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着宽大的工作服,遮掩住纤细的身形。她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容貌,咬着牙接 下分派的任务,是苦是累都要做完。 发誓要自食其力,宁可一生一世过得平凡,强过攀龙附风后的独自泪垂,于是 樊悠闲总低垂着头,生怕哪天被认出来。 长期在太阳下工作,她晒出一身蜜色,遮掩原有的白皙。无妨,明知自己的容 貌并无特别之处,但为预防万一,还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保持低调 正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的生活是苦了点,过度的劳动也让她曾有的细白青葱变得粗糙,但数日酸 痛过后,她开始满足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怨恨,没有任何的勾心斗角。 站在暗处的景福满意地点头,这个新来乍到的丫鬟完全不惹事,乖巧又安静, 晓得默默地做事,让他备感欣慰。 虽说初时身子骨瞧起来纤弱,他还以为又找个无用的丫头进门,内心早盘算着 待她喊苦后要再去招买几个新人。谁知瘦丫头竟咬着牙撑过来,加上反应敏捷,心 思灵巧,比起粗手粗脚的丫鬟们还受教。 本以为是个纤巧的可人儿,在惊鸿一瞥之后,还感到莫名的担忧。这几天连着 瞧下来,鹅蛋脸似乎长得黯淡无光,根本不出众。可能是那天喜气盎然,害他无意 间看走眼,这年头的娃儿们都不认份,老妄想着让有钱的爷儿们看上眼,收入房中, 企图脱离苦命的生涯,享清福去也。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最爱不起眼的丫头,因为平凡的长相才能专心工作。若这 守本份的丫头能继续维持下去,就该分配到少奶奶的房间里帮忙。丑丫头才能认真 干活,不劳他多费心,也省得让初来乍到的少奶奶起了疑虑之心,误以为他们替少 爷找妾。 “乖丫头们,来来来,咱们先把大扫除的工作挑明。待今日完结之后,我就将 你们编派到适合的工作上。”观察完毕后他站出来大声说话,顺手指着两个人, “现在,你还有你跟着我来。” 被点到名的荷花和樊悠闵小跑步地跟着他急促的脚步,直至书斋前方。 “趁着太阳大,今天你们就好好地把书斋打扫干净。”主人不在家,才是工作 的好时机。 “哗,好大的房子,用来做什么的?”荷花好奇地打量。 “笨蛋,听名字当然就知道给少爷念书用的。” “有钱人真好。”荷花向往地说,“这里比我家大上好几倍耶,能住在里面, 真是太幸福了。” “傻丫头,知道书斋大,打扫起来也很费力气,快点把事情做完吧,别尽作白 日梦。”景福扯大嗓门。 “是。”荷花吐吐舌头,小气总管,连作梦的时间都得省下。 “书架上有些凌乱,高处还沾了灰尘,需不需要重新分类摆整齐?”打量完环 境,樊悠闵皱着眉头,有些不舍。 “啊,也好吧。”景福有些诧异,但马上恢复威严。“小心点,都是些珍藏本, 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点点头,有些感叹地望着每本书背上的字,不管是儒家的四书五经,或是无为 而治的老庄哲学,甚或还有些传奇性质的稗官野史亦列身其中。看来他的嗜好算丰 富,涉猎的层面颇广。 “原来你还识字。” “嗯,我爹教过一点。”她谦虚道。 “真好,爹爹是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等到景福的身影走远后,荷花带着艳 羡的口吻叹气,“像我家老爹是个种田的大老粗,目不识丁,家乡碰上了水旱灾, 没有饭吃了,就会卖女儿。唉,不得不卖啊,不然我家年幼的弟弟妹妹会活活饿死。” “识字并没有比较好,或许还更不容易满足。瞧,识字的结果也是和你同在一 起工作。”樊悠闵同情地瞧了眼,安抚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爹娘卖了女儿, 必也万般不舍。” “或许吧。”荷花闻言,眼睛有点红红的。“我离开前,老爹娘还哭得淅沥哗 啦的,说时间过得快,只要满了约,就能再见面。” 贫贱夫妻百事哀,没人比从富贵到贫困的她更懂得个中滋味。她始终浮着沉静 的笑脸,没有再搭话。未来的事谁都难说,也许约满前荷花就已经嫁作人妇,也许 约满后再因水旱之灾,再次出卖至其他家为奴,但,至少怀着希望总比难过度日好 得多。 有张圆圆笑脸的荷花已经十九岁,算是青春的末梢,再不快些嫁为人妇,会很 难找到好对象。几日观察下来,许多年轻未婚的家丁都有接近的意思,她似乎也对 其中一人情有独钟,总算是件好事。 能乐天知命,勇敢面对现实还真是令人羡慕。此刻的她连自己都把握不住,很 难要求更多关于未来的事。 “在我的地盘上做啥。”一把扇子扬起,走出白袍男子。 “您应该离家出走中啊……看到被列为失踪人口的少爷出现,眼睛差点突出来 的景福打哈哈,”本打算趁您外出,将书斋打扫清爽干净,有个好环境,才能安心 念书。“ “景福,你怕我落第?” “不,当然不是。”岂敢呢,苦着张脸,若是被太夫人听见触霉头的话,他有 十颗脑袋也不够杀头,“少爷的才情天下人有目共睹,然天有不测风云,总是,小 心点比较好。” 少爷呵……悄悄地抬了眼,瞥过眼前略带嘲讽语气的男子,原来是她曾经以为 未来数十年将要倚靠的无缘丈夫,虽然号称青梅竹马,彼此却连最初浅的印象都没 有。 思索间,樊悠闵又瞧了他一眼,耳边隐约响起景福总管热络的大嗓门,像是在 报告今天的工作。那白袍男子随意的打开扇子,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这里,她悄悄的 退了一步,适时隐身在荷花圆润的身后。 低垂着头,她的眼角瞟去,看见那男子随意移动了几步,景福总管又唠叨地跟 上去,口中不住地嘟嚷。那男子颇具耐心的微笑,又往这里看了几眼,从这个角度 正好瞧见…… “你把脸抬起来。”景焰懒懒的停在一名素衣打扮的女子跟前,温吞吞的绕了 她一圈打量。 樊悠闵微微苦恼了起来,但依旧听话的抬起蜜色的脸,目垂而立直。 “少爷,你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是不是这丫头失礼,我会好好教训她的。”景 福慌张地插入其间。 什么时候这样貌不出色的丫环也会引起少爷的注意?不过话说回来,总觉得她 的出现与众不同,这特别请马车前去搭载的丫头,到底是何时选上的,怎么连记性 极佳的他都给忘了。 “没事,别紧张,只想问问题罢了。”景焰摆摆手,兴趣全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什么名字?” “我叫小悠。”她不敢报出全名,怕引发他的联想。既然选择隐身,自然得凡 事小心点。 他无所谓地点点头,“哪里人?” “峰岭村来的。” “刚才听说你识字,打算帮我整理书斋?” “不!”她一口断然地否定,“少爷的书太珍贵,若出了问题,小悠就算在景 家为奴为婢一辈子也赔不起,不如景总管另外派人专程来做,我可以做其他清扫的 工作。” 脱口而出的回答让景福连连倒抽三口气,这丫头在别人面前明明驯良,怎么会 见到少爷后完全转了性? “你拒绝?”他眯起眼睛。 “是……” “没有,她当然会帮少爷整理。”景福的大嗓门赶在她说出更多直率的话语前 窜出,“只要少爷觉得可以,悠丫头自然会尽本份。 “很好。”景焰满意地点点头,“从现在开始,她就专职负责这里。” 樊悠闵脸色开始发白,绝对不要,在心态调适好之前,她绝对要远离这个最令 人感慨的地方,或许还能安稳过日子。若是哪天消息曝光,在他的面前,她该如何 抬得起头? “少爷……”景福拉长尾音,摆出可怜的表情,“若要调动丫头,需由少奶奶 作主,你忘了吗?” 景焰的目光转为森寒,“只是打扫而已,哪来这许多意见。” “规矩嘛。” “随你去请示。”他冷冷地说,“我非要她不可。记住,告诉她可以,毋需把 我的行踪透露。” 简短地撂下话之后,景焰转身离开,留下生闷气的樊悠闵,和一头雾水的荷花 犹站在原地。 当然,还有被钉得满头包的景福,兀自哀叹着该如何说出口。 从进门后的第一天开始,冰雪聪明的赵冠容早就明白,景焰根本没有娶她的意 愿,入门只是太夫人的强求。 到目前为止,她甚至没能见到自己的夫婿一面,独守空闺的时刻并不痛苦,反 而有松口气的感觉。但当面对他人同情的目光与窃窃私语时,赵冠容才有悲哀的苦 楚。 虽然景太夫人……不,该称奶奶吧,展现出的关爱热络异常于旁人,三天两头 的嘘寒问暖,却怎么样也无法掩盖她不受丈夫青睐的难堪。 为什么呢? 没见过景焰的面,自然无从生出冲突,却从丫环的口中得知他的不肯出面竟是 为了生气。赵冠容感到莫名的难过,连怎么惹他心烦的原因都未能理解,莫名其妙 被拒绝于三千里之外。 纵然有些许的不甘心,惟今却也无计可施。 她是不服气,凭什么景焰连她的面都未曾见过,就能下定论。论容颜,虽非天 下第一,上门求亲的公子哥儿们不知凡几,她到底有几分信心。论才情,女红之外,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家世,除了比不上皇家世族,可爹爹是赵尚书,当然有头有 脸。 既是如此,为何还无法将丈夫的心锁在自己身上? 害怕从旁人口中得到答案,更无法刺探,连随身的丫环也是景家指派的人,她 怎么问得出口。 种种原因造成赵冠容视外出为畏途,怕与其他妇人聊天时,接收到嘲讽或怜悯 的言词。那只会显现出她有多可怜复可悲,连丈夫的心都抓不住,怕是身为女人最 基本的价值都失去。 可每天待在房间里头也不是办法,茶不思,饭不想,靠着奶奶的威严维持身价 也非良策。 日复一日,躲在阴暗处的她已经身心俱疲,呐喊着需要阳光的滋润,需要被重 视的感觉,需要成为景家真正的一份子。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丈夫回心转意, 至少能开诚布公的谈谈。 门外,霍日晰本来只想偷偷地看她两眼便心满意足,所以随意漫步到她的房门 前,当他瞧见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与那张苍白如纸的面颊,于是忍不住地踏步进入。 “你想把自己闷死吗?”他不客气地质问。 是他! 终于愿意现身,而非躲在远处观望。她的心头开始狂跳,虽然景焰令她心烦, 但脑海中最常想起的却是,那个在大喜之日牵着象征共结连理的红布条,共拜天地 的假丈夫。 “不用你管。”英名地表现出蛮横,赵冠容有诸多怨怼,若非他太杰出,或许 独守空闺并非是件难事。 “翠如呢?”他环顾四周,蓦然发现只有她独处。 “出去串门子。” “没规矩的丫头,她该陪在你的身边说话解闷。” “我许的。”她护卫兼赌气地说道,“被分配待在被奚落的主子身边,只会让 她坐立难安。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不让翠如好过点,别人负我,没当我一回事, 我也未必须要以牙还牙呵!” 无言以对的他压下火气,“乖,别闹别扭,我带你出去走走,顺便认识认识同 住宅院里的大伙儿,省得孤独在此。” “多谢,我很熟。” “那就不会让自己窝在房里生闷气。”他逗弄着,“瞧,外头花开得正美,大 伙都去打秋千,话家常,你也一起加人。兴致好的话可以吟诗作对,再不抚琴高歌 也成。” 他知她并非安静胆怯的女子,嫁入景家后,始终将自己关在房门内,谁造成的 结果,全部的人都心知肚明。像安抚闹脾气的小女孩,好声好气的霍日晰接受她莫 名的仇视,内心里真正疼痛的是无法拥抱那副日渐孱弱的身子入怀,无法在众人面 前正大光明地表露出关爱,只因为她是景焰的妻。 “你管我是死是活。” “让自己难过,会比较好吗?” “我……”她咬着下唇,露出无助的表情,“还能怎么办?这宅子里的人全拿 我当笑话,因为丈夫的心不在我身上。输也要输得有理由,但景焰的气恼却连点原 因都没有。我来到此地都已经一个多月,从未曾见过丈夫的面,你要我出去,是给 人家茶余饭后添点笑料吗?” “别想太多,在景家的屋檐下,没有谁胆敢拿你当笑话看,气坏自己划不来的。” 别过头去,他涩涩地开口,害怕看到那张楚楚可怜的面颊,更怕自己忍不住想抱住 她的冲动。“景焰只是年轻气盛,个性顽皮,未曾历练过人情世故,自然有不周详 之处,还请你多担待。既然将你娶进门,景家自然会想法子,要他认清真相。” “真相。”她嗤之以鼻,“或许是看在我爹是当朝尚书的面子上,不敢有所得 罪罢了。” “别老喜欢污蔑自己!”他厉声制止,“已经是景家人,凡事该为景家设想。” “为何事实总是令人难以承受?” 他没有回答她,只道:“景焰的才情有目共睹,不像我天生驽钝,混个红顶商 人就算福气,没有那个衣锦荣归的命。” “为什么?”不是故意耍脾气,只是他的言词总能带出她真正的心情,“你总 是替他说好话。” “景焰是我义弟。” 平铺直达的语气中,道尽所有的伤心事。身为景家贫穷的远房亲戚,霍日晰必 须是知足的。 打小因为机灵被景太夫人赏识而收养,有书念,有屋子挡风遮雨,还能平安快 乐的长大……至少在遇见她之前,他并没有太多属于个人的欲望。为景家做事,替 景焰的未来努力,他让自己快速成长,不沉溺在享乐中。他很感激,报恩的观念已 经根深蒂固地存在脑海中,霍日晰自觉对景家有义务,无论赴汤蹈火,永远冲第一。 这样的日子原本可以是快活的,太夫人虽严厉,但却不小气,这些年来藉由自 己的努力,他也算小有收获,有点微薄的积蓄。景焰更没有心机,视他如真正的兄 长,除了偶尔好玩的捉弄外,两人的情谊甚笃,有着连真正血脉相连的兄弟也比不 上的和谐。 霍日晰几乎以为世界是如此平顺,也如此无奇,将来在太夫人的安捧下娶妻生 子,继续为景家戮力。 但她出现了,像个婢婷仙子般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近在眼前,明明举手就能碰 触,却必须狼狈地压抑下渴望,只能远远的观望着,日日夜夜,忍受着就算最没有 欲念的人也禁不起的考验。 “他是我的丈夫又如何,还不是将我弃在此地,自个儿逍遥去。”幽幽地吐出 埋怨,她的表情是认命的,“无妨,女人只能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丈夫若 有心,迟早会懂得倦鸟归巢。若无心,孤独终生者亦比比皆是。我见多了,也该懂 得。” 霍日晰深深地望着她清澈的双瞳,“放心,总有一天,当倦鸟返回巢穴,他会 识得你的好,会善加珍惜你的温柔婉约。”话如苦酒,百般味道,只有吞入喉中的 人才会明白。 “真好,明明是异姓兄弟,却总是彼此掩护。”赵冠容缓慢地点着头,面对他 的安慰之词,却点燃满腹的无明火,烧得旺红。“好个兄友弟恭。”她恨恨地开口, “就听你的话,我会忍下去。” 莫名地讨厌他的嘘寒问暖,那让她的心有了对情爱的渴望。 为什么他就不能将自己丢弃在旁,让生活变得更现实些。 为什么他就不能表现得像景焰那混蛋,让她怨尽天下所有的男人,从此之后更 能活在怨恨中,再也无所求。 干卿底事,卿却搅和一池春水,任余波荡漾。 “别,我们不是仇人,彼此伤害又有什么好处。”他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更 害怕心中情苗在无声无息间滋长,只好努力地让两人间的鸿沟更深更宽,连对岸都 瞧不见。 “我们?”她冷哼,“当然,一家亲嘛,我该唤你声义兄。” “冠容……” “该称弟妹吧。” “弟妹,”无奈地屈服,他让开身子,“请吧。” 那个拉开两人距离的称谓让身子一凛,她的头撇向另面,冷冷淡淡的,心里是 说不出的难过。 多余的温柔总是会让人感受到痛苦,不该给的关怀只会加速心的沉沦。跟在霍 日晰宽大的身影后,赵冠容只觉得悲哀。明明是如此近的距离,为何却遥不可及。 如果,上苍给她的丈夫是他,诙不会生出如此多的嗔怨吧! 当景焰明白劝阻奶奶娶赵家大小姐为妻根本不可能时,就暗暗的策划逃婚,最 后选在新婚之夜的前夕偷偷地离开家门。 老实说,向来活在长辈的高期望下,他对即将入门的赵家大小姐并没有什么不 满,也对过去曾经指腹为婚的樊家丫头完全无所谓,但内心想望的,却是自由。 自由地选择所爱,自由地活着。 唉,真是奢侈的想法! 打出生他就成为景家惟一正统的血脉,打小就被呵护在众人的手心中,动弹不 得,简直和关在牢笼的生活无异,也因为过度的溺爱养成了霸道和不可一世脾气的 少爷。 直到在他十岁那年,有人出现在生命中而改变了他。记忆中的霍日晰虽然也只 是个十三岁的半大不小孩童,却有双历经沧桑的成熟眼瞳。头一次见面时,明明胆 怯但强自镇定的表现让景焰的生活起了大变化,有人相陪后,从此感受到幸福的童 年。 受了罚,有人同担,不觉其苦。得了赏,亦有人同享,乐更加倍。曾经暗生的 扭曲性格才算真正被导正。 但好日子是不久的,在奶奶的计划下,霍日晰得忙着学习如何在商号间生存, 因为他的将来就是建立起商业王国,帮助景焰在仕途上取得优势。 而迥异于霍日晰,景焰的未来是当大官光耀门楣,替景家求得人人称羡的地位。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景大夫人的脑海中,固守着祖先留下来的遗憾,因 为私塾老师的赞赏,决定了小景焰的未来。之所以有指腹为婚的举动,看上的不过 是樊家进士的名号,能攀上是件抬高身价的好事。她都算计好了,只除了在十五年 前,樊家突如其来的没落。 也从那时候开始,她才注意到钱是多么重要的,为了景焰的美好未来,景家必 定得保持有钱,也必定得有人来接手商业的工作。几经寻寻觅觅后,终于有了霍日 晰的出现。 这些过往的历史出现在景焰的脑海中,他当然懂得奶奶的期望,却打心底地产 生反感。 何苦人在短短的生涯中,得为无聊的生活汲汲营营? 他要逃;逃开这样的命运,就算辜负老人家的期望,也强过让自己未来敷十年 活得黯淡无光。 在外头晃荡数日后,在城西的小市集中,他忽然被一个算命仙给叫住。 “小哥,请留步。” 他有趣的站住脚,“你叫我?” “可惜呵可惜!”瞎眼的算命仙摇着头,“空有一身的富贵命,却无缘在仕途 上求取功名。” 他向来对命理玄学不感兴趣,如果有天机可言,人们个个都趋吉避凶,世上哪 来许多的苦难。 “谢谢你的金口,我并不遗憾。” “你将为一个女人抛弃全世界的富贵。”瞎眼算命仙不理会他语气中的轻佻, 兀自说下去。“她是你命定的妻子,不管经过多少人的干扰,都无法避免你们的相 遇与相爱。” 女人?!放弃一切居然只是为了女人,听到此的景焰几乎想大笑,“老丈,依 照时间来看,我已经娶过亲了。”据奶奶的做法,就算他不在,只怕也想出解决之 道。 “不,不,不!”算命仙煞有其事的摇着头,“不是她,不是那个女人,景家 少爷。你的姻缘一生只有一次,错过后,再也无法追回。当心点,你的命盘中带孤, 很可能会抱憾终生。” 喝,有点意思喔!居然还知道他是谁。 “你看得到我?”景焰凑近。 算命仙失笑,“少爷真爱开玩笑,老夫是个瞎眼人,凭‘心眼’看事情,非凭 肉跟。” “那你说说看,我会在哪里遇到惟一的姻缘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既然你如此神算,直接说出她的名字吧!” “天机不可泄漏。”算命仙的唇角露出神秘的笑容,站起来将招牌拿在手中, “很可惜的是她的命不长,你们的好日子只怕不过一载。快回去吧,否则你将来会 后悔。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呵!” 明明是看不见的瞎子,算命仙却平稳地走着,不需要拐杖,也不需要人搀扶。 是吗?听起来极有意思,他的未来只在家中。 那些话勾起景焰的兴趣,真想知道是哪等女子有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