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里的气候多变,昨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战士们的衣服全打湿了。 参战的全体解放军,夜里都没合眼,小亮更是如此。从下午起,他和卫生队的 医生们一起上山采药,熬药。这个解药的偏方是差胡子教小亮的,有几味草药很不 好识别。小亮坚持亲自参加全过程。天刚要蒙蒙亮,几大锅药全部熬完。此时,小 亮又突然冒出个修改方案的念头。他立马去找二保师长,要求把原先他和邹启原定 的早饭后挑麻花上山,改成立即上山,好让一路关卡上的土匪提前发作!二保师长 抓住小亮的手,激动地说:“干弟,上山的时间我昨日想到半夜,也觉得应该饭前 好!我正要派人去喊你商量这件事。这样,我们智取白洋山的把握就更大了!现在 一切准备就绪,与你随行的人正在待命!” “我们现在就动身!”小亮说。 “那好!现在出发!” 小亮与挑麻花的侦察员来到第一道哨卡,小亮这位刀枪不入的副司令,在土匪 们的心目中,份量好像比王金柱更重!土匪们对王金柱的尊重与服从,只不过在表 面上,喊他声司令,给他个笑脸,打个立正敬个礼!那都只不过是狗烤火,图个嘴 热而已!而他们对小亮的热情和尊重,都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小亮走在挑麻花的前 面,还隔老远,放哨的哨兵就七歪八扭地打立正,说:“报告司令! 李小仨在站岗,请司令指示!“ 小亮对身后挑麻花的侦察员小声说:“脚步放慢点,我先过去。”接着他加大 步子紧走几步,假装笑脸问:“昨日夜里落雨了,你们没打湿衣服啵?” 几个土匪急忙从岩壳里跑出来,马上站成一排立正,说:“报告司令,我们的 衣服没淋湿!” 小亮一摆手,说:“跟王司令打立正,喊报告,跟我就不搞那一套!你们也是 穷苦人出身,我也是穷苦人。往后就叫我刀枪不入吧!我们都是兄弟。” 土匪们心里立马感觉热乎乎的,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都想:副司令真好! 心善,没架子,平易近人。陈副司令,参谋长,成天板着个脸,好像人家都差他们 的钱!三百六十天都牛皮哄哄像个恶煞神!刀枪不入要是我们的王司令多好!跟着 他干痛快!李小仨转身钻进岩壳拿件自己的衣服出来,往石头上一垫,说:“司令, 您请坐,歇会儿脚吧!”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赶上山去吃早饭。” “不忙,吃饭赶得上。”土匪们齐声说。 小亮走进土匪们睡觉的岩壳,说:“哎呀!你们就睡这地下? 湿气多重啊!时间睡长了要得病的!“ 邹启原假装讨好地说:“司令,你饿了啵?先吃根干麻花,垫垫肚子好赶路。” 小亮说:“哎呀!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快!大家都来吃麻花!” 邹启原首先往自己嘴里塞一根,再给土匪们一人递三根,接着他又给小亮几根。 不过,邹启原跟小亮自己吃的麻花都预先做过记号,与土匪们吃的不是一种油炸的。 土匪们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司令的关心!” “不用谢,麻花还好吃啵?” “好吃!这麻花真香!” 邹启原又一人发了一根,说:“来,一人再来一根!” 小亮上到山顶,两筐麻花已给五道哨卡的土匪发得差不多了! 他跟邹启原分析,下面一二三道哨卡的土匪应该开始发作了!恐怕这时候大家 正在解不赢裤子!邹启原问小亮:“山上还没发信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亮想了想,说:“我们也假装肚子痛,就在这里等信号。” 昨日送油上山的侦察员叫张贵德。他今日早晨没吃早饭。昨日一上山,他吃了 夜饭就装发痧肚子疼。从半夜起,张贵德就假装哼哼唧唧。开早饭的时候他才起床, 而且假装急急忙忙朝厕所里跑。 蹲在厕所观察动静。山上土匪开饭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张贵德在厕所蹲的时 间太长了,他怕人怀疑,就准备假装回去睡觉观察一下。他一出门就发现很多人捂 住肚子急急忙忙往厕所跑!他等的局面出现了!他再朝后边一望,遍地一片呕吐声。 操练的人连喊报告都来不及,扔下枪捂住肚子就跑,离茅房还好远,那帮人就已经 噼噼啪啪一裤裆了!张贵德想:该是呜枪发信号的时候了!但他不知道土匪的核心 人物王金柱他们如何,他又一次装作拉稀进另一个厕所观察。但土匪头目们不同, 他们几个人单独有个厕所,他们进到里面可以蹲着半天不出来,没人赶他们!张贵 德刚蹲下,就见到陈副司令提着裤子进来了!但就是没见参谋长贾成山。张贵德认 为时机已到!便假装提着裤子跑进一片杉树林里去给山下发进攻的信号。他向空中 刚打完第三枪,突然,他发现有个人影一闪!张贵德喊:“什么人?!”本来,他 完全可以甩枪给那个没看清脸的人一枪! 但张贵德怕在这关键时刻多一声枪会给部队造成对信号的怀疑!他猛然朝前一 扑!躲在草丛中,但好一阵没有动静,等他刚站起来,背后的枪响了!一颗罪恶的 子弹从张贵德的后背进,前胸出。 小亮跟邹启原早就等不及了!尤其是前山后山待命的部队,更是焦急!他们不 知哪个环节会出问题,是山上今日早饭没用昨日的油?还是张贵德出了事?小亮跟 邹启原正在分析,并决定小亮马上闯进王金柱那里探虚实,邹启原原路返回,查看 各哨卡的情况,如果有了效果,不管山上情况如何,都命令前后山的部队冲上去! 就在两个人刚要分头出发时,听到了张贵德发出的信号! 果然,部队已经出发了!如先前所料,解放军长驱直人!势如破竹!没有受到 任何阻碍。日头当顶,解放军已将山上全部土匪和枪支都集中了!医务人员已经在 忙着让土匪们喝解药。二保师长跟小亮首先找到躺在床上的土匪司令王金柱谈话。 小亮说:“王叔,今日你们山上的人是吃了桐油,不会死人!这主意是爹逼我出的。 你是我爹结拜的兄弟,解放军师长是我的干哥哥。我爹他老人家不愿意看到你 们之间动枪动炮!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只希望你顺从!“ 王金柱开始不喝解药!恶狠狠地说:“老子今日就是菜板上的肉!哪个愿剁就 剁吧!” 小亮千方百计解释,规劝,王金柱终究还是怕死!他喝了一大碗解药,但他躺 在床上紧闭双眼,装死就是不开口!他恨小亮,也恨自己当初没听参谋长的话!二 保说:“你要识时务!只要你主动! 我原先说的话仍然算数!装死!装哑巴!对你都没有任何好处!“ 王金柱现在后悔莫及,他哭都哭不出眼泪来!半年前,参谋长就劝他跟国民党 的的队伍拉关系,王金柱不干!现在后悔晚了!王金柱一下坐起来,说:“娘卖×! 你们有什么鸡巴了不起!不就是欺负我王金柱寡妇睡觉,上头没人吗?!” 小亮说:“王叔,这是我跟爹为了救你!你不要牵着不走,赶着走!” 二保说:“王金柱,你不要坐井观天!你以为你有几条鬼子的破枪就了不起了! 日本鬼子早就投降了!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很快就彻底完蛋!全中国马上就要解放! 山里一点土匪算什么!只要解放军一腾出手来,几个早晨就把你们彻底消灭!我是看 在你过去也有过锄强扶弱的份儿上!另外,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还算有那么一点沾 亲带故!否则,我早封了你的暗道,把你们干掉了!还能等到今日跟你哕嗦?!” 王金柱一听到暗道两个字,他屎都差一点吓出来了!心里想:解放军真是厉害! 暗洞他们是怎么晓得的?王金柱一下软了!说:“你们总得让我想想吧?” 二保趁热打铁,说:“现在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再给你一次主动的机会! 愿意,你可以当副团长!否则,就地镇压!时间限在太阳下山之前!” 小亮也说:“王叔,好好想想,这是你最后的出路!日头一下山,我和爹就都 帮不了你了。” 王金柱又假装哼哼叽叽,过了半天他有气无力地说:“原先大哥不是说给我团 长吗?怎么又是副团长啦?” 二保说:“是。原先我是说给你团长。那是原先!如果你再这么拖下去,你的 命我都不担保!” 王金柱慌了!急忙坐起来,问:“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二保说:“照我的意思,出去给他们讲几句话!” 王金柱马上下床,他说他去找参谋长集合队伍训话。邹启原一步跨进门来,说 :“不用找他了!” 王金柱不明白什么意思,小亮跟二保师长也不明白什么意思,王金柱以为他的 副团长又没了!着急地说:“张大山是我的参谋长!” 邹启原一上山就急忙找张贵德。但没找到,却找到了挑油的土匪张保山。张保 山告诉他,挑油的老乡昨日得病了!今日早饭后他偷枪朝天放,参谋长把他打死了! 邹启原这才明白为什么三枪多了一枪! 参谋长张大山曾当过保长。跟乡长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被乡长追杀得无家可 归,上山为匪。半年后投靠王金柱,想借助王金柱的力量复仇!张大山有个远房的 叔伯哥哥,在白崇禧手下当团长。 他曾多次想为王金柱拉拉关系,但都被王金柱一句“先不忙”而拒绝。张大山 昨日中午犯了胃病,沾不得油腻。夜饭是警卫员用汤罐煨的大米粥,弄的酸辣椒就 稀饭。夜里又吃了几片安眠药,像头死猪一觉睡到日头晒屁股才起床。因此,他躲 过了一场祸!张大山有个怪毛病,每天早晨起床后,他必须披着上衣到大门口伸懒 腰。今日他刚迈出门槛,一眼就发现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往茅房跑!一问,方知大家 是又吐又泻!他立马想到出大事了!一定是共军混到山上来在伙房做了手脚!张大 山觉得自己幸运!他很冷静,决定观察有没有没出事的人,果然看见一个人拿支手 枪朝外跑。张大山转身进屋取枪跟踪!刚走到操场中间,他一脚踩在一滩稀屎上一 溜,摔个四仰八叉,弄了一身的屎!他本想抓个活的,但一想,又怕搞不过人家反 而自己会吃亏!他决定开枪打伤对方的腿,留个活口!张大山咬牙切齿地心里说: “抓到你问个明白之后,老子再慢慢一刀一刀割你的肉!”但没想到,他手一哆嗦, 却打中了对方的心脏。张大山想去找王金柱领功!跑回来在王金柱门口,从窗子往 里望一眼,张大山差点笑出声了!王金柱正提着裤子往茅房跑!那样子狼狈得狠! 张大山隔着窗子喊:“司令!队伍出大事了!” 王金柱蹲下去像放水,问:“出了什么大事啊?” “拉稀!全拉稀了!” 张大山见王金柱在茅房,他扭头就往自己屋里跑,回去换了衣服再来。张大山 换好了衣服刚出门,解放军已经冲上来了!张大山赶紧把头又缩了回去,将前门一 闩,想从后门溜出去下天坑逃走! 但解放军已先他一步占领了洞口!张大山在暗处放冷枪,伤了我一名战士,被 及时赶到的邹启原发现,他把枪一甩,打断了张大山的一条狗腿! 二保一扭脸问邹启原:“有什么情况吗?” “报告首长,匪参谋长张大山已被我击伤活捉!” “部队有伤亡没有?” “报告首长!我侦察员张贵德牺牲了!另有两名战士负伤。都是张大山所为!” 师长脸都气白了!对作战科长说:“把匪兵全部集中到操场上去!”起身一扭 脸又对侦察连长邹启原说:“把土匪头子张大山押上来!” “是!” 土匪们一个个东倒西歪,人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站在那里纵不成队,横不 成行,横看竖看都不像些扛过枪的家伙!人群中时不时有人蹲下就拉稀。土匪们一 见操场周围架着的机枪,个个吓得直筛糠!师长二保首先威严地朝队伍前头一站, 队伍立马安静了! 小亮一指王金柱,王金柱就明白了,哆哆嗦嗦地走到队伍前看二保和小亮一眼, 说:“兄,兄弟们,我们伙房今,今日早晨用错油,油了!幸亏我们的恩人,解, 解放军来,来得快,救了我们!从现在起,我王金柱跟定解放军了!兄弟们,解放 军是我们穷人自己的队伍,我们下山一起当解放军吧!” 二保师长一下握住王金柱的手,说:“王金柱同志,欢迎你参加革命的队伍!” 王金柱很激动,转过脸去又拉住小亮的手,用哭腔说:“小亮,你们父子真是 救了我!叫我日后怎么感谢你们?” 二保对大家说:“……我的战士都是穷苦出身,你们出来之前也都是穷人,天 下的穷苦人是一家!以前你们走过歪路。走了歪路不要紧,往后走正路,只要我们 大家都跟着毛主席共产党走,就是一家人!你们愿意参加革命的我们欢迎!愿意回 老家去种田我们欢送!” “首长,我们愿意留下当解放军!”下面齐声高喊,打断了二保师长的讲话。 二保师长接着讲:“那好!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同志了!刚才王金柱同志说, 你们今日伙房用错了油,我看用错了油并不是坏事!保住了大家的性命!假设万一 双方开火,那大家的性命就只有阎王老爷晓得了!你们喝的是解药,这解药是刀枪 不入的偏方,灵得很!保证大家不会有生命危险!两天之内可完全恢复!等你们的 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打国民党!解放全中国的受苦人!” 王金柱带头鼓掌!操场上的鼓掌和喊声响彻云天!并几次打断二保的话!二保 笑着也跟大家一起鼓掌!突然,二保脸一板,接着说:“同志们!我们现在是一家 人了!但这山上还有一个人是土匪! 罪大恶极的土匪!“王金柱还以为二保是指他,他浑身直哆嗦,直朝二保、小 亮看。二保接着说:”就是在刚才,他打死了我们的同志。“二保停了一下问大家 :”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处置他呀?!“ “枪毙!”操场上齐声回答。 “好!我们大家做主,把张大山拉出去毙了!” 白洋山上一片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