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王小毛的出租车追尾一辆小面包车,所幸撞得并不重,只是把前面那辆面包 车的尾灯给撞碎了。 一个挺胖的男人下了面包车,有些蛮横地冲到了王小毛的车前:你怎么开的 车啊?瞪着两眼管喘气的?! 王小毛下车,也没正经看他,掏出烟来,点了一支。 胖男人捡起被撞碎的尾灯:别废话!拿八百块钱来! 安然也下车了。安然怕王小毛为难,掏出钱包来就要点钱,却被王小毛给拦 阻了。王小毛吐出一口烟来,道:想敲一笔? 胖男人:嘿!你追尾了懂不懂?追尾了是要负全责的懂不懂?要不叫交警来! 王小毛:我也正想叫交警来处理!先让交警查查你的驾驶证!你有本吗? 胖男人一怔,急忙掩饰道:你管我有本没本! 王小毛:刚我一拐弯,就看见你在大马路上“画龙”,打左闪往右线并,前 面有车一压,你在后面就来了个急刹,一脚就给踩死。我躲都躲不及,想不追尾 都难!你这是没本,偷开别人的车出来过瘾吧? 胖男人:咦—— 王小毛:别一呀二的,我不找你赔钱就算我大度了,你还想敲我一笔。等交 警来了,连人带车一起扣! 胖男人嘟嘟哝哝拿着破碎的尾灯,转身:算我倒霉! 胖男人上车,灭火了两次才把面包车给开走了。 安然看着王小毛一笑,道:你连他有没有本都能看出来? 王小毛:当过兵的,要连这点眼力还没有,那就白当了! 安然:嘿,我就喜欢你这股劲! 李萍乘坐的那列火车飞驰在山谷中,一座高架桥耸立在黄昏的绚丽霞光中。 咣当咣当的声响在延续着。 李萍:离贵阳越来越远,离保定越来越近了。想见小毛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如果说平时我还能克制住自己,但现在,这份克制却成了折磨……小毛,你知道 姐在想你吗? 火车通过高架桥驶进了大山的隧洞中…… 出租车驶到一个西餐厅门前,停下。 安然下车,向西餐厅内走去,可她上了台阶,却发觉王小毛并没有跟她下车, 只好又返身回来,拉开了车门,看着王小毛。 王小毛:你去吃吧,别着急,我在车上等你。 安然:我请你。 王小毛:哪有老板老请司机吃饭的? 安然:下来,我还有事要跟你谈!是你的事,正事! 王小毛:我的事? 西餐厅内装修别致,灯光柔和温暖,吊灯、壁画荡漾着浪漫气息,轻柔舒缓 的乐曲在馨香的空气中婉转悠扬…… 服务生点燃了一支蜡烛,退下了。 王小毛看着安然,道:什么事? 安然却仍旧在吃着牛排,但吃得很慢,像在思忖。 安然终于下了决心拉开了包,拿出一封外文信函,放在了王小毛的面前。 王小毛拿起来扫视了一眼,道:我不懂外语,别难为我。 安然:这是哈佛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我九月份就要去哈佛上学了。 王小毛:祝贺你,能去上大学而且还是哈佛,让我羡慕。 安然:你想不想去美国? 王小毛:去美国?我?我连一句英语都不会,我去美国干吗? 安然:陪读!我一个人去太孤单了,你陪我去!所有的手续和费用都不用你 管,我来负责,你只要说一声愿意就行了。到了美国,你也可以去上学,就是上 不了哈佛,可以自费去上波士顿大学或者普林斯顿大学。我来给你办! 王小毛苦笑一下,道:天上掉馅饼砸脑袋上了!我在贵阳的时候,那么想上 大学,想得天天都睡不着!可就因为要上大学,被人咬了一口,而且伤得还不轻! 你这倒好,美国,波士顿,哈佛,普林斯顿,哪一个名字都比馅饼大,也都比馅 饼重。砸得我这脑袋有些发晕了。 安然: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正经点。 王小毛收住了笑,道:那就谢啦,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想去。 安然:为什么? 王小毛不语。 安然:你是在等她吗?等你那个姐? 王小毛仍旧不语。 安然:小毛,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心里话? 王小毛想了想,慢慢道:我答应她,等有机会我带她去看海去…… 安然吃惊地看着王小毛:就因为这个你不肯跟我去美国? 王小毛又不语了。 安然:告诉我实话,你是在等她离婚跟你结婚吗? 王小毛慢慢摇头,道:不是!我跟你说过,我不希望她离婚,那会给她带来 痛苦。但她要是离了,那我就不会让她孤身一人,我要向她求婚,给她一生的幸 福。 安然:她太让我嫉妒了!可当事者迷,你知道不知道,你等不来她的!她会 离婚吗?不会!她会放弃她现在的丈夫现在的那个家,回保定来吗?也不会。那 你这么等下去到底想等来什么?等的就是一场空? 王小毛:我本来就没有奢求要等来什么,我不需要她为我做出任何牺牲。 安然:那你还要等,这不执迷不悟吗? 王小毛:我觉得这样挺好!我每天都在想着她,早上一睁眼就想!心里满满 的!我并不觉得空!像这样去爱一个人,挺好!挺幸福!你爱过吗? 安然:如果暗恋也算,单相思也算,那我就爱过。 王小毛:别说是我!安然,给你当司机,也不白当。你改变了原来留给我的 印象。你很勤奋,很出色,很优秀,作为一个外企代理商,你也很敬业,我越来 越敬重你。但要作为一个女人,我不喜欢,太强了,缺少女人的味道。我这没喝 酒,说的都是心里话,但愿别影响你的食欲。你慢慢吃,我还是到外面的车里等 你。 王小毛说完,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安然没有拦他,也没有看他,只是在盯视着王小毛留下的那杯酒。 那杯红酒中,飘荡着几块冰块…… 安然伸手过去,端起了王小毛留下的酒杯,倒进了自己的杯里。 杯里的酒满满的,夹杂着冰块。安然一饮而尽,将酒咽下了,又慢慢嚼动着 那些冰块…… 王小毛走出来,下了台阶,上了出租车,打开了工具箱,从里面拿出来了那 本蓝皮日记本,看着李萍的照片。 王小毛:姐,今天格外想你,格外想!离开了贵阳,看不到姐了,我才知道 离开姐是多么的痛苦。姐,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那列火车鸣响了长长的汽笛,飞驰在江南的田野上。 绚丽的霞光,萦绕着列车,一派辉煌…… 夜晚,王小毛扶持着安然回到办公室来了。安然喝得有些摇晃。 一只漂亮的柜式大鱼缸,架在了沙发旁边。茶几上还有一只圆形的小鱼缸。 两只鱼缸中,游动着几尾漂亮的小鱼。 安然:行了,你走吧……回去想念你的姐吧…… 王小毛松开了她,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套间里的卫生间。少顷,就听见 卫生间里传出呕吐声,王小毛刚要拉开门走去,可又从卫生间里传出一声响动, 像是安然摔倒了。王小毛急忙过去,敲着门:喂,安然? 安然在里面不应声。 王小毛又敲:是不是摔着了? 安然仍无声。 王小毛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看见安然正坐在浴缸边拧开水龙头要洗脸。 安然猛然回过头来,对他道:把门关上!你走吧!别在这儿看我出丑! 王小毛刚要把门关上,却见安然起身,又摇晃着出来,打开办公室一只柜子, 王小毛看见里面挂着她的几件衣服。安然将一套睡衣拿了出来,道:你别以为离 了你我就活不了!你是谁?一个当兵的,出租司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用 得着求你!笑话!铺给你一条阳光大道你不走,非得要走独木桥!你走啊你!走 啊! 王小毛:你喝多了,别折腾了,早点休息吧。 安然:你管得着我吗?我现在就想折腾,就想发泄! 安然抓起桌子上的保温茶杯就向旁边那只漂亮的大鱼缸砸去,王小毛拦都来 不及。那只架在半空的大鱼缸被砸碎了,哗啦一声,里面的水冲了出去,流淌在 地板上。 几尾小鱼也在地板上跃动着。 王小毛一见,急忙端起茶几上的那只小鱼缸,跪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将那 几尾小鱼往小鱼缸里收。 安然忧伤地看着他。 王小毛的手指被划破了,一滴血滴进了鱼缸里,红红地化开了。 安然过去,慢慢地也跪在了地板上,跪在了王小毛的身边。 王小毛将最后一尾鱼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放进了鱼缸中了。 安然:你连几条小鱼都心疼,可为什么对我就那么冷啊…… 安然抱住了王小毛。 王小毛不动,看着小鱼缸里的鱼在游动着…… 安然要亲吻王小毛,王小毛却站起身来,端着那只鱼缸,放在了茶几上。 安然依旧跪在地板上,看着他。 王小毛道:你醒酒了吧?那我走了。 王小毛说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安然没有拦阻,也没有再叫他,只是咬着嘴唇,好似站不起来似的,慢慢躺 在了那混合着鱼缸碎玻璃和水草的地板上,蜷缩起身子来, 少顷,便有低低地饮泣声传了出来…… 保定火车站,李萍提着两只大旅行袋,随着出站的人群往外走。她忽然听见 靳英在喊:李萍!李萍! 李萍抬头看去,靳英正在栏杆外向她挥手。 李萍刚从检票口挤出去,靳英就迎上接过了一只旅行袋。 李萍:靳英,嘿!吴天亮给你打电话了? 靳英:你们家那个吴天亮同志啊,哎哟哟,可快把我给烦死了!你在路上这 一天一宿,他打了三个电话过来,生怕我不来接你。每次还都逼我记一遍车次! 这从贵阳来的,也就这么一趟车,你说他这不多余吗?他还担心你坐过了站,恨 不能让我拿只大喇叭进站台里面喊你去。他说他女儿有一次就是坐过了站。哎, 他是不是平时在家也拿你当女儿疼了? 李萍:别瞎说! 靳英:烦归烦,可也把我给嫉妒死了!李萍,你说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就遇 不到啊?都让你给赶上了? 李萍被靳英给逗笑了。 李萍和靳英提着大旅行袋进家,惊喜的李母大愣。 李萍:妈,我回来了! 李母:小萍……哎呀,还真是小萍,你可回来了…… 李母拉住李萍双眼就湿润了。 李萍:你不知道我今天到啊?我给我哥发了信,哦,没准那信还在路上呢。 我爸呢? 李金才从里屋出来,捧着那只搪瓷大茶缸,目光怜爱地打量着李萍,又下意 识地往李萍后面望去。 李萍:爸。 李金才:就你一个人回来的?他呢? 李萍:谁啊爸?我回来了你还惦记着谁啊? 李金才: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光惦记着你行吗? 李萍:哈!爸,本来吴天亮要和我一起来的,车票都买好了,可铁道部去人 安全大检查,他就脱不开身来。等部里的人走了,二十八九号,他再来。 李母:那可就错过你姐的婚礼了。 李萍:是,他也觉得可惜,可也没有办法。 李金才:工作要紧!铁道部去检查,他就该留下!二十八九号能来就行!他 喜欢喝什么酒? 李萍:哎呀爸,他人还没有到,你就要给准备酒了? 李金才:不让你嫁你非要嫁,可嫁了,他就是我的女婿。处长也好,厂长也 罢,那都是我的半个儿! 靳英:伯父啊,你这下行了,两个女婿合起来,你就多出一个儿子了!我爸 整天在家念叨,说你看看人家李师傅,看看人家那俩闺女! 李母:英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对象嫁人了,别挑花眼了。 靳英:我哪挑花眼了?我这整天眼睛都瞪圆了,想找啊,不是不想找啊,可 就找不到好的!好的都让你们家给占上了,我也不能抢啊我? 李母被逗笑了。 靳英看表,对李萍道:哎李萍,我走了,还要赶去上班。新来的车间主任, 比于大路还于大路,无故旷工一天,就扣全月奖金。 李萍:等等。 李萍急忙拉开旅行袋,拿出几袋贵阳的土特产来,道:捎给伯母。对了,明 天你早点来,化化妆,打扮漂亮一点,和我一起给我姐当伴娘。 靳英:这活好!我愿意干!沾些喜气,还能顺便讨好讨好于大路。人家大厂 长了,现在可了不得了,想讨好他都还得排队! 李萍:那就说定了!早点来! 靳英答应一声,拿着土特产走了。 李萍:妈,我姐呢? 李母:去照相馆取婚纱照了,前几天照的,花了二百多…… 靳英拿着土特产刚出楼洞,正碰见李岚拿着一张大尺寸的婚纱照回来。 靳英:哎李岚,让我看看,看看你和于大路照得怎么样。 李岚却将那婚纱照往怀里一翻,道:你看什么?新娘又不是你! 靳英被噎得一愣。 李岚:你干什么来了? 靳英:李萍回来了,我刚从车站接她回来。 李岚皱眉:李萍回来了?她回来干什么? 靳英极力忍着不悦:李岚,你对我冷脸没关系,说到家了,咱俩各活各的, 两不相干。可李萍是你妹妹,你结婚,她特意从贵阳赶回来,你还不高兴啊?她 还跟我说了,明天我们俩给你当伴娘。 李岚:你给我当伴娘?给你请帖了吗?明天的婚礼是在星级酒店举行,有保 安把着,没请帖可是进不去的! 靳英被彻底噎在那里了,发愣。 李岚也不管她,转身向楼上走去。 看李岚已经拐上了楼梯,靳英轻叹了一口气,自语:这什么人啊这! 李萍正在从旅行袋里往外掏东西:这是给我爸的!这是给您的,妈。这是给 我姐的,羊毛衫,还有一套裙子…… 李母打开羊毛衫:哎呀,小萍,你这得花多少钱,人家吴天亮不说你啊?把 钱都给娘家花了。 李萍笑:妈,我们俩从没有因为钱吵过架。这好多东西还都是他给买的。 正说着,李岚开门进来,冷着脸。 李萍:姐…… 李母:岚岚,快看看,小萍给你带来的,瞧这羊毛衫,多轻啊…… 李岚冷冷地说: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李萍说:姐,你结婚,我回来贺喜不对吗? 李岚说:你贺谁的喜!你让于大路的脸往哪儿摆!谁不知道你当初甩了于大 路! 李萍说:我和于大路当初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什么关系都没有! 李岚哼了一声,说:这是你说的!你到车间里问问,到卷烟厂问问,谁不知 道当初你和于大路搞对象! 李萍说:那是于大路一厢情愿! 李岚说:哟,于大路就这么贱啊? 李萍说:我没说他贱。 李岚说: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贱我也贱,是吧? 李萍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姐! 李岚说:你别装了!我看你是存心回来搅和来了! 李萍说:我、我搅和什么呀?我还惦着要给你当伴娘呢。 李岚说:快免了吧你!我用你当伴娘啊?我结婚,让你出风头?我告诉你, 明天你要敢参加婚礼,别怪我当场翻脸! 李萍就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愣在那儿了。 李母刚要劝说李岚,李金才从里屋出来,道:那明天还让不让我和你妈去啊? 李岚:你们当然得去了!要不拜堂拜谁啊? 李金才:我还以为你连我和你妈都不让去了呢!那倒是省事了!别以为我们 非得攀你这高枝不可!这些年你因为下乡委屈,没进厂顶替也委屈,折腾来折腾 去,还不嫌够,这连结婚都要折腾,这个家还能装得下你吗?你妹妹好心好意从 贵阳赶回来,还给你买了东西,还要给你当伴娘,你倒好,你要翻脸!你照照镜 子去,你现在还有脸可翻吗?! 李母阻止道:他爸…… 李萍也阻止道:爸,别说了。 李金才:要当厂长老婆了,原先的毛病没改,倒添了不少毛病,我不说行吗? 李岚一笑,笑得很冷,道:爸,你是横竖都瞧不上我,这我知道!可谁给这 个家争来脸面了?是我!爸,是我给争来了!嫌我折腾,我折腾什么了?不就爱 错了陈波为他打过胎流过产吗?不就没把这事跟于大路挑明了吗?那好,爸,你 去说去,去告诉于大路,就说你女儿是个破鞋,是个烂货,让他把明天的婚礼给 取消了!把发出去的请帖都给收回来!然后你再找辆车,把我给送到火葬场给烧 了吧!烧了化成一股烟,这个家就干净了!你就不用再烦再嫌我折腾了…… 李金才气恼地:你、你…… 李岚已泪流满面,但依然冷冷地在笑着:你以为我当不好厂长的老婆,是吧 爸?你错了!我能当好!比李萍更能当好!我为什么不让李萍明天去?因为明天 商业局局长要去证婚,还有一个副市长要参加婚礼。这是于大路的机会!爸,难 道你愿意看到在婚礼上于大路被人指指点点吗?!难道就为了李萍,就让我和于 大路被人嘲弄一番吗?爸,你护着李萍,怕她受委屈,她是你的女儿,是你一直 心疼的女儿,那我呢?我是谁啊爸?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是我妈跟别人偷情偷来 的吗?! 李金才:你混蛋…… 李金才将那只搪瓷大茶缸摔得在水泥地上都蹦了起来。 李岚脸上流淌着大滴大滴的泪珠,她擦也不擦。 李母:岚岚岚岚,别跟你爸吵了…… 李萍:姐……姐,你不用再说了!是我错了!是我没想周全,光替你高兴了! 明天我不去了。可是姐,我从心里希望你好,我从心里祝福你……祝你和于大路 幸福! 李萍边说也边流下了泪水:这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我姐,我是你妹妹,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姐,你要觉得我回来的不巧,不该回来,你看见我就心烦, 那好,我现在就走。 李母:小萍,你…… 李萍擦了擦眼泪,道:妈,我不是在赌气,您放心,我也不是回贵阳,我去 靳英家待一晚上,让我姐高高兴兴地出嫁,高高兴兴地结婚。今天可是我姐出嫁 前的最后一天,怎么说,也不该让我姐流眼泪。姐,对不起……对不起,姐! 李萍不断擦拭着泪水,但那泪水却擦也擦不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萍终于擦干了泪水,在上楼梯。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都 有些沉重…… 李萍登上了楼梯,站在靳英家门口,抬手要敲门,可迟疑着,却没有敲响, 转身,又走向了楼梯…… 李萍站在过街天桥上,神情忧伤地看去。 桥下的铁轨交叉着延伸而去。 铁轨旁那些信号灯在不断地变换着颜色。 一列火车从桥下轰隆隆轰隆隆地驶了过去。 李萍被震得直颤悠…… 列车忽然鸣响汽笛,非常响亮。 好似正是这一声响亮的汽笛,让李萍下了决心,她匆匆走下了过街天桥。 李萍走到保华出租汽车公司门前,扫视了一眼那门口的牌子,走进了院。 正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出来。 李萍:哎同志,请问一下,王小毛在吗? 干部:找王小毛?你是谁啊? 李萍:我是他姐。 干部打量着李萍:王小毛还有个姐啊?招工表上他可没填!哦,他被人包车 了,在少帅府饭店,你要找他就去少帅府找他吧,不远。 李萍:谢谢啊。 李萍转身匆匆走去。 当李萍到了少帅府饭店,刚要进去,却突然眼睛亮了——她看见王小毛正在 停车场擦车。 王小毛擦得很仔细。 那出租车虽然不是新车,但却一尘不染! 李萍慢慢向王小毛走去。因为在家里受了委屈,还因为太思念,李萍边走边 含着泪。王小毛好似也有感觉,抬起头来看见了李萍,那一瞬间,王小毛变呆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小毛突然向李萍飞奔而来。 李萍的眼前驶过一辆汽车。后面跟着一辆车也正要驶过,但李萍抢了过去, 差点被撞。李萍迎着王小毛奔去,两人奔到一起,毫无顾忌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刚出饭店大厅的安然看见了,也惊呆在那里。 王小毛:姐!姐!……姐! 李萍:小毛!小毛…… 王小毛:姐!姐!姐……真的是你吗?! 李萍点头,忍住泪水:小毛!是姐!姐回来了…… 王小毛不敢撒手,好像一撒手李萍就会消失似的,拉住李萍的手,呆呆地看。 这时候,安然过来了。 安然提着漂亮的公文包上了出租车,按响了喇叭。 王小毛被惊醒了,扭头看了看车上的安然,对李萍道:姐,我这正要送客人 去市外办,你进大堂坐会儿,等我,我六点之前就能回来! 李萍:那你快去吧,姐等你回来。 王小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李萍的手,倒退着向出租车走去。他都舍不得少看 李萍一眼。车内的安然一直在看着他和李萍。 李萍也在看着王小毛,也在不舍地看着王小毛。 王小毛上了出租车,启动,将车倒出了停车场。 经过李萍身边时,王小毛特意按下车窗,又对李萍说,姐,等我回来啊! 李萍点了点头,看着王小毛驾车驶上了大街。 王小毛一直在盯视着反光镜,在镜子里,李萍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了……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街上车辆很多。王小毛飞快地连连超车。 安然:你想出车祸啊?开这么快!哎哎哎,谁让你拐了? 王小毛:不是去市外办吗? 安然:变了,去北京! 王小毛:去哪儿? 安然:北京!你不知道北京是哪儿啊? 王小毛猛然刹住了车,看着安然:你这是存心要跟我找别扭! 安然: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跟你找得着别扭吗?我包你们公司的车,让你 去一趟北京都不行? 王小毛瞪视着她,那目光里就带着一股恨意。 安然:怎么着?你又想把我赶下车去? 王小毛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忍了,猛然一加速,驶去了。 王小毛的出租车已经驶出了城,飞驰在郊区的公路上。 车内,安然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两人都在沉默着。 安然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王小毛。 王小毛冷峻着脸,目不斜视,盯视着前方。 出租车像箭一般飞驰在郊区公路上,卷起了飞扬的尘土。 安然扭头看着车窗外,忽然看见了一条溪流,在黄昏的绚丽晚霞中,似一条 银色的绶带般地流淌在葱绿的原野上。 安然:慢点慢点!拐下去!拐到河边去! 王小毛不理,依旧将出租车飞快地开在公路上。 安然:我让你拐到河边去,你听到没有?我要洗洗脚! 王小毛并未减速,就将出租车拐下了公路,拐上了坑坑洼洼的草地,两人都 被颠簸得直跳,顶到了车棚顶上了…… 王小毛猛然将出租车刹住在河边。 安然也不答理他,下车奔向了溪流边,蹚着水。 王小毛在车内看着她溅起的水花,怨恨不已。 王小毛焦急地看表。 河边,安然蹲在了清清的河水中,洗脚。 晚霞笼罩着她和清清流淌的小河…… 夜幕已经降临了,但河边,却燃起了一小堆篝火。 安然守在篝火边坐着,不断地往火里添柴火。 车内,王小毛又在焦急地看表。 王小毛终于忍不住了,下车,向安然走去。 王小毛走到篝火边,对安然道:你想在这儿坐一夜? 安然:王小毛,你好像生气了,不高兴了,为什么? 王小毛:你明知故问!我告诉你,我最恨故意折磨人的女人! 安然却笑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是在拯救 你! 王小毛:拯救我? 安然:拯救一只迷途的羔羊! 王小毛说:你太自大了!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安然:看你刚才和你那个姐忘情的劲头,你是在玩火!王小毛,她还没有离 婚,难道你不知道吗? 王小毛:够了!我和我姐怎么样,用不着你再说三道四!你不是要去北京吗? 走啊!坐在这儿干什么?去北京啊! 安然:现在我又不想去北京了,回保定! 安然站起身来,向出租车边走去。 王小毛下意识地去看表。 王小毛看着她的背影,气愤地对着那堆篝火飞起一脚来,踢得火星飞溅。 王小毛驾车又返回了城里,飞驰在大街上。因为已经半夜,大街上冷冷清清。 王小毛闯了一个红灯。 安然:你闯红灯了。 王小毛不语,将车开得飞快。 安然也看看表,道:你再急也没用,快到半夜十二点了,她早就走了! 王小毛说:她不会走的,肯定还在等我! 安然说:你就这么相信她,或者相信你自己? 王小毛说:当然,当然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 安然: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要是她走了,以后你就不要再跟她来往? 王小毛说:这个赌要真打,你输定了!但我不打。 安然说:你还是不敢! 王小毛说,不是不敢,而是用我姐来打赌,那对她就是亵渎! 安然看着王小毛,一下子默然了。 许久,安然说:她在你心里就那么神圣吗? 王小毛不语,飞快地又闯了一个红灯。 少帅府饭店。夜晚。外。 王小毛和安然赶到少帅府饭店,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当车驶进停车场时,安然惊讶地看见李萍正等在停车场的边上。 午夜的路灯不是很亮,有清冷的月光泼洒在李萍的身上。 王小毛停好车,不管安然,下车奔向了李萍。 王小毛:对不起,姐……让姐等我了。 李萍灿然一笑,说:没事,我知道肯定能把你等回来! 安然下车,看都不再看李萍一眼,从李萍身边高傲地走了过去。 李萍正想跟她打招呼,但却没法打了。 安然踏上了台阶。王小毛突然想起了什么,追过来堵住了安然,道:我要请 两天假! 安然神情复杂地看着王小毛,头连点都没有点,更没有说话。 王小毛也不再管她,回转身奔了过来,拉着李萍的手上车了。 安然在台阶上回头,看着王小毛驾车驶出了停车场。 出租车行驶在夜晚的大街上。 李萍一直在看着王小毛,就那么眼睛眨都不肯眨地看着他。 王小毛:姐,你把安全带给扎上,路远。 李萍:小毛你要去哪儿? 王小毛:看海去!姐,我要带你看海去! 李萍:小毛,海在哪儿啊? 王小毛一笑,道:往东!一直往东就能找到大海!姐,我能找得到! 李萍:你疯了你? 王小毛:我没疯,姐!我就是高兴!高兴得要疯了!从我回到保定,我就发 誓,等姐回来,我一定要开车带姐去看海!瞧这大街,姐,多清静!我就喜欢在 大半夜里开车上大街,车少,路宽,还没有几个人,挂上四挡、五挡,想跑多快 都行!姐……我太想你了,想你,想得都受不了…… 王小毛的声音哽咽了。 李萍也是泪眼婆娑地看着王小毛。 王小毛:姐,你把靠背放下,躺着歇一会儿,想睡就睡,等你睡醒了,就能 看到大海了! 李萍:姐不想睡,小毛,姐就想看着你。 王小毛:那就别睡了,姐,你就坐在身边看着我!看着我开,我能开得更快! 姐,不用到天亮,我就能带姐找到大海! 王小毛驾车飞快而去。 清晨,二人眼前已经是那辽阔的南戴河。 长列的浪头,卷涌而起,夹带着大海的呼啸,滚涌而来! 两只海鸥掠过高高的浪尖,追逐着,翱翔。 长列的浪头扑向了岸边,翻卷出白色的泡沫来。 在那一片空旷的银色的沙滩上,王小毛兴奋地拉着李萍的手,奔跑在潮汐中, 飞溅起了朵朵浪花。 两人的脸庞上,都辉映着霞光,红红的。 忽然,他们俩停了下来,停在了潮汐中。 他们屏住了呼吸,遥看着东方。 在海天相连的东方,一轮红日慢慢、慢慢浮出海面。 万道霞光,喷薄而出。 霞光映照着王小毛和李萍。两人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了一起。 就在那万道霞光中,王小毛和李萍接吻了,久久、久久不愿分开。 天地都已迅遁,只有大海在作证。 李母、李金才和李元、桂花还有小河进家,显然是刚从婚礼上回来,穿戴都 挺喜气,李母和桂花手里还都拿着喜糖、喜花什么的,头发也沾着彩色的花屑。 李母高兴地说:你说这于大路,面子真大,连副市长都给请来了。今儿我数 了数,整整开了三十桌酒席呢! 李元:妈,李岚这一出嫁,我们三个,你该都放心了吧? 李母:放心?你们还能让我放心啊?你就说小萍,到现在也没怀上个孩子… … 小河:二姑二姑,我要找二姑。 李元:小河一听二姑的名字,就要找她!妈,小萍还在靳英家? 李母叹气:今儿这婚礼啊,哪儿哪儿都好!可就是缺了小萍,我这心里一直 挺难受。小萍在靳英家躲着,那心里也不会是滋味。等会儿你去一趟靳英家,把 她给接回来。晚上你们都别走了,咱在家再聚一聚。 李元:好,一会儿我去接小萍。 小河:二姑二姑,我要找二姑…… 李元:行行行,儿子啊,等会儿就带你去找二姑去。爸,你是不是喝多了?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李母:你爸啊,一沾岚岚,这张脸就往下掉!怎么说今儿也是岚岚的大喜的 日子,你瞧你这张脸!在婚礼上我就想说你,可人多,没得空儿说。这回到家了, 还掉! 李金才叹气:你是看哪儿哪儿都好,可我是在担着心。 李母:担啥心?为于大路和岚岚担心?看看今儿去的人,那都是有头有脸的, 都是冲着于大路的面子。往后看吧,岚岚和于大路准错不了! 李金才:你呀,也就能看见今儿,连明天你都看不到,更别说往后看了! 于大路显然喝多了,穿着崭新的西服歪躺在床上,双脚耷拉在床边。 李岚穿着新娘装,不管他,却在一旁数着红包。她把一只手提包往床上一倒, 倒出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红包来,李岚打开,将里面的钱取出来,一一叠好。 于大路难受地翻了个身,抻着脖领上的领带:水,给我倒杯水…… 李岚见于大路压住了那些红包,推着他:躲着点躲着点!都给压住了!哎, 你收的那些呢? 于大路睁不开眼地:什么?……你找什么啊? 李岚:红包啊!你收的那些份子钱呢? 于大路呜噜呜噜地说不清楚。 李岚上来,掏着于大路的衣兜,将里面的大大小小的红包都给掏了出来。李 岚掏完了上衣,又掏裤子口袋,搜罗一空。 于大路:我渴……嗓子痒!给我倒杯水来! 李岚:你等一会儿!我这正忙着数钱呢!嘿,我告诉你于大路啊,这结婚就 是好!你瞧,这些红包,不都白得的吗?你还不愿意跟我结婚呢!傻瓜!(用手 里那一大摞的钱,拍着于大路的脸,啪啪地响),你听听这声音,啪啪地!好听 不好听?(又拍,又是啪啪地响)好听不好听?好听吧?!最好听的就是钱这声 音!啪啪啪啪啪啪,嘿!就冲这,咱俩也该明年离了,后年再结!准比现在收得 还多!这辈子要是能多结个十次八次婚该多好啊! 于大路忍不住,要吐。 李岚:别别别,别吐!要吐去厕所! 可于大路哪能站得起来?翻个身就开始呕吐了,正呕吐在那一堆的钱上面。 李岚气恼地抻着他的领带,扯着他的脖子:你往哪儿吐啊?都吐到钱上去了! 可于大路又是一阵呕吐…… 李元带着小河匆匆进家,对李母和李金才焦急地道:妈,爸,我和小河去靳 英家接小萍,可小萍不在啊。 李母:小萍不在靳英家?她去哪儿了? 李元:靳英也不知道,小萍昨晚根本就没有去靳英家住! 小河:二姑二姑,我找二姑…… 李母立即有些担忧地说:她昨晚就没去靳英家?也没去你家,那、那她、她 ……她爸!她爸,你听见了没?小萍昨晚…… 李金才摆手:你急啥急!那么大的人,还能丢了? 李母:不是怕她丢了,是怕她回贵阳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连婚礼都 不让她去,她肯定别扭,难受,这要是一赌气回贵阳了,你说你说…… 李元想了想,打开了李萍的旅行袋,从中翻找出一只小包,打开看看,道: 妈,先别着急,小萍的证件什么的还都在这儿,她不会回贵阳。 李母:可除了靳英家你家,她没地方可去啊。 李元把小河交给了桂花,道:那我再去问问靳英,看看李萍跟谁还走得近, 厂里那么多小姐妹,没准她是去别人家了。别着急,妈,我这就去。 李元转身开门,又走了出去。 太阳渐渐升高,海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游览观光的,也有卖汽水、螃蟹 的。 李萍和王小毛依偎在一起,坐在潮汐边的沙滩上,看着大海。 海浪翻滚而来。 两只海鸥鸣叫着在互相追逐。 王小毛看着海鸥,对李萍道:姐,还记得不记得…… 未等王小毛说完,李萍就一笑,道:在苍茫的大海上…… 王小毛马上跟着接了上去,两人一起朗诵着: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 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那两只海鸥随着他们俩的朗诵,很是高傲地在翱翔…… 一座靠近海边的招待所,二楼。 房间内有两张床。 王小毛拉着李萍的手走了进来,兴奋地走到了阳台上,看去。 海浪,就在不远处翻滚。 海浪声,阵阵传来。 王小毛:今晚就住这儿了!哈,离海还不到五十米!连海浪声都听得这么清 楚!哗!哗!哗!比我前年在大连住得还要近! 李萍:小毛,今天真不回保定了? 王小毛:不回了,姐,昨晚我们俩都没有睡,一路开过来,今天怎么着也该 休息休息,要不然路上也危险。就住一天,姐,明天就回去,行吗? 李萍想了想,迟疑着点了点头。 王小毛:姐,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事? 李萍:我本来是回来参加我姐的婚礼,可…… 王小毛:怎么了?她哪天结婚? 李萍:就是今天。 王小毛:就是今天?哎呀,这不给耽误了吗? 李萍:没有耽误,我就是在保定,她也不让我参加婚礼。 王小毛不解地看着李萍。 李萍苦笑一下,道:来,小毛,跟我一起祝我姐幸福! 李萍把小毛的手拿起来,一起合在了胸前,祝福着。 这时候,于大路歪躺在床上已经鼾声大震了,他的西服和领带还都歪歪斜斜 着,显然李岚根本就没有管他。 李岚正忙着。地上有一个脸盆,脸盆里盛着水,李岚正忙着像刷鞋子一样用 刷子刷着那些被吐脏了的钱。 李岚的四周——床头柜上,书桌上,床边,连同于大路的身上,都被一张张 湿了的钞票覆盖着。 李岚边刷边不悦地说:你往哪儿吐不好?非要吐在钱上!你跟钱还有仇啊你! 李岚又刷好了一摞,甩着水滴,一张一张又摆开了,晾晒着。 一张张晾晒的钞票,包围着李岚,也包围着于大路。 夜晚,李萍站在招待所房间的阳台上,看着暗涛涌动的大海。 卫生间内,王小毛放好热水,出来,对李萍道:姐,水放好了,你先洗吧。 李萍从阳台回到房里来,道:你先洗,小毛。 王小毛:姐,你累了,你先洗。来得太匆忙,也没有带睡衣,姐,你就凑合 着吧。 李萍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迟疑着开始脱衣服。 里面的热气已经开始弥漫开来了…… 夜色下的大海,别有一番风景在…… 卫生间内,已换成了王小毛,他刚洗完,围上了浴衣,照了照镜子,走出了 卫生间。一出卫生间,王小毛就顿了一下,因为房间的大灯全都被关上了,只留 着一只床头灯,发出柔和的光。 王小毛过来,看着李萍已经躺了下来,躺在靠墙的床上。 王小毛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了李萍的床边。 海浪的涛声,阵阵传来。 王小毛轻轻地说:姐,你睡着了? 李萍:小毛,你睡那张床……睡去吧,你也累了。 王小毛轻轻地退到了另一张床边,上床了。可他没有躺下,就那么看着李萍。 李萍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轻轻地呼吸着。 王小毛颤抖着声音:姐,我、我想抱抱你…… 李萍:别过来,小毛,睡吧。 李萍随手关了灯,翻了个身睡去了。 王小毛愣在那里,看着李萍,起身,慢慢地靠了过去,上了李萍的床。 李萍不动,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 王小毛伸手过去,轻轻搂住了李萍。 李萍跟着就战栗起来。 王小毛将李萍扳过身来,吻着她,吻得李萍喘息不已。 王小毛越吻越激动,翻身压住了李萍,动手开始脱李萍的衣服。 李萍突然推开他,起身,下了床,打开了大灯,又躲避似的跑到了阳台上去 了,难受地喘息着。 李萍:不行,小毛,这样不行…… 王小毛也来到了阳台上,轻轻地搂住了李萍。 王小毛:姐…… 李萍:小毛,去睡吧,姐在这儿站一会儿,等你睡着了,姐再睡…… 王小毛:姐,是因为他吗?因为吴处长? 李萍:姐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看见他站在身边。小毛,别让姐为难,去睡吧。 王小毛倒退着回到房间,慢慢上床了,躺了下来。 王小毛躺在那里,眼睛依然看着阳台上的李萍。 李萍渐渐平息了喘息,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翻滚的大海。 李萍和王小毛房间里的灯,又关了。 李萍和王小毛分别躺在两张床上,渐渐,都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清晨,王小毛醒来,慢慢睁开眼睛,往李萍的床上看去,李萍已不在了。 王小毛急忙爬起身来,去卫生间察看,可卫生间也没有李萍。 王小毛又奔向了阳台,巡看着…… 清晨的大海,将黑暗中积蓄的力量释放出来,长列的浪头,夹带着大海的呼 啸,奔涌而来。 李萍被海风撩起了长发,走在了潮汐边。 朝霞辉映着李萍的脸,一派绯红。 王小毛奔跑着找来了:姐,姐……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李萍:姐想再看看海上日出。 少顷,在李萍的期待中,那轮红日从海面上喷薄而出。 霞光万道。 王小毛:真漂亮!姐! 李萍:姐也觉得漂亮!小毛,姐要告诉你一件事。 王小毛:什么? 李萍:姐想过了,其实姐以前也想过好多次,但都不愿想下去,也不愿去下 决心。可现在,姐想好了,姐要跟吴天亮……离婚。 王小毛惊愣地看着李萍。 李萍却很平静,她的脸上只有霞光在跳跃着……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