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北京 这次出差成果显著,刘总自然喜上眉梢,他拍着我的肩诚恳地说,这都是你 的功劳。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不就喝点酒吗。”我没有客气,实话实说而已。 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特大号的礼品袋,递给我说,“特地买给你的,LV最 新款,看看喜不喜欢。” 我没有伸手接过来,“不用,刘总。。。” “叫我JACK。”刘总醉眼迷离。 “JACK?”我脑子里立刻闪现出莱昂纳多的俊秀模样,与眼前这位肥硕的JACK 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叫什么?” “夏汐晔呀!”我莫名其妙。 “英文名字?” “ROSE。” “ROSE?”他用歌剧一样高亢的嗓音拖长了音调唱起来,“真巧!” 这样的巧合却让我无比郁闷。我迎风站在船头,闭上眼睛,展开双臂,享受 飞翔的感觉,此时走来一个肥硕的家伙从后面给我一个熊抱,浪漫的剧情嘎然而 止,甚是杀风景。 “别客气,你应当应分的。ROSE!”他这一句“ROSE”叫得我一激灵,鸡皮 疙瘩掉落一地。 “我不是客气。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想奖励我,月底给我多发些奖金好了。” “奖金肯定不会少你的,这个嘛,是额外的礼物。这是LV啊!”他见我没有 像正常人一样激动的跳起来,怕我不识货,要知道上海人都热中名牌,尤其像LV, 在他们看来是一个有品位的人身份的象征,所以又特别强调:“LOUIS VUITTON , 我觉得它的气质特别配你,高贵,典雅。。。” 我受不了这种虚伪的吹捧,飞快地打断他,“我并不觉得我有中年妇女的气 质。” 他有些傻眼,“这一个包值三万多块钱呢!” “其实我是用不惯那么高档的东西,说好听点我没有那么虚荣,说实在点, 我世俗,我现实。在上海这样的物质社会,只有钞票能给我安全感。” 刘总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坦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他就把脸凑了过来,眼睛里闪着火光,带着酒气的嘴不由分说的压了 下来。 我并不惊讶他的举动,只是奇怪自己何时练就了这般处世不惊的应变能力, 仿佛早就料到这样的场景,又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从我进公司的那一天起, 从被升作总经理助理那一天起,我就等着这一幕,当它上演的时候,我像是在看 一部自编自导的戏,连台词都是事先想好的一样。我非常冷静,轻轻的推开他, 镇定的说,对不起刘总,我不是你要的那种人。我看了一眼摆在他床头的全家福, 带着嘲笑的口吻说,你如果是因为生理需求,可以去找小姐,如果感情空虚,对 不起,我也不会堕落到要去给你填空。 我看见他的脸转瞬间从潮红变成绯红又变得煞白,僵尸一样的站在那里,估 计这会儿酒已经醒了大半。我摔门出去的时候,无比轻松。我想到华诗诗,那张 妩媚的脸,随时都笑得像盛开的牡丹一样的脸,我想起她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哪天 做回自己,不再对谁带着面具一样的笑脸。我在她的笑脸背后,看到一颗糜烂的 心。我怅然所失。我发现自己和华诗诗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石头森林的城市里,大家疲于奔命,为生活营役。营营役役,只为了活下去。 刘秀说的好,尽管社会分工不同,但是各阶层的女性,不管是假扮的淑女, 或是清高的白领,还是贩卖肉体的妓女,我们都在直接或间接的出卖色相,只是 很多时候不自知,或者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毕业四年换了六个工作。可换来换 去都改不了花瓶的角色,几乎没用上我的八级英语。难怪现在大学毕业生的求职 信写的都跟征婚广告似的,还得配上布料极少的艺术照,这样的求职方式听来很 可笑,却有很大的社会市场。眼球经济时代,怎么样抓住人的眼球才最重要,所 以第一眼美女永远最受欢迎。 第二天见到刘总的时候,我依然喜悦得体,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异常。倒是他 不像一个久经风月场的高手,一直回避着我的目光。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我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世界,它已经不能像三年前那样 带给我亲切感,我身在北京却感觉它离我很远,郝楠也离我越来越远,我在心里 跟北京道再见。 到达侯机厅,我意外的接到了华诗诗的电话。与她相逢一笑悯恩仇之后,她 主动及时地向我提供了郝楠的消息。如果不是这个电话,也许我和郝楠从此会像 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再相交了。 她说,郝楠回北京了,他父亲刚刚去世,你去看看他吧。 挂了电话,我愣在那里,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郝楠,郝楠,我在心里默念 了一百遍这个名字后,向刘总提出请假,他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也许这正合他意, 经过头天晚上的事,接下来与我同行的旅途会令他倍感尴尬。 走出机场,我坐进出租车,司机问我去哪儿,我想也没想,那处高档住宅的 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发现原来自以为忘掉的东西又活生生的蹦了出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