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个清晨,李母不安地听着门外楼道的动静,她拉开了门,看看,却空无一 人。李母失望得都不愿意关上门了。 李金才:你这一晚上不睡,受得了啊? 李母:我倒是想睡,可睡得着吗?你说小萍,她去哪儿了? 李金才:反正不会丢!没准去北京了。 李母:你怎么就知道她去北京了? 李金才:我说的是没准,是猜。儿女大了不由娘,你呀,以后就少为他们操 心!结婚成家前,当爸当妈的,该管他们;可结婚成家了,就不用再管了。谁爱 怎么着就怎么着! 李母:那他们要是出了事呢?也不管? 李金才:出了事,由他们自己担着。你想担也担不起来! 李母:可我这右眼老是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别应在小萍身上了。 李金才:你这是在护她还是在咒她?! 红日已经浮出了海面,朝霞满天,辉映着王小毛和李萍。 王小毛激动地说:姐……你决定了?真的决定要离婚? 李萍依然平静地点了点头。 王小毛:姐,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萍看着王小毛,就那么看着王小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王小毛焦急地说:姐,你要是离婚了……那就嫁给我!我要让你幸福!一辈 子都幸福!相信我,姐,我能做得到! 李萍看着王小毛,慢慢、慢慢流下了两行泪水。 王小毛:姐……姐,你不愿意嫁给我? 李萍摇头,道:小毛,姐就是想寻找幸福才要跟吴天亮离婚的。姐愿意嫁给 你,姐怎么会不愿意嫁给你呢? 王小毛:太好了,姐! 王小毛看着看着看着李萍,突然将李萍给抱了起来,激动得要跳。两人一起 摔倒在了潮汐里,被海浪冲来冲去。 尽管两人都湿透了,但他们却都没有站起来,依然在海浪的冲击下,手拉着 手,不肯分开…… 王小毛驾驶着出租车飞驰在宽敞的公路上。 车内回荡着激情的音乐。 王小毛随着音乐吹着口哨《幸福不是毛毛雨》。 李萍看着王小毛。 王小毛停住了口哨,大声喊道:今天是阳光灿烂阳光明媚阳光普照,今天是 万里无云万物复苏万无一失,今天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今天是让我们荡起双桨! 今天是我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一天!今天是幸福的开始! 王小毛篡改了歌词唱:年轻的你和我,今天来相会…… 王小毛激动不已。 王小毛唱着唱着,却又慢慢减速、减速,最终将车停在了公路边。 李萍道:小毛,怎么了? 王小毛:姐,你离了,我觉得挺对不住吴处长,我走的时候,他还去车站送 我…… 李萍说:姐也觉得对不住他的。可是,我跟他在一起,感觉不到激动,也感 觉不到幸福。我只是在尽力去当好一个妻子,一个继母。我真的很尽心尽力。我 这么说,不是委屈,是我一点一点地才明白过来,幸福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个 人的。我就是再努力,跟吴天亮在一起,还是不会有激动的时候…… 王小毛:我明白你,姐。 李萍:他呢,其实心里也挺难受的,但他不说。吴天亮不是个糊涂人,但他 把好多难受都藏在心里。就像这次我回来,难道他不知道你也在保定吗?知道! 难道他想不到我们会见面吗?他想得到。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不说!都给压到心 底里去了。这种日子对他其实是一种折磨,更深的折磨。离婚,对他对我都不是 坏事。 王小毛:可毕竟是离婚,他会同意吗? 李萍听了,不语,扭头向车窗外看去。 王小毛又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离了婚,他上哪儿再找像你这么好的女人? 李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车间办公室。靳英正在接电话,岳调度一边抄写着材料一边听着。 靳英:……哎呀吴天亮,一沾上李萍,你就啰唆个没完!我知道了知道了知 道了,你明天就到,不用她去接,让她在家里等你……看你这心疼的劲,你来, 她能不去车站接你吗?行啦行啦行啦,别让我嫉妒了!你上车吧,别耽误了上车, 明天见! 靳英挂断了电话。 岳调度:是李萍他爱人吧?他怎么老把电话打你这儿来啊? 靳英:他有事要转告李萍,李萍家里又没有电话,你说让他往哪儿打?让你 喊个电话就不愿意啦? 岳调度:我不愿意了吗?我是怕你累着。 靳英:哟,对我这么好心啊。 岳调度:嘿嘿,你还知道我是好心啊,靳英我跟你说…… 靳英:别说了别说了,你可别吓着我。 岳调度:我还啥都没说呢。 靳英:你不说我也知道。想追我是吧?我还就烦别人追我,就想去追别人。 岳调度愣了愣,道:那好说啊,我等着,你追我啊。 靳英看着他一笑,道:啥时候你会演小品了? 靳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岳调度没有听明白,呆愣在那里:演小品?她这啥意思她? 岳调度还没有想明白,那门又被推开了,靳英站在门外对他道:我要是追你, 都能让全国人民笑掉大牙! 岳调度大怔。 靳英嘭然关上了门。 靳英要告诉李萍这个消息,匆匆骑车而去。刚拐进家属区,她突然愣住了, 看见一辆出租车正停在李家的楼下,李萍正下车,王小毛也下车。 王小毛柔情地看着李萍,恋恋不舍地道:姐……上楼吧,要找我就去少帅府。 李萍点了点头。 李萍也是恋恋不舍地看着王小毛,道:小毛,你走吧,姐看着你走。 王小毛道:不,我看着姐上楼…… 靳英推车过来了,锁车。 李萍吃惊地:靳英……正好,我还想吃完饭去找你。王小毛…… 靳英冷冷地说:谁是王小毛啊?不认识! 王小毛看着靳英,神情有些尴尬。 李萍见状,催促着王小毛:小毛,你快回去吧,有事姐去找你。 王小毛这才上车了,驶去。 李萍的目光追逐着王小毛的出租车,充满了柔情。 靳英看着李萍,伸手在她的眼前晃荡了两下,道:你还找得到北吗? 李萍:什么? 靳英:这两天你都是跟他在一起?去哪儿了?家里快找翻天了。 李萍:小毛带我去南戴河了。 靳英:去南戴河了?干什么去了? 李萍:看海去了。 靳英:看海去了?还干什么了? 李萍:就看海去了。 靳英:神经病!我一看见你们俩在一起就生气!姐啊姐的,叫的那个亲! 靳英边说边开了自行车,要走。 李萍急忙拦阻:哎哎哎,你别走啊,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靳英:我懒得听!也懒得理你! 靳英骑上车就蹬去,李萍站在那里看着靳英的背影,叹气。李萍刚要转身靳 英却又骑了回来,对李萍道:我都让你给气晕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吴天亮明 天就到! 李萍吃惊地说:他怎么提前了? 靳英:瞧你这样,好像害怕他来似的。他说铁道部的人提前检查完了,他想 你了,惦记着你,可不是能早来就早来了!他现在已经上车了! 李萍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了。 靳英很不悦地看着她,骑上车走了。 李萍敲门进家,李母惊喜地说:小萍!你这是去哪儿了?哎呀,快急死妈了! 你哥快把保定给找遍了。 李萍:妈,我去了一趟南戴河,走的时候太匆忙了,来不及告诉你和爸。我 爸呢? 李萍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李金才正在用小钻子锔着、修着那只搪瓷大茶缸。 李萍:爸,茶缸漏了? 李金才:哦,漏了,漏过几回了,补一补还能用。 李母:都是让你爸给摔漏的。 李萍:爸,别修了,买一个新的吧。 李金才:不用,就这个挺好。你们都长大了,我不想操心可有时候又不得不 操心,赶上心气不顺,打又不能打你们,还不得摔摔茶缸出出气?这只茶缸,功 劳大了,让你们少挨了多少打。 李萍:爸,以后不用摔了,我和我哥我姐,都不用你和妈再操心了。 李金才:那也得留着,不摔也留着,是个念想。这上面一个个漏儿,都是你 们给惹出来的。摔一次,你们就长大一截;摔一次,我和你妈就老几岁。 李萍:爸,你这么说,我听了都难受。 李母:行了行了行了,这还要忆苦思甜啊?小萍,今晚没事吧?在家吃饭, 你这回来一趟,还没有在家吃过饭。 李萍:好的妈,在家吃。不过我现在得去靳英家,看看她。 李母:那你快去吧,哦,叫她来一起吃饭;有她就热闹了。 李萍点了点头,却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李母看着她走出,回身对李金才道:她爸,你看出来没?小萍好像有心事呢。 李金才边锔着茶缸,边道:谁没有心事?有心事不怕,别让我再摔这茶缸就 行。 李萍到靳英家时已近黄昏。她敲门进来,靳母开的门。 靳母见了李萍,高兴地说:哎呀李萍,这两天一直就盼着你来!快让我看看, 变了没有?哎呀呀,还那样,不胖不瘦,还那样!你这都结婚快两年了,怎么一 点没变? 李萍:变了,伯母,变多了。 靳母:可我怎么看不出来?还没有要孩子啊? 李萍:不急,伯母。 靳母:我是不急,可你爸你妈肯定着急,这换了谁都得着急!你说你们现在 这年轻人,都忙乎啥了不干正经事!你这结婚快两年了,肚子还是空的;英子这 二十四五了,可还没找个对象,你说你说…… 李萍急忙拦阻:伯母,该有的总会有,该来的也总会来!靳英呢?她回来了 吧? 靳母指了指关房门的靳英卧室,道:在里面!不知道遇到啥别扭事了,一进 家就不高兴。你快去劝劝她。靳英!英子啊,李萍来了,你怎么也不出来啊? 李萍走了过去,推开靳英卧室的门。 靳英正在卧室内裁剪着衣服,看也不看进来的李萍。 李萍自然知道她还在生气,道:靳英,还生我气哪?这么多年,咱俩亲如姐 妹,我就喜欢你这性格,不掖不藏,好坏都在脸上。 靳英:你这是夸我还是在骂我? 李萍:当然是夸你,骂你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靳英:你还知道啊你,我以为你现在连北都找不到了。 李萍:我至于找不到北吗?可是靳英,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说。上次你去贵 阳,半夜对我说过,我骗了你,我其实并不幸福,我都是在装的,当时我不愿意 承认,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没错,我跟吴天亮在一起,并不幸福…… 靳英看着李萍,道: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李萍:我想好了,要跟吴天亮离婚。 靳英惊愣片刻,就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了摸李萍的额头,又摸自己的额头。 靳英:你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李萍:我说的不是胡说,我想了很长时间了。 靳英:除非你疯了,才要跟吴天亮离婚。 李萍说:我没疯,我疯什么疯?离婚,对哪个女人来说不痛苦?对我也一样! 但长痛不如短痛。 靳英:你为什么要离婚?吴天亮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他他、他怎么对不起你 了? 李萍:他没有对不起我,他对我挺好,能想到的都会去做。我们俩也没有争 吵过,就是出了王小毛的事,闹得全局的人都在指指点点,他对我也没有多说什 么。 靳英:那你总得有个的理由吧?就因为他、他不能让你怀上孩子? 李萍想了想,道:这是个原因,靳英,我想生个孩子,生个自己的孩子,这 还有错吗?我是个女人,我这一辈子要是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生过,那还算个女 人吗? 靳英:当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可要是碰巧生不了,也不是不能过了, 天塌地陷了!这是吴天亮受伤有病,要是换了你呢?你要是有病生不了孩子?难 道就不活啦?好多女人都生不了孩子,心里难受归难受,可不也得活吗?你说, 还有什么理由? 李萍想了想,又说:跟他在一起,我感到离幸福太远了! 靳英:幸福幸福,你总把幸福挂在嘴边,结婚前你就天天说,这结了婚你还 在说!李萍,你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啊?到底是什么? 李萍说: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她在,一直就在前面等着我! 靳英:别再糊弄了!你别再糊弄自己了!你知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啊!能嫁给 吴天亮这样的男人,那还不幸福?!那你还想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要什么样的 幸福? 李萍转头,看着窗户外。 靳英将她的脸给扒拉过来了,道:别躲!转过脸来,你看着我说! 靳英盯视李萍,又说:要说你就说清楚了,你是不是要跟那个王小毛好了? 李萍不能瞒她。 李萍点了点头,说:是。 靳英道:真让我猜对了!就为了王小毛,你要跟吴天亮离婚?你这不是在发 疯,是在抽风! 李萍刚要再说什么,却被靳英给拦住了。靳英很恼火。 靳英道:你找这个理由找那个理由,无非就是为了那个王小毛!他比吴天亮 好在哪儿啊?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李萍:王小毛是有好多地方不如吴天亮,可王小毛有一点却是吴天亮不能比 的。我跟王小毛在一起,能感觉到激动!靳英,激动,你明白吗?王小毛总像是 一团火,很热,烤着我,让我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每一天都有希望! 靳英:那吴天亮呢?你跟吴天亮在一起就没有过激动? 李萍:没有,说实话跟他在一起我从来就没有过激动。他是个好男人,不打 老婆不骂老婆还很疼我,让我每一天过得都很舒心也都很平静。可却没有激动, 也没有希望。今天不知道明天该干什么,明天不知道后天该干什么,我还不到二 十六岁啊,却像个五六十岁退了休的老女人,靳英,我这一辈子就该这么过下去 了? 靳英:当初你在等吴天亮外调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李萍:这我也想过了,当初我是有些轻率了,连决定跟吴天亮结婚,也是想 急于离开卷烟厂,让我姐顶替接班,不是因为爱。 靳英:你不爱吴天亮? 李萍:我对他有一种感激,因为他对我好!我是把他当成家里的一个亲人, 而不是爱人。 靳英:你要离婚,这对吴天亮太不公正了。 李萍:可我不爱他,还顶着他妻子的名分,这对他就公正吗? 靳母这时候端着一盘西瓜进来了,道:新鲜!你们也会吵架啊?别吵了,吃 西瓜吃西瓜…… 两人却都没有心思吃西瓜。 靳英看着李萍道:那他明天来了怎么办? 李萍无语。 靳英:我问你哪,他明天来了你想怎么办? 李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仍无语。 第二天,李萍在火车站接到了吴天亮,吴天亮很兴奋。 吴天亮提着沉沉的旅行袋,道:这个靳英,告诉她不用你来接我,在家里等 我就行了,她准是把这句话给贪污了。 两人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了。 出租车行驶在大街上,吴天亮和李萍坐在后排。 吴天亮看着大街:又来保定了!保定好啊,我幸福的发源地! 李萍听了神情一怔。 吴天亮:我带了两瓶茅台,是从李书记家要来的,绝对正宗,不掺假!孝敬 岳父大人!今晚我要好好陪老人家喝酒,把两年欠下的都给补回来…… 李萍:司机师傅,拐了拐了,去总督府旁边那家招待所。 吴天亮一愣:住招待所啊?家里住不开?挤点不要紧,就是搭地铺也行。喝 酒就怕换地方…… 李萍:先去招待所…… 李萍不敢同吴天亮的眼睛对视了,李萍扭头看着车窗外。 吴天亮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萍,似在猜测。 招待所的201 房间,整洁简约如常。 吴天亮提着旅行袋和李萍走了进来。 吴天亮:嘿,你说巧不巧,201 房间,上次我住的就是这间!这可是我的福 地! 吴天亮将旅行袋放在了一张床上,看看李萍,一笑,哗啦一声拉上了窗帘。 吴天亮抱住了李萍,道:真想你啊,老婆! 李萍难受地低下了头去。 吴天亮亲吻了她一下,试探地道:那个……小别胜新婚一把? 李萍神情一愣,抬头看着吴天亮。 吴天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可不能完全怪我,谁让你把我给带到这儿来了? 你看这条件这么好,两张床呢,嘿嘿…… 李萍:那我去给你放水,你先洗个澡,解解乏…… 吴天亮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嘛!老婆,我这一出车站,就见你心事重重,这 一路上直让我犯嘀咕!还以为你你你要干啥呢!这就对了,对了!小别胜新婚! 李萍已走进了卫生间。 吴天亮兴冲冲地哼起了歌来,脱着衣服。 李萍在卫生间放着水,热气很快就弥漫开来。 李萍擦拭了一下镜子上的水汽,她的脸在镜子中显现出来,很苍白。少顷, 水汽便又将李萍的脸给淹没了…… 卷烟厂包装车间传送带上,一盒盒香烟在传送着。 靳英从中取出一盒烟来,将一张封签贴在了烟盒的正面上。 靳英:正面是离了,反面就是离不成! 靳英将那盒烟双手握住了,往空中欲抛,边晃荡着手边祈祷似的:反面反面 反面……让他们俩离不成! 靳英像要抛钱币一样要抛那盒烟,可双手晃荡了几次,却都不敢抛出去。 这时候,岳调度过来了,道:靳英,你这干吗呢? 靳英:正好正好,你来帮个忙。 靳英将那盒烟交给了他,道:你扔一下。 岳调度不解地说:扔一下?怎么扔? 靳英:往上扔!这都不会啊?篮球比赛看过吗?开场前都有扔钱币选场地。 正面反面。 岳调度:靳英我老跟不上你的思路,你扔这烟干吗? 靳英:你哪来这么多的废话!扔啊你! 岳调度还是不解地看着她,手往上抛了抛。 靳英随着他的手势:反面反面反面…… 可岳调度却并没有扔出,又问靳英:你这要算什么哪? 靳英哄他道:算我能不能嫁给你!快点扔吧扔吧! 岳调度:哎呀,这我可得好好扔!那你先告诉我,是正面能嫁还是反面能嫁? 靳英气得转了一圈,要夺他手里的烟:就冲你这娘儿们磨叽的劲,打死我也 不会嫁给你! 岳调度:别急啊,我扔我扔,我扔还不行吗?! 岳调度躲避开靳英的手,往上抛着烟,那盒烟在空中翻转着。 靳英:反面反面反面反面反面反面…… 那盒烟掉到了传送带上去了。 靳英跟着传送带去追。 靳英将那盒烟追上了,看去,却是正面!正面贴着那张封签! 岳调度:到底正面能嫁还是反面能嫁? 靳英将那盒烟拿出来,有些恼怒地猛推了岳调度一把:嫁你个鬼啊!你怎么 扔的啊?怎么偏挑正面!臭手啊你! 靳英走去了。 岳调度一脸的失望:早说啊,早说我就练练了…… 201 房间的石英钟嘀嗒嘀嗒作响,吴天亮和李萍躺在了一张床上,两人都裸 露着肩膀。 吴天亮:你说这小别,多好啊!远远胜过新婚! 李萍却神情忧伤地侧脸躺着。 吴天亮欠起身来,看着她:老婆,咱俩这日子过的,往后会越来越好!老郑 还跟我吹牛,说他跟他老婆是最佳搭档,扯淡嘛!他们能比得了咱们? 李萍无语,神情越来越凄楚。 吴天亮:谁也比不过咱们俩…… 李萍终于忍不住了,抖动着双肩,哭了,哭得吴天亮一愣。 李萍哭得越来越厉害,将被头拉了上来,蒙盖住了脸。 吴天亮急忙拉下被头:怎么了怎么了? 李萍依然在哭泣着。 吴天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啊?告诉我告诉我,别闷在心里!我这一 下火车就觉得你不对劲。怎么逗你你也不笑。出了事不要紧,我这不是来了吗?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有我呢! 李萍不说,也说不出。 吴天亮:别哭了别哭了,别让我着急,你说啊! 李萍的泪水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淌着。 李萍抽泣着道:你越这样我越难受……其实你心里知道我要说什么…… 吴天亮听了,就像遭到了雷击,大愣。 愣了半天,吴天亮慢慢地躺倒了,睁圆了眼睛,望着空空的屋顶。 吴天亮:怕就怕是咱俩的事…… 半晌,吴天亮嗓音有些发哑地道:你……决定了?! 靳英推着自行车就要走。 岳调度:哎哎哎,靳英,这还没有下班你就溜了?多画一道,你这个月的奖 金肯定全要被扣了! 靳英:你愿多给我画道就去画去,躲开! 岳调度:你到底遇到啥事了你? 靳英骗腿儿上车骑去,道:省省心吧,天塌下来也没有你的事! 靳英飞快地蹬去。 靳英骑到了厂子大门口,骗腿儿下车但双脚却没有触地,象征性地。等自行 车刚过门口那道线,靳英就着急地上车,飞快地蹬去…… 卫生间内,李萍正在洗脸,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房间内,吴天亮也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不安地踱步。 李萍从卫生间出来,吴天亮急忙将她给拉过来,按坐在沙发上,道:咱俩好 好谈谈……好好谈谈!心里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从王小毛那事……不,在他之前, 对!之前!其实刚结婚不久,我就开始担心我们俩!担心能不能过一辈子!这不 是说你不好,不是,是因为你太好了。有什么委屈,都在忍着,忍着,可我也知 道那些委屈都积攒在一起,早晚就是个事!不爆发还好,一爆发就会不可收拾! 我一直在回避,生怕碰到了导火索。就是出了……出了王小毛的事,我也没有怎 么样,我也在压着,把事给压下来。我告诉自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李萍能从 保定来贵州,能放弃工作和熟悉的环境,离开家人离开朋友,跑到贵州的大山里 嫁给我,这就够了!足够了!我要对你好!真心实意地对你好,我想跟你过一辈 子,不想分开,不想离婚! 李萍:可我想了很长时间。天天闷在家里,想不想都不行。 吴天亮:是因为没有工作? 李萍无语。 吴天亮:我把你工作的事看轻了,我以为这不算个事,一个女的,守在家里,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挺好。男人在外面忙,那是应该的,往大里说,干点事业 ;往小里说,要养家糊口,应该的!可是女人,不该太辛苦。 李萍:可这两年,我一直感觉我被抛弃了,被社会抛弃了,成了一个没用的 废人,心里越来越空。 吴天亮:那我回去就找局长,找书记,解决你的工作!只要我舍下脸来,他 们就会答应。他们人都不错,都挺通情达理!就是家属太多,需要一个一个地解 决。但那么大的一个局,解决一个人的工作,不是做不到的。就是再难,这次我 也要把你给安排好了!你喜欢孩子,想去幼儿园,行,那就幼儿园!找完书记局 长,我再去找老孔,他管后勤。我和老孔一起入伍,关系不错!这么多年我还没 有求过他,只要我一张嘴,他推都推不了。你要就是因为工作,那放心,回去就 给你安排工作! 李萍:工作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吴天亮:那还有什么?你告诉我,只要我能做的就去做,我要是做错了,也 没有关系,我改!就像工作这事,马上改!你说,要说心里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咱们是夫妻,不用怕我受不了。 李萍:我……不幸福…… 吴天亮:什么? 李萍: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跟你在一起,感觉不到幸福…… 吴天亮好似被噎着了,费力地往下咽了咽,道:你怎么不幸福了?你想要的 幸福是什么? 李萍:我也常常这么问我自己,我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但我却知道我不幸福…… 吴天亮说:是……是因为孩子吗?因为我不能让你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李萍怔愣了一下,慢慢道: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是这个原因,怕伤着你,但现 在既然谈到了,我就不能骗你,这是一个原因,主要的原因,但不是全部。 吴天亮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肚子,那里面有一条疤痕。 李萍: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怎么说也算不上是幸福。 吴天亮:我……我一直在想,要是因为别的,还就都好说了,哪怕就是因为 王小毛,也好说!我要去找他谈,让他放弃让他离开你,让他滚得远远的!可要 是因为孩子,因为我不能让你生个孩子你要离婚,我、我…… 吴天亮极力忍着,战栗的嘴巴,忍着,没有流泪。 吴天亮:我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得答应你,也应该答应你。 李萍:对不起,你……你先休息,我晚上再来…… 李萍忍着泪水,起身逃也似的逃出了房间。 李萍慢慢走上了天桥。 天桥下,那些信号灯,在不断地变换着色彩。 李萍忧伤地站在那里,看着信号灯在变化着…… 吴天亮在踱步,不停地转着圈子。他焦虑不安。 少顷,吴天亮拿起了衣服,准备往外走,却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吴天亮有些惊喜地过去开门,却看见门口站着靳英。 吴天亮:靳英?你怎么来了? 靳英:来看看你们怎么闹离婚。李萍呢? 吴天亮:她刚走,哦靳英,我这正要去找她。你带我去她家行吗? 靳英:你们俩怎么谈的?你答应她了? 吴天亮不语。 靳英:吴天亮,我告诉你,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犯迷糊!我了解李萍,文学书 看多了,太好幻想了,整天幸福幸福的,都找不到北了! 吴天亮:她这也不是个错…… 靳英:行了你,都这时候了,还迁就她!你想离是吧? 吴天亮:当然不想,我不想跟她离婚。 靳英:那就别再迁就她!我教你一招,怎么对付李萍。你呀,就当什么事情 都没有发生过,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不缺这个度量吧?不跟她吵,也不跟她谈, 买两张车票,带着她回贵州!只要你不答应她离婚,她就离不了,她不是个闹腾 的女人。 吴天亮:这我知道,可我做不来。靳英,你带我去她家,看看。 靳英:现在这时候你去她家,合适吗? 吴天亮: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两位老人。别说现在还没 有离,就是离了,我也该看看人家。说句粗俗话,我把人家女儿给娶了,睡了快 两年了,这连个照面都不打,那我还算什么男人!我还给老岳父带来了茅台酒, 绝对正宗,不掺假! 靳英:你呀,吴天亮,你! 李萍回到家中,在屋里收拾着她的东西,心事重重。 李母进来,道:小萍啊,你这次回来,妈看你老是有心事,能跟妈说说吗? 李萍掩饰地说:妈,没事…… 李母:你从小就跟你哥你姐不一样,遇到啥委屈了,不愿意说,能忍都忍了。 小萍啊,可妈这心里老犯嘀咕,你说你这结婚快两年了,这连孩子也不要,到底 怎么回事? 李萍不语。 李母焦急地说:你跟妈说呀!是你不想要还是吴天亮不想要? 李萍:都不是。 李母:那怎么回事? 李萍:妈,吴天亮已经来了,住在招待所。 李母吃惊地看着她,道:吴天亮来了?住在招待所? 此时,在李家楼下,靳英带着吴天亮走来。 靳英指着三楼:就这,三楼。 吴天亮抬头往上看了看。他的手里提着两瓶茅台酒,还有一些土特产的袋子。 两人走进了楼洞。 李家一间卧室里,李金才将那只搪瓷大茶缸锔好了,端详着。那只搪瓷大茶 缸被修理的除了掉了外面的瓷,斑斑驳驳,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让李金才给修好了。 李金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另一间屋,母女俩正在聊天。 李母:他来了,你不给叫到家里来,怎么能让他住在招待所?你爸这还整天 念叨,要等他来喝喝酒。你哥也惦着见见他。 李萍:妈,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跟我爸说,省得让我爸着急了…… 李母正紧张地要听李萍说,这时候却响起了敲门声。 李母答应一声,过来开门,就看见靳英带着吴天亮走了进来。 靳英:伯母,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吴天亮! 李母神情复杂地说:啊,吴……快进来!快进来!她爸!她爸!咱女婿来了! 李萍已走出里屋,看见吴天亮一怔。 吴天亮:李萍,你看我、我怕找不到,就让靳英带我来了。 李萍:我这还正要去找你…… 靳英:你看我!看看我!就干这种雪中送炭的好事! 李金才闻声出屋,上下打量着吴天亮。 吴天亮恭敬道:两位老人家在上,我这女婿当的,真有些差劲!跟李萍结婚 快两年了,这才来拜望你们,整天忙啊忙的,都快忙昏了头。前两天李岚结婚, 本来说好我要和李萍一起回来,可临时铁道部来人进行安全大检查,我脱不开身, 只好把车票给退了。本来他们说要到今天才能检查完,可提前了!前天就检查完 了!这一完,我就买票来了!哦,我啊,正好还要去北京出差,所以,来了也是 匆匆忙忙…… 李金才:快坐,坐坐!有正事就不能耽误了!早来晚来来了就好!李萍,还 不给天亮沏茶去! 李萍:哦,你跟我爸先坐,我去沏茶。 吴天亮:我去吧,我…… 李金才:你坐你坐,这沏茶还用得着你吗?看来你是在家宠李萍宠惯了? 吴天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金才:我这闺女,懂事是懂事,可就是常常犯拧!拧种一个!从小就这样! 哈,像我,像我啊!别看平时随和着呢,可一犯起拧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 也常有让你着急的时候吧? 吴天亮:哦没有,李萍挺好,挺好的。我这当兵的出身,粗粗拉拉的,家里 的事都是她在操持,我也图个省心,所以也没什么让我着急的…… 靳英关上厨房的门,对正在倒茶叶的李萍道:吴天亮都快急死了! 李萍:他去找的你? 靳英:是我去找的他!哦也不是!我是想去劝劝你们俩,可到了招待所,吴 天亮说你刚走。他正在那儿转磨磨呢!你要谈也该等两天谈啊,他这刚一下火车, 就挨了一闷棍,你说你…… 李萍:我本来也想等过两天再谈,等他回去之前谈,让他好好在保定住两天。 可我装不出来!不等我说,他都看出来了。 靳英:那就怪你,别怪他! 李萍慢慢倒上热水。 靳英扫视了一眼客厅,小声地说:那个王小毛知道吴天亮来了吗? 李萍:不知道今天到,但我告诉过他吴天亮过两天就来。 靳英:他们俩不会打起来吧?两个当兵的,要打起来可不得了。 李萍:不会!你以为他们当兵的就不讲理了?其实他们人都挺好,比卷烟厂 的人都实在!再说,我和吴天亮正谈离婚,也不想让王小毛牵扯进来。这是我的 事,跟他无关。 靳英:什么叫跟他无关?要没他你能闹着离?鬼迷心窍啊你!就王小毛那样 儿,哪儿好? 李萍:你别这么说他。 靳英:刺你心肝了?瞧你这样儿,丢了西瓜捡芝麻,还以为捡着个宝呢! 少帅府酒店停车场里,王小毛的车戛然停下,他拿着一只大信封下了车,匆 匆进酒店。 王小毛敲门走进安然办公室,对正在收拾东西的安然道:省外办的批件取来 了。他们给转到市政府去了,要不市外办怎么找不到呢。 安然打开来看看,道:你准备一下,去北京。 王小毛:又要去北京? 安然看看他,道:怎么叫又要去北京?上次不是半道回来的吗?这次是真去, 我去办签证。 王小毛:可这两天吧,我我……安然,要不我找个人送你去? 安然:不行!就你!王小毛,我这是去办理签证,下个月就走了,别在我走 之前逼我向你们公司告状,把你给开除了,丢了工作! 王小毛低下头去。 安然:舍不得你那个姐是吗?两人跑到南戴河浪漫了两天还不够啊?上瘾了? 王小毛不悦地转身,向外走去。 安然:在车里等我,我这就下楼去! 王小毛走出酒店,生气地上了出租车,发动开了机器,一踩油门,拐出了停 车场。看样子想跑。王小毛绕出停车场的出口,刚拐上酒店大门口的通道,却不 得不戛然刹车,因为安然夹着公文包堵在车的前面。 安然站在车前,冷冷地盯视着他。 王小毛也在盯视着她。 两人较量了一会儿,安然绕过车头,拉开了车门,上车了。 安然:走吧,路上慢点开,晚上到了就行,明天才办签证! 安然说着,扎上了安全带。 王小毛有些无奈地重新挂挡,启动,驾车离去了…… 窗外日落西山,天边昏黄如烟。窗内,吴天亮和李金才正在喝酒,两人喝得 都很节制。与李金才和于大路完全不一样。 李母、李萍和靳英在陪着。 靳英:伯父伯母,怎么样?对这女婿满意吧?哈,打着灯笼都难找!别提我 多羡慕李萍了,从小到大,好事都让她给赶上了! 李母:靳英你是太挑了,你也该找个对象成家了。 靳英:我是想找啊!整天两眼都瞪圆了,恨不能去抢去!可我也得找个我喜 欢的吧?我要是不喜欢,那我妈也不答应啊!不过,我就不信赶不上一个像吴天 亮这样的,等着,我找个好的,比吴天亮还好!让李萍反过来羡慕我! 李萍想笑却没能笑得出来,只道:我现在就羡慕你。 靳英:羡慕我啥?耍单身?别饱汉不知饿汉子饥,得了便宜还卖乖!伯父伯 母,你们说是吧? 李母和李金才都被靳英逗乐了。 靳英:你们一直对李萍不放心,怕她受骗上当了,怕她被拐卖了,这下见到 吴天亮了,放心了吧? 李金才:当父母的,对儿女就是有操不完的心。你八成也知道,刚开始吧, 我是不赞成李萍嫁给你,面都没见过,这能放心?可既然嫁了,那就好好过!你 们俩,好好过!保定离贵州也远,我和你岳母呢,也帮不上啥忙,就靠你们自己 了! 吴天亮只能点头:是,是是…… 李金才:对我和你岳母,你们不用惦记着,平常啊,来个信,报个平安;过 年过节啊,给我捎两瓶酒,给你岳母捎两服药,这就齐了,啥都齐了! 吴天亮:对父母老人,当晚辈的得孝敬,我这人实在,这点也做得不错,现 在对我女儿她姥姥,我还叫妈,还接着孝敬。这李萍都知道,以后对你们两位老 人……啊,不管我和李萍怎么样,我都不会忘了你们。 李金才:这话我信!一见面我就能看出你是个啥样的人来!虽然跟于大路不 一样,可也对我的心思!这个好,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来来来,你吃, 吃!回到自己家了,可别客气了! 吴天亮端起酒杯来:李萍,咱俩借这茅台酒,敬爸爸妈妈一杯吧,祝他们健 康长寿! 李萍跟着端起了酒杯。 吴天亮:碰完杯你意思一下,喝不了我替你喝了。 吴天亮和李萍一起向父母敬酒…… 吴天亮喝下,正要替李萍喝,却不料,李萍先是慢慢地抿也似的喝着,然后 突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李萍难受地往下咽着,吴天亮心疼般地看着她…… 用过晚饭,吴天亮、李萍和靳英回到招待所。 靳英:吴天亮,你够能喝的啊!嘿,我跟你说吧,你这下准讨老丈人喜欢了! 不过啊,我可是越来越烦你,哦也烦李萍!烦你们俩!也就看在我和李萍多年姐 妹的份儿上,不得不答理你们就是了!你们俩也烦我吧? 吴天亮:没有啊,烦你干吗? 靳英:烦我跟着你们啊,想亲热都没有机会啊? 吴天亮笑笑,脱下外衣。 靳英:这样吧,你们俩该亲热就亲热,我暂时就不搅和了!我去车站,给你 们俩买车票,买两张,明天就送你们俩走,赶紧滚回贵州去!再在保定待着啊, 就把我给烦死了!我走了。 靳英说着,背对着李萍向吴天亮做着暗示。 靳英向外走去。 李萍想拦:哎哎靳英…… 靳英:钱我先垫着!吴天亮你记着啊,欠我两张车票钱,这次就不要了,等 下次你们一起回保定来,得加倍再加倍地还我!让我也放一把高利贷! 靳英开着玩笑走出了房间。 吴天亮道:这靳英……人还真好! 李萍忧伤地不语,收起吴天亮来时换下的脏衣服,进了卫生间,动手洗了起 来。 吴天亮跟着过来了,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着李萍。 李萍揉搓着衣服,双手揉出了白色的皂泡出来。 那些皂泡在灯光的辉映下,闪动出了五颜六色的光亮来…… 李家屋内,老两口的心境却似两重天。 李金才高兴地在跟着收音机中刘兰芳的评书在“说唱”:……话说两军阵前, 岳飞端枪飞马奔来,那小梁王…… 另一屋内,李母打开了李萍的睡衣,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收起睡 衣来,走进了李金才这屋,关上了收音机。 李金才正听得高兴,道:你这干吗? 李母:你倒是喝得高兴了,头一回喝茅台是吧? 李金才:我是高兴,可不是光因为喝了茅台。这吴天亮我一看,行!不错! 往后对小萍啊,你就不用操心了! 李母:平常你看得都准,可这回你看走眼了! 李金才:我能看走眼?怎么了,吴天亮不当你心意? 李母:他当是当,可……她爸,吴天亮来了,怎么会去住招待所?怎么不是 小萍带他来,却是靳英带他来的? 李金才:那有啥?他这不是临时赶来的吗?准是走岔头了! 李母:你就光顾高兴了,没看小萍吃饭时一直有心事啊?想笑都笑不出来! 李金才:我还就光看吴天亮了,吴天亮挺高兴的。 李母:人家是首长,再有事也都能装得下!哪像你,高兴不高兴都在脸上! 我这右眼跳得厉害…… 李金才:这女婿头一回来,你该高兴不高兴,又瞎嘀咕啥呢? 李母叹了一口气,说:我可不是瞎嘀咕!刚才吃完饭小萍送吴天亮走,我给 小萍拿出睡衣,让她带着,晚上就别回家了,在招待所陪着吴天亮,可小萍没拿。 李金才:没拿啥? 李母:睡衣啊! 李金才:这、这有啥了这?现在天热,还非得穿睡衣啊? 李母:这女儿家的心思,你以前就没看懂,现在也还没看懂! 李金才:这穿不穿睡衣,跟这心思扯得上吗? 李母:扯不上最好,扯上了就坏事了! 李金才:你到底嘀咕啥呢? 李母:我是怕……怕他们俩,闹离婚! 李金才:闹离婚?就他们俩……还能闹离婚了?! 李萍将洗好的衣服,晾在了阳台上。 吴天亮坐在沙发上,闷闷地抽烟,痛苦地思忖着。 李萍进来后,擦了擦手,看着吴天亮,似在等待着他的决定。 吴天亮意识到了。吴天亮道:都是好人……两位老人是好人,靳英也是个好 人。我是掉进好人堆里来了。好! 李萍看着他,无语。 吴天亮抬起头来,注视着李萍道:我要是不答应离婚,你会怎么样? 李萍不敢与他对视了,转头看着窗户外。 窗户外,已是晚霞绯红一片。 李萍平静地道:我不会怎么样,慢慢熬,一天一天地熬,熬到你答应的那一 天为止。 吴天亮:我要是一辈子都不答应呢? 李萍:那我就只能熬到老,熬到死…… 吴天亮费劲地往下咽了一口,慢慢道:我吴天亮就是再喜欢你爱你,就是再 舍不得你,也不会让你这么痛苦地活着,这么一天一天熬着去活着。我答应你, 签字,离婚! 李萍扭过头来,看着吴天亮,吴天亮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都透着苦痛……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