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逼人来 可歆走了之后,我的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在上海这个充满小资情调的 城市里,我穿着秀雅的套装,进出高级写字楼,扮演一个貌似成功的高级白领。 继续享受我的两点一线的平淡生活。 当刘总通知我被升为总经理助理并分管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 信自己的耳朵。我本无心求富贵,谁知富贵逼人来! 对于我这样快速的连级跳自然引来公司上下的议论纷纷,想起那句在公司盛 传并奉为真理的话来:总经办,不就是被总经理办吗? 趁我还没被胜利冲昏头脑,我还能用马列主义思想一分为二地思考问题,我 为什么要为这个没有成为既成事实的理由而拒绝上万的月薪呢。我不傻,尤其在 上海这个物质城市里,我知道高薪的可贵,于是我欣然接收,笑颜如花。 只是好事来的太快,让我有患得患失的不安感。不知道老天会在哪个地方等 着打击我。 在平凡的日子里,有升官发财这样的喜事当然要吹嘘和庆祝一番。 回到家,我郑重的告诉林旭冬我升职加薪了。 “总经理助理?”林旭冬一脸的不屑,“你是这块料吗?” “没试过怎么知道?” “干总经理助理的都得是势利眼,懂得察言观色,会阿谀奉承,马屁拍得当 当响,总之就是特会来事的人才能干这活儿。你行吗?马大哈一个,又没心眼, 又没眼力架,一拍马屁准拍到马蹄子上去。。。。” 我粗声打断他,“那是我不愿意!本姑娘一拍,再愣的马也会屁颠屁颠的跟 着我跑。” 看他憋着一脸坏笑,我说,“算了,不跟你计较。还是人家有眼力,识得我 这块金镶玉。” “我怎么总觉得那个香港人憋着什么坏心眼呢!” “你不要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是君子,我成小人了?” “不是,我就说这个意思嘛!别老把人往坏处想。”我一边解释一边想着公 司里盛传的名言警句“总经办就是被总经理办”,挺顺口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 去。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真理知道吗?” 我白了他一眼,“你没钱,你还自豪了!” “目光太短浅!头发长,见识短就是形容你们女人的。你不知道像我这么年 轻的时候韩信只是个渔民,娄敬还是个车夫,灌婴只是个卖布贩子而已。你遇到 我这样一个成功人士。。。”他顿了顿,“。。。的边缘人物,就偷笑吧。” 他夸起自己来,很是来劲:“所以啊,你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实话告 诉你吧,我可是支潜力股,发展的潜力大着呢,以后努力让你成为一个成功男人 背后的女人怎么样?” 我等他夸够了自己,吹嘘出一个伟岸的形象后,再从他的肩膀踩上去,岂不 更显我的高大:“你是一个发展中的成功人士,那我就是。。。” 林旭冬没给我自我吹嘘的机会,赶紧抢白:“白骨精啊!” “你这是夸我吗?” “你是白领吗?骨干吧?精英?可不是白骨精吗!” 他嬉皮笑脸的凑过来,“要能娶了你这个白骨精,我就更自豪了!”他眯着 小眼睛,冲我露出好看的酒窝来。 “想得美!” 我开了一瓶红酒作为庆祝,林旭冬主动自觉的进了厨房。等他那几个小菜做 好的时候,我已经饥肠辘辘了。我埋怨他动作太慢,害我饿了肚子,他却好脾气 的说,慢工出细活嘛!尝尝菜,味道是不是特别好?他自卖自夸,好香啊,口水 先流了下来。 我狼吞虎咽的同时腾出嘴来赞叹了一句真好吃。 “那是因为有我的口水做调料。” 我不再浪费唇舌跟他说话,一会工夫干掉了两盘菜。 他看着我贪婪的吃相说,“你肯定是饿死鬼投胎,没见过女的像你这么能吃。” “那你是少见多怪了,你要跟我们宿舍的人出去吃饭,想要斯文,菜就没了。。。” “都让你吃了吧?” “我一人能吃八个人的饭?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们吃饭就一个字,抢!上 馆子吃,甭管叫十个菜还是十八个菜,桌上永远都只有一盘。刚上一道菜几双筷 子齐下就没了,动作慢了就且等着饿肚子吧。” “饿了才能吃出香来。” “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让我饿着,我饿了吃什么都觉着香,然后等我夸你呢? 没想到你心理这么阴暗!”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是服气的,他做的饭菜确实很和我胃口,比下馆子 吃得舒服多了。 林旭冬是个仔细的人,烧菜也毫不马虎,刀工、火候都一丝不苟,极尽烹饪 之能事,乐的我大块朵颐。他说要拴住我的心,首先得拴住我的胃。这招果然见 效,我的胃首先中了他的糖衣炮弹,我先吃了他的糖衣,再把炮弹打回去,时不 时以打击他为乐。 他说从前是不做饭的,至于那会儿谁做饭自然心照不宣了。现在他是为我才 进厨房的,而且知道我爱吃辣,所以炒菜都特意按我的口味来做,不得不委屈自 己的胃。这份心意在外面也是吃不着的。尤其可贵的是,他总是自觉主动心甘情 愿的做家务。我连威逼利诱的心思都省了。 除了做饭,他还喜欢购买家居用品布置家里。经常下班回来都会买些小东西 挂墙上或者摆在书桌上,小小的屋子被他填的很充实,他说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他按自己的想法布置好林林种种的装饰品后,总会从背后抱着我问,好看吗?在 这些细节上,我从不反驳他,虽然我觉得在临时租的房子里摆放这些可有可无的 东西是种浪费,但我会很简单的答复他,挺好。然后看他心满意足的笑。 吃完饭,我们躺在床上,手拉着手,望着天花板遥想美好的未来。 我还沉浸在升职加薪的喜悦中,看到前途一片光明,轻飘飘的沾沾自喜。 林旭冬便开始憧憬什么时候可以买上房子,什么时候跟我领上证,美其名约 要给我个名分,好让我正式上岗做他的合法妻子,然后再给他生个像我一样漂亮 的小公主。也许因为有了儿子,他总想让我给他生个女儿。眼睛要像我,大大的 还要水灵灵的,鼻子像他的高挺笔直,嘴巴像我,饱满红润,皮肤像我,身高像 他,身材像我。。。。 我在听他絮絮叨叨对未来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的描述中很快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买来早饭,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里泛 着温柔。 我闻到了热腾腾的豆浆和小汤包的味道,肚子马上非常配合的咕咕直叫。但 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特别是早晨,就算不能睡到自然醒也要最大限度的坚持 到最后一秒,然后用五分钟时间洗脸刷牙更衣入厕飞奔出门。这速度是我上大学 时锻炼出来的,饿着肚子顶着稻草一样的头发冲进教室也是我的一惯形象。所以 我并没有理会肚子咕咕的抱怨,翻个身接着睡。 林旭冬在一边直跺脚,“懒猪!快起了。”我没理他,他开始使劲摇我, “刚当总经理助理你就迟到,你还想不想混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从床上跳 下来,睡眼朦胧中,林旭冬给我一个晨吻和带着酒窝的笑脸。 我发现沐浴着晨光吃早餐的感觉真好。好心情也让我胃口大开,我连吃了十 个汤包喝了两碗豆浆仍没填饱肚子,我觉得我状态好的能吃下一整头牛。我正抱 怨早餐买的太少,抬头见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我看,“干吗?” “我还没吃呢!”他语气里带着委屈。“我发现你睡觉和吃饭的时候真像只 猪。” 看在他大清早辛辛苦苦准备的二人早餐被我一人吃得精光的份上,我决定不 与他计较。 我抹着嘴上的油,说,“明天至少买30个。” “你真想变猪吗?” “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不好。而且变成猪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别人都不 敢要我了,最后只得落在你的手里。” 他嘿嘿一笑,奸计识破。 我看时间还早,心想第一天作总经理的左膀右臂,应该有点新气象,给他长 点面子吧。于是我破天荒的花了十五分钟化了个淡妆,换了身优雅的职业套装, 在镜子前又照了五分钟,这才自信满满的出门。 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奔跑,我穿上高跟鞋抬头挺胸从容的走在大街上,我感觉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洁白的云朵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一样在淡蓝的天 空湛放,想象把它们含在嘴里定是松软甜蜜的。奇怪今天看什么都很顺眼,连街 边几个大妈用上海话绵绵不绝的吵架声也听得很入耳,我突然发现原来世界很美 好,我的生活充满希望,这将是我人生的又一个起点。 来到公司后,业务科的小丁很有眼色的将我的东西搬二楼,紧挨着老板那扇 大玻璃门的办公桌就是我的。升了官就是好,劳力不请自来。我心中暗喜,表面 不动声色,带着自认为得体的笑容说了声谢谢。 我想尽快适应这个新的角色,推翻林旭冬的谬论,告诉他我也很会来事,只 要我愿意。于是在老板到来之前,我把当天的会议和日程重新梳理了一遍,并亲 自煮了杯咖啡。 老板来了,办公室里所有的设备同时积极运转起来,电话声此起彼伏,打字 声啪啪作响,传真机嘟嘟的叫,打印机卡卡的工作着,一片超繁忙的景象。老板 对此很满意,腆着大肚子进了总裁室。我赶忙跟了进去,送上资料的同时递过去 一杯热咖啡。 恩,老板点点头,对我迅速进入角色表示赞赏。 我注意到他超大的办公桌和书架上有几个相框,是他分别和老婆、孩子的合 影,还有张全家福。一家人幸福的笑脸,其乐融融。听说他连出差也都要带着老 婆孩子的照片在身边,俨然一个模范丈夫。 走出他的办公室,我琢磨着他每天让自己对着老婆孩子的照片,应该是个顾 家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不会像大家会声会色描述的那样,跟小茹有一腿吧。传言, 不可信。不过前一阵是见她开了辆宝来上班。想起小茹,我注意到她没来上班。 秘书告诉我,她今天请假了。 没工夫胡思乱想,整整一上午我不停的接电话和安排会议。我手忙脚乱的应 付着,终于挨到中午吃饭时间了。我送了口气,准备照常和同事们一起吃午饭, 就着公司那点八卦新闻和荤素搭配的笑话下饭。哪知我一走近,刚才还有说有笑 的人立即收住了笑容和声音,然后低头从我身边溜走。 我目送他们走远,胸中有呼啸而过的失落感。我叹息着从前努力和他们鬼混 出来的革命情感就此完蛋。 早晨那缕阳光仅半日就失去了光芒,刚刚开始觉得生机勃勃的日子转眼间又 变得索然无味了。正想着远离这帮背信弃义的人,独自上哪儿吃饭的时候,刘总 出来了。看见我便问,还没吃饭吧。我点点头。他说一起吃吧。我点点头,坐上 他的大奔出门。 没想到他第一顿请我吃的是汉堡。他买了份超级家庭套餐,一个人干掉四分 之三,比我早晨吃十个包子的劲头还足,看这架势吞掉两头牛也不成问题。 我看着他吃完饭的肚子由四个月变成了七个月大,能装下足足十斤的大胖小 子。 午饭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回来的路上他说对生意人来讲时间就是金钱,所以 他的午饭一般都选择快餐,而晚饭常常是陪客户吃,那是工作的延续,与自己的 胃无关。所以他更珍惜午餐,因为那是为自己吃的。当然和我一起吃午饭,让他 胃口格外好。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汉堡还有薯条,和克林顿一样,说完他笑起来, 好像是沾了前美国总统的光很荣耀。 我说克林顿的心脏就是吃这些垃圾食品落下的毛病。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说话很直接坦白,好!我喜欢。 我摸不清这“好”的真假,也懒得去想。只觉得胃里涨涨的,担心薯条热量 太高,计算着这顿饭吃进去了多少卡路里,大概过不了几日又要高喊减肥的口号 了。 下车的时候他叫住我,眯着小眼睛说,你化点淡妆很好,人也精神很多,就 是衣服太保守,年轻人嘛! 他笑起来眼睛被挤成一条缝,我看不见那缝隙里是否泛滥着色眯眯的光,我 忍不住问他看着蓝天是不是一条蓝蓝的线。 他索性闭上眼睛,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是我从来没在公司任何角落看见的, 很爽朗。 他把头探出去仰头看了一眼说,蓝天真是一条蓝蓝的线,又转头看着我说, 你在我眼里也是一条线,是最美丽的风景线。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