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012006年,我十八岁,是最好的年龄,可以为爱痴狂,奋不顾身。 两年的时间,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些回忆,如悠悠浮云,被突如其来的风,吹 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我从小被奶奶带大,对她有割舍不断的感情,可是我高三的时候,她肺癌去世 了,让我的情绪一度很不稳定。彼时,我就读的那个高中,升学率是全省数一数二 的,高考备战也是苛刻到变态的,甚至比战争都残酷,每天都被昏天暗地的卷子习 题紧裹得快要窒息。 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我感到力不从心,又开始用网游放纵麻痹自己,也就是 在这个时候,我爱上了郭纯正。 和他相识是在几个月前,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在网络中泡妞,只有他没有。他 级别那么高装备那么好,却低调得让人匪夷所思,神龙见首不见尾,像一个神话。 像很多人一样,我理所当然地喜欢上了他,成天跟在他身边跑,有点厚颜无耻 地说:“当我师傅好嘛好嘛,带我练级吧练级吧,帅哥,大帅哥,超级大帅哥,宇 宙无敌超级大帅哥……” 我的级别比他低了一大截,而且相互之间又不认识,但是我知道,若是我脸皮 不厚点,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喜出望外的是,他倒也不嫌我烦,也将就了我, 慢慢的关系也就亲近了起来。 其实,如果一切仅止于此,只是网恋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后 来的事改变了我的一生。 与此同时,推波助澜的是,我本要请假去给奶奶送殡,可是班主任却不同意, 苦口婆心地劝我说:“还是学业要紧,生离死别多正常,不要耽误了紧要任务。” 班主任的话激怒了我,让敏感脆弱的我更加冲动,我开始憎恨一切,几乎是一 念之间,我想逃避,却害怕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亲戚在的地方万一困难 了还有人援助一下嘛。可是除了有表姐在的深圳,再没有第二个稍微熟悉点的地方 了,而我又不能让表姐知道我去了深圳。 无巧不成书,恰好郭纯正在深圳,于是我对郭纯正说:“我来找你。” 郭纯正打过来一行字:不要把游戏当现实,乖,收心学习考个好大学。我现在 只是个打工仔,一无所有,你过来了我也帮不到你的忙。 我暗自笑,打工仔?打工仔有钱花几万十几万砸进游戏里去么,还一副那么低 调的样子。 我不听他的劝说,执意要去他那里。我不会坐火车,于是就乘长途客车去,揣 着攒了几年的压岁钱。我的身上除了一张银行卡,身无长物,连手机都没有,甚至 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但是我离开得义无反顾。 临走前,我反反复复地看郭纯正的照片,直到记得牢牢的。晚上,车外灯光明 灭,夜越发的寂寥,这是我头一次出行,而且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夜色浓得鬼魅, 我对未来突然有了一种恐惧感,不禁卧躺在窄窄的床铺上悄悄啜泣。 特利进出口贸易公司,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我知道郭纯正在这里工作。我满 心以为,只要找到了这个地方,再找郭纯正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车子颠颠簸簸行了十六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深圳,它年轻却又漠然,有乡愁也 有情仇,人山人海却又寂寞难耐。 大清早,晨曦煦暖,我却一脸茫然和疲惫。十八岁的我,没出过那个小县城, 懂得不多,连一意孤行都显得很鲁莽。我那个时候甚至都不会在网上搜索一下这个 公司的资料,只听郭纯正说在罗湖的宝安北路。 我下了长途汽车,在电话亭拨郭纯正的电话,却只得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的提示,于是我直接打出租,给司机念公司名字。 通常一栋写字楼都有好多公司,单门独户那都是前多少强的大公司,想找一个 小小的清关公司实属困难。好在司机是本地人,把我带到了一栋看起来比较靠谱的 大楼,没费多少时间。倒是计价表上显示的数字成了我的心头肉,兜转没多久,就 耗掉了我两个月的早餐费。 车子还没停稳,我就匆匆地下了车,生怕路费又突然涨一块。我走进大楼,刚 准备进去,就被保安拦下:“请出示工作证。” 我杵在那里无所适从,央求道:“我是外地人,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在这栋 楼里,求你让我进去吧,要不然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有预约吗?”保安询问我,他每一秒都不忘微笑。 我摇摇头,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满心以为保安会大发慈悲放我进去。 可是他固执地把企图逃窜进去的我又轻轻拉了回来,微笑着说:“对不起,你 进去了我就失职了,我失职了就会丢掉工作。” 他耸耸肩,笑容依旧灿烂,仿佛面对的不是我这个难搞定的小鬼头,而是一个 美女。 我仔细瞧打量了保安几眼,心想如果他就是郭纯正那该多好,可是他的长相和 郭纯正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只得垂头丧气地退到一边,决定就在门外等,如果郭 纯正在这里工作,他肯定会经过这扇门。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等得坐立难安,保安 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又一眼,终于开口说:“小妹,你不知道你要找的人的电话 吗?” 我愁眉苦脸地摇摇头,说:“打不通。” “那你有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我又摇摇头,一脸沮丧,当时我的大脑的确是停止运转了,根本都没有考虑去 想其他的方法。 保安叹了一口气,打了通电话,转而对我说:“进去吧,半个小时之内出来。” 我听了保安哥哥的话,如获大赦般连忙朝他鞠躬道谢,忙不迭地朝里面走去, 却发现腿已经有些麻木了,不听使唤地差点摔了一跤。 进了大楼,灯光照的大厅比外面还亮堂,我左顾右盼了一阵子,然后怯生生地 问前台小姐:“请问这里有特利进出口贸易公司吗?” 前台小姐正在整理一沓文件,她抬起头瞟了我几眼又低下头,声音淡淡地说: “在12楼,麻烦你登下记。” 她递给我一厚本登记簿,要求登记身份证,可事实上,我还没有拿到身份证, 只得依葫芦画瓢照上面的号码胡诌了一串数字。 朝电梯走过去,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我在这里显得尤为突兀, 想到保安的嘱咐,我小心翼翼地随着别人上了电梯,尽量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到了12楼,挨个找到了写有“特利进出口贸易”招牌的办公区,我恭恭敬敬地 问一个正在泡咖啡的女职员:“姐姐,请问郭纯正在这里吗?” 女职员望了我一眼,微笑道:“没听说过呢,你找的这个人是这儿的吗?” 我拼命地点头。 “也并不是每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你怎么找到这儿了?”女职员泡好了咖啡, 大概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朝我笑笑后,端着托盘朝里间走去。 其他的人都在座位上忙着工作,根本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我木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突然觉得自己尴尬极了。 穆晓,穆晓,你还真是没脑子,做事都不想一下前因后果。 因为对未来的职场生活抱有过幻想,我猎奇地观察每个人的举动,这是一次实 地观摩。正四处游荡的时候,我又碰上了泡咖啡的女职员。 “怎么,小朋友,我们的职员都在这片儿,你看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吗?”女职 员这一次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满是猜疑。 “他的长相我认得不确切。”我小声回答。 “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不打电话联系呢?”女职员句句紧问。 “电话关机了。” “那好,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HR经理。”女职员轻笑一声,不知为什么,她 这一次的笑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一想到事情有了眉目,欢喜又渴望的心便胜过一切,我唯唯诺诺地跟着女 职员进了一间办公室,看见一个并不年轻但打扮却很入时的女人坐在老板桌后。 她一边用笔杆轻敲桌面,一边端详着我,半天才开口道:“你找郭纯正?你认 识郭纯正?”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感觉马上就要云开见日水落石出了。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郭纯正这个人。” 既然没有郭纯正这么人个,还说刚才的那句废话干什么,听了经理的话,我正 准备质疑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随即进来几个人,对经理说:“上次的那个 人,填的也是这个身份证号。” 经理看了一下来者递过去的打印纸,抬起头慢声慢调地对我说:“男人女人都 用过了,这次用小孩了?身份证号码每次都填一样的,你们这个团伙作案手段很不 高明啊。” 女职员在一边火上加油地补充道:“刚才看见她一直在附近打探。”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经理,不明所以然,只是大致地知道他们把我误当成小偷了, 回过神来后,觉得事情越来越滑稽,忙解释说:“不是的,我……” “去和民警详说吧,Sue ,先把她带到接待室。”经理的声音由刚才的慵懒突 然变得干脆果断。 原来她们刚才只是在拖延时间。 不等我辩解,叫Sue 的女职员就钳住我的手腕,把我拽了出去,我没站稳,又 趔趄了几下。 到了所谓的接待室,Sue 把我按到了沙发上,没过多久,穿着制服的民警就来 了,提了一大通例行问题,强制性要求我配合调查。 一路下来,我委屈得都哭出了声,感到一生中最糟糕的事都在一天内发生了。 事情结束后,民警没有找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我洗脱了嫌疑被放行,出来的时候, 已经被滞留了接近四个小时。 经理依旧是那副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冰霜表情,倒是Sue 换了副表情,忙和我 说道歉的话:“你到写字楼来找人,这本身就是让人怀疑的行为嘛。” 看起来是在和我说不好意思,实质上还是在把过错往我身上推。 “小妹妹,怎么了?”出大厦的时候,那个保安见我随着一群公安出来,好心 询问,却只得到了我满是怨气的眼神。 待民警上了警车绝尘而去后,我走近保安:“是不是你检举的?” 保安疑惑地看着我,满脑子问号,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我转念一想,还是那 个前台小姐最讨厌,现在追究也无济于事,干脆不再搭理他,蹬蹬下了台阶。 我肚皮贴后背地走在陌生的城市,都不敢去餐馆消费,找了一家依靠在小叶榕 树旁的路边摊,买了一堆吃的准备犒劳自己。 一口都不浪费地吃完后离开后,塞饱肚子时的满足感慢慢地降低,我的身边没 有一个熟识的人,我不想空手回去又不知道何去何从,这一幕场景让多年后的我还 心有余悸,以至于听陈楚生的那首歌时总会为心酸而狼狈的过去啜泣。 更糟糕的是,我慢慢地沿着人行道走,回想的不是被误会成小偷的屈辱,而是 经理的那句话“抱歉,我们这里没有郭纯正这个人”。 他骗了我,到头来,像一场自导自演的悲剧,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傻到太平洋了。 02路过一家网吧的时候,我忐忑不安地进去了,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我还有 郭纯正的QQ。 可是他很少上QQ,他的QQ资料一片空白,根本捕捉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回想起 来,和他相识几个月了,我每天都蹲点,可他玩游戏的次数也不多,是个来无影去 无踪的神秘份子。 虽然在经理那得到了让我心灰意冷的答案,可我潜意识里还是在护着郭纯正,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觉得自己必须得有点收获,不枉费这一趟风尘仆仆的旅程。 开了QQ,我几乎是屏气凝神地朝那个小小长框看去,希望之外,意料之中,他 不在,发了几个消息,也是石沉大海,灰色的头像,灰到了我的心底去。 出了网吧,已经到了下午,不知不觉地,我又走到了那栋大厦前,上午和我对 话的保安依旧还在,拿着对讲机,身材挺拔地站在那里。 “嗨,我马上就要换班了,我们之间似乎有误会啊,要不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保安看见转悠的我,对我招招手。 我想了想,只是吃个饭而已,没什么不妥,更何况我现在急于认识人,给我出 出谋划划策,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一边等他。 等了一小会儿,接班的人也来了,保安哥哥去更衣室换衣,我坐在大厅的椅子 上等他,百无聊赖地看街景,突然,发现一辆铮亮的黑车缓缓开进了一个车位,没 多久,里面走出一个人,离我越来越近。 他的目测身高过了一米八零,脸部轮廓很瘦削,眼睛不大眼线却很长。墨眉斜 直入鬓,眉骨高,眼深邃,有点混血的影子。 几乎是刹那间,我愣住了,我拼命在脑海里搜索郭纯正的模样,想和这个人对 号入座,却总是迟迟下不了结论。 照片里的郭纯正,二十二岁左右的光景,再怎么也沾染了些许学生气,虽然眼 前的男子和他十分貌似,可是穿起正装来还真让人难以辨认。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男子已经进了旋转门,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视线望着 别处脱口而出三个字:“郭纯正。” 如果他是,那么这是最好的检验方法,如果他不是,我也不会显得太窘迫。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本能力量,驱动我与要与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相 认。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会主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郭纯正是第一个人,也 是最后一个人,他打翻了我的生活。 我的心跳急遽加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我是矛盾的,既希望 他是,又希望他不是。希望他是,这样的话我就达到自己来深圳的目标,不用再做 无谓的努力了。希望他不是,是因为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他,我总觉得自己有点格 格不入。 我的余光发现他有了明显的停顿,可是这个停顿似乎只是一种幻觉,很快,他 又迈开了步子,直到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和他迎面走来,一脸诡谲的笑容。 “Brian Kwok,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叫你的中文名。”女子盘着发穿着小西装, 可依旧让人感觉很摩登,一点都不古板。 第四章(2 ) “Emmy,既然是好像,也许是你听错了,这里怎么可能有人知道那个名字。” 叫Brian Kwok的男子顺手扶正Emmy的胸花,朝电梯的方向走去,“明天随老板去法 兰克福的机会我可是让给你了,我还安排了几个助理随行,这样你可以有足够的时 间会见你的情人,我想你现在应该在家好好打扮收拾一下,而不是四处乱窜。” “而且——你应该感谢我,而并不是无时不刻地找我的茬。你要知道,有时候 鸡蛋里挑骨头,真的会碰上鱼的骨头而刺伤自己。” 男子转过脸,神秘莫测地朝Emmy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笔直地站在电梯前,像什 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得出他是个在交际场上游刃有余的人。 Emmy气得脸青紫,只是脂粉遮掩住了脸色的变化,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承蒙 蝈蝈公子的关照,我一定会不负众望,让老板满意的。” “对不起,那个,我提醒一下,并没有众人对你寄托什么,只是我一个人罢了, 如果你愿意抬举我把我和‘众’联系到一起,我也很乐意。”男子的口舌功夫还真 让人大开眼界。 Emmy想到了什么,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不甘示弱地:“郭纯正,我知道 你玩游戏,而且,你还有很多小老婆,据我所知,还有小女孩要千里远赴投身于你 呢。” 我想这个Emmy一定是被气疯了,才说出与自己身份装束格格不入的话来。 什么?游戏?郭纯正?小女孩要千里远赴投身? 他果然就是郭纯正!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我突然被卷了进去,我散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电梯“叮”一声停在了一楼,郭纯正也不进去,任它载着 其他人上了楼,他的脸色沉下来,目光咄咄逼人。 “哦?我无意中看到的,没想到我们的蝈蝈公子工作这么忙,还有闲工夫在网 上打情骂俏。”Emmy挑眉道,举手投足间一下子变得优雅起来,施施然走出了旋转 门,她或许心想自己总算没有拜下风。 此刻,大厅里几乎只剩下我和他,呆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如 果依旧默不作声,那么这一趟可真是白跑了,如果冲上去粘着他死缠烂打,可这是 现实并不是网络,叫我做还真做不出来。 距离下一趟电梯还有多少时间,就留给了我多少犹豫的时间,我举棋不定坐立 难安,在他伸出一只脚踏进电梯的那一瞬间,我闭上眼睛大喊:“郭纯正!” 如果现在有一堆沙的话,我肯定会立马把头埋进去,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 了,但我如果丢人后能有所回报补偿,那我的丢人也算是物有所值。 有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来我达到了期望值,我满足地睁开眼, 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个保安,郭纯正早就没了影。 “嗨,靓女,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走,我带你吃饭去。” 我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顶,没好气地说:“不去了!” 保安哥哥显然对我急速转弯的态度感到很疑惑,正在这时,我看见安全通道的 门“轰”一声被撞开,一个人急匆匆地对我的方向大喊:“站住,别动,你等会儿, 我有事。” 滑稽十足。 来人扶扶眼镜,四处扫描了一圈,这才把目光锁定向我,然后气喘吁吁地缓了 缓气道:“这是有人托我给你的电话号码,你一定要收下。” “我为什么要收下?” “呼哧呼哧,如果你不收下,那我就得不到一千块的跑路费。” “你为什么会有一千块的跑路费?”我反诘。 “刚才电梯里有个先生说叫我给你的嘛,我听说有一千块的跑路费就答应了咯, 这等好事谁会拒绝。”路人乙捏捏红彤彤的酒糟鼻,继续说,“所以你一定要收下, 我还要去32楼拿剩下的三分之一跑路费呢。” “五五分成,我就按照你所的做。”我突然感到神清气爽。 “那怎么能行。” “那我们就此拜拜咯。”我朝路人乙吐吐舌头。 “好好好,六四分成。”路人乙很是丧气。 “你四我六。”我抢话道。 ………… 郭纯正显然是找对了跑腿的主儿。 我窃笑着接过便条,看了看那个电话号码,刚准备离开,路人乙又说:“哦, 对了,半个小时后,你一定要给他打电话,记住,一定,否则我剩下的三分之一佣 金就拿不到啦。” “那好吧,剩下的六成也有我的份。” 我摇摇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蓦地,我想起了保安哥哥,突然喜气洋洋 地说:“走,咱们去吃饭。” 保安哥哥眼睛半天不眨地看着我,显然还没有领悟过来为什么我的情绪这么善 变。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花费掉了保安哥哥不少钱,桌子上全是一小碟一小碟的精 致餐点,我的肚子鼓成了小皮球。 我找保安哥哥借过手机,拨通了郭纯正的电话,当那边有人应答的时候,我说 :“请问我能请你解释一下刚才的事件吗?” “OK,我不愿意再次错过电梯。” 我的笑容立马僵住,原先反复背好的台词此刻一句都掏不出,没想到是这么个 没技术含量的破理由,让我酝酿了无数遍的反驳情何以堪! “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郭纯正总算说了句人话,良心未泯。 我告诉了他地址,这时,保安哥哥喜笑颜开地对我说:“靓女,今天晚上我们 可以好好玩一玩,我带你去……” “哎呀,真不好意思,刚才我哥说马上就来接我回家了,改天吧。”我堵住了 保安哥哥的话。 两个都是陌生人,为什么我会选择更加信任郭纯正一点?为什么?为什么?我 反复问自己,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郭纯正的到来显然让保安哥哥很不悦,但是保安哥哥看到郭纯正那匹豪华的坐 骑后,这种不悦被欷?#91; 代替了。我觉得白吃白喝人家的结果一脚踹了人家挺不 好意思的,于是把路人乙分成的票子塞到保安哥哥的兜里说:“这顿饭虽然是你请 我的,可咱还是AA制。” 保安哥哥目送我和郭纯正离开,我忐忑不安地进了车子,明知道前方极有可能 是龙潭虎穴也一往直前,我能察觉到自己喜欢他的那颗心。 坐在真皮座椅上,车子开了很久我都没觉得晕,要知道我以前连坐计程车坐三 分钟就会晕坐五分钟就会吐的,家里人都笑我没富贵命,以后要是买车了只能看不 能坐,可是现在看来,我可是相当有富贵命,只消受得了好车。 我轻咬嘴唇,紧张得不住地咽口水,高挺的鼻梁,如削的轮廓,优雅的唇形, 从后视镜里看专注开车的郭纯正,每一次都叫我的心怦怦直跳。 偷窥了半天,我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惊呼道:“喂喂喂,你这是要去哪,你 该不会想拐卖我吧!” 天啊!我在干什么!我真的鬼迷心窍地上了一个并非熟人的贼车么!喜欢归喜 欢,理智还是不能丢呐。 “放心吧,用跳楼价卖你也卖不了几个钱,还浪费我精力。”郭纯正轻笑一声, 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下垂的深邃眼神。 “切——是呀,我能卖50万,难道你觉得50万也不入眼吗,那你给我百分之一 好了,这钱不够塞你牙缝的,但是你会让一个可爱少女很开心。”我作楚楚可怜状。 “拜托,你别把我想象成大款,我只是给大款开车的车夫而已。”郭纯正的目 光瞟了过来,我的眼神连忙闪躲。 “我跟你讲哦,我有特制贴身匕首,杀人不见血,你要是敢打我的主意,你会 死得很惨的。”我看车子已经驶出了闹市区,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笨。”郭纯正只回了一个字。 “接下来呢?”我很疑惑他这个“笨”字所包含的意思。 “接下来我载着一头笨猪去兜风。”他脑子转的真快,抓紧一切机会损人。 我磨牙霍霍了一阵,干脆不搭理他,恶棍会是他这样的么,似乎不是,于是我 的心情舒畅不少,悠闲自在地欣赏车外夜景。郭纯正打开滑动玻璃天窗,车速加快, 沁人心脾的凉风吹在身上爽到极点。 可是突然——我的鼻子狠狠撞到前座的靠背上,疼得我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缓 和了好久,才大叫道:“技术不好就不要飙车,人总该有点自知之明的。” 可是意外的,郭纯正这次并没有打回嘴战,我碎碎叨叨了半天借着车前照明灯 看去,发现一只萨摩耶正呆呆地站在车前,水汪汪的眼睛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好可爱的小狗,它居然不跑,和你实在是太有缘了,它肯定是和主人走丢了, 要是成了流浪小狗狗多可怜啊,不如把它带上车吧?”我开始发嗲装可爱,吧嗒吧 嗒滔滔不绝。 那只狗很漂亮,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不怕生又漂亮的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迫不及待地想把它占为己有。 郭纯正没有回答,打方向盘绕了过去,我见他无动于衷,开始着急了,大叫道 :“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快回去,快回去!” “这里不能停车。”郭纯正的腔调突然变得很冷,让我噤了声。他这个人真叫 人捉摸不透,冷起来会让你觉得与他相隔天涯,热起来又会让你觉得是相识多年的 老友。 男人的善变比女人的善变更令人费解。 车子已经开了很远,我的情绪也一下子落了很远,我规规矩矩地端坐着,有点 低落,这时,郭纯正说:“如果你想要那只狗,以后不要后悔。” “它有病?”我连忙问。 “没有。” “那要是被它的主人察觉是我捡的,会起诉我或者赔偿一大笔钱?”我又问。 “不会。” “嗨,那还有什么后悔的啊。”我暗自咯咯笑,反正我在深圳呆不了几天,就 是玩个新鲜,后事还得靠你处理呢。 郭纯正轻笑一声,继续专注地开车,于是我就郁闷了,本来还以为他会绕回去 呢,这算哪跟哪啊。 真是吊胃口,我想发言又不敢再发言,闷闷地脱了鞋干脆横躺着,郭纯正突然 冷不丁地来了句:“你这姿势想干吗呢。” 我吓了一跳,慌忙坐好,脸上顿时一阵燥热,转念又想,我的姿势怎么不对了, 以前在外婆家玩时,外婆老提醒我女孩子家别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这 不是养成了闭拢双腿的好习惯嘛……究竟哪里不对了…… 我的脸越来越红,越羞越气,再偷偷瞟瞟郭纯正,他若无其事地说:“到了, 下车吧。”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迈着小碎步跟着他走,等等,穆晓,你到底在干吗!居然进一个陌生男人的 住宅!这不光是引狼入室了,完全是入虎穴龙潭。我承认像他这么帅气又有钱的人 没有人能拒绝,可是原则底线哪里去了呢,我可是无比纯洁的少女啊。 然而,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反复提醒自己,却还是没有止住脚步,永远在 抱着侥幸的心理在前进,我闭上眼睛,像刘胡兰英勇就义一样走向“刑台”。 可是才两秒,待我再次睁开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门前多了一条小狗,俨然就 是刚才的那只。 “好啊,郭纯正,你会变魔术啊!”我乐不可支地抱起它,可是小狗直往郭纯 正身上扑。 “Candy ,别闹了。”郭纯正。 郭纯正又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说:“晓晓,我还是善意地提醒一句,别和我 靠得太近,否则你会受伤,你还有学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就呆一天,算是透透气散散心吧。”我知道他还没 请客就下了逐客令。 我坐在大大的客厅里,空旷让心都愈发落寞,隐隐约约能听见浴室哗哗的流水 声。我踱着步子走马观花,突然发现门有响动的声音,我好奇地藏在墙后面看,见 一个女孩进来了,抱着那只小狗。 我连忙蹑手蹑脚在沙发上中规中矩地坐好,女孩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放下萨摩 耶,毫无拘束地蜷坐在沙发上,没过多久,转而起身又从电视墙的壁柜里拿出一盒 抽纸,分明就是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样子。 郭纯正果然是这样的人,身边不断有莺歌燕舞,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一切,心里 有些涩。 有很多个设想,比如说他们是一对恋人,养了一条叫Candy 的狗,可是中途出 了小插曲闹别扭了,而这时,Candy 又让他们破镜重圆。 到底是不是这样我没有去证实,只是我那么敏感,我想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 消失不见了。 那都是年少无知的山盟海誓,以为一个人可以是自己的整片天空,整个世界。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我的世界,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原来吸引我们的永远是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