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我的大学征程峰回几度 在我考大学之前的求学生涯中,可谓是一帆风顺!不管怎样,从小学到高中, 一路上,我“过五关斩六将”地闯了过来,未曾遭遇过任何搁浅。可以说是,那时 的我是一个“不识愁为何物”的、活泼跳脱的男孩,是老师眼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是母亲心中乖巧而懂事的孩子……显得是何等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2001年,我读高二。那年,学校从我们这一届的学生中挑选出10名尖子生,与 高我们一届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共赴那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我有幸成为首选人物。 那时,尽管我还在读高二,可我的成绩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们那些准大学生。几次大 考,我都能杀出重围,闯入全校前几名。所以,我对这次提前降临在面前的高考显 得胸有成竹、志在必得。压根儿也没把它当作什么重大的事情,等闲视之,以一种 彻足地平和的心态迎接它的到来。毕竟,我们还有退路——考得好的话,提前一年 走进大学;倘若不满意,还可以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按部就班地重新再来。学校的 这种做法,相当于多给我们提供了一次机会。所以,我并不像那些高三、“高四” ……的莘莘学子,多少天前,都开始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地昼夜为高考奋战。 六月的阳光炽烤着大地,偶尔吹来一丝风,也令人感到灼热无比。 这样的一个午后,同学们大都在教室里埋头苦学,以备高考。校园中,偶尔走 过几个身影,也是步履匆匆,不敢驻足片刻。是的,高考在即,有谁还敢随意地挥 霍时间?在这有限的时日里,它显得如此弥足珍贵?!有人恨不得能让一天有上25 个小时。 偌大的篮球场上,我一人娴熟地运球疾跑,在三分线外骤然停住,然后起跳投 篮。一道漂亮的弧线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而优雅的远投三分于瞬间完成。 不大一会儿,我便大汗淋漓,但我不愿停。我喜欢在紧张的学习之余以这样的 方式放松自我,因为我是一个天生爱动的人。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视野。是母亲,百里之外的母亲又来看我了,母亲 总是在每月的月底按时来看我。那对母亲说来,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我连忙收起篮球,跑了过去,“妈妈,您——来了!”我气喘吁吁地喊道。 “哎哟!罗曼,我的乖儿子,怎么大热天的还玩这个?!”母亲不无责备地问 道。 我擦了擦满脸的汗珠,呵呵笑道:“放松一下吗?” “都什么时候了,火快要烧到眉毛了,你看看,高考马上就要到了,有谁还像 你这样放松呢?”母亲脸上略带愠色。 “老妈,我可没给您丢脸呀!这次模拟考试,我又考了个全校第一。”我兴奋 地向母亲汇报着“辉煌战绩”。 母亲听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我乐呵呵地等着母亲对我夸赞一番,没想到母 亲的笑容转瞬即逝,很严肃地说:“孩子呀!你要知道,尽管如此也不能松懈半刻 哟!这些都是些小打小闹的考试,而高考可是全国性的,高手如云,那可是‘千军 万马过独木桥’的大场面啊!” “老妈,您放心,我一定会……” “好、好、好……妈妈相信你。”我还未说完,母亲便急着抢白,没让我继续 说下去。我明白她是不愿我许下什么承诺。 为了这场提前降临的高考,我已经有三个月未回家了,母亲总是在我“弹尽粮 绝”之际,如时地出现。每次都给我带来些可口的食物、水果……就在前几日,紧 张的复习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了,有的同学忙着让家长买营养品、高级补品,预订豪 华宾馆什么的。可我从不奢望,但我毫无怨言。因为我明白,我出身农门,没有背 景,只有依靠自己努力奋斗,希望从中脱颖而出。所以,从未去想过要与那些富家 子弟们攀比。 突然,晴空中飘来一丝阴霾,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这六月的天气犹如孩子 的脸,说变就变。 于是,母亲长话短说,将一切交代好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去。她还要去县城东 关的另外一所高中,去看我在那里同样读高二的双胞胎妹妹——罗兰。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我的眼睛开始湿润了,我懂得了自己该如何去做?心想, 只有努力把握,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才是对母亲辛勤付出最好的回报,才不会辜负 母亲对我的一片厚爱。 “哎哟!我们的大才子,原来你在这里呀?你可让我好找了!”一阵莺声燕语、 略带娇气。无须回头,我知道是赵敏来了。 我很清晰地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刚来这所学校那天,报了到,将一切 安置妥当之后,早我一年来到这所学校读书的雪萍姐便带着我去操场走走。雪萍姐 一路陪同解说、指点学府,使我这个刚到的小弟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对前程怀有无 限的憧憬……当我们姐弟俩散着步经过篮球场时,不知道哪个冒失鬼将球传偏了, 朝着我们这边飞来。而小径外的草坪上正坐着两个女孩,在旁若无人地谈笑。眼看 着就要砸中她们了,我一个箭步向前,将篮球给打了回去,球场上那群人唏嘘不已! 当那两个女孩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已和雪萍姐走开了。她们羞涩地向我们挥手致 谢,其中漂亮的那位女孩便是赵敏。 也许是我们真的很有缘分——没过几天,校文学社招兵买马。我们凭着各自的 优势打了进去,我成为文字编辑,她任美术编辑。她是文科班的,我尽管是理科班 的,但我对文字有一种说不出的热爱。上初中时,我的作文就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 来读。 她走近了,看到我手里的手提袋,不无羡慕地问道:“妈妈又来看你了?你可 真是幸福!有这样一位好妈妈! ” 我点了点头。我的思绪又翻起了波澜:是啊!自从我和妹妹升入高中以来,母 亲每月总是按时来这里看我。这百里行程,印上了多少母爱的足迹?我一定要努力, 一定要考上大学,考上名牌大学。既是为妈妈争气,也是自己不甘平庸一生。否则, 太对不起我亲爱的妈妈。 看我沉默不语,她接着说:“文学社又向你约稿了,准备让你写一些鼓舞大家 备考的士气和消除浮躁心理的文字。我还来给你负责文图。” 我们一边谈着话,一边往回走。到了公寓门口,要分开的时候,我将母亲带来 的水果分给了她一些。 两年的相处,我和敏儿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有什么心事,我们都愿向 对方倾诉,每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都是她陪我度过……可我和敏儿有着不同的家 庭背景:她出生并成长在一个书香门第,她上面有位长她四、五岁的哥哥。生活中, 她被父母视为娇娇女,又有哥哥的保护着,成长的环境犹如让人沐浴春风。可她是 经得起宠的,并没被宠坏,她的名声比兰花还香。而回头看下我的家庭呢!岁月给 我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一生都难以忘怀,抹也抹不去的伤痛。 我这个人从小就易感动、爱伤心,看感情剧时也会被剧情触动而落泪。我想这 跟我的成长历程有很大的关系,是它把我塑造成一个重情而伤感的人儿——母亲在 她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候养育了我和妹妹。我们兄妹出生在一年当中最寒冷的时候, 当人们都在喜气洋洋地过年,母亲却在一间阴冷潮湿的、租来的小屋里坐月子。因 为心情不好和过早地下地劳动而在月子里大流血差点丧了命。 当我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我和妹妹已经三岁了,我跑到妈妈的身边伏在她 的耳朵上小声说:“妈妈,咱家来了一个人,他说他是我爸爸。”爸爸拿出一套画 册给我,我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爸爸哭了,妈妈也哭了。 可爸爸又匆匆地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和妈妈离婚了。母亲为了我和妹妹 能够幸福地成长,便一直没有再嫁,硬是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儿女,过着“青 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的孤寂生活。可想而知,母亲她一个妇道人家是 多么地不易! 所以说,小时候,父亲的形象在我的印象中是模糊的。因为他只顾着忙他的生 意,除了向我们提供生活费用外,从不过问我们的一切。在他看来,只要有钱,一 切都会有的。尽管后来,他为我们置买了一套院落,但我总认为那是他应该做的。 小时侯,父爱的缺少是什么也无法弥补的!他即使为我们付出再多,我也不会感动。 因为童年的那段经历已经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那个幼小的我已发过誓,一 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那骄阳似火的七月如期而至,我们就像去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老天真是一 点不讲情面,如此“重大决战”还不作美些?心想,干嘛每年大学考试都非得放在 这又热又燥的几天? 考试的前天晚上,我照例洗头、洗澡。每逢大的考试前,我都这样做,仿佛是 一个虔诚的教徒,沐浴熏香,带着一种圣洁的信念去参加自己盛大的节日。 令人窒息的三天,就那样过去了。我犹如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肩上卸下了 千斤重负。自我感觉很好,发挥的水平尚可,紧崩了那么多天的神经,总算可以轻 松一下了。 刚走出考场,便看见赵敏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向我挥手致意。有她为我真情守候, 我感到由衷的欣慰,虽然时下是炎炎的夏季,可我犹如沐浴在凉凉的春风里,心情 舒畅无比。是啊,有自己喜欢的女孩这样体贴入微地关心着自己,我怎不会感到幸 福呢?两年来的相知相交,我已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位擅长丹青的女孩了。 我们一起朝着城郊的西苑公园走去,走在青石板路上,路两旁是翠绿的垂柳依 依,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一地,迎面晚风吹来。她洁白的裙裾随之飞扬, 那一刻我想,时间若能永远停留在这美丽的黄昏,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那该是 多好啊! 我的后背上背着一把大吉他,与她一起寻一片青青草地坐下,惬意地交谈着。 不知不觉中,满天的夕阳已染红了暮色,那一刻真的很美,多希望它永远定格在那 一瞬。 我说:“敏儿,你看这一刻的景象是多么怡人!在你们搞艺术的人眼中,肯定 是一副绝伦的风景画。” 她说:“如果能再融进来一丝美妙的旋律,那会更让人沉醉其中。”我听出她 的弦外之音,原来她是想让我为她奉上一曲。 于是,我调好乐弦、润了喉咙,弹唱起李琛的那首《初吻》:“我把我的梦一 同给你,也写了无数日记,弹吉他为你谱写夜曲,爱你埋在梦里……”一曲终了, 敏儿双颊微红,羞涩地笑而不语。 我将吉他放在草地上, 轻轻抚弄着敏儿那头秀发,慢慢地将她揽如怀中,仔细 端详她那张秀色可人的脸蛋,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古代帝王会舍得用江山换美人。拥 着她,我将拥有全世界!我禁不住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接着是她温润的唇。 夕阳西下,我和敏儿牵着手走出了美丽的西苑公园。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就到了8 月份。 “曼儿——快来看看!”那晚,正在吃饭,母亲突然指着电视屏幕,欣喜若狂 地喊起来:“有你的名字,曼儿,你考中了!” 几天后,通知书送到了村上。华北科技学院——位于北京东燕郊,看着通知书 上的烫金大字,我心激动不已。 同时,雪萍姐也接到了三峡大学的通知书。两年的高中生活,雪萍姐没少照顾 我。如今她要南下求学,要去那座号称“世界水电之都”的名城——湖北宜昌。而 我却要北上,分离在所难免。她离开家的那天,我去送她,尽管心情很沉重,但我 努力不表现出来。还跟她开玩笑地说:“雪萍姐,那座城市可是以旅游闻名全世界 的,肯定有着如画的风景。你先过去熟悉一下,以后我去看望你时,顺便也可以一 饱眼福哟!到时,你可要给小弟充当导游哦!” 雪萍姐连忙说道:“会的,会的!我时刻欢迎你的光临……”就那样,我和雪 萍姐依依不舍地道别,直到火车消失在天际,远得看不见。 送走了雪萍姐,我自己也认真地收拾着行囊,着手准备整装待发了。小镇到北 京要坐三天的火车,这距离不仅来自铁轨,更来自心灵。我真的不愿离开我那小家, 不愿离开我的妈妈、我的妹妹、还有我心爱的女孩——敏儿。 九月金秋,我走进了那所工科大学。最初的新鲜感过后,我感到苦恼:每天按 部就班地上课、听各种各样的报告、参加无数的社团、认识无数的人……城市的天 空很大,而我的心灵空间很小。 我学的是供用电技术,一个纯工科的专业,而我喜欢的却是文学。我想静下心 来搞文学创作,于是我每天都往图书馆里钻,很多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而那个令 我头疼的专业与文学毫不相干,所以,上大学的第一个月就耗尽了我对上课的所有 热忱。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我总觉得讲台上那个正说话的人与我毫无关系,他讲 的东西只是为了帮助我通过考试、获得某项资格证书。他们似乎压根儿看不出台下 那群头发乱蓬蓬、满脸不屑的家伙们,是多么渴望被引入某种奇特的灵魂之旅中… …真的,我们所学的确实没多大意义,至少对我来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想退学!那段时间,我心里十 分矛盾:如果就此放弃,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就会付诸东流。而学一门自己不喜欢 的专业,无疑是痛苦终生。我每天都要像俄国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一样问上数遍: 怎么办? 是吗?这就是我四年的大学生活吗?太可怕了!在那样极其郁闷的环境中,我 只有等待时机。我开始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曾以为高考是我改变命运 惟一的救命索,可以通过高考跳出农门,上了大学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从中脱颖 而出!可是,一切都不是。那段时间,我痛苦极了。 后来,辅导员找我谈话。我对她讲述了心中的烦恼。她给我指了一条路,让我 去部队发展。我心为之一亮,是啊!我从小就有一个当兵的梦,做一名军旅作家, 游览名山大川、踏遍大江南北,以笔为生,何尝不是我向往的理想人生呢? 街道上冷冷清清,仿佛就剩下枯叶和秋风。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回 想着刚才的那一幕,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我说:“爸,我要退学去当兵。” 爸爸说:“你放着好好的大学不读,当什么兵啊?” 我执拗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爸爸气愤地说:“我不管了,反正你也长大了,也可以不听我的话了。”爸爸 走了,我看见他额头上一道道皱纹,随着那有些佝偻的身影渐渐远去,爸爸老了。 说不清为什么?我一直不肯原谅我的父亲,处处与他作对。有时,看到他被我 气得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不会感到多少难过,多少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也许是 因为他多年前的所作所为,在我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我还记得我恨过 他! “到了中年以后,一个男人会发现他结识的最后一个朋友竟然是妻子。”—— 牛津大学校长卢卡斯如是说。 在父亲开始进入不惑之年时,事业上遭遇了一些磕磕绊绊,而后不止一次地表 示想走进我们的家。再怎么样,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何况这些年来,他也为母亲及 我们兄妹付出不少。于是,善良的母亲在征得了我们兄妹的同意之后,接纳了我一 直怀恨在心的父亲。而我们父子的关系却一直很僵化,我也许从未动摇过自己儿时 的誓言。 这是国庆节,学校放假。我办理完退学手续,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家。退学的事 情,我没与任何人商量。尽管太冲动,但是那一举动可是在我多少个日日夜夜深思 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之所以这样先斩后奏,是因为我怕自己后悔,我担心自己 再回头。 而当我执意要当兵时,爸爸还是支持我的——托关系、找熟人,为我四处奔波, 到处求人。派出所、武装部、卫生局……各个部门都要疏通关系。我看到他陪着笑 脸,给那些所谓的领导们让烟,而那些人却视之不理投以轻蔑的目光,他的笑容与 拿着烟的手同时僵在那里。我开始同情我的父亲,我开始理解他。 以从未有过的大方买来从未享用过的名烟名酒,于深夜时分敲开了某个领导的 家门……原本以为我会很顺利地到部队,去圆自己的军旅作家梦。孰知,那些“头 顶国徽”、“肩扛天平”的大沿帽是那样地贪婪无情,为他们奉上了数万元之多, 可最终还是没能让我如愿。是的,有另外的人比我送的更多;是的,我的老爸与他 们没有过来往;是的,我出身农门没有背景。 父亲一下又老了许多,只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更因为我的固执与任性。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我是真的让他伤了心!面对着铁骨铮铮的父亲, 我愿长跪不起,以求得他的谅解和宽容。可我终于没那样做,或许还是因为那深深 的隔阂存在于我们父子之间吧!但我背着他伤心地痛哭了一场。 那一段时间,我感觉天是昏的、地是暗的,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颠倒和错误的。 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为我操劳半生的父母,特别是妈妈,他们为我辛酸、因我心碎 ……难道仅仅是因为想将内心深出隐藏着的、对父亲早年不负责的行径的怨恨发泄 出来吗?不是的,绝不是的。 妹妹罗兰、丹青女孩赵敏还在学校一心一意地为高考而努力着。而我在此之前 的一个月内,因为当兵一事,犹如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般的人生巨大变化。当初考 虑到她们两人正在为考大学而奋斗,就没将我退学的事情告诉她们。本想着等到我 去部队之前,去学校看她们一次,也给她们一个惊喜。何曾料到会是这样呢?我竟 落到这样一个“鸡飞蛋打”的地步!一开始,不想告诉她们,是不想让她们为我而 担心、不想让她们因我的事而影响学习阻碍了前进的脚步。现在呢!更不能告诉她 们,还要继续瞒下去。是的,她们肯定还认为我正在首都北京的那所高校中,接受 着知识的熏陶。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连累家人,决定外出闯荡,都19岁了,凭这身力气一样能 挣钱!其实,妈妈是想让我再继续读书,可我死活不同意。因为我不想再拖累父母 了,许多像我一样的同龄人,甚至连初中未读完就开始养家糊口、支撑门户了,比 起他们我已多受了几年的教育,已经是够幸福的了。 我打算到外边去闯一闯,于是便选定南方的一座城市——杭州。我思来想去, 最终没告诉妹妹罗兰和敏儿。我想,还是让她们安下心来努力学习吧。我最明白, 高三时光的短暂与珍贵。就这样,我一个人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火车在铁轨上急速地飞驰着,我蜷缩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忍受着嘈杂的叫卖 声与拥挤的痛苦。车厢里喧嚣的吵闹声随着夜晚的来临逐渐停息,人们都渐渐进入 梦乡,只听见火车轮子碾过钢轨接缝处有节奏的哐当哐当的响声。 20多个小时后,火车到站了,我也被折磨得身心俱惫。但我顾不上一路上的疲 劳与辛苦,一挤下火车,我就买了几份报纸翻看招聘启事。 是的,要多挣钱,就得找份像样儿的工作。公司文员、厂报编辑的工资一般都 能超过千元。上中学时,我的作文都是范文,何况我也一直在做着作家的梦,这活 儿我能接下来吧?我到一家家职业介绍所排队领表、面试,那张高中文凭掏出掏进, 弄得皱巴巴的。有一个人看到我是高中学历,很委婉地暗示我说:“这里不是你来 的地方。” 还有一回,我找到一家厂报编辑部。我信心十足,觉得自己一定能争取并胜任 那个职位的。 对方问,“你发表过文章?”我摇头。 对方又问,“你中文系毕业?”我还是摇头。 对方变脸了,“你开什么玩笑!”我当时难过得真想哭,还是给强忍住了。 都说,一纸文凭并不是衡量人才的标签。可是为什么人们却把它看得那等重要 呢?难道离了它,我就无法生存了吗?最后,无奈之下,我去一家酒店应聘,做了 一名侍应生,每月800 元。干着不需要学历的工作,我很不甘心,可是又无可奈何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心想总不能这么干一辈子啊?一个热血青年干着没有 学历的工作,怎会甘心?于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就拿起久违的笔开始写一些文 章,寄给一些报纸杂志,但都没有发表。 中国有句古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些真的都是我命中注定的吗?我 从来不相信什么“人的命,天注定”之类的,可为什么,在我人生的低谷又遇到如 此多的挫折与不如意呢?小时侯,姥姥对我讲过,算命先生说在我28岁那年会有场 大的灾难。我一直认为那是无稽之谈,从未相信它的真实性。即使谶语能应验,也 不会在我刚刚20岁出头的时候吧?难道是命运之神为了惩罚我,将灾难提前降临到 我的身上,来让我承受痛苦、使我遭遇挫折吗?什么呀!我才不相信什么命运呢? 更不相信什么算命先生的鬼话?让他的话见鬼去吧!我想起了西楚霸王、越王勾践 的典故: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 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一切的一切,也许正是人生对我安排好的考验,等着我去 经历、去感受。 我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只有当肉体上极度酸痛时,我才能让自己忘记 精神上的痛苦。每当我在漆黑的寒夜里,无法入眠的时候,我就会深深地想念远方 的父母、妹妹及我心爱的敏儿。我想妹妹和敏儿已经知道我的事了,可我又是如此 的窘迫,我不敢给她们打电话,我不想让她们为我伤心,不想让她们因为我而影响 了学业、误了美好前程啊! 按说,像我这样年龄段的青年,应该有着火一般的热情和斗志。而我在经历了 一系列的挫折后,开始变了,变得不再跋扈,显得有点与世无争。我时不时的在问 自己,怎么了?我罗曼难道就这么容易被生活挫败吗?我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消沉、 不要灰心,只要努力,一切都会改变的。我深信汪国真的诗句——只要努力,一切 都在意料中! 不知不觉,我在这家酒店已经干了三个月。由于我工作出色,深受老板的厚爱。 所以,每当我有什么事情请求于他,老板都会点头应许的。那天,我休息,一个人 站在落地窗前,遥望着远方,思绪联翩——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想起家乡的爸妈, 他们是否已从悲伤中解脱出来?正在为大学而冲刺的妹妹、敏儿,她们是否感到了 紧张?还有在南方那座小城读书的雪萍姐,是否知道我这位小弟的现状?……我不 敢想下去。 冬天渐近了,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眼看着春节就要到了。想起我已经 很久没给妈妈打过电话了,仅仅是刚到这里时,深情地给家中的父母写了封长信。 信中深深地流露出我对父母的歉意,我不该任性,不该固执,更不该处处与父亲作 对。我请他们原谅儿子的所作所为,因为我才使家里债台高筑,真不该呀真不该! 我感觉自己闯了天大般的祸,不知道怎样才能去弥补因此而给父母带去的伤害? 我再也忍不住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我很想回家,回去看看我的爸妈、我的小妹 及可亲可爱的敏儿。但是,我要挣钱以补贴家用、以偿还自己“闯祸”而欠下的债 务。是啊,都知道团圆好,人人都在家里团聚,固然是令人欣欣然,可家里的花销 又该从何而来呢?我所能表达思念的方式,也只能时不时地往家里打个电话,问候 一下父母,仅此而已。 窗外一派萧条的景象,使这个繁华的都市也失去了以往的生机。我的心情是沉 重的,是啊,我怎么能一直这样下去。难道我的沉默会消除给家人带来的痛苦吗? 不会的,不会的。我要面对现实,走过去,前边是一片艳阳天。我这样做只能再给 父母增添忧愁,而不会使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我要给父母打电话,立刻,现在, 不能再等!!! 我冲下楼去,跑到一家公话超市。拨通了家中的号码,越过遥远的空间,那端 传来母亲略显嘶哑的声音——“曼儿,是你吗?你终于来电话了,可让妈妈想死你 了,怎么这么久也不往家打个电话呢?”母亲话中掩藏不住她那激动的心情。 “妈妈,我、我也想……”我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曼儿,妈妈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外边的日子不好过的话,就回来吧。没 人会怪你的,包括你爸爸,都不会的。”妈妈还不忘安慰我道。 我沉默不语。本来是我惹的祸,我不但不能给父母带去心灵上的安慰,反而要 妈妈倒过来安慰我。作为儿子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泪水忍 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原本还想在电话中对妈妈说,今年春节不打算回去了。可听妈 妈这样讲,我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心想,不管自己内心怀有多大的愧疚,我都要回 去,回去看我的爸妈。若不然,只会更加伤父母的心。 “妈妈,好吧!我答应您,今年春节我一定回家。”我终于说出了藏在心中已 久的话。 接下来我就盼望着春节的来临,那可是我回家的日子呀!也许是经历了一系列 的挫折,我成熟了许多。我变得比之以往更加思念家乡,想念家中的父母,还有妹 妹及敏儿…… 一个人无论走得多远,总也走不出对家的牵挂与情深。犹如风筝飞在天空,即 使飞得再高,也有一丝线在牵着。这一段在外的日子里,我想家的那种心情,愈是 强烈愈是苦涩。我恨不得,时间快点过,越快越好,好让我快点回到阔别已久的故 乡。 回家的日子终于要来临了,我在老板那里领到了这几个月的工资。而后来到西 子湖畔,开开心心地游玩了一下午。看到环绕着西湖的岳飞墓、雷峰塔、苏堤…… 这些本来都只是书里读到的名胜古迹,不同年代的人并置在同一个空间里,我好像 一下子掉进了历史中。 我即将要离开这座美丽的城市,尽管没有朋友在这里,我仍然留恋它。是的, 当我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很留恋。抑或,我只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离开之 后再也不会来。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还会来到这里,重游美丽的西湖。 人来人往的地铁车站,人山人海,到处是要归家的游子。那些陌生而又显得漠 然的脸啊,让我想起那个写诗的庞德——真奇怪啊 /我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世界 / 那么多的人 /竟没有一个 /来为我送行虽然 /我很想故作轻松地招招手 /和这个美 丽而依然有些陌生的城市 /说声再见颠簸了20多个小时,我来到了千里之远的家乡。 到家时,只有妈妈一人在家,爸爸出去做工了。他自从事业上衰败以后,便再也未 涉足过以前的交际圈。世态炎凉、人间冷暖,他都饱尝了,也不是他没有了东山再 起的决心,只是看透了那些尔虞我乍、笑里藏刀的丑陋行为。不说别的,就拿我参 军一事来说,当他为了儿子已将家中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时候,还没有达成圆满, 又不想让这之前的努力打水漂。无奈之下,找到了以前的生意场上的朋友,看能否 借出一些,过后马上就还上。谁知,他们都躲着父亲,惟恐躲避不及,被父亲缠着 借钱。最后,还是从舅舅那里拿了一些。就这样,他以一种“王者之殇”的心态走 进了建筑工地,干着一份纯粹的体力活儿。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没日没夜地 干着,抱着愧疚的心理努力补偿着,以此弥补他早年对妻子儿女感情上的空白,以 此换得我们的原谅,最重要是我这个他唯一的儿子的原谅。是啊,父亲老了,我长 大了,我为什么还记得恨过他呢!我为什么不肯接纳他啊?即使他犯过天大的错误,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谁说过,父母之恩,水不能溺,火不能灭。我如何连父亲都不认呢?不能再这 样了,我该改变自己,改变对父亲的看法。 见我回来,母亲一脸惊喜,拉着我的手,看了又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曼儿,你变瘦了,在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母 亲体贴地问。 我说:“妈妈,没有啊!老板对我很好的。”母亲连忙去了集市,买回一些新 鲜的肉类制品及可口的蔬菜。 “妈妈,我是您儿子啊!你怎么像招待贵宾一样呢?” “曼儿啊!你可让妈想死了。我天天盼夜夜盼,就盼着你早日回来!” 那天,我分明听到,邻居家的一位老奶奶与人闲谈:“他家是轻易不吃肉的, 就是粮食咸菜,从牙缝里攒丁点儿的钱,存起来为那不争气的儿子还债。”听后, 我心为之一震,父母在家的日子肯定过得很艰辛。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我吗? 一直在忙前忙后的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走进我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递到我手上。信封上是陌生的字迹,但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 信里面说,她知道了我大起大落的经历,心里非常难过,很为我惋惜!她说自 己现在北京读书,以前在高中时,非常喜欢读我的文章。但不给我她的地址,也没 留下联系电话。 “我只是要你知道,即使全世界都遗弃你的时候,我仍然像以前一样支持你。 你是最棒的,我深信,成功属于那些‘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的人。 不要灰心、不要气馁,你会书写出一番别样的青春!”她说,署名是霞。 读完信后,我在脑海里思索着,努力地思索,最终也没想起这位署名为霞的女 孩是谁?但不管她是谁,我都会内心里感激她的。能有人在此时此刻默默地为我祝 福、为我加油,我一生为之感动!女孩,真诚的感谢你,我罗曼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天后,父亲要回来了,我心不安,不知道该与他谈些什么,我在想着。门开 了,一架被岁月压弯的腰身和一张被风雨剥蚀得不成样子的脸出现在眼前。是父亲, 怎么才仅仅几个月,他就衰老这么多?谁说过,父母衰老的速度似乎永远大于子女 奋斗的速度,如果你认同这点,就别再抱怨了,行动与孝顺一样,只要有时间,总 不会晚。我的心在流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非常优秀的电视剧,叫做《卡尔马克思的青年时代 》,民主德国拍的。开头就是白发苍苍的马克思在回忆,回忆自己轻狂的大学时代, 回忆父亲去都市里看望自己的情景:父亲一直在寓所里等到深夜,儿子还没有回来, 父亲平静地整理着地板上散落的书本,注意着不让那些摊开的页码合上。这时酒醉 的儿子随着朋友脚步踉跄地回来了,看到父亲,他陡然清醒,打发走朋友。他开始 向父亲表达歉意,而他听到的来自父亲的那句话,我在电视机前也永远记住了—— “亲爱的孩子,总有一天,父亲的权威会消失,但是你记住,父亲的爱将永存。” 妈妈还说,妹妹和敏儿在我去杭州半个月后知道了我的事情。她们都哭了,很 替我难过,也更替我感到惋惜。虽然在学校学着习,可她们的心却始终为我悬着、 挂着。哎!真的,让她们为我而受影响了。心中感到十分愧疚,不知道该如何向她 们解释…… 学校操场的小径上,我和敏儿一路无语地走着,谁都不说话。这是她们放寒假 的日子,我来学校接妹妹回家。可以说,走之前我是飘在天堂,来之时我是坠落地 狱。我是一棵孤独的树,瘦瘦的枝柯怎能撑得开那个乌云翻滚的天空。可是我熬过 来了,再苦再累! “敏儿,我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我以哀怨的语气问。 她低头不说话。 “让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啊!”我还是小心翼翼。 “你何止让我一个担心!你的父母、妹妹还有许许多多爱你的老师、同学…… 你觉得上天会给你转身回头的机会吗?你可知道,有些机遇是千载难逢的,一旦失 去就再也无法找回。而你却那么不知道珍惜,我倒要看看你这样能混出个什么样来? ……”她一连串地说了许多,将藏在心中的委屈与不满统统地抛掷给了我。 说完这些,她已是泪光晶莹。我的心在颤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说着, 你和妹妹好好读书,争取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不必为我担心,我在外边会努力挣钱 供你和妹妹上学,并且会利用闲暇时间写作。敏儿听完后,再也控制不住了,趴在 我肩上痛哭起来。 “不、不……我要你回来,回来读书,我们还要一起参加高考、一起上大学… …”她哭泣着道。 我怎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为我伤心为我哭泣,可让我再次去为考取大学而 东山再起,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亦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然而,这些都不是我所畏 惧和担心的,家中因我而欠下的债务还未偿还清,而妹妹也即将要跨进大学的门槛。 如果我再次选择上大学,到时必定会使我们这个家步履维艰,日子更加艰难。再者 说,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的心几乎流浪了半年, 已经很难收回来了。 “敏儿,不哭。你听我说——” 我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她听,她渐渐止住了哭泣。我就开始给她讲一些我有趣 的经历及令人捧腹的笑话,可心情低落的她始终未绽开笑颜。可以看出,敏儿也是 真心爱我的。为了这位善解人意的丹青女孩,我一定会认真地面对我的人生。 这个春节,一家人过得都不开心,都在为我的前途与出路而发愁。是啊,爸爸 妈妈还有妹妹都行,只有我自己不行。他们都想让我回到学校,让我再试一次。我 怎么不知道上大学的重要,我在外时,仅仅因为手中缺少那纸文凭,遭了多少白眼、 受了多少讥讽!但是现在让我去争取它,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不是的。而是想 到,要拿到它,付出的不仅仅是青春、金钱,还会加快父母衰老的速度。考虑到太 多的原因,我依然坚持不去上学。 爸妈看我主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不想让我一人独自外出闯荡,他们放 心不下。春节刚过,妹妹和敏儿就回到了学校,而敏儿三月初就要参加美术考试了, 时间对她们来说,真是宝贵如金。而爸妈则四处奔波,以便为我找个好的地方和值 得信赖的人在一起。 我对他们说:“爸、妈你们不必为儿子忙碌了,我已经长大了,到了哪里都能 混得下去。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为家里添麻烦了。”父母听后,没有作声,悄然 地转身回房间,我分明看到二老眼中浸着泪花。泪水中包含着几多欣慰、几多无奈? 欣慰的是,看来他们的儿子真的懂事了;无奈的是,他们帮不上羽翼未丰的儿子。 在我这次离家之前,我又一次来到学校看了妹妹和敏儿。当我拎着那一大包从 一家美术用品专卖店买来的、连自己都说不出名字的东西出现在敏儿面前时,她即 高兴又激动,无以言表。我说,愿这些“武器”伴你走向成功、走向辉煌。我用自 己的微薄之力滋养着我们的爱情。 时光飞逝,一切波澜不惊地向前过着。很快又到了2002年高考的时间了,想着 如果我不戏谑人生,我也该读大二了,委曲求全也罢、自我迁就也好。想起这些, 我不免有些伤怀,也许是我在外过得不如意触痛了那根敏感的神经。半年来,我在 一家广告公司做文员,也算是做着文化人所做的事吧。每天都有着做不完的事,忙 里偷闲,我还是坚持写作。终于有一天,我的一篇文字变成了铅字,我喜及而泣。 真的,不是我对自己的能力表示了怀疑,许多报刊杂志是需要作者本人出钱买他们 的版面,他们才肯给你发表的。 终于发现,人生永远不会给我转身回头走的机会,也许是因为长大了,上天已 经停止它的怜悯,开始给我无路可退的残酷。就像幼年时,以为长大的世界是天堂, 收留着所谓的完美。直到岁月毫不留情地冷落,幸福成长为一种荒芜,天堂成为心 头的地狱,才发现,真正的天堂已经在渴望长大中覆灭。 当秋天来临的时候,妹妹和敏儿都接到了那张大学的通行证——妹妹的是安阳 师范学院,主攻英语;敏儿的是中央美术学院,主攻中国国画。我接到这个消息的 时候,很替她们高兴,当时我还在那家广告公司。我打电话说,两位妹妹祝贺你们, 我要马上回家,喝你们的庆功酒。 在敏儿将要离开家乡去北京上大学的三天前,我陪她在县城里开开心心地玩了 一天,还买来许多上大学要用的必需品。接着随她一起去了她的家,她母亲对我客 气而疏远,在她面前我很自卑,紧张局促,直觉告诉我,她老人家不喜欢我。后来 我才明白,我是其次,主要是我的家庭还有我的父母,和她们家相差太远了。 三天后,我将敏儿送到了学校,与她一起办完所有手续。之后,与她走在校园 的林荫道上,感受到一种浓厚的文化氛围。我不打算回去,就想在这里找份工作, 也好想念敏儿时,在最短时间能见到她;她有什么困难时,我也能在第一时间回到 她身旁…… 深秋时分,当校园里金黄的银杏树叶一片片飘落时,我经常去学校找敏儿,我 们有时坐在草地上,有时坐在花圃边。可是我发觉,自从上次去过她家之后,她渐 渐对我有些疏远,难道是在我离开她家后,她母亲的给她说了什么不成。总之,仿 佛有种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使我无法再找回当初的甜蜜感觉。 终于有一天,她向我道出了原委,她母亲认为我不求进取、没什么好的前程, 所以无法许给她女儿一个美好未来。敏儿委婉地说出了,只要我上了大学,她母亲 才会赞成我们的交往。听了这些,我沉思良久。是啊,那何不是我日夜梦寐以求的 呢?何不是父母一直望子成龙的期待?可是我要做到,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我一个人坐在中央美院操场上的法国梧桐下,看北京春日的风卷起一层层的尘与土, 我心中又一次燃起了上大学的念头。 事不宜迟,我连夜返回了家乡,又回到了久违的母校,重新拿起了满是灰尘的 课本,再次去圆自己的大学梦。为时已是3 月20号,再加上这一年高考的提前,时 间对我来说可真是太宝贵了,我不忍心浪费一分一秒,努力将那些伤痛忘记。我心 中的目标是浙江大学中文系,因为我得知它的中文系在全国乃是赫赫有名的,并且 我在杭州时,也去那儿膜拜了它的风采,绝非耳耳。而现在我不管那么多,现在只 是全力以赴,不必问结果的时候。 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努力,迎来了2003年高考,我冷静应战,努力发挥到最佳 水平。之后,我又认真地填报了志愿:第一志愿当然是浙大的中文系,我希望能够 到那所百年名校去深造,在那里根植我的文学梦想;为了防止志愿落空,就在第二 栏里填报了雪萍姐读的那所大学——三峡大学。其他什么的连考虑都没考虑。我还 是对自己挺有自信的,毕竟我也曾经辉煌过! 后来分数还是下来了,过了专科线过了本科线过了重点本科线。而我还是与浙 江大学中文系失之交臂?!原因很简单,它是重点中的重点,分数线竟超过了北大、 清华的某些专业,真是让人不可思议。无缘就无缘吧,我上了其他大学一样可以在 文学路上走下去。 然后接到录取通知书——三峡大学,再然后我就坐了一夜火车来到了这座历史 悠久的城市——湖北宜昌,一切并非我向往的。 尽管不是我想读的大学、不是我愿学的专业,可我还有路可走吗?我还有其他 的路可以选择吗?所有的答案在风里飞、在风里飞……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