点事情,多赚点,早日娶润恩,给润恩一个 家。 他说自己单枪匹马奋斗到今天不容易,润恩如果一告发他,他势必被冻结帐户, 影响信誉,什么也干不成了,哀求润恩帮他一次,说一定归还她,说定期限,并且 当场立下欠条为据。 润恩吃亏就吃亏在这欠条上面。 恋爱当中的女人都是眼瞎耳聋的。 智力还不及幼儿园大班的娃娃。 (我搜肠刮肚想到一句话,女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基本都发生在谈婚论嫁的 关键时刻。) 当时润恩和MBA 是交往当中的男女朋友,并且她一相情愿的认为他不是坏人, 真的是情非得已特别困难才这样。 谁都有捉襟见肘的时光。润恩也想他事业有生机,有转机。那时润恩还天真的 以为他真的是处于无奈而做的下下策的选择。 但是到了规定时间,他一分未还。 而且意外的事情出现了,交行信用卡中心催润恩还款。 而润恩之前没有办理过交通银行的任何业务。 这个人利用润恩的身份证和他的公司做担保,集体办理透支信用卡,那种卡很 奇怪,银行主动上门受理业务,润恩都没有签字在上面过居然也能申请生效,办卡 制度非常不健全,漏洞百出,他帮润恩在他的公司建立了假档案和假的人事关系。 那张卡已经透支四万多。 直到那时润恩才清醒。她明白自己被他利用陷害了。 润恩催他还钱。 他开始躲避润恩,不接她电话。经常找不到他的人。 偶尔半夜喝的半醉前来润恩住所滋事,砸踢她的门,恶声恶气,甚至动粗,搞 得四邻不安。 天寒地冻的某一夜。他又来闹事,借酒装疯,用配置的钥匙开润恩的锁,因为 从房内锁孔里插着润恩的钥匙,他太用力扭转,钥匙相抵,忽然折断。 润恩当时正在洗澡,围着一条大浴巾开门同他争执。 他借着酒劲装疯卖傻,嚷着叫润恩滚,说这房子是以他的担保才租赁的,现在 他叫润恩马上滚。润恩气得说出话来,转身就那样光着脚往电梯方向走,他还追上 前扇了她一个打耳光,闭路电视里被值班保安看得一清二楚。 润恩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阻隔在电梯门外。 到了大堂,润恩请求保安报警,警察来了以后,MBA 马上酒醒,还同警察解释 说两口子吵嘴闹着玩的。 润恩捂着被他扇肿的半边脸孔,歇斯底里的喊着,我不认识这个臭流氓,我不 认识他,他是个强盗,是个贼,是垃圾。 警察终于将他带走。润恩才回房。 那一夜润恩哭的喉咙沙哑。脸上四个手指印,一个礼拜都没消退。她没法出门。 类似的遭遇接二连三。 润恩在上海无亲无故,谁也帮不上她。 她错过了最佳报案时机。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论力气,打也打不过他,拼也拼不过他,论人脉,她不及他在上海的时间长人 面广。 实在没办法,在润恩工作合同没有满的情况下,提前返回昆明。 在上海哪里耗得起。被他骚扰的已经无法正常生活。又不能到处说,落得茶余 饭后人家的谈资,打落牙齿和血吞,已经够惨够丢人了。她不敢说,也没地方说, 况且这种事情说出来徒增人家笑柄。 只用一上午将所有东西打包,到付方式运输到昆明,当时润恩身上的钱连一只 机票都不够。还是半价当掉手上那只欧美茄手表,才有的现钞。 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说多不堪就有多不堪。 回到昆明以后,在这期间,那个流氓一直应允还钱。 但分文未还。 润恩母亲生病,问那人要求先拿来五千块办理住院手续,他答应了一周,都不 见汇款。他骗润恩说已经电汇,但又不能提供电汇凭据,还说为了使润恩相信他, 已经将他的房产证快递给她,请她务必相信他,他一定会还钱。 五千块都不肯还给润恩,这次真正激怒了润恩。 润恩联系了上海一家律师事务所。并且于当年8 月初,去上海签署律师委托协 议。 签署协议的时候,律师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发现,那男人正在将其名下的所有 财产和房产转移中。 一查所转移人的身份,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流氓MBA ,男性,汉族,1975年11月14日,身高171 ,出生在山东惠民县城, 原籍山东利津人,家庭住址欧阳路364 弄1 号405 室。供职于上海冲科机电技术服 务有限公司。2000年9 月5 日户口由延长线149 号集体户口签至现住址。 律师脸色忧虑的,用一种叫润恩预感大事不好的语气说,小仓,我现在要和你 交代个情况,还要给你看一样东西,我想你坚强一些。希望你能勇敢面对。 摆在润恩面前的是一张结婚证明的复印件。 流氓MBA ,早在2000年9 月5 日之前就已经结婚了。他旁边就是她配偶的照片 和名字,及相关资料。 2000年,那时润恩大学在读。还是个学生。而他已经为人夫。 一切都是布好的局。 原本是个圈套啊。 而她却当成爱情。多么可笑而低级。她竟然那么幼稚。 接下来更恐怖的事,01年10月3 日,流氓MBA 与其配偶共同拥有虹口区恒业路 387 弄9 号1403,面积87,27平方,购时总价36万2171,现在已经转移至配偶名下。 同时办理的还有协议离婚。 律师用一种见怪不怪的口吻分析说,现在这个男人把所有财产都转移给了他的 妻子,而后办理假离婚协议,即使上了法庭他也会重申他没有偿还能力,仓小姐你 行动要快,我们时间不容许拖延。 这男人对润恩下这样的毒手,相当的有条不紊,游刃有余。 (呵。我忍不住苦笑。为什么是润恩?为什么偏偏是润恩?她的人生未免也太 戏剧太悲惨了吧。) 润恩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天崩地裂。天塌地陷。几乎要傻掉了。她竟然遇见了 个骗子。 她好了两年的男人,竟然藏的那么深。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若说之前润恩只是怨他不还钱的话,那么,现在则是憎他,憎他为什么把她变 成第三者。 她从来不想做谁感情世界里的插足人,一段感情里面如果有三个人的话,实在 是太拥挤了。太无耻了。 说到底,不就是钱嘛。 润恩不知情,她不明白,那流氓MBA 的太太为什么容忍且参与呢。 夫妻俩联手设计的圈套?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和他交往的这两年来,他们除了过年各自回家以外,每周见面四次到五次。天 天通电话。周末各玩各的。基本上互不干扰。但互有联系。 润恩以为女人不该管男人太紧,所以她从不查夜查岗,以为自己做的很聪明很 漂亮,却不料是个十足的笨蛋。 润恩太愚蠢了。 如果不是盖着公安局公章的证明文件摆在润恩面前,单凭别人和她说这件事情, 她肯定以为别人是故意陷害他。 她被他欺骗了两年。 这两年来竟然不知身边爱侣是披着人皮的狼。 而这两年里,她没有发现他已婚的事实。他藏的巧妙,他老婆远在法国学习法 语,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用从润恩这里骗来的钱,贴补救济了他老婆在法国高额的学费生活费。 他到底爱谁,明眼人一见就知。 说到底,润恩不过是他们的财路。 如果20岁的时候遇见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有力气,拍拍屁股重新来过。 毕竟,人只有在跌倒的地方,用手撑住地面,才能站起来。 但是润恩已经28岁了,已经踩在青春尾巴尖上了。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和力气了。 并且,已经没有那么多勇气了。 某种程度上,他相当杀了润恩那样残忍。 他扼杀了润恩对人信任的能力。 润恩一直以为自己很能吃苦。可这也太苦了。苦的无法下咽。所以嚼不都嚼, 不经过胃,直接落肚。 从律师楼出来,润恩一路都笑着,笑得僵硬。犹如行尸走肉。跟个傻子似的。 一路上都使劲使劲掐自己的脸,她怀疑,那是梦,那不是真的,她在梦里,这一切 不是真的。而梦却不醒。 穿过了暖橙色的灯光,拖着斜长的身影,和安静极了的街。直到回到寄居的如 家公寓里,推开卫生间的门,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润 恩才终于放肆的,大声的,近似于哀嚎的,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不值得啊,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为了那样一个骗子流氓。润恩还背上第三者的 黑锅。没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那是润恩白缎子一样的的青春履历上,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后来开庭的经过更荒唐滑稽。 流氓MBA 的离婚协议已经生效。 他还找了两个伪证,证明润恩明明知道他有其配偶还死磨烂缠自动倒贴他的。 他的正牌太太没有出庭。在家数钱偷着乐呢。 倒是他的岳母在法庭上,指着润恩的鼻子骂她是狐狸精,不要脸。说润恩坑了 她女儿的一生。口口声声说润恩会遭报应遭天谴的。 谁害谁?润恩害了她自己而已。 她不曾害过任何人,她没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 呵呵,报应。润恩笑的很惨。 她已经遭受了报应了。 这不就是报应么。 还有比这个更悲惨的事情么,那么,一起来吧。 最精彩最夸张最离奇最高潮的是,那个流氓MBA 居然做伪证,答辩时候说他没 有偷过借过润恩的钱。那个欠条没有借贷事实。欠条不是借条。 欠条是他老婆马上要从法国回来了,他忽然良心发现,迷途知返,想和他老婆 重归于好。 他要和润恩分手,润恩死活不同意,粘乎他,赖着他,逼他写下的青春损失费 四十五万,才肯分手。 他说当时他出于无奈,想尽快和润恩脱离关系,考虑来考虑去,只有先写下欠 条润恩才放过他,不得已才写下的。 说到底润恩这个女人不要脸到了极点,只不过是看上他的钱。 这些说辞法庭不予采信。 润恩的律师提供有银行系统出示的闭路截图及数据证明,一笔一笔的转帐,时 间上吻合,消费交行信用卡当时他的签字,地点上吻合。虽然签了仓润恩的署名, 但字迹是他的,无数证据都在指出他在撒谎。 法庭只讲证据。不听巧辩。 可是润恩的心,就那样被他明目张胆的谎言,割了一刀又一刀,刀刀都见血。 他像个闻见血腥无比兴奋的野兽,看着润恩在人前被割得体无完肤,他还觉得 不过瘾。 然后,他又编造理由说润恩是他公司的股东之一,那些资金是公司运做的必须, 不能算到他个人头上。 法庭叫他出示润恩是他公司股东的法律认可有效的条文协议。 他拿不出来。 那些所谓证明资料不过是他伪造的档案和人事关系而已。还是利用润恩私自代 办信用卡时的那些复印件。 财务上,润恩没有领过一分钱的工资。 没有任何润恩亲笔签署的协议或者合同。更谈不上股东的证明件。 他的发动机公司里压根就没润恩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口说无凭。但是他那么的爱说,说不完的说。 这样信口胡诌的人才,不去做电影编剧真是浪费。 润恩坐在原告席上,就那样坐着,像看马戏团的小丑一样看着他尽情的丧心病 狂的表演,看他是怎样不择手段乐此不疲的羞辱她。 他那么投入。 他那么爱演。 他是导演,是主演。他一人分饰好几角。 他真的很有天分。 那个眼角画着一大滴眼泪还得咧着嘴大笑的小丑,其实不是他,是润恩。明明 就是润恩自己。 这个男人,和润恩交往两年,交换过笑容和身体,却从没说过一句真话。随时 随地无时不刻的在撒谎。他对润恩撒谎,对润恩的朋友撒谎,对他的朋友撒谎,对 润恩的律师撒谎,对他自己的律师也撒谎。对法官撒谎,对每个人都撒谎。谎言就 是他的生活内容。 一个整天生活在假话里,从来没说话真话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法庭要他出示润恩勒索胁迫他写下欠条的实质性证据,他没有,也不可能有, 这一说法当庭又被法庭否认,不予采信。 最后,流氓MBA 主动要求庭外和解,协议书上写明先还润恩十万,以后每月三 万。 法院判决书下达是12月末,可是事情到了今年已经8 个多月了,仍然没有兑现, 他一分钱都没有还过润恩。 即将启动强制执行程序的时候发现,他是以公司作为担保,可是他注册的那两 个公司,母帐户分文没有,其中一个公司已经不再有业务交易,更无进帐。是个皮 包空公司。 润恩的律师问他打算怎么办。 他说,外面有很多人欠他钱,叫润恩去要,要回来多少都算润恩的。 此人已经无救了。 半点良知都没有。 润恩竟然和这样的人牵扯纠缠,还交往过。 竟然。 润恩不能原谅她自己。 她恨她自己,厌恶她自己。 她不止一次想过自杀。先杀了那个流氓MBA ,然后再自杀,一命换一命。 她也曾想找黑道上的人,钱要回来要不回来没关系,能要回来都给黑道,只要 求一件事,灭掉那个人,和他一起生活在这个地球上,都觉得耻辱。 人都是这样长大的,边失去,边成长。经历一些自己无法预料也无法预防的事 情,被现实逼迫的承认自己真的很卑微无能,然后收拾起那些纯洁美好得近似单纯 无知天真幼稚的念头,粉碎那些支撑过自己的支柱,重新建立了一套百毒不侵的信 念系统。成为一个内心逐渐强大,但是距离真正的快乐越来越远的一个人。 那段日子,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整夜整夜的喝酒。伤心人不睡。从50公斤直降 到43公斤。暴瘦。可是她有168 高,像个竹竿,风一吹就倒。完全没个人形。 她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对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安慰自己,自欺的说,不要 哭,润恩,不能哭,哭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没事了,会好起来的,都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过去比不过去或过不去要好。 无解之题。 她说,一直在问自己,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的人生。 她用时间酝酿了对自己的宽恕和原谅。 张爱曾说过,成名要趁早。 其实,无论什么都要趁早。尤其是摔跟头这件事,越是早越好,摔了跟头以后 得爬起来,那个,是需要资本的。资本就是还有力气和勇气,最重要的还有时间去 重新开始。 你知道么,打那以后,我不能爱了。也不能信任了。我被摧毁了这两样宝贵的 能力。没有愛和信任的世界,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么?漆黑一片,不见曙光。行走的 很艰难。我一个人几乎就是摸索着,步履蹒跚,走的很辛苦,很累。 说道这里,润恩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气愤的握住拳头,额绽青筋。 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克制才不打断润恩的叙述。几次我都想当场站起来走 人。听不下去啊。 真是残忍。 我的润恩,竟然遭受这样的迫害摧残,而那个时候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是什么阻挡了我脚步,以至于今天我才遇见润恩。而她在遇见我之前,受过那 么多的委屈,我却束手无策。 命运为什么没有安排我在她的生命里早一些出场呢。 润恩,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许好受一些。 但别在其他人面前哭,要哭,就到我跟前哭,在我怀里哭。 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润恩,生活叫你吃苦了。 在这个课程范畴内,是绝对安全的。 没有人会瞧不起任何人,看不上任何人,笑话任何人。 每个人都是平等对视平起平坐的。 我的润恩,肯把这样的一个惊天秘密如数交付给我,这是对我多么多么大的信 任。幸好这节课才选润恩做拍档,太早或者太晚,这秘密就易主了,不知被谁听了 去,我还傻乎乎单相思呢。 是啊,我要加倍的疼惜眼前这个女人了。 不能再叫这个女人再受一点点委屈了。不行,我要保护她。 这是我长这样大以来第一次涌现想尽全力去保护另外一个人的念头。 上海那个令我的润恩下地狱的男人,禽兽不如的家伙。我就算不上好男人来的, 真有比我还不是人的败类,有朝一日我要亲手宰了他。 凡是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应该伤害妇孺老幼,何况还是自己的女人。他怎么 舍得怎么下得了手? 我把润恩的头轻轻移到我的肩头,任她不出声的哭,她单薄的肩膀簌簌发抖, 湿透了我的衬衫。心里百感交集。她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那是多么的隐忍,多 么的压抑,多么的痛。 我和润恩,似乎又近了一步。 命运亏欠润恩太多,以后我会补偿她的。 灯光全部熄灭了,音乐更大声了。 《征服》的调子蓦地想起。导师在旁边煽情的点拨,各位同学,此刻你有任何 情绪都允许它真情流露。 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紧紧抱住眼前这个女人,恨不得将她揉进我身体成 为其中一部分,我再也不放开这个女人,再也不。 很久以后,我都记得那一瞬间,我的选择,用力爱一个人,被回敬同等那样的 爱,是本分。只种而无收,也是本分。无论对方回应给与我的是什么,我都不应该 抱怨。 爱上谁,其实是我自己的事情。 对方爱不爱我,是她的事情。 可是单恋一个人不比暗恋更幸福,因为,不可以单方面的停止,不可以。 我也自润恩这里突然长大为真正的男人。 我清晰的知道我为什么怕了,为什么怕润恩,爱上她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想给 这份爱一个结果。 结果是我能给的么? 我可以这样发自内心的拥抱这个女人了。 之前设想过千次万次,最多最了不起的身体接触,能够握一下她的手指也是好 的。 然后,我,突然的哭了。 原来我也会哭。 我都不记得我有眼泪这回事了。 经历过那么多来来往往,我都是干燥的。直道今天,遇上了这个叫我泪水决堤 的女人,我才知道,我还会哭,我还有眼泪,我还能为一个女人而哭。 这一次润恩用了很久才平复情绪,继续说下去。 后来。润恩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刊登在网络通缉令上面。本意 就是,叫其他的女性网友带眼识人。这个至今仍然生活在上海的流氓,他那样的人 格品行注定不会成功,他只是个依靠骗女人生活的philanderer 。可见,心术不正, 禀性恶劣,注定是个烂角色。只是润恩当时分辨能力低下,才会吃亏上当。这是血 和泪的教训。 润恩并不是个贪心的女人,她只想要一间下午仍然看得见阳光的房子,里面有 她爱的男子,一桌一椅一床,黑白两色的衣衫,没有电话也无需手机和电脑,彻夜 看书,悠闲喝茶,泡澡沐浴,安然入睡。那就是她内心深处一直期待的生活画面。 现在,全部被打碎,统统破了。 你,还恨他么。我忍不住问。 要知道,爱的反义词不是恨,是遗忘。她说。 你忘得掉么。 我正在努力。 比起眼前这个外表仍然光鲜,灵魂里早已布满触目惊心伤痕的女人,我够幸福 了,是啊,一个人衣食无忧,家人健康,且笑口常开,我实在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为了眼前这个女人,想给她一怀温暖,满腔热爱,不知道现在开始改邪归正还 来不来得及。 我爱她。比任何可以形容的言语,更爱她。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