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北叟颇知其倚伏(14) “都安置好了,恰好皇后临盆在即,宫内征募乳母看妇,这些人都是和奴婢 一块儿进宫的。” 我冷笑道:“这回倒真是欠了许美人一份大人情了。” 纱南面无表情地回答:“胭脂本是阴家奴仆,虽然做了美人,根底仍在新野。 她父亲已亡,如今寡母和弟弟都被接入阴家,侄儿许昌更是做了公子阴躬的入幕 舍人。” 我满意地颔首,果然不愧是阴家的掌门人,阴识办事滴水不漏,远比我想的 要周密。 室内安静,竹片的摩擦声哗哗作响。我一边翻开一卷竹简,一边问道:“欧 阳歙的掾吏是不是叫陈元?” “是。” “他原先可是在固始侯的府上执事?” “诺,李通为大司空时……” “嗯,没什么事了。” 四周重新恢复宁静,我埋首继续翻看各类情报。许久,抬头,纱南已不在跟 前。我合上书简,支颐微笑。 礼震抵达河内郡获嘉县后,自缚上京,希望能够代替欧阳歙一死,可是没等 他的奏疏递到皇帝手中,欧阳歙已死于狱中。 一年之内,先有韩歆,后有欧阳歙,两名大司徒先后身亡。这两件事震撼朝 野的同时,也让天下士人对建武帝刮目相看。 刘秀,绝对不是仅仅会温柔而已!如果没有认清这一点,那么作为他的对手, 无论是谁,都将一败涂地。 欧阳歙死于狱中的当日,由我亲笔所书的一份密函经纱南的手递出宫墙,再 由尉迟峻面呈到了陈元手中。 翌日,陈元上疏替欧阳歙鸣冤追讼,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刘秀虽未赦免欧 阳歙罪责,却也法外开恩,下赐棺木、印绶、赙缣三千匹。这样的结果虽未尽如 人意,却到底让欧阳门下学徒的忿忿之心也收敛了不少。 “这套先抑后扬的计策真是不错。”阴兴面上淡淡的。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即使我做得再好,也休想换来他一声赞叹。 “只是陛下与我,各取所需罢了。” “贵人精神虽然不错,面色却还不是很好,平时还是多注意休息,不要太操 劳为好。” 我一顿,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句体贴人的话来,再打量他的神色, 却仍是冷冷淡淡,这副性子倒和纱南如出一辙。 我收了竹卷,在床角寻了个义王练习女红时缝制的靠枕垫着臂膀,懒洋洋地 歪着半边身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阴兴见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居然羞赧地撇开头去,闷声道:“舞阴长公 主与梁统世子来往颇多,你也得注意些。” “嗯?” “若是可以,不妨让陛下许了这门亲事。梁统在河西那帮臣僚士大夫中颇有 声望,若能与梁家结为姻亲……” 我打断他,“义王年纪尚小,这事先顺其自然吧。等她及笄成人,爱不爱下 嫁梁松,都随了她。” “儿女婚姻,事关重大,如何能随了孩子的意?”阴兴不满地提高音量。 我不咸不淡地说:“当年大哥如何待我的亲事,如今我也不过是依样画葫罢 了,难道我画得不像么?” 阴兴面色大变,无语凝噎,默默地垂下头去。 我干笑两声,缓和气氛地打起了圆场,“说到亲事,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君 陵,你可见过那个礼震?” “没有。”阴兴不解地看我一眼,又马上将目光投向纱南。 纱南随即答道:“奴婢不曾见过,但父亲曾向奴婢描述过,称此人相貌俊朗, 颇有正气。” “哦?能得子山如此赞许,应该不会相差太大。” 阴兴见我笑得怪异,不由狐疑道:“可是又有了什么主意?” “此人有情有义,若为夫婿,想必婚姻当谐。”我垂目轻语,“陈敏年岁不 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