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忘了 小小鹏住院后的第二天早晨,周鹏上午因为有会议,派乔治先行到医院看望一 下孩子,嘱咐如果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给他。当乔治赶到医院,看到那个头伏在病 床上的人转过头时,他一下子惊呆了。 愣了半天,乔治问道,“是你?怎么会?” “你怎么会来这里?”夏秋也很惊讶,慢慢站了起来,虽然知道他和周鹏到了 这个城市,可是没想到,会在医院见面。 “唔,是因为昨天,因为我们的原因,才害的水牛受惊,让孩子受伤的。孩子 怎么样了?”乔治将水果篮放到了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看着病床上的孩子。 “刚才大夫来查过房,说是静养几天,就会好了。” “哦,”他放心地出了口长气,“总裁不放心,让我今天过来看看。” “总裁?你是说周鹏?” “是的。” “他,还好吗?” “你想知道他的情况吗?”乔治忽然语气有些不满和忿忿不平。 “他不是要定婚了吗?”夏秋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 “他定不定婚,应该都和夏小姐无关了吧?你不是都已经成家了吗?还有这么 大的孩子了。” “是与我无关了。”夏秋用力咬唇,喉间噙着难以言喻的酸楚,“我能不能拜 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告诉我的家里人。” “这点你可以放心。”乔治坚定地说道,他绝对不会让周鹏有机会想起夏秋, 自己眼看着他之前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却无能为力,一点儿都不能帮上忙。 “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我们出去谈吧。” 两个人在医院的花坛边,乔治说道,“你知道吗?你带给总裁的伤害有多大? 他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健康。” “他生病了?什么病?”夏秋微皱着眉头,急切地问道。 “三年前,在你离开他的时候,他得了PTSD。”乔治忧郁的陈诉道,不禁回忆 起了三年前,周鹏顽固地拒绝做手术,只想一死了之,在强行被全身麻醉的情况下, 医生给他做完了手术。他做手术前失控的歇斯底里,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掉泪。刚动 完手术苏醒时候的样子,像个婴儿一样无助,那个时候,周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我这是在哪儿?”周鹏问向身边围着他的家人,神情那么凄惶 无助,当父亲握住他的手时,他问道,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我是谁?”他痛苦得用双手敲击着自 己的头颅,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全家人都很骇然,他的母亲和姐姐开始哭泣,主治医生将他们暂时请出了病房, 然后返回来安抚他,“静一静,别害怕,没事了,你就是你,你会想起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乔治隔着玻璃窗向里看,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是谁?”周鹏质问道,然后指着窗外的乔治,“他又是谁?” 然后周鹏又瑟缩起来,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用恐惧的声音说道,“我害怕, 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声音惊慌失措。 “我知道,会恢复的。”医生安抚着他。 他慢慢地把头伸了出来,“你是个医生?” “对。” “那我是谁?” “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我保证。” 乔治在外面心如刀割,自己眼中那个一直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每天都有用不完 的劲的老板,现在却变成了害怕一切身外事务的人,这都是那个夏秋害的。 医生宣布,周鹏患了PTSD,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治疗,周鹏才慢慢的恢复到现在 这个样子,不过,他对夏秋的记忆,仍然没有恢复,只要他出现的地方,任何人, 都不能提夏秋的事情,卢家宝也是遵守了这个约定,才能和周丽如愿结婚。 但是没想到,平静的时间这么短暂,只有三年的时间,这两个人,又见面了。 真是孽缘哪!乔治有些喟然,也有些忿忿不平。 沉默了一会儿,乔治说道,“也许你有你的苦衷,不过,周家整个家族,包括 我,都不希望总裁再度受到伤害。你当初带给总裁、乃至整个周氏家族的伤害,都 太大了。” 夏秋听到乔治的话,才从愣怔中惊醒。老天真是无常,原来自己的不辞而别, 带给他的伤害,竟是这么大吗?难道自己当初的离开,是错的吗?站在今天的结果 来看,是错的,可是当时,自己确实是为顾全他,才选择离开的。 她的面色变得苍白,紧咬着嘴唇。看来周家,恨她不浅,断不会再接受她,即 便周鹏恢复意识,他们还能恢复到以前的关系吗?如果是作为陌生人,这次的相遇, 也只是一次擦肩而过,而且,他也就要定婚了,不是说名艺术家之女吗。 既然到了眼前这个状态,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走下去吧。这世界,她有他没他, 他有她没她,也都能活下去。眼前不就是例证吗?她有孩子,就够了。她下定了决 心,毕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还是顾惜眼前的人和事吧,或许她和周鹏确实是起于 同一原点的两条成亿万万分之一度的射线,虽然最开始离得很近,但终究会越来越 远,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你放心,我不会有和他再度交往的打算。这几年,我过得很平静,很幸福, 我不想我的生活再有任何波澜。”她决绝地说道。 “你这样想,非常好。”乔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转身离开,却又停下了脚 步,“广场开业日期已经延后一周,这几天,你可以专心照顾孩子。” “谢谢!” 傍晚,周鹏赶到病房门口时,看到两母子偎依在一起的样子,停下了脚步。一 整夜加一整天,自己的心都被那个受伤的小孩、那个失魂落魄站在监护室外的年轻 母亲,紧紧揪着。他问过乔治,孩子是否有其他人来照顾,乔治犹豫地说,孩子是 单亲妈妈抚养,因此,只有妈妈一个人在照顾,虽然乔治补充说,小孩只要休养几 天就会没事,但他还是在莫名地担心着。 “妈妈。”看到母亲担心的样子,和红红的眼睛,小小鹏轻轻叫着妈妈,伸出 小手摸妈妈长长的头发。 “乖,还痛不痛?”夏秋哑声地问。 “不痛了。”小小鹏在枕头上摇了摇头,苍白的脸透着些绯红,急切地向四周 看了看。 夏秋蓦地顿住,眼眶泛红,紧紧地将儿子的头拥在怀里,仿佛决定生死都不分 开一样。“知不知道,妈妈好担心,好害怕。” “出不来气。”小小鹏在她怀里喊道。 她赶忙松开他。 “我想去外面玩儿。”小小鹏眨动着眼睛。 “现在还不行,等过两天出院了,妈妈再带你出去玩。” “好吧。我想嘘嘘。” “好,妈妈带你去。” 周鹏在门口看着,看着她吃力的抱起小小鹏样子,胸口缩紧,便快步上前,将 她拉到一边,“我来。” 因为意想不到,她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周鹏轻巧的将孩子抱向卫生间,过了一 会儿,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然后周鹏又从里面把孩子抱了出来。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冷淡地看着他。 被她看仇人似的眼光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也许他应该慎重道个歉。“很抱 歉。” “没有必要。”她冷冷地转开了注视他的眼光。 “喂!”他有些生气,脸色变得冷峻,鼻孔出来的气息声,也变粗了,没错, 确实是他粗心害小小鹏受伤,但他不是故意的啊,她有必要拿他当仇人看吗? 他火冒三丈,气她对自己诚心诚意的冷淡,想他这些年,还从不曾跟谁说过对 不起,也不曾在哪个女人面前唯唯诺诺,挤不出半句话,只有她,让他破了例。 看她若无其事地整理着床铺,用手梳理着孩子的头发,他恼怒地想着,算她厉 害,算她狠…… 手机铃声响起,他心浮气躁地接起电话。“喂,哪位?” “怎么这种口气?”对方惊讶的声音传来,“心情不好吗?” “姐。”他长出了一口气,控制着情绪,眼角瞥过病床边那个年轻母亲,她的 后背居然绷得僵硬,“你不是每天都要照顾孩子,怎么有空打来?” “你的定婚日期怎么拖后了?小心兰精灵找你算账,爸妈那里,也要解释。” 电话那头说道。 “因为出了一点儿意外,还没有准备好。”周鹏边说,边走向了门外,将门关 上。 过了一会儿,才又转回来,夏秋已经在开始给孩子讲故事了。 “叔叔?”小小鹏看到周鹏,叫道。 “嗯,小小鹏乖。”周鹏疼爱地走到床的另一侧,摸着他的小脑袋瓜。 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情不自禁地朝小小鹏微笑,小小鹏也对他投以笑容。他 摸了摸小小鹏的脸,小小鹏摸了摸他的手,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看,然后露出了 灿烂无邪的笑容和洁白的牙齿,嘴唇也泛出了可爱的红色。 孩子无邪的微笑和抚摸,把他坚硬的心,揉得软软的。 “What‘s your name ?”小小鹏在枕头上微歪着头问道。 “周鹏,和你的鹏一样。”周鹏笑了,小家伙,在炫耀自己的博学。“叔叔给 你带了礼物。”他示意夏秋将她旁边桌子上的袋子拿过来。 “是什么?”小小鹏立刻来了精神。 “猜猜看。”周鹏接过袋子,将它在小小鹏眼前晃着。 “赛车?” 周鹏摇摇头。 “手枪?” 周鹏又摇摇头。 “不知道。”小小鹏有些气馁。 周鹏微笑着将袋子打开,小小鹏的眼睛顿时放彩,是橙黄色的兰博基尼盖拉多 跑车模型。 “要不要?” 小小鹏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张着小手想将它拿在自己手里时,忽然想起了什么, 转头看向母亲,夏秋已经面沉似水了。 “不要。”小小鹏泄气地说,妈妈一直告诫他,不能随便拿要别人的东西。 “不喜欢?”周鹏纳闷道,明明看见,他是非常喜欢的啊,抬头看向夏秋,一 下子明白了。“只是一件小礼物而已。” “周先生,天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夏秋冷淡地客气地说道。 自己的好意被生硬的拒绝回来,他有些脸色难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生 气地走向门口。 “等等。”她叫道,他心里忽然有阵喜悦,面色变得柔和的转过头来,她继续 说道,“把这个拿走。” 见她把自己送的礼物,拿到他面前,他又面容冷峻,倨傲地下巴绷紧抬起, “不想要,就把它丢了吧。” “要丢你自己去丢。”她拉过他的手,将袋子送到他手里,“不送。” 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似乎在对待瘟神一样待他,让他有受伤的感觉。 在医院门口,越想越生气,走到自己的车边,没来由地用脚重重地踢了上去。 车子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惹得路过的人都扭头看。 他发誓,再也不会来看望这母子俩,到时候只要让乔治过来结清住院费即可。 可是,到了下一天,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跑到医院来看望,因为他这么多年来, 头一次有牵挂的感觉。 一连几天,每到上午,在办公室,他都会冷峻着脸,严肃得令人不敢接近,公 司职员避之唯恐不及,悄悄议论是否是因为定婚日期拖延的原因。每到傍晚,他的 面容才变得柔和,会赶到医院,来探望小小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放心不 下,看到夏秋不眠不休地照顾小小鹏,很过意不去,但见她态度冷漠,又不知该如 何启齿,所以只是和小小鹏轻聊几句,对夏秋,一直报以沉默。 小小鹏出院那天早上,他特地抽空感到医院,又让医生确认了一遍,确定孩子 可以在家继续休养后,才同意孩子出院。 他抢在夏秋之前,抱起小小鹏,并不理会夏秋的抗议,好在夏秋突然接到了电 话,才终止了她的不满。 “孩子已经出院了,你不用担心。”她对着电话说道。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分 贝足够大,连小小鹏都听见了。 “就是怕耽误你的工作,已经好了,不信,你可以问小小鹏。”她将电话递给 在周鹏怀中的孩子。 “大大。”小小鹏愉快的声音喊道。 “乖,伤口还痛不痛?”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 “不痛了,而且明天就可以下地玩了。” “要什么礼物,再过半个月,大大就买回来给你。” “不用了。”小小鹏看着妈妈的眼睛说道。 “是你妈妈不同意,是不是?” “. …” “把电话给你妈妈。” 夏秋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请求的声音,说了好久,“好,我知道了。” 她把电话再度递给小小鹏,“说吧,想要什么?” 小小鹏的眼睛开始放光,高兴的声音对着电话里喊道,“一辆车模,兰博基尼 盖拉多跑车,要橙黄色的。” “好,大大买给你。” 夏秋把电话接过来,又说了几句注意吃饱吃暖的话,把电话挂断。 周鹏脸色变得铁青,孩子这么喜欢这个玩具,可是她却不愿意孩子接受他?还 让其他人买相同的玩具。 他气恼地把孩子抱到自己的车上,完全不顾夏秋的“我们可以自己打车走”的 抗议,夏秋无奈,也只好上了他的车。 小小鹏坐在车上,超兴奋,“这是宾利。”他朝夏秋喊道。 “这么能干?怎么认识的?”周鹏觉得惊奇。 “他对车标和车型比较感兴趣。”夏秋淡淡地回答道。 “刚才来电话的是孩子的爸爸?” “不是,是我大大。”小小鹏抢着说道。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随便插嘴。”夏秋告诫着孩子。 “那你爸爸呢?”周鹏并未立会夏秋的告诫,直接问小小鹏,这些日子,一直 未看见孩子的父亲,按照常理,孩子的父母亲至少应该换班来照顾孩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