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分 碎片满地 家已经不是家了。 厨房也不是厨房了。 不知什么时候做的米饭,干巴在碗里,水池里放着一只碗,是何棋早上吃过留 下的。罗晓婷想动手,后来又想,他的碗凭什么不涮?明明在一秒中可以解决的事 情非得等着她吗?她又不是保姆,凭什么伺候他? 好像在昨天,罗晓婷还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罗晓婷还把能为男人做饭当成 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现在呢,她不这样想了,她凭什么做饭给他吃?她凭什么给他 洗衣服?因为她是女人吗?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 罗晓婷的脑子像一台高速运动的机器,想想好的,想想坏的,再想想好的,再 想想坏的。罗晓婷想的最多的,仍然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她想他们初识的时 候想他们热恋的时候想他们一起围着可乐围裙做饭的时候…… 这样一想,差别就大了。 虽然,在过去和现在中,在他们的幸福和痛苦中,罗晓婷承认自己有不可推卸 的责任,但何棋呢,他没有责任吗?一个巴掌拍不响,夫妻的日子比树叶还稠,早 知道会走到这一步,忍一下让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谁会有前后眼,谁能预知过去 和未来? 罗晓婷想着想着突然悲从中来,不过现在她没有眼泪了,哭的情景也就是干嚎 了几声而已。 冷冻室里还有一条鱼,不知何年何月的。罗晓婷把鱼拿出来,发现这条鱼竟然 没有去鳞。她有些奇怪,这条标着某超市的鱼竟然没有收拾。 她想起刚结婚的时候。那时,为了省钱,他们买鱼从来不去超市,而是去临近 的水产市场里。鱼买回来,罗晓婷不敢杀。都是何棋收拾。后来,他们有钱了,就 去超市买鱼了,超市里的鱼都收拾好了,刮鱼鳞的事自然用不着何棋了。 突然地,罗晓婷想起何棋,想起他围着可乐围裙,拿着一条鱼,刮鳞,开膛, 剖肚,清洗的样子。 罗晓婷想做这条鱼。 鱼冻的太久,用滚烫的热水烫仍然不能化开。罗晓婷抓住僵硬冰冷的鱼,学着 何棋的样子刮鳞,开膛,在剖肚时,一不小心,刀落在手指上。好在碰了点皮,淌 了点血。罗晓婷用创可贴紧紧地包住手指的时候,竟然冲空荡荡的房间喊了一句: “我的手破了,好疼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现在,罗晓婷做了一大锅的水煮鱼,辣椒红红地漂在锅里,鱼肉嫩白地诱人。 罗晓婷吸吸鼻子,有些满足地笑笑。 罗晓婷守着水煮鱼,连死的心都有了。不过理智告诉她不能死,死了就让何棋 解脱了,是死是活搏一把再说。 罗晓婷这样拖的原因是企图找回过去的幸福,可是她哪儿知道,过去的幸福就 像一面镜子。已经碎了,已经破了,已经有了污点。擦是擦不去的,再完美的修补 也是有裂痕的。虽然在镜子碎了一块的时候,他们曾经想过弥补,可是在补的时候, 不是他不合作,就是她不合作。争来扭去的,补上去的东西还没粘牢,新的裂痕又 出现了,而且不是一块,而是接二连三的破碎。等到碎的不能照见人影的时候,再 想起来粘合,可是呢,已经碎了,不是碎一点二点,而是碎片满地。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