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第五章天时怼兮威灵怒(2) " 是,朕明白,朕……明白。" 终是换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叹。 他用的是" 朕" ,而非" 我" ,这一刻我也清醒地明白,他脑子里正在计量 和盘桓的,是作为一国之君需要思索和权衡的东西。 帝王心术! 耿接到诏书未有所表示,但上谷郡太守耿况却立即做出反应——派耿之弟耿 国前往雒阳。 名义上耿国到雒阳为的是代替父亲、兄长侍奉皇帝,常伴天子,实则只是充 当一个大大的人质。耿氏一门,由耿况起便是兵权在握,耿若是再得重用,无论 刘秀心胸如何宽广,治国统帅的手段如何温柔仁慈,也没办法消除君臣间应该遵 守的游戏规则。 耿况为表忠心,于是毅然将儿子送入京都为质。 祭遵驻屯良乡,刘喜驻屯阳乡,燕王彭宠率匈奴汗国的援军准备突袭祭遵与 刘喜。耿况在派出耿国入京的同时,又派出耿家的另一个儿子耿舒,反袭彭宠, 匈奴军团大败。耿舒阵前斩杀匈奴两位亲王,彭宠落荒退走。 耿与弟弟耿舒两军会合,追击彭宠,攻取军都…… 耿氏一族,由耿况起,再到耿、耿舒,逐步受到朝廷重用,在战场上大放异 彩。 〖1 〗2?随征 六月初二,建武帝銮驾回朝。 刘秀只在宫里待了一个月,入秋时分,七月初八,便又马不停蹄地匆忙赶往 谯城,指挥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与梁王刘纡之间的剿灭战。 我原是死乞白赖地要跟着一道去的,甚至连行李包裹都打点好了,可是被他 轻描淡写的一句" 你不管儿子了" 给彻底轰了回来。 的确,我舍不得尚在待乳的儿子。刘阳才两个月大,带他一同从征断然是不 可能的事,但如果撇下他一个人留在掖庭深宫,我肯定不可能安得了心。 刘秀真是犀利,不说我身体不好,尚需调养,承受不了长途奔波,只单单把 原因都推到儿子身上,就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我的纠缠,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却 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撇下我们母子自个儿跑路了。 " 骗子!果然还是个大骗子!" 我愤愤不平,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他的话,嘴 上抹着蜜呢,笑起来温柔,满口应承,转身却又把人给哄骗得晕头转向。 八月初十,在外奔走的刘秀又去了寿春,派扬武将军马成率领诛虏将军刘隆 等三员大将,征调会稽、丹阳、九江、六安四郡的兵力,攻打刚刚登上帝位的李 宪。 九月,汉军包围李宪王朝的都城舒城。 刘秀一直在外督战,一直忙到入冬。十月初七,刘阳满五个月时,他才风尘 仆仆地返回雒阳。 这期间听说他还网罗了临淮郡大尹侯霸,特别在寿春召见了他,甚至任命其 做了尚书令。侯霸在王莽新朝时便是位中坚骨干,素有威名,这个时候刘秀一手 创建的汉王朝还没正式的律典章程,刘秀忙着平四乱,虽然胸有丘壑,却苦于无 暇分身分心来兼顾这些细琐的事务。侯霸有此才能,恰好为之重用。 我在宫里无所事事,刘阳很听话,基本上不用我多操心。我初为人母,对这 个孩子倾注了最大的关注和宠爱,希望能给他最好的东西,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 这孩子太乖了,加上宫里十多个仆妇乳母,根本用不着我插手。 我嘴又馋,人还止不住偷懒,外加为了早日恢复身材,能跟着刘秀出去透透 气,所以日日勤练武艺。因为毫无忌口,且体力训练强度增加,我的奶水竟然慢 慢停了。六个月后,刘阳不再吃我的乳汁,喂奶的活全权包给奶妈们。 真是欲哭无泪啊! 好在我为人豁达,事后想想儿子是我生的,不管吃谁的奶,他开口学说话都 还得管我叫声娘,不免又喜上心头,抛却了所有烦恼和顾虑。 那一日刘秀带我去了宣德殿,他身上仅穿了常服,头带巾帻,通身上下没有 一处奢侈华丽的装饰,简单朴实得一如当年庄稼地里勤事稼穑的青年农夫。再看 我,发髻轻绾,未施胭脂,也同样一身简朴,不似贵人,比宫娥还不如。 他挽着我的手,在宣德殿南侧廊庑下席地而坐,细语言笑。 不过是数月未见,却像是已经长别了数年,我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冒出一个 念头,如果有一天这个男人不在了,我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活下去? 这个念头就像是条毒蛇一样,突如其来地在我心上咬了一口,吓得我变了脸 色,急忙心有余悸地将胡思乱想扫出脑海。 气温有些冷,我闭着眼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忍不住欷?#91; ,这样宁静安详 的生活正是我所梦寐以求的,而能带给我这般感受的人,只有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打破了这方宁静,风儿" 沙沙" 地刮过树梢,几乎没 剩下几片树叶的树木,纷纷哆嗦着抖掉了最后的一点残叶,光秃秃的枝杈张牙舞 爪地张开,似在发泄着不满。 刘秀在我身边发出一声低咽般的惋叹,我扭头往脚步的来源处瞧去,只见一 名中黄门领着一人匆匆而至。那人年过不惑,一身武将打扮,健步如飞,肤色晒 成古铜色,颌下三绺长须,乍看清癯儒雅,细品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张扬 傲气。 我呼吸微微一窒,不知为何,心底自然而然地生出防范之心。 " 陛下!" 来人微微行礼,却并不叩首,不卑不亢间那分傲骨愈加突显。 " 坐。" 刘秀指着身侧的席位,微笑以对," 卿遨游两位皇帝之间,素闻大 名,今日得见,颇使朕自惭哪。" 那人对刘秀温文的态度显然颇感惊讶与震动,堂堂一介天子,接见外臣不在 却非殿高堂之上,却身穿常服随意地坐在廊庑下。别说他,换成任何一个不熟识 刘秀为人的人,都会感到难以置信。 " 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臣与公孙述同县,自幼交好,然而臣 前往蜀郡,公孙述高居金銮,侍卫戟立,好不威严,如今臣远道又至雒阳,陛下 怎知臣非刺客奸人,如何有胆识这般简易召见?" 许是刘秀给予了他太强烈的震 动,这一次他没有再矜持,反而跪下磕了头,言辞感人肺腑。 刘秀笑道:" 卿非刺客……卿乃说客!" 我猛然一震,终于想起此人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