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01我不愿意再欠郭纯正什么人情,我找到Masha ,向她咨询临时回国的事。也 只是临时回国罢了,我知道自己既然已经经学校出面来了这里学习,想彻底与温哥 华断绝关系是十分幼稚冲动可笑的行为,其不可行程度完全不亚于央视春晚变得不 再无聊,再说我不会傻到放弃UBC 这个香馍馍。 我对Masha 说出我的的想法的时候,她揭开面膜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你直接 买机票回国就行了,不用办什么手续,随身带好证件,但是你必须和你的导师说明 一下,要不然回来的时候入关会比较麻烦。” 这几天Masha 和我的话也不多了,她每天都这么懒洋洋的,我以为我俩渐渐熟 了后同性之间产生的一种倦怠感,起初也没有太在意。 可是我这人闲着的时候挺爱观察环境的,我眼睛扫着扫着,就看到垃圾桶里的 怀孕试纸包装盒,我愣了半天,才说:“Masha 你还好吧,怎么用起这个来了。” 我指指垃圾桶,Masha 半哭半笑地说:“我要死了,这些天我的心都碎了,我 迁就他迁就得我怀孕了,可是他却和不同的女人鬼混,他明明说只爱我一个的。” 我哑然,我虽然不会过她那样的生活,但也理解她的生活,我一直觉得Masha 不在乎这些的。 可是我看见了Masha 眼里的泪。 “他知道你怀孕的事吗?”我警觉地说。 Masha 点了点头,说:“算啦,反正我也不会和他结婚,打就打掉呗。” “不是堕胎不合法吗?” “哪有,都是这样说说而已,其实还好啦,医疗费用还可以免掉。” 宁愿笑着流泪,不去哭着后悔,Masha 就像是这样的女孩子,她不刻意去隐瞒 什么,陈述完了就算了,她继续贴上她的面膜说:“为什么回去啊?家里有急事吗?” 我走过去坐在了Masha 的床边,我说:“Masha ,你别打岔,你是我在这里的 唯一的朋友,你不开心我会很难过的,你有什么事我心里也不好受。” Masha 不说话,但我知道她心里想的绝对不会像她刚才说出来的这番轻松。 果然,Masha 嚎啕大哭起来:“我是真的很爱艾瑞克啊,虽然我常常和别的男 人调情,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逢场作戏,我绝不会身体出轨,更不会精神出轨, 可是他身体精神都出轨了……” 此刻的Masha ,那么让人心疼,毕竟她待我不薄,是一个心肠很好的人,所以 我知道了她的遭遇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当你的朋友陷入了困境的时候,你如 果能够真切地感同身受,那么你一定把他当成了真实的朋友,安臣是,Masha 也是。 Masha 哭着哭着就起身倒在了我的怀里,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那么不会哄人安 慰人,以前安臣安慰我的那些时光,该是多么地用心良苦。 我开始自责,上帝像是找准了我似的,让我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事,休、 安臣、Masha ,我都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我只觉得浑身都很烦躁,说不出来的烦 躁,我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好了好了,想哭就奋力哭出来吧,哭好了就安心地睡一觉,一觉起来是天晴, 乖。” 有时候,哭真的是一种很好很好的发泄方式,我从来不会憋着掖着自己的痛楚, 如果哭能够缓解的话,那就畅快地哭一场。 后来,Masha 真的在我的怀抱里睡着了,看着她泪水干涸的样子,我怕竟有一 些安慰,有这样一个交心的朋友,是怎样的一种奢侈的幸福。 02第二天,我就去学校办理了一些相关的手续,然后上网订了回国的票,我知 道安臣需要一个人在他旁边守候着他,支撑着他,他才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压垮。 等待返程的日子像一种煎熬,虽然刚开学,我有太多的事要忙,可是一想到安 臣那边的情况还是个未知数,我就很慌乱。 郭纯正得知我擅自做主决定回国的时候,有些吃惊,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 说:“随你吧。” 他送我去机场的途中,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话,也没有 问我到底要去干什么。也罢,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之间都没有 什么共同语言,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把他看得太高了,受了蒙蔽,找不到自 我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的耳边响着一首老歌——“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 抗你,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思念像粘着身体的引力,还拉着泪不停地 往下滴。” 只是我没有哭,我是很苦闷,还记得也就是一个月前,最初来温哥华的时候, 我多么好奇啊,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从此一波三折充满传奇色彩。 现在我才知道,生活并不是电影,电影是编排好的,可我的生活需要我自己去 承担,每一步都影响着下一个开始。 晃晃悠悠又晃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我回到了从未去过却感觉熟悉得要命的宝安 国际机场,身边全是同胞,此刻连粤语都觉得那么亲切。 表姐还是开着那辆车来接我,新婚一个月的她变得更漂亮了,永远地这么端庄 贤淑,说话的语气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晓晓,你回来怎么都不和嫁人说一声,要 不是郭先生告诉我叫我来接你,你准备一个人在深圳迷路啊?” 我说:“我还真想迷失深圳呢,你看人家《迷失东京》多有情调多有感觉。” 末了,我又问:“郭纯正怎么和姐夫认识的?” “上次不和你说了嘛,他俩有业务往来,而且举办酒宴的宾馆由他管。” “哦。”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继续琢磨着郭纯正的那档子事。 “傻姑娘,都给姐说说出国啦有什么新鲜事儿啊?”表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的底气一下子就不足了,我耷拉着脑袋说:“还新鲜呢,全是些伤脑筋的事儿。 比如别人和我说‘Thank you (谢谢你)’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就回答说‘you ’re welcome(没关系)’,由于发音不准把‘beach ’发成‘bitch ’,把‘coke ’发成‘cock’闹的笑话可丢人了,再就是有一次在酒吧的时候,有老外想越轨和 我发生点什么,你猜我怎么拒绝的?” 表姐饶有兴趣地说:“怎么拒绝的?” “我的童颜让很多老外都觉得我年纪很小,于是我对他说‘sorry ,I ’m on my fourteen ’,最后估计他听不懂我的话,郁闷坏了。哎呀,反正出了次国,我 这辈子的糗事全爆发出来。” “哈哈。”表姐笑出声来,一乐颠,差点和前面的车追尾。 “你呢?和李拓海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我可想早点当小姨。” 表姐拨了下刘海说:“虽然长辈都催着我们生孩子,可是我想再缓个一年半载 的,他太忙了,我不想孩子那么小,可孩子的爸爸总不在身边。” “唉,要是我是你我就万幸咯,不愁吃不愁穿,丈夫不在身边想干嘛就干嘛, 还有个小baby在身边玩,多好。”我撅着嘴巴说。 “瞎说,小BB是用来玩的吗,你啊,还只是个孩子。” 我朝表姐吐吐舌头,无聊地翻起了她的包,她可真是个细致人,手提包里的东 西归类得整整齐齐的,不像我,乱糟糟的混成一团随便往里塞。 “咦,姐,我问你个问题哈。”我说。 “嗯?有什么直说。”表姐顺手戴起了墨镜。 “呃,那个……”我开始打起了结巴,因为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快说呀。” “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我酝酿好了,一鼓作气地说。 “呵呵,当然是和你的姐夫结婚的那天。”表姐到底也是过来人,回答得十分 坦然。 “哇塞,你真是当代贞洁烈女啊,我就不说什么了,你实在是太极品了。”我 突然很佩服表姐,她聪明漂亮身世又好,照理说婚前发生几段感情的几率是百分之 百,可是她居然一直守身如玉。 “喂,你的极品是褒义还是贬义啊,小鬼头,你瞎想什么呢,肯定有事,从实 招,是不是谈恋爱了。”表姐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悲惨命运,从来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我不过就是随 口问问嘛。”我慌忙地说道。 “那你这次这么突然地回来是为了什么?”表姐反问。 “哎呀,回来了就回来了,你就别问那么啦,你应该为再次见到我而高兴才对。” 我拍了拍表姐。 可是,表姐接下来的话让轻松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她说:“是不是为了安臣, 穆晓,我可跟你讲啊,你们当朋友可以,千万别爱上他。” “为什么?!”这一句话从我口中脱口而出,我没有想到我本能的反应是这样 的一句反问。 “上次你来深圳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俩的关系了,那天我结婚,安臣在外厅站 了好大一会儿,我叫他进去吃饭他却说他有事儿只来送个红包就走,他还不是看在 你的面子上送的红包,再说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能不明白嘛。” “你这话没说到点上,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能爱上他。”我从来没有预料到我会 这样问。 “他妈妈听说是市里某个老大的情妇,现在那个人渎职越权受贿,已经定罪了。 他妈妈当然也跑不了,因为还有其他经济牵扯,所以也一起被判刑了,总之这事儿 悬。” “姐,你怎么也这样啊。”我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埋怨起来。 “我怎么样了啊,我还不是为你好,要是我不关心你也不会和你说这么多啊。” 表姐一向不急不缓的调子也突然快了起来。 “对,我这次回来的确是为了安臣,可是我们只是朋友,我知道安臣从小就没 什么亲人,外人看来他活的不那么累都是因为他妈妈有钱,如果他妈妈没钱那他不 就活在最底层了吗?所以说他妈妈对他很重要,现在他妈妈出了事,他爷爷又查出 患了癌症,你想想安臣此时的处境该多么糟糕啊,反正我得回来。”我据理力争地 说,虽然我明白我现在是在和我最喜爱最信任的表姐说话,但是我还是无法控制地 冲动了。 “瞧瞧把你急的,好好好,你俩的事我不插手了,不过我看你对他没意思是假 的,哪有像你这么急这么气的。”表姐“扑哧”一声笑出来。 表姐把我带回家后,一进屋我就迫不及待地给安臣打了电话,大半年前他给我 的深圳号码还没有换,只是电话那头沙哑而低沉,安臣的嗓子也坏了。 “你现在在哪里,安臣。”我急冲冲地说。 “穆晓?”安臣愣了愣。 “是啊,我是,我已经到了深圳了,我想见你。”我的语调变得温柔起来。 “你不刚去温哥华吗?怎么了,你在那边出事了吗?” “我没事,我很好,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我回答。 “嗯嗯,那我洗个澡,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来接你,你应该在你姐姐家吧, 我知道地方,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越发地坐立不安了,安臣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为什么我偏偏就一直 在忽视呢?我走过来走过去,又拨通了沈婕妤的电话,我说:“托你之命,我回来 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我们的谈话。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咯。”沈婕妤在电话那头轻笑,两个女人的对话充满了 剑拔弩张的状态。 但是我没有精力和她咬文嚼字,我说:“咱们今天将心比心地谈一谈,你到底 有多喜欢安臣,如果你的喜欢大于他对我的,那么我完全构不成威胁。” 沈婕妤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她又一次轻笑出声:“出了趟国,变得麻利了不 少,说话都这么有板有眼了。” “我是来谈话的,不是来抬杠的。”我一字一顿地说。 “好,我开门见山地说,我爱安臣爱了十二年,十二年的爱有多少人能做到? 他去深圳,我扯下了面子求我干爹把我送到深圳去读书。刚去没多久,他就跑法国 去了,我又想尽一切办法去法国,中间曲曲折折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就是为了 和她在一起,可是他始终如一地强调我只是他的妹妹,呵呵,妹妹。” 沈婕妤的情绪很激动,我的心也紧缩得厉害,我不敢再说话了,生怕说错了一 个字她会爆发。爱情偏偏那么奇怪,总是莫名其妙地去爱,你爱我,我爱他,他爱 她,缠来绕去谁也看不明白。 “你说我不爱他倒也好,错就错在我爱上了他,不爱他他什么都不是,一旦爱 了,他就是天就是地,他的每一句每一动都像是神的指令,穆晓,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突然觉得沈婕妤开始有点疯癫了,或许被爱情挫伤的女子都有那么点神经质, 只是每个人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Masha 是笑着面对假装若无其事,我是闷在心里 闷到性格别扭,沈婕妤是一旦爆发不可收拾。 我打电话的时候,表姐走了过来,把蔬果盘放到了电话边,我的眼睛不经意地 扫过去,突然发现表姐撸起袖子裸露出来的皮肤处,隐隐约约露出了伤痕,我一把 抓住了她,仔细看去,发现了一大片青紫。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我撞到了。”表姐说。 “那你脖子这里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我这才发现表姐脖子处也有伤,我拉起 了她的另外一个袖子,又发现了一处,我说,“肯定不是撞到的,你说,李拓海把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