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等纪恒光回过神来,已经再度来到这栋山腰上的房子。 走近这栋熟悉的房子,纪恒光仿佛又听到Jason 的小提琴声。茫然止步。 她还来干什么? 晓明又要她看什么?他的坟墓? “你终于来了!”熟悉的声音向她说话。 正在庭院里打扫的老妇人,带泪对她微笑。 “来。”Fran拉着她。 纪恒光脚步犹豫。 “进来啊。”Fran温柔地鼓励她。 她终于又踏进了这栋房子,这栋有着她最美好,和最不堪的回忆的房子。 小提琴的琴音在屋内回荡一一夏日最后一朵玫瑰——这乐音仍像当初一样震 动着她的心弦,那时的感动…… 可——她怎么会听见他的琴声?是她的幻觉吗? Fran领着纪恒光走到厨房。 “早餐时间到了。”Fran笑着说,交给她一个托盘。“帮我送进去吧。”送 进去……哪里? Fran轻推着她的背,纪恒光被动地走着,如同被催眠一般,耳边的琴声却愈 来愈……愈来愈清晰。一直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外,Fran丢下她一个人,离开了。 莫名其妙地,纪恒光带着托盘,站在那个熟悉的房间外。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被领着来和一个已死的人见面? 她已经搞不清楚她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站在门外,却没勇气推门,直到音乐在她耳边停下来,她才清醒一点。 音乐停了……这不是幻觉?他……还活着? 纪恒光举起手,敲了门板两下。 “进来。” 是他的声音! 只是他的声音——就足以侵蚀她。 他没死——他没死——她的脑子还是无法思考,只认知到这个事实。打开门 —— 从正前方向光的阳台射来耀眼的日光,让她眯起眼。 Jason 就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纪恒光不自觉屏住呼吸,那种熟悉的心痛又回来了。Jason 仍如她记忆中一 样英俊,一样轻易牵动她的心,可是却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头发长好长了,不听话的发丝还是常常垂到眼前,身上宽松的衬衫只随 便扣了两颗扣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烟。他何时开始吸烟了?或者只是她从 不知道? 赫然发现——他的身边放置着一副拐杖。他……受了什么样的伤? 以前的他就是瘦的了,现在他又比以前更瘦,也苍白多了。凌乱的头发,新 生的短髭,不修边幅的穿着,甚至还有那不太健康的脸色,不折不把是一个颓废 艺术家的模样。 原不该熟悉,她却清楚,这是他卸除了武装之后的样子——似乎是她在照片 中看过的那个年轻人又回来了。 “被你发现了。”Jason 一笑,把烟从嘴里拿下来。 纪恒光从未见过他这样笑,带着一份稚气,恐怕是面对Fran才会有的吧。他 还是说英文,他没发现是她。 嘴里虽如此说,却没一点心虚的样子,Jason 再吸了一口烟才把它捻熄。即 使是笑,也无法驱散他周身的那股忧郁。 没再说话,Jason 又迳自拉起琴。他能做的还有什么?除了每天坐在这里, 一边拉琴,一边想她。 两年前的夏季,他遇见了那朵最灿烂的玫瑰,因为他,如今玫瑰可能已不再 灿烂。即使灿烂如昔,他也见不到了。然而心中的思念却永不休止,他只有日日 奏着属于他们的乐曲,借着回忆,聊慰相思。 他怎么会对她没半点反应?纪恒光不相信。他应该发现地了啊。 “我会吃的,放在桌上就好了。”Jason 察觉到Fran今天有点奇怪,没有出 去,又一句话也不说。 纪恒光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双迷惑人心的眼虽然依旧,却失去了往日 的光采。她不知道……他的眼睛—— 她不自觉把手指放进嘴里咬住,不让自己发出声。 那么骄傲的人,怎么承受得了——她即使恨他,也不希望这样啊! “Fran?”不对!要不是心不在焉,他早就该发现脚步声不同了。这个人一 步一步地靠近他,却仍然不说一句话,直到他前额盖住 眼睛的头发被人拨开——他一把握住那人的手。 “不可能!”他屏气。 Jason 颤了一下,放开那只手。 急急想站起身,他手撑椅子的动作显得困难,忙乱地摸着拐杖,却摸不到。 一转身,却被拐杖绊到,跪倒在地。纪恒光不由得伸手扶他,却被他推开。 “不要扶我!”他冲口而出。“我自己站得起来。” 他练习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够自己走路了,为何偏偏在她面前……他又像 个残废一样倒在地上—— “为什么回来?为什么……是现在?”他没有站起来,反而颓然坐倒地上。 一发现她,他又武装起来了吗?他这么不想见她,为何不叫她走? 何必把自已搞得这么狼狈?从没看过这样的他,纪恒光的眼泪已经无法控制, 快要流出来了。 “为什么要来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已经走得不错了,只要再过两个月,说 不定我的眼睛就可以——”他不愿让她看见他这样子啊!你还恨我吗?这是他最 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其实,你还肯来看我,我就应该要高兴了。”他的语气落寞。“我不会奢 望你原谅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是,不是以这样一副身体,而是在我 复原以后——我怎么能要求你跟一个废人在一起?” 听着Jason 令人意外的告白,纪恒光震慑得无法言语。 她是不是应该冷酷地来验收她报复的成果——他痛苦了吗?他后悔了吗? 是的,而且远比她想像的还深,简直是受尽折磨。她应该高兴,应该冷笑, 然后永远不原谅他。这就是当初她所想要的报复啊!可是,为什么她的决心却在 见到他的瞬间瓦解无踪? “已经两年了吧,自从那一夜……你离开我。”虽然这两年他大部份的时间 是在昏迷状态中度过。“告诉我,为什么那样做?”他又握住她的手,他能感觉 到她的气息,即使她一语不发。 纪恒光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但…… “那是你对我的报复,是吗?”他悲惨地笑。 是吗?她不知道了,她再也不知道了——或许,她只是想给这段恋情一个结 局,为她悲惨的爱情留下纪念,不希望在以后她想起这段恋情时,只有恨,没有 爱——那她将会更加悲惨! “你明白我爱你,所以你在那一夜之后消失无踪,只留下悔恨给我。没错, 这的确是对我最好的报复——你赢了,我输了,最后,我什么也没得到,我伤害 了你,也没有了自由,我的心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爱她? “别不说话,我看不见你啊!”他好想看看她,安慰他快耍爆发的思念,好 想知道她现在的表情。 “我一直以为……”纪恒光困难地吐出话语。“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你大 概早已经忘了我。” “忘了你?”他的神情悲哀,思绪飘得遥远。“在我徘徊生死边缘的那段日 子,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但日日夜夜,梦里、醒着,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身 影,只有一个念头——追回她、追回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恐怕我早已 经放弃求生。从没对你说过——我爱你,可是远在我自己察觉、承认之前,我就 爱你了!是的,我爱你啊!” 他爱她——纪恒光咬住唇,眼泪已经汹涌奔流,再也无法遏抑。为什么直到 现在,为什么要经过这些事,才能听到他对她说这句话? Jason 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 却惊觉她的脸上湿濡一片,身躯轻颤。 “你哭了,我又让你哭了……”她这样压抑地哭泣,让他的心好疼!他的恒 光是只适合笑,不适合泪的啊! 不意被发现她的哭泣,纪恒光别开头。 “你……还恨我。” 是啊!当然,虽然他不奢求她的原谅,但是她连让他碰触也不愿意吗?只是 默默地哭泣,他真伤她那么深? “可是别拒绝我,让我摸摸你好吗?” 他极其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她不再抗拒。这是他多么想念的触感啊!用手指 拭去她的眼泪,却发现泪水又不停滑落。 “别哭,别哭。” JagJn 不知所措,只能连声安慰,颤着手抚摸她的脸颊,另一手轻抚她的头 发。 “你原本……打算再也不见我的,不是吗?为什么来了?”他仍疑问她竟然 会主动出现。 “我以为……你死了……”她声音哽咽。 Jason 明白纪恒光果真拒绝他的任何消息,不管Andrew、郭晓明、还有她的 父母都知道他的事。她以为他死了——她是为他而哭吗?她还在乎他?她还…… 爱他吗?他问不出口,只怕知道那答案。 “颜子瑜是死了。”他好像说别人的事一样,宣称自己的死亡。“车祸之后, 我父亲对外宣布我已经死了,这是他承诺要给我的自由。” Jason 以讲故事的语气,轻轻诉说…… “在我小时候,母亲未去世以前,父亲的事业刚刚发展到一个规模,几乎每 天待在公司,我记忆中最鲜明的,只有母亲哀怨的脸。小时候,我要的父亲从不 给我,长大后,他却把我不要的硬塞给我。之前,我一直急于挣脱他的掌控,但 是无论我到哪里都无法摆脱他,于是,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得到日光,是我的计划,用以交换自由。遇见你,则是意料之外,但是我 利用了这个意外——我可以毫不在乎地昧着良心行事,为了自己,可以让所有人 痛苦。这是天性,是遗传,我甚至比父亲更恶毒、更可恶。或许作孽多了总是要 受到报应的,而我这个孽子,就是我父亲的报应。” “不!”她忍不住反驳他。 如果真的如此,那他眼中常露出的悲伤从何而来?终于明白以往Jason 是如 何绝望地过日,如何活在自我否定之中。如果不脱离那个家,他是不可能解脱的。 他是最有能力,也是最不适合在商场上生存的人,如果真照他父亲的期望走下去, 他一定会在毁灭所有人之后,毁灭掉他自己。 “我恨他,却变得愈来愈像他,所以,我也愈来愈恨我自己。人生就是这么 可笑而令人绝望啊……”Jasou 茫然停顿,又继续。“可是在我垂死的那段期间, 我却见到了父亲的另一面,他老了,他也会流泪,为他的儿子。若我死了,似乎 他这一生的努力也会失去意义,那时的他只是一个父亲。我才发现,他其实很可 悲,我再也恨不了他了。” “而遇见你——就是我的报应吧。”他悲哀地自嘲。“爱上你是一个意外中 的意外。我曾想若我从来没有遇见你,我就可以昧着良心,毫不犹豫地执行计划, 然后得到我梦想的自由,从此过我想过的生活。但是,我又怎么舍得放弃与你相 遇你这么美好,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爱我这个不值得爱的人,我舍不得啊!” “若没有遇见你,就算得到自由,我也一定会愈来愈无情,变得跟父亲一样, 到时候我连音乐都会失去,一个无情的人如何接近得了 音乐呢?是你救了我,把我从绝望的深渊里带出来,而我给你的却只有伤害。 我怎么能不爱你?我又怎么有资格爱你呢?“ “不!我哪有那么好?我也有恨,我也想报复,我也有丑陋和黑暗的。那一 夜我几乎杀了你啊——”她激动地哭喊。 “就算你杀了我也应该。可是,你对我做了最残忍的报复,同时也把最美好 的给了我。”温柔的语气,转为坚定,好似没有人可以动摇。 “我没有资格爱你,却还是放不了手。接下来的手术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告 诉自己如果成功,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再次追求你。” “如果……不成功呢?”纪恒光语调颤抖。 “如果失败……”Jason 沉默片刻,漠然道出:“就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会永远……消失。”再见她之前,他原本就是这样打 算,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做得到。 “你始终是那么自私——”纪恒光忍不住气愤,难过得挣开他。 “是,我承认,我自私,我无法接受你看到我现在这样,即使你不愿意原谅 我,也好过搏取你的同情,那会让我更加不堪!” 挣开时拉扯到他的衬衫,纪恒光才看见Jason 胸口到腹部的一大道疤痕,与 其它蜿蜓缝合的痕迹,她惊骇地伸手碰触。“那时候到底……”到底受了多严重 的伤?已经两年了……这些疤痕还这样触目惊心。 “没什么。身上多了几根钢钉罢了。”他抓住她的手,对当时的情形不愿多 描述,自嘲的语气说得平淡。“幸好这双手还能用,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 心……好疼…… 她是明白他的,他这样的人怎么有办法忍受,让她看见他最脆弱的样子呢? 她抽出手,执着地碰触他的伤疤,一一抚摸,终于再无法控制地将他拥抱。 她想抚慰躲藏在他心中那个男孩——那个受伤却被忽视的男孩,那个叛逆但 善良的男孩。 一直以来,他把自己绑得好紧、困得好深,不断走向自我毁灭,将求救的灵 魂深深埋藏。他的强悍其实是建立在脆弱之上,以前的她就不自觉地有种想保护 他、让他真正欢笑的渴望,这种心情说给人听有谁会相信呢?她自己也没发现啊! 连他的亲人都不了解他,若没有她陪在身边,有谁会真正了解他?有谁能让 他快乐呢?是啊,他少不了她,她也少不了他啊。 Jason 全心全意感受着这一刻她的温柔。她其实比他坚强多了,总是用她无 边无际的温柔如此包客他,在她的怀抱里,所有的伤痛都会被抚平,他只愿此生 都能与她紧紧相依o “你知道我一直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对你的恨渐渐消失,爱却无法停止啊!” 纪恒光流泪对他坦承。看到了他所付出的代价,听过了最真诚的告白,她的心中 如何能不感动?以往的恨又怎么还提得起来呢? “恒光——恒光——”Jason 紧紧地拥住她。没想到此生能再拥抱她,能再 听见——她爱他。 “我已经不想再和想原谅你、想见你的念头对抗了——我好累啊!”在看到 他还活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原谅他了。 “别哭,别哭!”搂她在怀里,Jason 一次又一次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对不起!一直没能跟你说这句话一一对不起!” 怀里的人只是不断地摇头,无法停止眼泪落下。 直到此刻,纪恒光终于能放声痛哭,把所有的伤痛一次哭出来。 已是初春三月。 独自坐在星光饭店中庭的座位,一双手在笔记型电脑上忙碌地打着字,纪恒 光偶然停手,沉思。 已经又过了半年了—— 后来经过旁人转述,她得知在她出国的那一天,Jason 得到她的消息,急急 去追她,却—— 她父母跟郭晓明都说,当时Jason 那个样子,不出车祸也难。 他的车翻落崖下。 她无法忍受听他们描述Jason 被压在车里、如何被救出来的情形。重创之下, Jason 从头到脚,全身没有一处完好,原本是被医生宣告活不下来的。 在他垂危之际,Jason 的父亲在他的病床前许诺,只要他好起来,他将会给 他最彻底的自由。 Jason 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日子里,老板不用说,还有晓明也常一起去看他, 威胁他不准死,——定要好起来。 Jason 意识不清地在床上躺了快半年。清醒之后,又过了半年说不出话、身 体也不能动的日子。经过数次的手术,等他恢复到可以做复健的时候,从学走路、 学说话开始,急切地逼迫自己好起来。在双手还不能运用自如时,他就每天练习 拉琴。 一切痛苦,都用他坚强无比的意志力承受。 唯独眼睛,他无法逼迫它好起来。 但是自从车祸以后,眼睛看不见、行动不便,Jason 不但没有像——般遭遇 这种变故的人一样,脾气变得阴郁或暴躁,反而像彻悟了一般,情绪平静,不再 像以前的阴晴不定。 他们说,她是他的支柱,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因为她。 日光集团早已回复原有的秩序,她父亲坐回董事长之位。股东们纷纷向父亲 忏悔,诉说自己如何的身不由己,希望父亲再执董座,领导日光。以父亲的个性, 当然是推辞不了,虽然他说自己已经有退休的想法。 这些都是纪恒光后来才知道的。 半年前她回国时,Jason 早已预定两个月后要动精密的脑部手术,那是他眼 睛复明的唯一希望,但是成功率只有一半,若不成功,不只再没有复明机会,还 可能会引发其它危险的后遗症。这样大的风险,他还是坚持要做。 纪恒光没有阻止,她知道阻止不了的。 再见面那天,她在他怀里哭了好久好久,他温柔地吻她,直到她平复情绪。 Jason 和她谈了好久,告诉她好多事,有关他从小到大的事。她觉得一切似 乎从来没有变过,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进一步。 第二天早上,纪恒光接到一个包裹,里面是Jason 不离身的小提琴,还有一 纸不成信的短笺—— 原谅我的自私,我必须独自面对。最多半年,你就会接到我的消 息,不管 结果如何,你都要相信——我爱你。 似遗言一样的留言让她惊慌失措。她明白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明白他不 愿拖累她活下去的想法,明白他非动手术不可,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消 失。 他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天的重逢只是一场梦,他终究不会再走 人她的生命。Jason ,你好自私!她不断在心旦呐喊。遇上他她把这一生的泪都 流干了。她必须逼自己专注在工作上,她不能停下来。可是想再开始打字,眼前 却已模糊,看不清萤幕。 这些日子,纪恒光不让自己落寞,不让自己沉思,不让自己想他;她要工作, 她必须有活力,像以前一样。她不要再哭,她应该要快乐起来的。可是已经半年 了——一点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好像已经消失在这世界上——颜子瑜原本就是已 经不治身亡的人不是吗?想到这里,纪恒光就更加不安,好像真的再也见不到他 了。 她也说服自己要相信他,等待他给她消息,但是这消息会是好,是坏?如果 失败了……天啊!她太高估自己,她怎么会理性地答应他去做那什么鬼手术?让 自己等着他生死未卜的消息?早知道她该做一个任性不讲理的女人,时时看住他, 不让他离开一步。这样的等待实在太难熬,这折磨简直快令人发狂! 但为何到现在,她还在这里傻傻地等,等他的消息出现?她早该用尽各种方 法探知他的下落! Jason !Jason !你到底在哪里——她好想他!她已经到极限了,快要受不 了了!Jason 你再不出现,我就——眼泪已经快要夺眶而出。 她不要哭啊!她一直叫自己不准哭的。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一个人影缓缓、缓缓地,却笔直地朝她走来。 她只能盯着,无法言语。 来到她眼前的人,给了她一个炫目而温柔的微笑。 “我回来了,回来找你——” ---------- 晋江文学城