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无论在心灵思绪或旅途游行中, 你已经流浪了许久, 除了身心疲惫外, 有惊 喜; 也有忧虑; 但更多的是迷惘。 你又去了邛崃县, 现今已改县为市, 易名邛洲市了。 临邛古街, 已面目全非, 往日留在记忆中怀旧的古街老巷, 早就变成了高楼 大厦和宽广的街道、广场。 只有城郊河道故在, 而在河湾大桥傍, 残遗不多的老街古巷中, 你才找到颇 有特色的" 奶汤面" 、" 钵钵鸡" 、" 拌鸡肠" 等特色小吃。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的故事虽然仍流传下去, 文君井也变成了位于城中音 乐广场包围着的幽雅公园, 四周新近还开辟出几条复古商业街, 崭新的阴丹蓝店 招; 猎猎飘扬, 大红灯笼仍高挂街廊; 但总也找不到二十多年前那街市恬静清闲 和悠远的氛围, 一切都在被商业浪潮席卷着, 连从新建城墙的城门洞中鱼贯而出 的著古装马队, 也像是在影视城进行的招商广告表演。 古县城最具规模的老建筑: 古戏台, 如今已是本市最高权力机构市委、市府 和人大的办公驻地所在。 无疑新城市同过去是今非昔比, 漂亮了不知多少。然而, 在你眼中所见的人 心的纯真却未必都纯朴依然。 这也不必非难, 城西河岸一片新建的白色红顶别墅, 似乎就活生生昭示并象 征了一个浅显易见的世俗道理: 有几人能抗拒荣华富贵的诱惑? 而为了财富, 所 选择的手段也可谓千姿百态。 邛崃乃至邛崃山脉, 自古到今又是打通南丝绸之路的重要驿道, 古时俗称" 茶马古道",到雅安入康藏迂回云南都可以通达; 如今又为历史文化名县城的邛崃 , 又拓展出许多旅游景观, 在加上红军当年长征也路经了邛崃周边, 因故邛崃的 繁华也就自然而然。 历史的进步和城市的文明是不言而喻的。譬如: 遍街可见的网吧和有典型意 义的历史博物馆、民俗馆、健身设施、城市公交和市政设施…… 作为休闲的酒吧、水吧、美容、茶楼棋牌也粼次接彼于大街小巷; 然而也有 相当一些洗足按摩、休闲酒吧、美容发廊和度假村之类, 搞的却是歪门邪道的色 情服务和聚赌活动。 你想到山乡镇场去逛转一下风景, 顺便看山中的风气是否也被" 污染",于是 便叫来一辆摩的, 谈好价, 就一路奔驰在顺江而上的公路上。 过西门大桥, 经一座红墙石幢塔林的白鹤寺, 便走上了去天台山景区的路道。 摩的司机, 人虽干瘦但也精明, 你一路同他神侃也不觉得远, 况且一路依山 顺水, 景色秀丽。 一棵巨大的榕树下, 河道中放鸭的鸭群白茫茫一片, 没走多远, 几棵麻柳树 的河湾中, 几叶扁舟, 正在湛蓝河水中放逐渔鹰, 渔鹰一会翩翅扑奔, 一会收翅 潜滑水下, 水面水下, 翻滚着一道道白浪; 鱼翁手持竹杆, 口发嘘嘘号令, 白花 花的鱼就不时从鱼鹰口中吐出。 你让他停车观看, 他说停一次要加两元钱, 你只好一边给他散烟一边说就给 一元! 他也好说话, 说一元就一元, 还说这鱼老鸦打鱼有什么好看? 说你们城里 人连水碾子打米也新奇, 真是不可理解! 他还同你摆起如今这山上比山下好过! 你问何因? 他说山上现在搞旅游, 农 家乐也富了一方人。说他就因住山下, 一天只挣泡十元辛苦钱, 所以老婆进城打 工也跑了, 如今光棍一身还拖个上高中的女儿。 你也开玩笑说可能是你老婆人太漂亮, 所以经不住诱惑? 他说这世道宣扬美女经济, 人穷了哪还守得住屋中女人。 你说以后你女儿嫁上山找个搞度假旅游的人家, 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说原来是山下的女人坏, 如今山上女人更易学坏! 城里来耍的不仅要吃土 鸡土鸭, 而且眼光看描着山上十七八岁的女娃子, 而那些稍有姿色的女子, 也搞 懂了用青春来挣钱, 所以, 他女儿今后还是嫁给穷人心中才踏实。 他又抱怨说他一年没过性生活了! 你说那怎么憋得住? 他说这里也搞" 生态平衡"!你不明白他这话意思。他却 用诡谲怪笑问你去不去享受一盘。 你多少有点猜测出他所言的隐事, 就说那都是些什么场所? 他说沿途饭馆和 场镇的茶馆饭馆, 好些都有这种" 快餐",都是些" 三、四斤重" 生过蛋的鸡婆", 她们又卖不出大价钱, 所以就留守挣农民或老头或跑了老婆又找不到对象的男人 的小钱。 你豁然醒悟, 他刚才所言:"生态平衡" 果真还很妙, 天无绝人之路, 也还对 穷困潦倒之人留有一个释放的渠道! 你说他把你载到火井镇就行了, 你只想去看文物古迹! 他却一再劝你也去看 看Y 茶馆的稀奇。 你让他停车, 他却说火井街上还有两里, 并说到了你要付三十元车费! 你说 明明讲好了车费十元包干, 怎么要涨价? 他说他给你介绍" 稀奇" 也得收费! 你本来还很同情他, 现在却很厌恶他; 你知道他劝你去那些烟花之地, 老鸨 会给他一笔回扣。 你也想以毒功毒戏弄整治一下他, 就改口说你要去" 花茶馆",他这下脸笑烂 了并说就给他十五元车费好了! 车到了火井遗址处的一家果园茶园, 你问他耍一个女人要多少钱? 他说有十 元和三十元乃至八十元的不等; 十七八岁的最贵! 你佯称你请他耍一个十元的; 另外再给了他伍元车费, 并说你等一会也耍一 个八十元的! 你还说你有个附加条件: 就是要看他做爱! 他不加思索和羞涩地断然点头同 意。 你还隐约听到他对茶园老板咐耳滴咕着什么, 并见老板拿了三十元给他。 你喝着茶, 一边跟随他进入茶园后面一间简陋的房间, 进来的女人大概四十 好几, 也不见他们调情, 只见他把那女人一把按在床上, 衣服裤子都没脱全, 就 像拉据般扯了起来, 也不知女人是被这粗鲁整痛了, 还是装疯, 反正这叫声伴着 斜歪的床架吱叽声让你也过了翻淫荡的视瘾。 你谎称你要拉肚子, 而逃之夭夭! 走出茶园篱笆一段土路, 你隐约听到茶园 老板揪着他索要嫖资和那三十元回扣, 你捂着嘴、按着肚子, 还果真笑得倦不起 腰! 你到矗立着的一座高大红砂石碑刻有" 汉代古火井" 六角井遗址参观了一翻 , 井中非但没有火, 却盛满了水; 碑文记载自蜀汉诸葛亮视察该火井, 并用竹筒 导天然气引火煮盐,"火井" 因此而兴旺发达并置镇为名。而这世界第一开发利用 的火井, 也不知熄灭于何岁月之中。 你沿弯弯曲曲的吊脚楼古街茫然穿窜, 蓦然被一座古怪老宅所吸引, 在两棵 高大黄角树掩映下, 从侧面红砂石磊砌高墙的房角看, 有一些西洋建筑风格, 也 有点像教堂, 穿过河溪小桥, 看到正门牌坊, 虽然是民国初年的门楼风格, 但也 感觉拱形花窗、窗楣和柱顶充溢着西式花卉泥作的装饰; 但走进夕阳中的门庭, 却感到仿佛进入到悠远岁月中的中国古老四合院, 那窗花楼庭, 图案精美, 形状 奇异。 你正惊讶之际, 从院落一厢房走出一面像慈善而和蔼可亲的长者, 他听说你 对这老屋兴趣盎然后, 就娓娓给你讲解这老屋的历史来。 他带你来到大门, 指着刻有""甲戌清和" 的小字和有两个你不认识的狂草大 字说此屋名" 海屋",建于民国三十四年, 是整个邛崃西路最富特色的精典建筑。 你问他此镇既没有海, 也没有湖; 何故要取名为" 海屋"? 他说这房的故主邱某人, 早年也家贫而在故土难有落脚之地。从他在川军供 职, 经在重庆海关当督办的故乡季某关照后, 才被安排到重庆海关当了一官半职 , 后来邱某发财了, 就发狠在家乡修建了扬眉吐气的海屋! 夕阳笼罩的海屋, 一片宁静, 两个天井楼廊上的君子兰和吊兰正雅逸吐芳, 双双归巢的燕子幽灵般滑过楼堂, 你抬头才看到堂屋神龛方位的后板壁屏门已被 拆成了过堂, 而层高九米的屋顶, 给人气势非凡之感。 燕窝傍堂壁上却挂着陈旧但仍不褪色的马、恩、列、斯、毛画像; 而犹其这 五幅画不是印制品, 而是巨幅油画。 你感到这古香古色院落与这种人物画的不协调, 也算是你对这幽深古屋最奇 特现象的一个发现! 你问这长者这画是谁画的? 又是何时代挂上的? 他好像看出了你眼光中的疑惑, 只微笑、憨笑而概不作答。 你说难道这纯粹的古典建筑还直接同政治有关联吗? 你递烟给他, 又毕恭毕敬地说他是前辈, 如问话有所不妥, 还望前辈海谅! 他这才长叹一口气说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他笑问你还发现了什么特别 之处? 你一时答不上, 只说这栋老屋精美幽深, 像入迷宫! 他指着天井正屋楼廊最精美的雕花圆窗说: 瞧那像什么? 你说像莲花! 他笑 道又不是寺庙, 何故要像莲花, 他这才道明那是雕刻的象征国民党党徽的窗棂装 饰, 而两侧像被挖去眼睛的窗花却空洞洞如两扇天窗; 他说那取走的窗花早已焚 烧, 因为它不是意象的图案, 而雕刻的就是明明白白的国民党党旗! 你这才恍然醒悟:"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不仅在古代而且在近现代也是这样 根深蒂固的深谋远虑! 他说还有更奇特的东西, 他又领你爬上楼梯阁楼, 穿行在迂回曲折的房间过 道, 他说这叫暗道, 狭窄幽暗的巷道可围绕前院天井四周房间楼道, 还可抵达后 天井楼下后屋。 他还带你到后房和侧房去看凿有枪眼的防御设施。 他说要不是当年该老屋住过红军, 你如今别说是看不到这陈旧的豪宅, 就是 废墟遗址恐怕也无处可寻! 他说红军北上, 这老屋又住过国民党的一个旅部。 邱家海屋在文革中侥幸逃过劫难! 要倒毁的红卫兵和造反派声称, 此屋是国 军官僚的私邸; 而保护的人说: 谁敢捣毁红军遗居, 就是现行反革命! 就这样, 哪派也不敢乱动。有个善良智慧中医才建议乡政府把它收归为乡卫 生医院。而在当时, 最高指示也还有一条是:"救死护伤, 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你想不通是语法错误, 还是政治设限? 既然要革命, 人道主义也就当然不能 施舍怜悯给反革命了! 他最后才明说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中医师, 后来又当了这镇医院的院长, 如今 退休多年, 但哪里也舍不得去, 因为太留恋这海屋的气象万千和幽静平和与古典 氛围。 你向他道谢告别时, 他还硬要请你吃晚饭。还说拜托你为海屋找一个爱文物 的好买家! 他说几年前卫生局就把医院卖给一个挖沙石的大老板, 而这大老板当 时就出价五十万, 还说要彻底改建! 他说还是他以谁敢出卖他就吊死在镇政府大 梁下, 这才阻止了这珍贵历史文化遗产被保存下来。 你说他可以向媒体、向政府文化文物部门呼吁, 拨款保存修葺这一物质文化 ! 可以建成民居或古典家俱、磁器博物馆! 他说如今政府官员都忙着招商引资, 哪有闲心管这陈腐之事! 况且, 即便地 方官员要投资" 维修",他们的历史、文化积淀也不够, 说不定画蛇添足, 反而修 得大红大绿, 反而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 而毁了这历史文化的建筑精美! 之后, 你沿竹海小径翻山涉沟去了藏在山畦中, 建于明朝嘉靖年间的兴福寺。 这座庙宇掩映在参天浓郁森森的樟楠林中, 山门牌坊全系条石精雕嵌垒, 大 小殿宇天井, 一重套一重, 寺内田园和奇花异树, 让清寂空旷的庙宇点缀了一线 生机, 庭院下银绿色清苔的石板竹椅上, 歪歪斜斜坐着七八个四五十岁的男女居 士, 有卖线香的中年妇女; 也有守着" 捐功积德" 箱, 而眼睛却瞅着你背在身上 的旅行包。 你正暗自庆幸找到个这么原滋原味, 又清闲又精美的寺庙, 且不收门票, 便 向台阶下光线较暗的弥勒殿走去, 暗道两侧, 神龛中凶神恶煞, 鼓眼怒目的四大 金刚, 令人生畏的雕塑并未震慑你虔敬平和的发愿之心。 但刹时便听到吆喝声: 站住! 不买香、捐钱! 哪个准你进去的? 却着实惊讶 , 恐慑住了你守护的内心信念! 你缩步退了上去。 你常识中的居士多为吃斋念佛, 一心向善的婆婆大娘, 怎么钻出一拨, 眼露 贪光, 穷凶极恶的居士? 而且信仰自由与是出自你内心的愿望, 怎么可以假神佛 之光而敛不义之财。 你不屑同她们理论, 就出了庙门。 在庙脚下的一个乡邻汉子才告诉你: 寺院住持咏如和尚才圆寂三月未到, 大 小和尚派系纷争, 一为依钵之归何主、二为财权所争, 闹得跑了和尚留个庙。 庙中一个老和尚已近九十, 又得了老痴, 就被一些好吃懒做的所谓" 居士" 捧来做个" 死活佛",她们便鸩占鹊巢般盘聚在这庙中! 把个寺庙搞得一片乌烟嶂 气! 你正出庙门石级, 下山途中, 恰遇中央电视台神洲行专栏节目上山拍摄这个 寺庙风景。 央视一个导演样的中年男人见你从庙中下来, 就操着京腔问你对这寺庙有何 观感。 你苦笑道: 确是很美! 像大家闫秀, 锁在深山人未识啊! 并说只可惜庙景虽 好, 却难见和尚, 有个老和尚呢又像" 肉身菩萨" 样不能开口! 央视一行人还想向你打听由来, 此刻只见一个像济公和尚样子, 戴船帽, 衣 襟破旧的五六十岁的男人背包打伞地也走来打堆。 当他得知是中央电视台的要去庙中拍摄专题片, 就自告奋勇说他可以给他们 当向导! 那导演看他怪异形态和装束, 就问他是哪里人? 从哪来? 是干什么职业的? 他说他是本地家乡人, 从小在此牧牛, 九岁那年就跟外乡的一个牧师跑到了 金沙江和怒江流域少数民族一带布道, 后来又学了原始巫医, 也跑江湖做一些替 人消灾还愿的法事。 导演被他神奇和滑稽逗笑了, 就问他给他们当导游要收多少钱? 他说分文不收! 说他在那太阳谷, 才感受得到什么是人间的真爱和真情! 还 说他是卜算到他归天的时日不多了, 才想落叶归根回来游走留连一番! 这时央视的一个领导模样人却对导演说: 这行巫之事, 弄不好可是封建迷信 呀! 还劝导演别理会他! " 活济公" 这下有点激怒, 就说他们不懂天人合一, 还说自古中医来源于巫 医, 巫为阴阳之大道! 他可以为央视专栏做个法事, 让事实说话, 要是央视服了 , 就得为此法事做个专题播放; 要是看出他是在演魔术, 就把他作为江湖骗子扭 送公安局! 导演笑道: 师傅言重了! 不过得知道你想做什么法事? 导演又同那领导商谈 了一番, 终于同意对他开机拍摄。 他对导演说他不用任何法器, 也无所谓道具! 他让导演拿出拍摄小组自带的 一条香烟, 拆下一条烟盒, 他用剪刀三下两下就把包装盒纸剪成了个纸人, 又打 开其中一包烟, 抽出三支, 点燃当上香样插在寺院土墙后柴门楣中, 又口中念念 有词发出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他问导演有胶水吗? 导演说只有粘信封的酱糊! 他说也行! 只见" 活济公" 把那剪好的纸人糊上酱糊贴在那土围子墙的木栅栏门板上, 又躬身默默合掌一拜! 他又向导演借来手中玻璃茶杯, 把茶水泼向木门后行走了几步禹步端公, 就 把纸人双手涂上酱糊, 粘贴在门上, 又把玻璃杯用手托着。 此时空气都好像快凝聚下来, 摄像师都移开摄像机取影框而探头想用眼睛看 ! 当他放下用手托起的玻杯, 果真纸人还把杯子端起于虚空中! 所有人都流露出惊讶异样神情! 他问导演那杯子有多重? 导演说不低于四两, 他又问如果倒满水呢? 导演说 不低于八两! 他让导演用另一同样大的杯子装满水向那纸人端起的空杯倒去。 导演哆嗦着手缓慢倒着, 所有的人, 心中都像是用发丝提着一桶吊在空中的 水晶花瓶, 想象中粉粹的形态和飞溅的水花, 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奇迹的确出现 了, 纸人端庄地没有折裂, 玻璃杯和水, 仍稳当地端在纸人手中。 在场的人除了那领导, 都情不自禁地鼓掌, 惊诧目光有的变成了虔敬和敬畏 ! 只有那领导目光依然茫然迷惑! 导演也说不可思议! 完全超出了物理学上的原理! 导演最后问那" 活济公" 是否可以为他们解疑排惑是什么原理? " 活济公" 仰头狂笑: 天人感应能讲明白吗? 你们话外音就用; 这是一个有待进一步探索的暂时不明现像吧! 惊异之余, 你心中暗自决定, 你要去金沙江和怒江流域探寻一番古老的神奇 ! 你想即便看不到更多的神秘, 但只要能看到还有虔敬的人, 博爱宽容的心; 和纯真安息的心境, 这也足已令你心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