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 “这么冷的天儿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看看你,嘴都冻紫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还留着残雪透出的寒冷,但是柔情已经不动声色的从 眼底逸出。我感觉就像有一只手在我从天堂坠落的时候及时把我拉了回去。 我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怕一开口会变成哽咽。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已经盖 住了耳朵,大概有三个星期没理发了吧,我默默的想。他头发长得真快啊,我知 道这在以前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事。 林旭冬格外注重仪表,尤其是头发和皮鞋,他的皮鞋永远保持油光贼亮,几 乎每天都在擦;而头发只要他觉得稍稍长了一丁点儿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它们剪掉, 所以他的发型也是一成不变的。我从前很想看他留长发的模样,常常怂恿他换个 发型,他总是不为所动,我就打击他,一张沧桑的老脸留个寸头也显不出年轻英 俊来,不如留个长发,再蓄上胡子,说不定会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还会很有男 人味呢! 今天我终于看到他渐长的头发和不修边幅的模样,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多了 几分味道,是沧桑的味道,衬托出他那越发瘦削憔悴的脸,我感到揪心的疼。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滑落下来,脸颊一阵清凉,他用手轻轻地替我抹 掉。我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我很想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他的手冬暖夏凉,总 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紧紧地握着我。 “刚才差点错过了。我以为你早到家了,所以我也打车回去。还好那个红绿 灯没过去,让我在路上看到你了。不然你再这样呆一会儿就真成冰棍儿了。” 他用手握住了我,一阵暖流涌入胸中。 我钻进了他的风衣里,任委屈的泪水奔涌,浸湿他里面那件薄薄的毛衣。他 的体温,他的心跳为我抵御了外面的寒冷和风的呼啸。 “为什么?”我在他的风衣里躲着,压在心头的委屈止不住往上翻涌,终于 变成了呜咽。 他的身子微颤一下,迟疑了片刻,发出闷闷的一声质问:“上次你到北京, 是……是去找郝楠?” 郝楠?这个名字从来没被他提起过。我一惊,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我慌忙解释,“我是去找过他,但是,是出差,顺便……” 他打断了我:“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以后也别再提了。”他说话的语气 淡淡的,却又坚定得不容我分辩。“刚才……我已经跟我妈辩解了半天,为你。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之前还很想听你解释的,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就算过 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了。”他的话很快被吹散了,我在风中捕捉他的只言片语, 凌乱的,淡淡的,疏离的。 大概是气温太低了,我看到他的脸被风刮得惨白,同时变得僵硬起来。 他依然站在我的面前,为我挡风,我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但很快与冷 空气相遇,化成一团白雾停在我的眼前,使他的面目也变得模糊起来。我忽然觉 得,爱情,也将渐行渐远…… “我们回家吧。”他平静的说。嘴角轻轻划过的一撇微笑迅速被喷出的雾气 掩埋,惨淡的微笑,若有似无。我仿佛听到“大赦”一样还了魂。 坐上出租,一路无语。 家里的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连摆放的位置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基本上 都是林旭冬添置摆放的。这个家是我在上海唯一的避风港,因为林旭冬具备化腐 朽为神奇的力量,只要回到家,我这一天的任何疲惫与芜杂都能在这里化为旖旎。 现在我们又一起回到这个地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但谁也说不清 是哪个地方。 林旭冬四处张望,每个屋,每个角落都不落下。最后他坐在椅子上,拭了拭 桌子上的土,说“轩轩还在他妈妈那里。他妈妈出国的事取消了。” “哦?!是吗?”这个消息若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告诉我,我会欣喜。但是现 在,似乎只有一点点惊讶,一点点而已,就像他说话的口气那样淡淡的一点点。 虽然这个话题我一直想问,却又因为郝楠这个插曲让我有些犹豫没有说出口, 没想到他自己先说了。“这些天我也在反思。我承认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我也有 不对的地方。当初讲好的事,现在自己又变卦。因为事出突然,而且说服我妈也 不容易。”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安慰了些。可我心里却还是无端发沉。闷闷的,憋的慌。 这个夜晚异常安静,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耳边已是雷霆万钧。 两人各怀心事,在床的两侧翻饼。虽然郝楠的事过去了,轩轩的事也过去了。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彼此心中已经建起了隔阂。 第二天,两人又各自带着黑眼圈无精打采地去上班了。 平息了。就像是冰块溶进了水里,消失了,不见了。 但变化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我们的生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以前嬉笑成 趣的生活仿佛也被尘封了。 这些都不要紧,似乎保持眼前的安宁,这比什么都重要。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